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江一站起来,肯中尉负责的来到他面前,帮他穿那套没有挂军衔的军服,一边穿,一边由上至下的,缓缓的,富有节奏的重复叙述:“骗子,骗子…大骗子,我会戳穿你的骗子。”

就这样,在肯中尉无敌的,不停的絮叨声中,华莱士,螣柏,他们三个人秘密出行了。

今日,邵江一要带着他们找属于哪个小队的第二位队员。一位据说因为精神问题,住在疗养院的人。

依旧是螣柏先生开着车子,这一路大家都很沉默,在宾客街拐口的地方,华莱士叫螣柏停下车子,他下去给邵江一买了个卷饼上车递给他说:“如果你不喜欢肯中尉,我可以换了他。”

邵江一抓着热乎乎的卷饼,他的确没吃好,他的盘子从头至尾只有豌豆,除了豌豆还有从睁开眼,肯那张大脸便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开始了骗子,骗子,骗子…的没完没了的唠叨。

“不用,我挺喜欢他的,回军营我想我会解决这一切的。真的。我们会成为挚友!”

邵江一一边吃,一边说。

螣柏将车打了个弯,车子正式开出城市,三人看着车外倒退的农庄,沉默了一会,华莱士终于开口问:“你确定,在军部的疗养院,有那个人?他可以?”

邵江一点点头:“恩,我确定。他甚至比我更加清楚特丽娜有什么,他明白的比我多,他是专业人士。我…我只是第一把钥匙。”

华莱士依旧难以理解:“即使找到了又如何呢?关在军部疗养院的都是疯子?和心理病患者。”

邵江一用额头顶着窗户,左右拧了一会,有些艰难的开口,没错,这里所形容的没有任何字面上的错误。他艰难的开口,带着一丝内疚,很久之后,第一个音节很久很久才吐出来。

“在特里娜,阵亡的人,大部分都是疯了之后自相残杀死的。”

螣柏一脚踏了刹车板,扭头惊讶的看着他。

邵江一仰头看看车顶,记忆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几年前的深夜,我被叫醒。当时我们已经奉命在塔里娜外围驻守了五个月。一直有人在失踪,我们周围的帐篷慢慢的在消失,但是上面依旧不停的秘密派遣小分队进入特丽娜腹地。”

邵江一打开车门慢慢走出车子,来到田边盘腿坐下,他看向远方,思绪再次回归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华莱士跟螣柏对望了一眼,一起左右坐到了他身边,他们不敢打搅他,甚至,华莱士的内心极其兴奋,因为他知道,这一层最后的面纱,就会在此被他揭开了。

“我们…坐着木筏,穿着没有任何金属扣子的衣服,来到了特丽娜磁能干扰最少的海岸。那天,水面上都环绕着淡淡的雾气,大家都很害怕,有人已经开始哭泣。

气氛压抑,呼吸都难以顺畅…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音乐,音乐盒的音乐在对面船上,叮叮当当的响起,我们抬起头,医生爱比克举着一个小小的八音盒,对我们笑。

你们知道,每个部队都有心理医生,遭遇战争创伤后,很多伤口是不好愈合的。我们都喜欢爱比克,他爱笑,非常温柔的一个人。无论你晕头转向,焦虑不安,难以入睡,出现幻觉,甚至拉肚子,你都可以去找爱比克医生。他总能帮上忙。

音乐声中,爱比克医生突然唱起歌,那首…老奶奶跟她的音乐盒之歌…

大家不再紧张,船桨滑动水面,水流流动,还有温暖的歌在耳朵边回响。我记得…那天,爱比克医生对大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嘿,孩子们,爱神节快乐。”

我们都笑了,气氛轻松,特丽娜…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有人说起自己的故乡,说起上校喜欢的大屁股姑娘…聊的非常愉快,虽然…我很少参加这个,但是我确定我在笑,因为我看到爱比克医生的时候,他也冲我笑…真的,我们都喜欢那个温柔的医生。”

邵江一微笑的看着田地那边走过的一个孩子,他背着他的捕虫网,快速的奔跑。

华莱士没有打搅邵江一这份宁静,他耐心的等待着他讲下去。倒是螣柏,他有些焦急的等待下文,他扯扯邵江一的衣服,问他:“后来呢?”

邵江一返回车,找到那把带来的工兵铲,开始在地面上挖,华莱士他们没有打搅此人的奇怪行为,他们只是看着。

“后来,气氛越来越活跃,还有人在唱国歌,那些消失的新建的帝国国歌…然后,卡尔说他尿急,他站起来脱了裤子对着水里尿…”

说到这里,邵江一停止了挖掘,他一向不在乎的脸上出现一丝苍白,还有苦笑。

“上船的时候,长官说,不许携带任何金属品,卡尔舍不得他女人送他的银链子。因为链盒里有母亲跟他女人的照片,他对着水撒尿的时候,那条银链子被一股力量吸走,他的脖子出现一条细微的红线,还说了一句话之后,我们看到卡尔的头掉了下来。

我记得…好像他说,我的链子…飞了?

医生有铁片的八音盒也飞走了,音乐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是卡尔掉到水里的声音…我们知道,我们到了!…特丽娜,她在送我们礼物。”

邵江一慢慢蹲下,被他大力的挖掘的地面,出现一条有一条有循序的虫路,那些虫子挖掘出的地下世界,跟人类世界没有任何区别,育婴区,产卵区,生产区,储备区…邵江一伸出手将一条拇指大的女王虫从窝里抓出来,放到华莱士的手心。

“这就是…特丽娜的女神,这条是女王。她的任务就是创造神,无数的…成千上万的女神…”

华莱士看着手心里那条白色透明,比一般虫子大上很多,很多的虫子,有些惊讶的问邵江一:“你的意思?我们去岛上,要对付的是虫子?”

邵江一点点头,他苍白的脸上,有一丝丝扭曲,还带着一丝只有他自己明白的嘲笑,他低头看着地面因为被他的袭击,而遭遇灭顶之灾的虫穴说:“那是它们的世界,它们成千上万,那些带着磁力的翅膀便是你们所谓的特丽娜的最后的秘密,对了,我给你的那块东西你说叫什么来着?”

他问华莱士。华莱士伸手拿出那个牙粉盒子递给邵江一:“这是世界上相当罕见的纯的达到最高级的矿石,TO—300专用矿石,300+。它价值连城。我想,如果下次我们进行旧城挖掘任务,资源再利用的时候,我们可以拿它恢复图书馆的资源。”

邵江一打开盒子,将一块,碧色的怪状矿石拿出来,用手指捏着对着阳光看,那块石头非常美,会折射出许多光晕,七彩的光晕。

“几天前,我看电视,你们知道,我遇到一个爆笑的情形,男主人公,拿着一个这种矿石制成的戒指戴在女主人公的手指上求婚说,我爱你,愿意把这世界上最最珍贵的东西奉献于你。我笑的差点尿裤。”

华莱士看看螣柏,螣柏耸肩,摊手说:“哎,我觉得很浪漫啊,比送钻石浪漫多了。没有比TO矿石更加值钱的矿石了。”

邵江一将那颗石头抛起,反手握住,带着一丝狡黠神色说:“送一坨屎求婚,真亏你们想的出来。”

远处,少年终于网住了自己要寻找的虫子,他兴奋的蹲在地面,捂着虫网大叫,几个少年远远叫喊着奔跑过去一起围了过去。

华莱士呆呆的看看远处,又看看邵江一,邵江一站起来,将矿石放回他手心说:“就如你们所知,这种矿石能达到将腐败菌种变成保护以及有利的其他菌种。无论它算能源也好,它价值连城也好,效果无法替代也好。它就是特丽娜岛屿上,虫穴里的昆虫排泄物。虽然等级不同的虫子排出的排泄物质量不一样。但是…您看,它就是一坨屎。亏你把它放到枕头边。”

汽车再次上路,螣柏慢慢开着车子,华莱士犹如在梦幻里一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冷静下来。他强压怒气对邵江一说:“邵江一先生,以后,离我的卧室远点。”

邵江一无所谓的看着远处。

华莱士又说:“你还没说完。”

邵江一的语气也恢复了老样子:“说什么?”

华莱士“你们那个小队,后来如何了?”

邵江一将脑袋靠到椅背上,发了一会呆之后说:“死了,都死了,上岸不久,他们便开始拿着最最原始的木头棍子互相戳。徒手拧断好友的脖子,用牙齿咬开别人的喉咙…”

华莱士也呆了一会:“因为,那些虫子吗?”

邵江一点点头:“医生说,那种虫子生物干扰磁场,会引起人类磁场混乱。大脑缺氧,产生多巴胺…出现幻觉,还有其他的什么,我不太会形容,人类的情绪是世界上最最微妙的东西,输入,中枢,输出,做出反应,激发情绪,每个人对情绪应对的策略都不一样…但是,在特里娜,我们不需要情绪,不需要反应。任何…的情绪产生都会造成疯狂,最后除了毁灭,便别无他路。”

汽车,慢慢停到疗养院的门口,邵江一下了车子,华莱士跟螣柏跟随在他身后。

那个老兵痞站在阳光下,看着面前的疗养院,他拿出一个硬币,有些无赖的说:“我把它抛起,字母,我们回去,花,我们就进去。”

然后他抛起硬币,华莱士伸手从空中截住那枚硬币,顺手放进口袋里。他看着他的脸说:“进去!”

邵江一苦笑了下,双手插进口袋里,无奈苦笑:“啊,进去。”

他们慢慢跟着一位疗养院负责人向里面走…邵江一一路不发一言,然后,他们来到一排铁栏杆外,栏杆里,种植了许多向日葵,透过向日葵的缝隙,他们看到了那个人,那个坐在花园里,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病员服的长发的,安静的犹如不存在的男人。

那男人,他的神色很安详,就如一池没人触动的水。他的五官被浓密的无人照顾的胡须,乱发遮盖,但是,那张脸上有着世界上最平静一双眼。

那双眼,有关于情感的信息,都被一层薄雾遮掩。

他看着桌子上的一个音乐盒,音乐盒早就破旧,放出的音乐磕磕巴巴的不连贯。

那人一动不动的看着,身体犹如嵌入向日葵花田油画的某个角落。

“那是爱比克?兰兰兹,营地里的心理医生。”

邵江一看着他说,螣柏很惊讶的看着那人问:“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医生?他还活着?!”

邵江一点点头:“恩,活着,他应该是你们进入特丽娜的第二把钥匙。”

螣柏捂着额头叹息:“一个疯掉的心理医生?”

有人打开阻碍的铁门,邵江一他们慢慢向医生走去,邵江一一边走,一边追忆着那段不堪回首。

“他们都死去了,我到处漫无目的的走着。我对自己说,这些并不可怕,一切都不可怕,这只是我人生不幸当中的最最普通的一章。我坐在隐秘的树洞里,想象我就是一棵树,我看着他们,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倒下,饿了,我就去翻他们身上的口粮。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吃的越来越少…

我看着那些虫子有规律的呼啸来,呼啸去,它们带走那些尸体,那些鸟就在树上徘徊,虫子吃我们,鸟类吃虫子。我们是岛屿食物链上的最薄弱的一环。

我在岛屿狂奔,我想,如果这一生,便会结束在这里了。

我听到了很多声音,我知道,我将要和那些人一般,成为疯子。

我决定,在我成为疯子之前,我要把这个岛到处走一次,然后…我会找到最最美丽的一个地方,埋葬我自己。即使我的人生一文不值,那么我也要选择一块体面的土地埋葬我。

我走了很远的路,我攀爬到了最高的悬崖…很意外的,我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与我一般的一个人,一个神志正常,思维正常,一切都正常的人。爱比克?兰兰兹医生。

那天,他笑眯眯的站在悬崖顶,拿着一个长的棍子向远处狠狠的劈下去,他看到我之后,笑着说:“我觉得,我能把时间劈出一条缝隙,我想回到过去,你想吗?”

我说我不想。

那天,我们坐在悬崖上,吃了最后一顿晚餐。我们都知道,再也没有食物了,我们在那个该死的岛屿上已经挣扎三月,随之而来的,就是虫汛期…那些虫子,它们就要来…成千上万的飞来…”

爱比克说,他很后悔,如果我愿意,他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诉我,我说我什么都不想听,我只想静静的死去。

他笑了,他说,他相信我死不了,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他确定我死不了。

我果然活着,我活下来了,带着你那个该死的故事,守着你那个傻瓜承诺,爱比克?兰兰兹。”

邵江一停下脚步,伸出手拿起那个音乐盒反复看看,他叹息了下,对着呆滞的人说:“爱比克,这音乐盒不是原来那个。真不知道你在看什么?”

华莱士并未打搅这个自言自语的人,他只是在背后看着他。他觉得很奇怪,因为有一种最最原始的欲望萌生于身体内部,他想走过去,抱一下这个讨厌的人。如果可以,他想将自己的温度分一些给这个人。不知道怎么了,他想他知道,这个人他很冷,非常的…

邵江一从爱比克?兰兰兹身后抱住了他,他低声说:“抱歉,爱比克?兰兰兹,我知道唤醒你,便…违背了诺言。可是,你看,你所想的那个世界,它总是不来,不管我们都么努力,战争还在没完没了的继续。现在,我想好了一条道路,我要将一个人推向王座。总要有人出来结束这一切…抱歉,爱比克?兰兰兹,我打搅了你的好梦。我一个人的肩膀,撑不起你所谓的梦,嘿,活计,我只道歉一次,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

爱比克?兰兰兹没有说话,他们带走了他。

那天傍晚,换洗一新,穿着干净衬衣的爱比克?兰兰兹坐在华莱士花园的大树下的一个古董茶桌前。桌面上,上等红茶冒着腾腾热气,烘烤的有了焦黄裂缝的蛋饼上,一些果酱画着漂亮可爱的曲线。

爱比克依旧安静的坐着,他的长发被理发师收拾的很利落,俊秀的五官因为剔去胡须他坦率的露了出来。

邵江一安静的坐了很久之后,他看着他,一直看到夕阳就要坠落。然后…他慢慢的站起来,来到爱比克?兰兰兹医生的耳边,对他说:“喂,爱比克,战争结束了!你可以回家了!”

第17章 爱比克?兰兰兹丢了东西

夏天被树木抛弃的叶子,在自然之风中飞翔。今日它依旧碧绿…有一缕夏日之风推起它,徐徐将它推向空中,被切断根茎的叶,它翻滚着,跌跌撞撞的落入小巴曼克先生的官邸,落到一只猫咪的足下。

四处流浪的黑白花斑纹猫迷迷糊糊的于树根下爬起,它坐下,伸前出爪子舔了几下,四下懒洋洋的看看,张开嘴巴,露出尖利的牙齿打个哈欠,接着,快如闪电一般的猛越于树顶,它带起一阵风,将那片带着最后绿意的树叶卷到了一个放置在树冠下的藤制餐桌下。

树冠下,爱比克医生正在看最近这几年的报纸,杂志,新文,军中内部发行的刊物。他的记忆里有一个断层,需要一些资料补满。

邵江一安静的坐在桌子的另外一边的藤椅上,安静的等待着他想象当中的疾风骤雨,他希望医生可以骂他,揍他,甚至,杀了他也是可以的。

但是很显然,他失望了,世界上有一千条答案,但是九百九十九却不是你所需要的答案。

从自我催眠中清醒之后的爱比克医生,他由始至终都安静异常,简单的了解情况后,他没有抱怨邵江一违背当初的誓言将他从自我催眠中唤醒,他也未曾对一再对他表示出抱歉的华莱士先生有什么情绪上的反应。

他要了那些资料,还有加西的资料,然后…安静的坐在树下看了起来。

加西是医生的故乡,不过,那个地方,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它地图上它叫其它名字。

爱比克医生一页一页的翻着杂志,报纸,偶尔会抬头看下远处,缓解下眼睛的疲劳。邵江一没有穿鞋子,抱着膝盖什么都不看的缩在藤椅上。

偶尔医生会问一个有关于时间的问题,他都统一回答:“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而这时,爱比克总是温柔的犹如在记忆中那般笑着说:“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抑郁带出来的情绪?”

“不知道。”

肯中尉双手端举着端着一些新茶,慢慢的走到桌子前,他浅浅的点点头,将旧的茶具收走,放上新的,按照老规矩,他压低声音在邵江一的耳朵边说了一句:“骗子!”

爱比克轻轻翻动报纸,没抬头的用他非常温柔的声音突然问肯:“先生?”

肯对爱比克先生,有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好感,他连忙将托盘放置在腋窝下,带着一丝从未对邵江一有过的恭敬态度问:“你有什么吩咐,爱比克?兰兰兹先生?”

他就是要以这种方式告诉这个骗子,人的尊重要靠体面的行为换来,欺骗是可耻的。他必须在态度上表露出自己强大的愤怒,这位先生他由始至终彬彬有礼,温和…恩,还很可人。

爱比克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幅加西镇被袭击的老报纸插图淡淡的问他:“这个人,他骗你什么了?”

接着,他将故乡沦陷那一页插图,随意的翻了过去。

肯中尉愣了一下,很仔细的想了很大一会。是啊,这位先生骗自己什么了?一本价值十七块半的闲书?还是那几条香烟?好像,当初这人从未说过半句请自己帮着买香烟的话,买香烟是他自己愿意的,如果此刻他说那本书的话?十七块半,这太丢人了。

肯磕磕巴巴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唠叨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邵江一,从紧抱的膝盖抬起头对他说:“你下去吧。”

肯愣了,这样的邵江一,很奇怪,说不上的奇怪。

他的眼神空洞,语调无起伏,叫自己下去的时候,那声音犹如电子留声机里的数字拼凑音,这样的他不太像人类。

带着一身尴尬,肯中尉慢慢向大屋走,进门的时候,他遇到了匆匆从外面回来的华莱士少帅以及螣柏少将。

华莱士看看表,又看看院子里那两人,他问肯:“他们在那里多久了?”

肯回答:“一天一夜了。”

华莱士有些惊异:“没睡觉?”

肯:“是的先生,甚至东西都吃得很少。”

螣柏推开门,他们三人一起进屋,一边走,螣柏一边关心的问:“有过争吵吗?”

肯摇摇头:“他们很少交流,没有过任何的争吵。他们都很安静,就如你们离开的时候一般,邵江一先生在发呆,而爱比克…那位先生,他一直在看资料。”

华莱士匆忙脱了军装,换了一身衣服跟螣柏一起来到花园,他们走到了邵江一跟爱比克医生面前关心的询问了一些问题。

那两位,没有一位对他们的关心做出反应,气氛犹如两个电影镜头,说着两个时代的故事,他们格格不入,站立着的,只是尴尬的站立,又过了一会…

爱比克医生放下报纸,抬眼看下邵江一说:“你累了,需要睡觉。”

邵江一点点头,站立起来,光着脚慢慢从华莱士跟螣柏的身边走过去,当他们肩膀擦肩而过的时候,华莱士觉得,邵江一的神色充裕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情绪,失望…极大的失望。

爱比克医生看着邵江一的背影消失,这才缓慢的开口说:“他没事的。他希望我揍他,但是我没那个兴趣。揍他我得不到愤怒的快慰,就是这样。”

华莱士迷茫的跟螣柏对看了一眼,显然,这位先生说的东西,过于复杂,他们有些懵懂。

爱比克笑了下,螣柏看着他,他想这大概就是邵江一先生形容的那种温柔的笑容吧,非常非常浅的一种笑,但是,说不上的奇怪,没想象当中的好。这位先生仿若将情绪突然整个面颊,他在笑,灵魂却木然。

“他没想到需要两把钥匙。”爱比克抬起眼,眼神里依旧没有什么波澜的说,华莱士张嘴想问点什么,但是,爱比克先生显然讨厌跟别人一对一答,他犹如自说自话一般的在那边继续:“那天,我在洞穴里哀求他杀死我,天快亮的时候,我对自己进行了第一重催眠,如果他不杀死我,那么,我就自动忘记一些东西。这样,也许我自己会快乐一些。

我没想到他会带我离开,我没想到我会清醒的回到人类的世界。多么可笑,我把自己的情绪切割,分成了两部分,一份留在了特丽娜,一份被他带了出来。您们看,我并不完全,只能算半个人类…所以…回去,我没什么意见。毕竟,我把第二把钥匙密码写在了那个洞穴的墙壁上,我必须去取回来…那么,现在,就由我这个你们所谓的专业人士,为你们解答真正的特丽娜,我们各取所需,对吧,两位先生?”他说完,站起来,慢慢走到华莱士面前,伸开双臂对他微笑。

“请将我抱起。”他这样说。

华莱士吓了一跳。

爱比克医生还是带着那样的笑。他张着他的双臂,一动不动的等待着。

华莱士慢慢伸出手,好吧,他想这位先生既然这样说,一定有必然抱起他的理由。他弯下腰,犹如抱一个女士一般的,一只手托住爱比克的背,另一只手再抱腿,他使了一些力气,这是最基本的。

但是…爱比克先生犹如一只猫一般的被他轻易抱起,华莱士闪的倒退了几步,难以置信的看着怀里笑眯眯的爱比克医生。

螣柏能从华莱士的动作里看出他他遭遇到了什么,他不敢相信的走过来,伸手接过爱比克医生,爱比克医生抬起头,很认真的问螣柏:“你们从未抱过他吧?”

螣柏想起他的士兵在医院说的那句话,那个人就像一只猫一般轻。

爱比克拍拍螣柏的手,螣柏将他小心的放置在地上,当他了解了这个人的体重后,他的动作小心翼翼。

爱比克站好,冲着远处跟管家站立在一起,惊讶的捂着嘴巴,一脸惊恐的肯先生摆摆手。他回过头看着这两位沉默的先生说:“那么,你们来问,我来回答两位的一切疑问,我不保证我的回答会是最好的答案,但是,我觉得通过问答的方式,我们都会简单的知道对方需要什么。”

华莱士点点头,慢慢坐到了邵江一刚才坐的位置,他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又放下杯子,他组织了一下词语后开始了自己的问询:“特丽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地方?”

爱比克医生坐好,眨巴下眼睛:“众所周知,一座会死很多人的岛屿啊先生,如果详细的叙述的话,那是一座,因特殊自然原因而形成新的生物链的一座岛屿。它与世隔绝,有自己的生物圈。”

华莱士点点头:“邵江一先生告诉我,那里有一种叫女神的虫子。所有的灾难都来自那种虫子。”

爱比克:“他的回答不太全面,本身特丽娜就是一座天然磁力山,说起虫子,恩,具体的形容的话,这种虫子,幼虫大约手掌大小,碧绿色跟暗红色,它有四只触角,两个是信息触觉,两个寻找食物,它们分工清楚,纪律严明,每三月出去寻找食物,三月一产卵,一孵化,它们有八个足,分有几个社会群体,母王虫,公虫,保姆虫,兵虫,工虫,寻找食品的兵虫以及工虫子会飞,它们集体出行,每次出去寻找食物都是以数以万计的数量出现的。”

华莱士:“那么,那些历代死去的士兵,最终死去的原因是什么呢?”

爱比克:“特丽娜的那些女神会用它翅膀的特殊频率加大那些效果。比如你饿了,那么你的甲状腺便会产生一种元素通知大脑,告诉你,你该进食了。如果这个元素平时只分泌0.1毫克,那么,受虫子磁力影响,你会分泌50毫克甚至更多的甲状腺素。当然,我不是内分泌医生,这只是举例。因为情绪无限放大,人类会产生癫狂情绪,自我毁灭或者自相残杀只是其中的两种体现方式,很深的东西,还需要挖掘,我想…我跟邵江一的身体也因为某种原因被改造过了。”

华莱士停顿了一下,吸收了一下这些晦涩的词汇继续问:“那些虫子,我是说,你们所谓的特丽娜女神,它的飞翔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效果,而这种效果为什么只对人类有影响,如果我们想进去,有什么捷径吗?”

爱比克犹如一部答问机器一般回答:“人类进步,是因为过度的膨胀的情感贪欲,人类总是因为欲望去做事情,而不是靠着本能去做事情,只是吃饭,每个人对饿的表达方式都不相同,优雅的吃,快速的吞咽,细嚼慢咽。过度复杂的生活,早就我们的情感细胞,大脑都无比发达,特丽娜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那些昆虫与众不同。

它们生活在地底火山口的洞穴里,那里的温度常年到达摄氏40度以上的舒适的适合细菌滋生的环境当中,它们吸收原始磁力,老窝就是在那种带有磁性射线的矿石内,几万年的火山喷发,水蒸气,沼泽,活跃的细菌。新物种由此产生,新的食物链便在特丽娜缓慢的开始成长。

它们成千上万的堆积在地下,建立自己的王国,特殊的体质以及食物令它们排泄出人性贪婪之石。它们吸取高热,抑制火山喷发,而生活在环岛附近的那些鸟类又以食用它们为生,再后来,我们去了,虫子们的生活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善,加快了进化,一跃而成了岛屿真正的主人。

关于对付它,我想有几类人是合适的,情感反射弧缓慢的人,自我控制能力强悍的人,长期生活在大自然,对大自然不排斥而能迅速找到生存方式的人,像我这样能够自我催眠的人。还有就是…自我暗示能力非常强的骗子也合适。”

华莱士站起来,在地上走了几圈,他的思绪在整理的合适人选,可惜,看神色就知道他并未找到适合的人,他只好回头再次问爱比克医生:“你有好人选吗?”

爱比克肯定的点点头:“有,我想邵江一心里也知道是谁,除了我,还有几把合适的钥匙,最重要的是,看你出到什么价码。”

螣柏慢悠悠的插言:“那要看,特丽娜能为我们带来多少利益。”

爱比克医生的笑容终于带出了某种情绪,这非常难得,他站起来抱起一只在周围徘徊的那只猫,一边抚摸一边说:“特丽娜给你带来的会是无限惊喜,除了最最危险的虫穴内的300+,周围生物圈有着常年四季可以采集的一般矿石,每三个月,一吨吧,按照目前大陆换算率来算,不出一年,你可以装备现在这样的部队五十支,可以恢复冰下老城镇,城市三个以上。这些利益够吗?”

华莱士点点头,肯定的说:“够了,足够了。那么,说出你的要求,我们来达成最后的协议。”

爱比克依旧抚摸那只猫,眼睛看着邵江一回去的那条路:“他说你可以,你可以令这片大陆从此安详,再无纷争,他说你理想远大,愿意造就幸福…至于我们,我们只是一群随波逐流,难以控制未来的人。其实,算不算的上是人类,我也不清楚,可是我想,如果我找回的那些情绪,我的压抑,我的虚荣,我的幸福,我的自尊,我的焦虑,当我人格完全,我想我是愿意享受平静的生活的。你们看,我们这样的普通士兵,社会地位如此的低,有些目的,穷尽一生也许才能触摸到边缘,如果…如果真的可以,可以有个统一的十三州的领导者带着我们一起走向祥和,我想那种情绪一定很快乐。我愿意试试,再说我也的确无事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