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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就是关于太空啦,外星人啦…”李老师很耐心地跟我解释。

我捧着自己的作品,陷入了沉默的深思中——我画的是我们学校的跳绳比赛,中间那个最好看的女的是我,旁边两个男的分别是陈鸿和杜翊,周围在加油的都是我们班的同学…那时我不知道世界上有一句话叫作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带着一个孩子强烈的自尊心,我鼓起勇气对李老师说:“我画的是跳绳比赛!”

“哦?”李老师饶有兴趣地问,“外星人的跳绳比赛么?你很有想象力,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这些孩子,总能够想出大人所想不到的创意…”他说完,摸摸我的头,把我的作品带走了,而我已经被他的单纯搞得欲哭无泪,竟没力气站起来去追他。

事实证明,不知道是我个人能力有问题,还是所有评审老师的眼睛有问题,一个月后,比赛结果下来,我那副被李老师私自命名为《火星上的跳绳比赛》的画作得了三等奖。在发奖状的时候,李老师才发现他们班的名单上根本没有叫“朱瑜”的人,而他历经千辛万苦才在书法大班的名单上找到了我的名字。

我妈妈捧着那张黄色的奖状,激动得双手颤抖,好像企鹅来到了赤道,尤其是知道杜翊的书法只得了优秀奖的时候,她更是人品爆发,去肯德基买了一个鸡腿给我吃。那时候,肯德基对我们这种小百姓来说是很神圣的地方,我一年能吃里面的一对鸡翅就谢天谢地了,哪像现在,肯德基对我们来说是最便宜的快餐之一。

通过吃肯德基,我明白一个道理,世界上最大的悲剧不是进宫面对三千佳丽,自己却当了太监,而是上天给了鸡一对翅膀,它却不能飞。

当我嘴里叼着鸡骨头故意在小区里散步的时候,遇见了杜翊。他刚打球回来,满头是汗,见我嘴里叼着的骨头,左右望了一望,说:“从哪只野狗嘴里抢来的?”

我屁股一翘,双手叉腰,叼着鸡骨头,就好像叼着一根雪茄一样,说我妈妈奖励我得了奖,给我买了肯德基的鸡腿一只。可以看出他挺羡慕我的,于是我问:“你妈给你买了什么奖励?”

“奖励?没有。”杜翊耸耸肩,很无奈的样子。

我摇着头,对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后来我才知道,男孩子要穷着养,这样他将来才知道去奋斗;女孩子要富着养,不然被变态怪叔叔一根棒棒糖就骗走了。

我叉着腰,叼着骨头继续散步的时候,杜翊忽然猛地从后面扑了过来,一爪子就把我的手臂抓住了,迫使我转身来和他面对面,我发现他看我的目光非常怪异,连忙把骨头从嘴里拿出来。“你…你做什么…离我远点…身上都是汗!”我嫌恶地推他。

“小瑜你屁股怎么了?”他瞪大眼睛看着我。

“屁股?”我撅着屁股看,惊悚地发现我碎花大短裤上沾了一块暗红色的血迹——我偶尔会在我妈睡裤上看见这个,但没怎么在意,因为我问过,我妈不告诉我。

“小翊,小瑜…”杜妈妈下班回来,骑着自行车,见到我们就下车来。

“妈妈,小瑜屁股流血了。”杜翊指着我,用很纯洁的目光大声对他老妈说。只见杜妈妈目光一敛,拉过我看了一看,我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小瑜怎么了呀?”杜翊还追问着,多年之后他说自己很后悔追问这么一句。

杜妈妈没有理会他,马上叫我坐在她车后座上,回头凶狠地对杜翊说:“你还问!看我回去收拾你!”

据长大后的杜翊回忆,他回家之后被杜妈妈骂了一顿,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挨骂了。

这再一次说明,中国的性教育真TMD滞后!多年之后我回想自己初潮居然会被杜翊看见,我就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睛,他倒一脸天经地义。

我隐隐感觉到,我又长大了,并为自己长大而高兴。可是现在回忆懵懂的童年,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长大,永远活在那个单纯天真的年代,因为那个年代有太多太多的美好,这些美好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如流水一般,从我们的指尖永远流逝了,任你回首千万次,却再也寻不着了。

悲喜剧

在中国,没有几个小孩子真心喜欢上学。一开始是不懂,所以被送入学校,然后就万劫不复,想全身而退?那你至少得等上九年。在万般不愿意下,我的六年级开始了,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陈老师在开学初又调了一次座位,因为我们班一些人上课特爱讲话和做小动作。我至今不明白那时老师口中经常说的“做小动作”究竟指的是那些动作。呼吸的时候,胸部会起起伏伏,这算不算小动作?

可以看出陈老师是潜心研究过我们的座位的,一次调动,就把我们调的面目全非。我被调去和陈鸿同桌,坐在最后一排。陈老师特地找我谈过话,说给我这么安排的原因有二,第一,我现在的身高已经算我们班比较高的了,视力也不错;第二,陈鸿上课喜欢做小动作,让我坐在他旁边可以感化他。

自从头发被剪掉之后,我的学习的确好了起来,四年级之前一直是班上中下游的成绩,到六年级已经能排进前五名。尤其是语文,我写的作文几乎每一次都会被老师当作范例念给大家听。

以前说我造句很怪异的龚老师听说之后,将我的进步归结于她指导有方。不是的,龚老师你不要自恋,我只不过学会了你们正常人写东西的方法而已。一旦让一个本来就有造诣的怪人学会正常的写作方法,这就意味着一些原本正常的人写出来的正常东西会失去原来的光彩,除非他去学习写不正常的东西。

幸运女神,你终于正眼看我了?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理坐在陈鸿身边,陈鸿看上去也很高兴,眉开眼笑的,还说要好好相处。

杜翊被调去另一组和陈鸿原来的同桌文燕坐在一起,原因貌似也有二,跟我的大同小异。其实学习好的被调去跟一个学习比较不好的同学同桌,原因差不多。

文燕大概是知道了我和杜翊是邻居,所以跟杜翊混熟了之后就经常来找我聊天,问我作业什么的。一开始我很热心地回答她的问题,后来发现她似乎心不在焉,眼睛老往另一边瞟。我从熊灵哪里知道了文燕也是陈鸿的粉丝之一,彻底晕倒!小学生之间的关系太微妙了,现在的小孩子到底是怎么了…(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每次遇到单元考,陈鸿都会看我的考卷,而我也乐意给他看。后来越来越过分,我做完考卷,他干脆就把整张拿过去抄。然而他也并非是个那么傻的孩子,写答案的时候总会改一下表达方法,把卷子还我之后还会演算一下,有时候还能发现我的错误,偷偷告诉我,让我把答案改了。

我觉得挺甜蜜的,还喜欢上了考试。

有一天杜翊在放学的路上碰见我,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小瑜,我觉得你不应该把考卷给陈鸿抄。”

我不以为然,“陈鸿不是你的好哥们吗,他考好了你不觉得高兴?你放心,他的成绩超不过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杜翊一脸为难地抓抓后脑勺,在我旁边停下来,“你这样做是害了他,毕业考的时候他没的抄,一样考不好。”

我抬眼看他,把他认真打量了一遍,论相貌,他比不过陈鸿,论身高,他比不过陈鸿,他只不过比陈鸿学习好,而且还这么小心眼。我知道了,因为今天早上老师发考卷的时候表扬陈鸿成绩大有进步,而没有表扬考了第一的他,所以他心理不平衡。

人在迷恋一种东西的时候,都会觉得其他东西是灰暗的,只有迷恋的东西是彩色的,这或许就是03年全国高考语文卷变态的作文题目——感情亲疏影响对事物的判断。

“杜翊,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心胸狭隘的人,我把考卷给他抄怎么了?我不像你,害怕别人考得比自己好,就不给人家抄答案!”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用喊的,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口吻对杜翊说话,那次我真的很生气。

杜翊被我忽然的怒气怔住了,向后退了半步,回神之后换了一种我没有见过的表情,现在我知道,那表情叫释然,“你喜欢他对不对?”

我一直把这件事当秘密的,没想到居然被他发现了,顿时怒火横生,冲上去重重打了一下他的背,发出“砰”的一声,“你别给我胡说八道!”我吹胡子瞪眼的,这是和大多数女性一样的劣根性,说不过别人就用暴力,即使知道男人要是还手起来,自己绝对没有赢的可能。

杜翊没有还手,默默站着。

“我再也不跟你好了!”我甩头就走,走出好几步他也没叫我,我犯贱地转过头,看见他老远望着我,眼神直直的。我哼了一声,气冲冲走回去。

☆☆☆

那次吵架挺严重的,我们真的谁也没理过谁。一次单元考完,老师居然在全班批评了我和陈鸿,说我们俩的考卷错的地方是一样的,而且答案也一模一样,肯定是两个人作弊。陈鸿不以为意,我觉得很窘迫。那时我清楚地记得杜翊和文燕都转头看了我们一眼,是什么样的目光,我说不清楚。

六年级下半学期《还珠格格》开始流行,而我居然没看过。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唱着片头曲,我居然插不上话,这对我打击是很大的。于是我千方百计想要看一看那个电视剧,可惜我家那时没有VCD机,我就利用周末时间跑去文燕家看了前面几集,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有多好看,但是大家都说好看,我潜意识里渐渐觉得它好看起来。

文燕答应把一盒《还珠格格》歌曲磁带借我听,代价是帮她值日一次。我满口答应,放学留了下来,看见教室那头拿着扫把的杜翊才猛然反应过来,对啊,文燕和杜翊是同桌,值日肯定是一起的。气氛很尴尬,我背对着他擦黑板,然后拎了扫把去外面扫走廊,尽量避免和他有说话的机会。

其实他跟我道歉的话,我还会和他做好朋友的。

我是个爱偷懒的孩子,值日的时候最喜欢扫走廊,不要看走廊长长的,好像要扫很久。其实,走廊上有多少灰尘没有人会在意,我只要把走廊上的纸屑扫起来就好了。我悠闲地扫着走廊的时候,发现7楼的拐角处似乎有声音(我们在6楼)。

我提着扫把走上去,想看个究竟,刚上了几级台阶,就看见拐角处有好几个人在抽烟,有人站着,有人坐着,有人靠着墙,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好像是附近那所初中的小混混。我还没看多久,一个凶神恶煞的初中生就斥道:“看什么看!”

说实话,当时我被吓到了,一个六年级的小女孩,能有多大的胆子,唤作现在的我,一定走上去摸着初中生的下巴说:“弟弟几岁了?姐姐免费帮你拍个裸*照如何呀?”(其实我们很好奇你是如何变成这样的,而对你曾经如何纯真不感兴趣)

这时,一个坐着的人站起来,吐出一口烟,朝我看了一眼,很熟练地弹了弹烟灰,说:“她是我同桌…朱瑜,还没回家么?”

小混混们见陈鸿和我熟络的样子,便没再说什么。我不知道应了他一句什么,转身就走,心里盘踞着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觉得陈鸿抽烟的样子难看极了,他居然是个不良少年,怪不得喜欢三井寿。(这逻辑…)

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但那是普通女人的审美观,我可不是普通的女人(我们看出来了)。我自从看见陈鸿抽烟,对他的好感大打折扣,连考卷都不太想给他抄了。他很不解,用笔一直动我的手肘,我看了他一眼,却把考卷捂得更紧了,他急了,推了我一下,我差点没跌到地上去。

他照例抽走我的考卷,一边抄一边警觉地看老师。我小媳妇一样呆坐在那里,有点想哭,第一想做的,就是拿回自己的考卷。我伸手过去,拽住试卷的一角,狠狠一拉,“撕啦”,考卷被我撕成两半。

全班同学都停止做题,齐齐回头看我们两个,老师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半张试卷上,很了然地说:“陈鸿,站起来。”

陈鸿很拽地站起来,把手里剩下的一半考卷扔到我脸上,书包一提,居然走出了教室。我的眼泪马上出来了,原来我所认识的陈鸿根本不是全部的他,我只看见他高帅的一面,没有看见他叛逆和不良的一面。后来有同学跟我回忆陈鸿的时候,说他长得像陈冠希,我心里很赞同,而且他和陈冠希性子上也挺像的,在X照门没有曝光的时候,陈冠希给人的印象也是很拽很帅气的。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窃窃私语,熊灵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包纸巾。陈老师摆摆手,说:“大家继续考试,朱瑜,别难过,我这里有新的考卷。”

熊灵握着纸巾,犹豫不决地坐下了。这时,杜翊忽然站起来,走到熊灵的位置上,拿过她手里的纸巾,朝我走过来,打开纸巾,抽了一张出来,递到我面前。我抽泣一下,接过纸巾胡乱擦着眼泪。杜翊在我面前站了一会儿,走上讲台拿了一张新的考卷,回来放在我桌子上,又从地上拣起半张试卷,放在新考卷上面。

大家都用诧异而暧昧的目光看着他,他做完一切,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若无其事拿起笔演算着题目。

我一抽一抽的,把考卷重新写了一遍,老师还多给了我十分钟,让我写完之后将卷子送到她办公室去。同学们都走了,我一个人留在教室写考卷,目光落在半张考卷和身边空空的位子上,又掉了几滴眼泪。

写完了卷子,我没心思检查,直接拿去办公室,陈老师安慰我,让我别跟陈鸿计较,还很笃定地说,陈鸿现在就这么坏,将来一定不会有出息的。回教室收拾书包回家的时候,我看见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一个人——陈鸿。我那叫一个百感交集啊,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最后还是他先开口:“朱瑜啊,对不起哦,我在下面打球,碰见兰禹捷了,他说你在哭。”

“你以后别抄我考卷了,对你自己不好。”我冷着脸跟他说大道理,人家都是翻脸不认人,只有我翻脸不是人。

“对不起对不起嘛。”陈鸿这会儿嬉皮笑脸的,把我的东西一股脑儿扫进我书包里,讨好地拎给我,“我请你去对面街吃羊肉串?”

“…是右边数第二家的么?”不要怀疑,我就是这么没原则,尤其是别人请客的时候。

“没问题!”陈鸿推着我出了教室。

绕过雷锋塑像,我和陈鸿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我看见杜翊站在校门外,看见我,向前走了一步,好像想过来,可是他马上看见我身边的陈鸿,停住了脚步,陈鸿似乎也看见了他,举手刚要打招呼,杜翊忽然调头走了。

陈鸿以为杜翊没看见他,也不是很在意,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了买羊肉串的地方,买了五串给我。我当时吃的吧唧吧唧的,一嘴的油,辣得嘴唇红红的,又听陈鸿说,他把明天的早饭钱都花光了,于是心里觉得挺感动,就原谅了他。我原来是个这么好打发的人,几根羊肉串就被收买了,不再计较陈鸿考试时的恶行,以至于他接下来的考试还是抄我的答案,而我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我挺喜欢那时傻乎乎却总喜欢自作聪明的自己。

再见,童年

人在年幼的时候,总是不懂得珍惜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可悲的是,即使长大了,他仍旧不懂得珍惜。我就是这样,那时候以为对于自己最重要的是陈鸿的友谊,尽管以后的疏离证明,当时的熟络并不是友谊。

杜翊之后也没来找我,我在家坐立不安,很想借口哪道作业题不会,然后去他家敲门。然而终有一天,我敲开他家门的时候,杜妈妈告诉我,杜翊和他爸爸去看他们家的新房子了。他们家要搬了…

我回家之后很大嘴巴地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妈,怂恿她也去买一套新房子。我妈说我是神经病,告诉我,一套新房子要十万块钱,我们家没那么多钞票。妈妈,你将来一定回后悔你当时骂我是神经病的,因为再过几年,你即使有十万块钱,也只能付个房屋首付。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出门就看见杜翊在下楼,我忙尾随过去,悄悄跟在他身后。他大概是有所察觉,忽然停下来,转身!我一闪,贴在电线杆后面,躲过他的视线。哼哼…

只见他叹了口气,又继续往前走,我又继续往前跟。走了没两步,他毫无预兆地就转身,看见我,露出嘲讽一笑,然后回身继续走。我被他逮个正着,有点窘迫以及…恼羞成怒。我咬着牙,眼睛溜溜转了几圈,发现路边花圃边有几块旧砖头,猛地抄起一块,冲向他,一爪子拍在在肩上,他惊讶地回头,就看见一个无比狰狞的女孩子(那就是我)手拿一块砖头站在他身后。

我扯开一个据杜翊回忆是相当阴森恐怖的笑容,问他:“同学,这是你掉的吗?”

“不是。”杜翊居然很淡定地回答。

“哦,这样啊。”我把砖头放下,看了他几眼,假装很惊讶地说:“哎,杜翊,我好像在学校里见过你呀,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哪个班的呀?”

“小瑜,你果然有21三体综合症。”因为杜翊的爸爸是医生,所以他对一些病了解得特别深入,一般都能说出它们的临床名称,也只有我听得懂21三体综合症是智障的意思!(你究竟有什么好自豪的?)他笑着伸出手,“我们和好吧。”

我心花怒放,忙一爪子握住他的手,上下摇了几下,点头如捣蒜。接着,我和他又像以前一样,有说有笑向学校走去,我没想到自己有那么多话想跟他说,有那么多事想告诉他。然而我们走了不到十步,忽然后面传来巨大的噼里啪啦声,我回头一看,一个叔叔连人带自行车倒在地上,整个脸着地,之后悲愤地抬起脸,鼻血哗啦啦流到下巴上,说:“谁把砖头放在路中间!”

我马上啧啧感叹道:“究竟是谁呀,居然做出这种恶作剧…”

那个叔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鼻子骂骂咧咧推着车走了。

“杜翊你要搬家了么?”我忽然想起这事儿。

“恩。”接着,他说他要考一中,父母就打算全家搬到一中附近去,离学校近些。我们这里离师大附中比较近,离一中挺远的,骑个车都要20多分钟。我听了之后腹诽道,你就这么自信自己考得进一中?也许是一时失手,考到那所全市最差的七中去,不仅离一中和我们这里远,而且还在火葬场旁边,周围还有无数不明具体位置的化粪池,你哭都来不及!(你太阴险了,真的)

“小瑜,你也努力努力,考一中吧。”他一本正经地说,“一中是市里最好的中学,如果将来再能考上一中的高中部,那就等于已经跨入了大学校门。现在的学生不考大学是不行的,因为我们以后还要找一个好工作,这样才能有稳定的收入。我爸说现在改革开放形势大好,人没有足够的知识,将来是很难在社会立足的…”

我头顶飞着几只乌鸦,在他提出这个建议并作出宏伟构想之前,我一直没想过自己要去哪所中学这个问题,更没想过什么改革开放,他这么一建议,一构想,就为我增加了一个烦恼。我们这里不是什么大城市,比较好的中学就三所,一中,三中和师大附中。我家附近的中学有师大附中和四中,我爸就在四中教书,如果让我选,我会考虑师大附中,但是我又想去我爸爸教书的学校,这样就可以当地头蛇。

我站在早晨的微风中,头发风中凌乱,猛地抓住杜翊的肩膀,摇啊摇,摇啊摇,差点就把他摇到了奈何桥,并像咆哮教教主马景涛每次对着女主或者配角再或者苍天大叫那样质问着:“啊啊——为什么你要让我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考虑人生道路的问题!”

☆☆☆

造化总是弄人,有时候我有一种诡异的想法,人这一辈子究竟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就怕到最后,人类悲哀地发现,整个宇宙只不过是命运巨人的玩具箱,而我们只不过是一个个任他随意把玩的玩偶。

我们那届学生没有毕业考,只有期末考。因为我们市为了响应国家“减负”的号召,在那年取消了毕业考,而采取了一种让人欢喜让人忧的“电脑派位”升学法。全市小学生的名单被送到电视台,由一中、三中和师大附中校长各抽出300人,剩下的学生按户口所在片区上那个片区的中学。

这对很多学习非常好的同学来说是个打击,比如我们班的杜翊和班长秦枫,对一些还没有认识到未来残酷性的学生来说是一个福音,比如我和我的狐朋狗友。

电脑派位的那天晚上,我们全家守着电视台,虽然我比较想上爸爸教书的四中,可是我看咱爸妈好像比较希望我被抽进好的中学。当一中的名单公布完,我听见对门传来杜妈妈很兴奋地叫声,原来是他们家杜翊被抽进了一中。

接着是师大附中,我妈妈把眼睛瞪得都要爆出来了,还没有看见我的名字。我是一个就算买中奖率99%的彩票,也会抽到那1%的人,这充分证明了上帝的公平就在于他对谁都不公平,所以对我总是不公平。

9点多的时候,三中的名单出来,处于一种无意识状态的我猛然在电视上看见了“朱瑜——师大附小六年(2)班”的字样。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中奖,以后的事实证明,我进了三中,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运。同时,我的猥琐之路开始了,并且,我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从此纯真是故人。

班上被抽去这三所学校的人极少,除了我和杜翊,还有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同学,现在我已经忘了她的名字。我们班大多数同学都去了四中,除非他们的家长愿意花一万多块钱把他们送到那三所中学去寄读。

杜翊来敲我家的门,我妈开的门。她因为我被抽进了三中,心情大好,对杜翊进了一中也没有那么心理不平衡了。她亲热地拉着杜翊坐下,从冰箱里拿出最贵的冰淇淋给他吃,而我默默拿了5毛钱一根的橘子冰棒哧溜哧溜舔着。什么?我怎么这么懂事?不,那些冰棒本来就不是给我吃的,因为我不是正常的小孩,别的小孩小时候总喜欢吃甜的东西,而我一吃甜的就难受,所以糖啊冰棒啊,都是我妈买给她自己吃的。

所以我牙好~

他来了我家没说什么话,看我的目光多了一丝不舍,只是当时我还小,没有读出来。我们默默吃着冰棒,我爸嘱咐他上了初中要好好读英语和数学,他点头,他们倒像父子俩。

小学最后那个暑假,他搬家了,我和妈妈去帮他们家收拾东西。他背对着我整理一个箱子,然后忽然把他的篮球塞到我的怀里,说:“送你。”

我张大了嘴,抱着篮球坐在地上。那时我依旧喜欢三井寿,进而喜欢篮球,体育课的时候总借他的篮球打一会儿,他总是一边说我呆头呆脑一边教我,最后竟然被我学会了单手投篮,姿势还很标准。有一次叫了几个根本不会打篮球的女生一起玩,我一对三,居然被我赢了,从此我笃定地认为我和樱木花道一样,是个天才。

确认自己是个天才之后,我缠着爸爸给我买一个篮球,那时一个好一点的篮球要70多块,我爸拒绝了,说我肯定是三分钟热度,后来证明我确实就是三分钟热度,我唯一坚持下去的事情就是画画。

杜翊的篮球半旧不新,然而我却早已打顺手了。小孩子没有什么缜密的心机,对方需要什么,自己就送什么,哪怕旧了点,哪怕并不十分贵重。我得到了杜翊的篮球十分高兴,假设他当时忽然掏出一个10克拉的钻戒送我,我也没那么高兴。

当一个孩子知道透明的钻石比五颜六色的玻璃珠贵重,他的天真就永远失去了。

我抱着篮球跟杜翊挥手再见,这一别,竟是9年。

☆☆☆

开学之后我就去了三中。三中离我家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骑车大概要十多分钟,然而我因为贪睡,练就了在十分钟内赶到学校的功力。

我在5班,报名的时候居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娉。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就是游泳游得特别好的那个,她上初中之前,就获得了我们省里800米自由泳的第一名。刚开学,我们之间并没有多说话,因为她顶着省里游泳冠军的光环,阴暗心理的我有点不太敢接近她。

我和坐我前面的周琳琳成了狼狈为奸的朋友,大家都说她是很怪人,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她怪,反而觉得她很义气。那时我的血气方刚(?),进入了叛逆期,开始向不良少女转化,只不过我比那些实际意义上的不良少女要聪明一点,我知道成绩对一个学生的重要性。

在老师眼里,只要学习好,品德一定也好。所以我一边当一个学习好的学生,一边不良。周琳琳本该进七中的,却被抽进了三中,在小学的时候就和陈鸿一样在中学里混,她小学时最好的朋友四年级的时候就告别了处*女,这在我看来,是十分稀奇的事情。

我们当时的班里的女生分成了两派,那些班委一派,在我们看来自命不凡又嚣张,我们这些有点不良的是一派,势力明显大很多。看不爽学习好的,看不爽当班委的。我虽然学习好,但却跟不良学生们玩在一起,因此并不遭人讨厌。

跟着那群人混,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你怎么装低调,怎么挑拨离间,怎么唆使别人帮你教训你讨厌的人。初一初二两年里,我在人品上彻底堕落。

上课的时候,我把周琳琳借来的带点颜色的漫画放在抽屉里看,一开始,看男女猪接吻,我就脸红心跳,后来,看男女猪裸着抱在一起,我也脸红心跳,最后,我百毒不侵,笑看男女翻云覆雨。

我就是这样开始猥琐的。

初二的时候我和周琳琳一伙人一起那班里一个很讨厌的女孩子叫到厕所边,看着她被初三的学姐们扇了耳光。

初二的时候我和我们班大多数同学一起,把新班主任整到医院昏迷了三天,最后校长和党委书记亲自到我们班里倾听我们要换班主任的愿望。

初二的时候我学会了抽烟,体育课就坐在凤凰树下吞云吐雾,和一群不良少女一起。其实抽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前看见陈鸿在抽烟的时候,怎么反应那么大?然而我很节制,向那群不良少女表明我虽然学习好但却是站在她们那一边的时候,我才跟她们一起抽烟,平日里我是不抽的。

两年里,我变了很多。人的长大和世故,真的是一瞬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