若是他,只怕是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用麻袋把人一套,狠狠揍一顿,专挑疼和没露在外头的地方下手,悄然无声地把人教训一顿。

镇国候夫人这个丫头,老皇帝见过几次,是个机灵的,哪里会愚蠢至此,给镇国候添麻烦?

安国候听了老皇帝的话,冷汗顿时又下来了。

京少府负责京中的安全,把京中守得跟铁桶一样。他们手握兵权,就连安国候都不敢在这些官职不如自己的臣子面前指手画脚。

如今皇帝让京少府悔改,还要送上认罪的折子,安国候还不把这帮子武夫给得罪光了?

萧夕凛不过张张嘴说了几句话,情势顿时一面倒,对自己十分不利。

安国候咬牙切齿,这个黄毛小子果真得了皇帝的偏爱,不过寥寥几句,就把整个局面都扭转过来。

可怜他的外孙女还在床榻上躺着,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老皇帝摆明是不想继续,安国候只能硬着头皮,猛地跪下:“还请皇上给老臣的外孙女做主,不管如何,她只是个小丫头,如今半死不活的,老夫心疼啊。无论这丫头做错了什么事,总归是一条性命,年纪轻轻还没嫁人就这么去了,叫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残忍!”

说着,安国候眼圈微红,似乎压着泪意,很快就要悲痛地哭出声来。

萧夕凛这时候又发话了:“皇上,还请体谅安国候御前失仪。只是此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确实有些不公。”

老皇帝看向他,知道这个小狐狸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鬼主意,颇有兴致地问道:“哦?爱卿打算如何,彻查此事吗?”

“微臣恳请侯爷把姬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和侍卫都带过来,一一查问。”

安国候却摇头道:“这些下人不能护住主子,留来有何用。老夫一气之下,把柔儿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杖毙了。其他的,倒还关在柴房里,等候发落。”

先下手为强吗?

萧夕凛挑眉,估计马车里真正看见真相的下人都被杀了,余下的在外围,也不会知道些什么。不过只要当初跟着姬晴柔去镇国候府的人还在,他就有办法让这些人开口:“既然如此,那就把他们送过来,皇上意下如何?”

“不必这么麻烦,爱卿去安国候府走一趟,处置此事便是了。”闹腾了一个时辰,老皇帝也倦了,只点了身边的喜公公道:“小喜儿跟着去,事后回宫禀报我就是了。”

有喜公公同去,等于是带上了皇帝的眼睛。

安国候不敢做小动作,懊恼刚出来的时候就该把余下的人都直接打杀了,以绝后患。

萧夕凛跟着他的马车后面,很快就到了安国候府。

他翻身下马,对喜公公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喜大人,请。”

喜公公也不推脱,径直走在最前头。

安国候也得退后半步,给这位在老皇帝身边伺候几十年的太监让了位置。

侯夫人听说安国候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喜公公和萧太傅,不由大吃一惊。

姬嘉倩早就听说了姬晴柔的事,急急赶来了。如今听说进宫后安国候不但没让皇帝下旨处罚镇国候府一众人,反而派喜公公前来,就知道事情有变:“娘亲,柴房里的那些只怕是不能留了。”

她生的女儿,自然清楚这是姬晴柔的苦肉计。却没想到这个丫头对自己那么狠,下手又没分寸,折腾掉半条小命,如今半死不活躺在榻上,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

侯夫人眯起眼,摇头道:“迟了,萧太傅这一手真是高,我们棋差一着了。”

萧夕凛不请自来,安国候出宫后甚至没能提前递来消息。有喜公公在,估计安国候也不敢做这点小动作。

人都到了家门口了,柴房里的下人却突然死了,任是谁都觉得蹊跷。

姬嘉倩压低声音,迟疑道:“难道就这么不管了,难保那些下人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放心,都是家生子。该说什么,他们心里头明白。”侯夫人笑笑,面上依旧处事不惊。

姬嘉倩还是太年轻了,遇事依旧有些急躁。若是对柴房里的下人动手,不过是嘴皮子一张一合的事,费不了多少功夫,但是却欲盖弥彰,反倒惹人怀疑。

倒不如什么都不做,家生子自己的小命不顾,怎么都要顾及府里其他兄弟姊妹和爹娘的。

姬嘉倩这才恍然大悟,看来姬晴柔今天出门,侯夫人很可能猜出如今的局面,派去守着女儿的都是嘴巴严实的家生子。

不管姬晴柔做了什么,都绝不会传到府外。

第一百四十章 跑了

至于那几个贴身丫鬟和婆子,护主不力被打杀,也是为了杀鸡儆猴,震慑住余下那些人。

果真姜还是老的辣,侯夫人步步为营,不留半点差错,姬嘉倩总算替姬晴柔捏了一把冷汗。

安国候也回过神来,不至于像在宫里那么招架不住的模样,领着两人去了柴房道:“里面关着的就是跟在柔儿身边的侍卫,婆子关在后面,喜大人和太傅想问什么,只管进去问就是了。”

喜公公笑着摆手道:“杂家是皇上让跟着来瞧瞧的,只看不做事,其他都有劳太傅大人了。”

萧夕凛微微颔首,招呼身边的萧家卫:“去搬两把椅子来,再腾出一个屋子,把里面的人一个个叫过去问话。”

安国候一愣,倒是奇了:“一个个问多费工夫,太傅难道想让喜大人在此处久等?”

后院可不是好东西,脏兮兮的不说,柴房简陋,后院光秃秃的,可不是一个招待客人的好地方。

萧夕凛笑了,答道:“喜大人以前是跟在皇上身边,四处征战,有什么地方没去过?不过区区杂乱的后院,怕是要比臭气冲天的沼泽来得好。”

安国候自然知道,当初皇帝打仗的时候被困在一处沼泽足足十天,被救出来的时候浑身臭气,洗了五六回才散去的。

喜公公跟随在他身边,自然也曾被熏过。

提起往事,喜公公“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前的旧事,萧大人还知道?”

即便是太监,他依旧是一个有血气的男人。曾经跟随皇帝征战的辉煌回忆,一直牢记在心。

只是随着年月,身边的老人散去了,这些往事渐渐不再提前,年轻一代更是有些压根就没听说过。

都说忆苦思甜,忘记了曾经的苦,又如何会珍惜如今的甜?

萧夕凛微微笑道:“小时候爹爹最喜欢说起皇上征战的故事,喜大人更是时常被提及,晚辈一直牢牢记得,如今庆国上下一片繁华,是皇上费了多少心思,苦熬了多少个夜晚才一点点得来的。”

喜公公感叹,难怪老皇帝如此喜欢这个年轻的太傅,就连阅人无数,又经历了半生坎坷在听了他的话,也忍不住心生好感。

而且萧夕凛目光清澈,不像是刻意讨好才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微微带着回忆的神色,只怕是想起了去世多年的萧当家。

“后生可畏,杂家佩服得紧。”就着萧家卫送来的木椅,喜公公二话不说就坐下了:“侯爷若是等不及,去前院候着便是了。杂家这把老骨头还健朗,小时候也是穷苦人家出生,侯爷这院子比起杂家当年住的不知道要好多少。”

喜公公留下,安国候哪里敢跑去前厅独自一个人被丫鬟伺候着喝茶吃点心慢慢等着?

他只能黑着脸在木椅上落座,琢磨萧夕凛折腾半天,估计也撬不开下人的嘴巴!

真是瞎折腾,如今喜公公帮着萧夕凛说话,等会不耐烦了,回去禀报皇上,他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萧夕凛不慌不忙等着隔壁一间小屋收拾干净,萧家卫把一个木讷的侍卫推着进去了,自己却守在外头。

安国候挑眉,萧夕凛倒是有胆色。侯府的侍卫手上的功夫不错,要是突然暴起对他动手,只怕这位书生一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萧太傅不能问出什么来,还得吃大亏!

可惜他也明白府里的侍卫不至于那么蠢,会对当朝太傅动手。

只是安国候更不明白,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侍卫就白着脸被放出来了,接着下一个侍卫被送进去,也是面无血色地踉跄着回到柴房。

他心里越发好奇,萧夕凛究竟在里面跟侍卫们说了什么?

碍于喜公公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安国候不好走过去偷听。这位皇帝身边的大红人,确实一副全权交由太傅行事,绝不插手的神色来。

他心下惊疑不定,直到第四个侍卫依旧面色难看地出来,自己有些坐不住了。

喜公公见安国候要起身,看了他一眼:“侯爷若是忙,只管先走。杂家在这里等着也是一样的,不必相陪了。”

这是拦着自己上前去打探了,安国候只能再次坐下,赔笑道:“大人哪里的话,不过是见太傅动作迅速,半个时辰不到就问了四个侍卫,也不知道问出什么来了?若是这些人是吃里扒外的,老臣第一个就饶不了他们!”

喜公公好笑,凉凉地道:“侯爷刚才不是担心杂家久等了,太傅大人便加紧审问,怎么如今侯爷又不满意了?”

安国候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正绞尽脑汁怎么跟这位难得出宫的喜公公拉近关系,就见萧夕凛已经审问完所有的侍卫,手里拿着一张纸慢慢卷起,收在袖中:“事情已经查明了,让喜大人久等了,微臣这就回宫禀报皇上。”

安国候伸长脖子想要看萧夕凛袖子里的纸上究竟写了什么,只是这位太傅大人丝毫没有给他看一看的意思,不由干咳两声道:“太傅问出什么来了,容老夫过目?”

萧夕凛正色道:“侍卫其中有人愿意开口说出真相,有人却是不乐意的。既然如此,我也不想难为几人。不过肯开口的,我也答应他们,绝不外传,请恕在下不能答应侯爷的要求了。”

安国候被堵得厉害,又是心惊。有人开口了,究竟是谁?

但是那些侍卫是一个个被叫去问话的,只要他们矢口否认,谁也不清楚究竟谁被撬开了口?

安国候懊恼至极,以为这些侍卫有家人在后院,必然会忠心于自己,宁死不从,谁知道转眼间就像是打了他一巴掌。

萧夕凛说罢,似乎没觉得自己给安国候丢下了一堆烂摊子,径自跟随喜公公回宫去了。

安国候忐忑不安,在后院里踱步。到底还是按耐不住,回去跟侯夫人商量:“你说太傅那小子是什么意思,真问出什么来了?”

侯夫人十分意外,迟疑道:“那些人一家老小都在侯府里,不可能背叛侯爷。恐怕是姓萧的在诈侯爷,好叫侯爷自乱阵脚。”

“夫人说得不错,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些侍卫是不能留了。”安国候面露阴狠,无论萧夕凛说的是真是假,这些侍卫就是莫大的隐患,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在自己背后偷偷插上一刀?

侯夫人点头,附和道:“不忠心的人确实不该留下,以绝后患才是。至于后院那些人,一并处置便是了。”

谁知道侍卫死了,其他人会不会向侯府报复?

她可不敢冒险,宁愿杀错也不乐意放过了。

安国候摆摆手,示意这事由侯夫人做主就是,他也觉得区区下人罢了,杀了一批,再挑一批便是:“小心些,别叫人看出端倪来。尤其姓萧的小子,别又拿住了侯府的把柄。”

“侯爷放心便是了,我一定办得妥妥帖帖的。”侯夫人叫来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后者会意,悄然无声地退了出去。

要杀人不难,但是要杀得无声无息,谁也挑不出错来,却就不简单了。

那些侍卫要死,可是忽然都死了,的确会引人怀疑。

若果他们认为自己没好好保护主子,叫姬晴柔陷于危险之中,畏罪自杀呢?

侯夫人嘴角微弯,露出胜券在握的浅笑来。

她不信那些侍卫为了保住家人的小命,不会听从自己的话,一个个慷慨赴死。

后院的家生子听说侍卫死了,也生无可恋。一大家子的顶梁柱没了,悲痛之余担心黄泉路上孤孤单单的,一并跟随去了,不是什么少见的事。

侯夫人选的万籁俱静的夜深时分动手,她吩咐红鸾彻夜守着姬晴柔,听说这个外孙女的情况好了些,这才睡下了。

可惜快要睡着的时候,却见心腹嬷嬷慌慌张张来回禀:“夫人,不好了,那些侍卫逃了!”

侯夫人惊得坐起身,也顾不上梳头穿戴,裹上披风就出去道:“怎么回事,柴房附近不是有别的侍卫守着,怎的把人放走了?”

“奴婢偷偷去柴房对侍卫说完话,放下了匕首,谁知道他们突然发难,把奴婢打晕,又搁倒了外头的侍卫逃出府去了!”心腹嬷嬷头发凌乱,一脸慌张,显然惊魂未定。

如果那些侍卫临走前一时发狠,在自己身上戳伤几刀子,她早就没命了。

要不是怕侯夫人怪罪下来,嬷嬷双腿发软,还在柴房劫后余生而尚未回过神来。

侯夫人暗恨,低声说道:“肯定有人接应他们,派人赶紧去追。小心些,别惊动其他人了。”

没等她让心腹嬷嬷去点了侍卫追赶过去,又有后院的丫鬟慌慌张张来禀报道:“夫人,那些侍卫的家人被关在一处,刚才奴婢听见声响过去,却见屋中早就没有人了。”

这么些大活人居然不翼而飞,丫鬟吓得魂都快没了。

明明一刻钟前她还过去看了看,人都还在,怎么转眼间就都跑了?

都是些丫鬟婆子,又不会飞天遁地,偌大的侯府守卫森严,她们究竟从哪里跑掉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当真

侯夫人脸色沉如锅底,她能肯定必然有人帮助这些侍卫逃出侯府。而且声东击西,一边是侍卫逃走,一边却帮着这些侍卫的家人离开侯府。

有这么大的能耐,无声无息从侯府里把这么多人救出去,究竟是谁?

这事也惊动了安国候,他睡得原本就不踏实,总觉得今晚不会平静,谁会想到那些侍卫居然如此胆大包天,逃出了侯府?

难道他们不知道,离开侯府,这些人就是逃奴,一辈子只能躲躲闪闪的,后代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生活?

这些侍卫难不成疯了,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来?

安国候拍案而起,对赶来的侯夫人冷声道:“不用说,肯定是姓萧那小子所为。”

好啊,白天骗他说从侍卫口中问出了真相,其实根本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承诺他们把家人一并救出来。

那些侍卫必然感恩戴德,与家人重逢后,就会把事情的真相通通告诉萧夕凛!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但是人证俱在,安国候在皇帝面前再怎么狡辩,也是无济于事!

安国候恨不得杀去萧府质问萧夕凛,却被侯夫人劝住了:“这小子不过趁我们不备,这才得逞了。谅他也不敢随便就把事情抖出来,不过是想给镇国候推脱罢了。”

闻言,安国候也明白,此事闹大了,对他不但没好处,还只有坏处。

“咳咳,”他陡然咳嗽起来,捂着嘴脸色涨红。

侯夫人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安国候在软榻上躺下,扶着他的后背帮忙顺气,心疼道:“也怪我没管束柔儿,从小宠得太过了,到处惹祸不说,回头还让侯爷操心,实在不应该。”

安国候咳得厉害,好不容易歇了,伸手拍了拍她:“夫人这些年来为府上操劳,我都看在眼里。之前也是一时冲动,被老大家媳妇说动了,叫夫人在外人面前丢了脸面。此事我一直耿耿于怀,好在夫人大度,没跟我计较,不但回来了,还重新把老大家留下的烂摊子都收拾了,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侯爷说的什么话,我们几十年的夫妻了,这点小事何必再提?”侯夫人轻轻叹气,又嗔怒道:“起初我也是心里不痛快的,我对老大家的媳妇是怎么样,侯爷不是一直看在眼内吗?她在娘家就是个娇惯的,嫁到侯府来,还是我手把手教着管家。想着她性子再平和些,稳得住底下的人,再把掌家权交给她,我也能清闲下来。”

谁知道大夫人等不及,说动安国候给她没脸,侯夫人这心到如今还未曾平复。

安国候面上更是愧疚,叹道:“老大去了,就剩下老大家的媳妇在,这些年也不喜出门,只在府里帮夫人搭把手。我想着这么些年头了,老大家媳妇也没改嫁的打算,规规矩矩的,跟着夫人应该学得差不多了。谁知道这才几天,她就闹了不少笑话来?”

侯夫人离开也是时候,不走的话,他又如何能看得出掌家不容易,这个大媳妇也还没那个能力约束住下人,把家里管得有条不紊的?

平日不觉得,侯夫人这一走,府里就乱套了。

安国候心下难受得很,大夫人实在叫他失望了。这以后,等侯夫人跟自己都不在了,大夫人还怎么把这个家给管起来,让侯府继续昌盛?

思及此,他又皱眉道:“原本冉儿喜欢顾家的三姑娘,我看着是个规矩的,虽说颜色一般,若是贤惠,小门小户也无妨。谁知道转眼间她就被萧太傅给聘了去,冉儿的亲事又得劳夫人再打听打听,挑个合心意的,好歹是个能帮着管家的。”

姬柯冉是安国候心目中的继承人,他的夫人迟早就是这个侯府的女主子,自然不能太糟糕。若是能管家,好歹能填补大夫人这点疏漏,不至于又闹笑话了。

侯夫人垂下眼帘,应下道:“过几天我打算宴请几个姊妹来府上走动走动,打听打听哪家的姑娘整齐,又没说人家的,必然尽早把冉儿的事给定下来。”

安国候听她说了,这才安心,没多久直接在软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侯夫人轻手轻脚给他盖上毯子,免得安国候着凉了。看着他刚才咳嗽的红润,转眼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惨白的,不由微微蹙眉。

她出了去,招来伺候安国候的小厮,冷声问道:“侯爷总是咳嗽,可是请御医来瞧过了?”

小厮低着头,怯生生地道:“回夫人,御医来过了,留下几帖药便回宫去了。”

“侯爷可是按时服用,御医又说的是什么病?拖拖拉拉个把月了,也没见侯爷好起来。”侯夫人不是不担心,这些时日她也看出安国候的脸色越来越差,精神头也不好,有时候说着说着,合着眼便睡过去了。

她忧心忡忡,见小厮躲闪的眼神,更是不高兴了:“含糊什么,知道的都说出来!”

被侯夫人一喝,小厮“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夫人,侯爷不让小的开口,小的不敢忤逆…”

听罢,侯夫人心里咯噔一跳,呵斥道:“侯爷有什么事让你瞒着我?还不快快说来,不然仔细你的皮!”

小厮哆嗦了一下,见里屋的安国候睡得沉实,他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侯爷这病是痨疾,御医也束手无策,只能留下药汤,叫侯爷感觉舒服一些而已。”

可是在他看来,根本是治不好,也没怎么让安国候舒服些,他照样每夜都咳得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突闻噩耗,侯夫人惊得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在地上,顿时面无血色,喃喃道:“居然是痨疾,怎么会,怎么会…”

她深吸了口气,好歹压下心底的震惊,厉声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侯爷的病?”

小厮连连摇头:“侯爷怕别人知道,除了小的近身伺候,连药渣都没经过别人的手,药汤都是小的亲自熬的。”

“很好,你替侯爷继续瞒着。至于刚才的问话,你也忘了。你没告诉过我,我也没问过你,知道了吗?”侯夫人的声音很轻,却叫小厮浑身不寒而栗。

他连连点头,整个人匍匐在地:“夫人,小的一定守口如瓶,就连枕边人都不会告诉一个字。”

“记住你的话,要是你身边的人谁知道了,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你该明白,不会泄露秘密的,就只有死人了。”

侯夫人敲打了一番,小厮整个人颤抖着,生怕她为了守住秘密要对自己下手。

但是此后安国候,迟早会发现,倒不如让这个知情的小厮继续守着了:“我会让侍卫守在院外,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内间。以后贴身此后侯爷的,就只有你一个人,明白了?”

“是,小的一定小心伺候侯爷。若有不妥,必然立刻告知夫人。”

对小厮的保证,侯夫人十分满意,果真是侯爷身边伺候的,十分上道,不必她多说,心里就明明白白的,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她摆摆手,示意小厮进去守着侯爷,自己则是去了偏院,坐在椅子上,脸上没了刚才的坚定,反而是茫然起来。

侯夫人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安国候居然会走在她之前。

失去了安国候这个靠山,她在府里的权力就必然大不如以前了。有虎视眈眈的大媳妇,有两面三刀的二媳妇,还有姬柯冉即将进门来的妻子。

若是她们联手架空自己,侯夫人怕是只能偏安一隅,被奉养着过完这辈子。

想要过问什么,恐怕是不行了,不过饿不死罢了,这样的日子侯夫人可不喜欢。

她一手托着下巴,微微眯起眼,看来给姬柯冉寻的媳妇,需要好好看清楚了。要是跟自己一条心倒还好,若是个耳根软的,三言两语就被大夫人说动,可不是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