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江一一边喂着狗,一边低声说:“人类的大脑有几百亿个神经细胞,那堆稠嘟嘟的东西里,有着很多奇妙的地段。每一秒世界的各种信息会变成各种脉冲,组织成信息反馈给我们,我们做出大脑给予的反应。无论是音乐家,历史学家,文学家,无论你是那种职业者,你所运用的地方,你发育最完全的脑组织都不一样。我们都不熟悉大脑…但是如果按照原来的世界的规律,我们的大脑会跟随它的规矩走。特丽娜不同,特丽娜是新的自然界,很显然,她刺激出了新的波段,我们的大脑再次发育了。”邵江一站起来,看着两个震惊的人。

螣柏的嘴唇有些发紫,他的上下嘴唇哆嗦了两下后说:“你是说,那些死去的人,是因为无法发育完全而死去的?”

“我又不是科学家!”邵江一毫不客气的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那么,世界上所有的生产处TO矿的地方都一样吗?都是使用这种新的自然规律吗?”螣柏继续问。

“我又不是亚罗,亚罗也不可能知道,他最多就是个打猎卖钱的!”邵江一撇撇嘴,又回到大树根的旁边,他拿起那根摆在一边的树枝,看看四周。那些在树枝四周打转的蚂蚁们已经找到了回家的路,它们已经回归了应该去的地方。

“此路不通,自有通归之路,人类是一种笨拙的生物,就是学走路要快些。我搞不懂为什么要发育成两条腿走路,明明四条腿要快一些。”邵江一唠叨着,抬眼看看被巨大枝叶阻碍的天空,又是一滴巨大的水滴滴落,掉到了他的脑门上。

螣柏走到那两只活着的狗面前蹲下,那狗眼神里有了一丝神采,正在四下闻着什么:“你带它们来做研究?”他问。

“都说了,我不是科学家…带它们来是因为,因为那些磁力虫。”邵江一说出那个名字,老黑颤抖了一下。

“那些磁力虫没有视力,最多能看到三厘米的距离。我跟以前试过的,大自然很奇妙的。不给它们视力,却给了它们一个可以共用的脑组织,那些虫能通过动物濒临死亡的气息,计算出猎物的体积。猎物的体积被算出后,它们就会排出相应数量的工虫,将猎物抬回主巢,都说了不叫你们跟,我们只有两只就要死去的狗,它们的大约重量是一百斤上下…我想,以前我跟兰兰兹一定经历的事情一样,怕被它们抬回去,所以,我们一直默默告诉自己,要是没体重就好了,要是没体重就好了…”邵江一的声音越来越远,听上去有些飘渺…

“那就是你体重消失的原因了?”螣柏问他。

邵江一微微的点点头:“是这样,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的肉体去了那里,很显然我现在剩下的只有我卑微的灵魂。我的灵魂的比重比猫的重量重不了多少,这是你们都知道的。事实上我组织完全,每一块肉都呆在它该在的地方…多奇妙。也许,直到死,我都不明白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自我解嘲的站立起来,走到老黑面前伸出手。老黑微微蹲下,就如从前一般任由他抚摸自己的头发,邵江一一边抚摸,一边安慰他:“只是听觉灵敏了些,这么什么。但是,你知道的,你必须回去了…不管人的意愿有多大,我们必须跟着特丽娜的规矩走。在这里,你帮不上任何忙,回沙滩,回去等我好吗?我保证,我一定活着出来…”

又是一阵鸟类扑啦啦抖动翅膀的声音,老黑警觉的站立起来,他四下查看了一会后,轻轻的吐出一个字:“不!”

第43章 被开启的灵魂之窗…

有人依赖你,信服你,崇拜你,离不开你。这种情感令人骄傲。如放置过去,放置现实,放置在过去真实生活,需要情感慰藉的邵江一身上,他会觉得幸福,幸运。

他想他会哭,一边感激对方的慈悲,一边卑微地匍匐在地,用一辈子来回应那份爱,为对方做任何事情他都愿意。

曾是那么小的愿望,被现实碾压后粉碎,童年的某一天,邵江一终于在深渊矿坑之内觉悟。他没什么可以指望的,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需要以资本为基础单位互换。

他没什么资本去换取情感,除了一口活气能保证最最基本的生存,还有血液的流畅。

邵江一在来的路上阅读过一本书,那书里这样写:“爱,是双方的,但是它也以双方自身的某些条件来决定爱的等同度…在这里,没有公平。即使是神,他也会掂量着某些口袋里的东西去索求…”

那是一刹那的再次明悟,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邵江一犹如读到至理名言。觉得以前他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以前,他从不跟真实去作对。他没什么值得别人去爱的,没有家庭的支援,没人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没人跟他商量任何事情,没人会存一些钱在他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安慰他说:“不需要还,只要你好。”

他没有很好的身体素质去折腾,在现实的世界他无法保证最基本的沟通。他不会拥有欲望,也不会为了更好的生活去努力。他没有常识,不会储蓄。他对未来毫无打算,过一天算一天。他没有受过教育。在肉体上…他受到过极大的伤害。那种伤害令他对某件人类这辈子都离不开的某件事情,发自内心的深深的厌恶。甚至,他是畏惧那件事情。

现在,他在这里,就是对着这样的他,老黑对他决绝的说出“不!”。

那一刹,邵江一觉得很累。他无法拒绝这种情感,他也无法回应这份情感,并不是随便一个人都会跟着你去寻求死亡而义无反顾。在衡量自身之后,邵江一还是拒绝了老黑,他想,他这辈子都无法回应老黑的爱。他不想做那个被依靠的。

被依靠很累,他本来就活的很勉强了。更何况,他很怀疑以老黑的头脑,他到底明白他自己在说什么吗?

有关于螣柏一直为华莱士去准备赴死的这件事情。这也令邵江一稍稍不快。那小子,何德何能的能拥有这样的情感?嫉妒,邵江一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嫉妒一个人。他知道这种情绪不好,他清楚在特定的环境下,他的嫉妒就如带着耳机听音乐的人说话。生怕别人听不到,所以大声嚷嚷。他甚至想,毁灭这份情感吧!反正,他也不喜欢我。

他开始怀疑,怀疑老黑的跟随是因为特丽娜,怀疑螣柏对华莱士热烈的爱也是特丽娜,他诋毁一切情感,把责任统统推给了特丽娜那无形的情感放大器。如此,他才稍稍好受些,才安心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检查自己必须带的东西。

一大一小的两个束口黑色布袋子,一把磁刀,五公斤水,十包重约五公斤的食物。对于磁力虫的负重能力,邵江一很自信自己的计算是精准无误的,他清楚,每多带一公斤的负重就会拖延行程。如果几天后,他从那地方出不来,在下一支探险队到来之前,他就只能住在这里了。他很认真的检查着,尽量不去想那个要去的地方。

螣柏站在树下,大树的躯干为他提供了可以依靠的支点。他赖在大树上沉默的看着邵江一收拾那些东西,看样子,他打定主意不带自己了。他得想点什么办法,对于这种情况,他想他还是有些计划的。他这张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做一次最后的努力,当他走过去,他们却听到了一些远方的凄厉喊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些飞鸟因遥远山谷那边传出来的吼叫而惊飞,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海岸那边。螣柏他们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但是,很显然那声音发自某个同伴。

那一声声的吼叫仿若在发泄无奈,宣泄不满,充满情绪,那声音不知道跨越了多少个山谷,才借助特丽娜特殊的地理条件传到这里,他们的耳朵里。

“一。”螣柏站起来,来到邵江一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在呼唤他的名字之后他又说:“他们告诉我们,他们在等我们回去。”

邵江一撇下嘴,厌恶的说到:“您没听出来吗,有人不停劝告,进入腹地。这刻,怕是遭到报应了…该死的!我说的都是废话吗?就那么想死去吗…”

邵江一说完,站起来,攀爬到大树上,担心的看着那边的山谷,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虽然现在是虫潮期,但是…那边不是有兰兰兹吗?他的心不知不觉的在扭动,深深的懊悔。

在那里,他想他有了一份眷恋,那些人令他担心,他真诚的期盼他们每一位都能够平安无事。兰兰兹会帮助他们吗?想到这里…他摸摸口袋,拿出那封爱比克?兰兰兹给他的信笺,那人说:这是他的第二把钥匙。

轻轻抚摸一下折好的纸张,邵江一打开了那封信,那信里有这样一句简短的话。

“我需要一份爱,打开我的灵魂。我知道我无药可救,我给自己留下一把打不开的锁,一,如果你回来,如果我们还能见面…我允许你打开它,你是我的第二把钥匙,能打开我的灵魂…爱您的兰兰滋。”

轻轻长呼出一口气,邵江一靠在树干上,任由眼泪滴下,他说:“我不是故意哭的,这都怪特丽娜,她一天给了我两份情感。那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幸运,我该感激谁呢?我做了什么好事?我该…怎么办呢?”

“他在做什么?”螣柏困惑的看着仰头望天的邵江一。

“肾上腺素增加,血液上冲,这不是好兆头,我们最好叫他下来!”老黑说完,快速的攀爬到树上,对着脸上都是泪的邵江一伸出手:“一,把手给我,你现在情况很不好。”

邵江一轻轻扬下那封信,情绪很激动的喊:“我该怎么办?我什么都做不了。你知道的…这令我害怕,我就是个胆小鬼。你说不!为什么不!?你们为什么都把这些责任推给我,还叫我选…我…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知道的,我一无所有,你看!这是一件太难的事儿。我谁也不能爱,多可怕,你们都他妈的说喜欢我,还…叫我选…这不公平!我就不能选个人,我自己主动选选不好吗?”

他伸出手,放开抓握的树枝,翻出裤子口袋的布说:“看啊!空的,没有,什么都没有,这就是我。”

老黑伸出手,一把抓住正在摇晃的邵江一,邵江一靠在他身上带着笑容泪如雨下。

“我不想哭!”他嘴巴倔强的说。

“我知道,都是特丽娜,这不怪你。”老黑安慰。

“呵,你们看,这种水分,管不住的往外流,这可真浪费。”他伸出舌头,舔着附近的眼泪,将那些眼泪咽下去。

老黑抱着邵江一,慢慢爬到了树下,扶着他站好。

螣柏走过去,努力挤出一些笑容安慰他。

“哭泣是一件好事情,跟朋友说心里憋屈的事情,发泄不满。这是您的权利,您看,掉这么多眼泪,一定有很多,很多伤心的事情吧…跟我说说,这对你有好处…”螣柏伸出手指,很认真的抹去那些眼泪,他甚至还想张开手臂拥抱他。

“啪!”邵江一打开他的手,带着一丝怒气且很幼稚的语调说:“别碰我,也不要同情我。”

螣柏尴尬的摸着发木的手背,长长的出了几口气,接着一言不发的坐到了一边,他想他也生气了。

邵江一就那么的,开始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无赖的找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给自己的软弱做出解释。

1、我并不想哭。

2、这些水分我管不住。

3、我绝不承认我哭了。

4、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悲伤的事情呢?你们不要胡思乱想。

5、这都怪特丽娜。

6、我非常讨厌你们两个。

7、我叫你们往左,你们偏往右,你们就是在故意气我。

8、你们的目的就是不想我好过了。

9、你们都是坏人。

10、你们最好死掉…我一点都不担心,你们死了才好呢!

等等…他胡说八道…理由令人啼笑皆非…

老黑无语的看着邵江一,他在那里一边哭一边像个小孩一般的耍无赖。他惊讶的撑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这是啥?特丽娜放出的魔鬼吗?

一只被缩小年纪的,智力只有七八岁的无赖?

,老黑跟螣柏手足无措的干看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夜幕终于降临,一些蒲草还有树木的枝叶散发出点点光芒,一切突然之间,突然产生了奇妙的变化。老黑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蓝的,蓝的如此闪亮的植物。这情景很美妙,犹如仙境一般。他们呆呆的看着…一直看到一只巴掌大的黑色虫子不知道从那里跌跌撞撞的飞出来,它先是很笨拙的撞击在大树上,又从大树上掉下来,掉到了邵江一的面前。

邵江一捡起它,停止了胡闹,他抬起脸看着那两个一动不动的人,笑了下说:“喂,我想…我的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老黑恍惚了一下,想张嘴说点什么,但他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说不了话,身体也动不了。一些有关于过去的记忆排山倒海的在脑子里翻滚。他故意遗忘的那些痛苦,一件一件的在脑海里演绎。他甚至想起了幼年时候的课堂,他记得每一堂课。他就如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的记忆倒退。他看着老师,看着每位同学的小动作。他看着他们偷吃自己的午餐,他看着老师拧着他的耳朵,在全班人的面前羞辱他。

他看着全家人吃饭,一直吃到他们都饱了,父亲才将剩下的饭,倒进最没用孩子的碗里。家里养不起闲人,更何况这人还是一个傻瓜。

妈妈说,他应该感激,不该恨…许是太内疚了,母亲在他的饭盒里放了一个肉丸子…悄悄对他说,上课的时候悄悄吃…

那肉丸子不见了,他到处找,问了每一个人。

他想他终于知道是谁偷吃了妈妈做的肉丸子,他冲过去,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的冲那个人砸了过去…作为哥哥,他不该这么对自己,他应该去死。他是个人渣…

邵江一站起来,来到老黑面前,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对在路上,用软木刻的耳塞,塞进这两人的耳朵。塞完,他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他什么都帮不了,只有意志强大的人,才能躲过这场精神浩劫…

又不知过了多久…

那两个人终于停止了扭曲,表情慢慢从痛苦转向平静,邵江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一些鲜血从他们的五官内流出,但是…那些血量不大。

邵江一终于放心了,最难过的时候,他想这两个人扛过去了。

他看着他们的眼睛,一直看到他们目光清澄之后。他才举着那个虫子,对他们说:“这是前哨,一只很笨拙的士兵,它忠于职责,飞跃了难以想象的距离,其实…这种东西…它们从来飞不远…我说它,飞翔它并不擅长…”他又指指那两只突然活泼起来的狗儿说:“它们就要死了,根据它们的体重,这东西会派来相应数量的虫子带我走。你看老黑,我总是叫你少吃点。减肥…减肥是有好处的…”

他唠叨着…慢慢的伸开手掌,那虫子在狗儿面前盘旋几圈后,终于展翅离开。邵江一看着那个虫影消失在森林深处后,开始脱去外衣,一边脱一边说:“如果不放心,你就在此等待我。我真的很想带你去,可老黑你看到了,你的出现会令这次计划完全毁灭。华莱士,兰兰兹,甚至螣柏,还有我…我们付出了很多。这不是简单的任性,或者简单的你愿意跟我去死,就可以了结的事情。我们得跟现实低头,现在…我要进去了,你在此等我,如果我不出来。你就离开,重新开始生活…这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他将自己脱得光光的,捡起地上的两个口袋,另外一只手牵着狗儿慢慢向里走,那狗挣扎着,大力反抗着。他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到螣柏面前。

“我很高兴,真的,从未这样高兴过。螣柏…先生。”

螣柏看着他,无法回应他。他想他能听到邵江一说什么,虽然他带着耳塞。

邵江一冲他笑笑,很真诚的,带着感激的笑着说:“认识您,很高兴。您这人很公平,您曾为了我跟华莱士生气,这些我都知道。刚才的事情…我想,我很抱歉,你愿意拥抱我,谢谢…真的,非常感谢…这拥抱来的刚刚好…多少年了,第一次有人愿意拥抱我。以前我想过,前世我一定罪孽深重,再不会有人拥抱我了。所以…谢谢。认识你,认识华莱士,现在想想…恩,我不后悔。”

他说完,拥抱了螣柏先生。他抱了一会慢慢松开手,转身走到老黑面前,踮着脚尖摸着他的脸颊…笑着,露着一口大白牙笑着说:“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我要给你个任务…别跟来…别叫我恨你,你知道的,我付出的不仅仅是是自己。

如果…如果我真的不出来了,那么我一定堕入美梦。我要你明白。我的梦它未必是不幸福的。如果我不出来…你就回到麦德斯吧…有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内南?基德,记住这个名字,毁了我一生的名字…我恨他,我恨那个伪善的人…我希望你把我这份怨恨传承下去,他要什么,你就阻止什么!他想得到什么!你就别叫他得到什么!这是,我最后的命令!我希望你能执行,你说过,你只跟随我,只对我忠诚。那么,就拿出你忠诚证明给我看!”

说完,他大力的捶打两下老黑的胸口,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投入了蓝色的光线密集深处,起跃之间渐渐的看不到了…

老黑与螣柏想大叫,拼命的想大叫,或者他们想跟上去,摇着那个人的肩膀控诉他的不公平,都跟到这里了,为什么还要舍弃他们?要么就使出一些非常手段叫他带上自己走。可是,他们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一动不动的干看着。

从不久前开始,一些很奇怪的声音从周遭响起。那些声音,有次序,一层一层的,从心灵的深处切割着他们。从他们的每个细胞记忆深处切割。那声音令他们难受,就像尖利的指甲从玻璃上不停的划过,不停的划过。划得他们的血管都要爆炸开来…他们堕入无边的幻觉…如果不是邵江一,他们想,他们已经变成了着周遭尸体当中的一具了。

飞翔的声音渐渐停止,远去…老黑与螣柏的身体终于被释放,恢复了自由。他们动了几下后缓缓坐到了地面上。

“他早就打算好了吧?”螣柏拔下耳塞,丢到地面上狠狠地说。

老黑点点头,无奈的看着远处,就这样被丢在这里?他不敢相信,那个人怎么就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的将自己丢开。他给了他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他一定害怕自己死掉,害怕自己跟着。这算什么呢?他制造出一个假想敌,把一个大总统推倒自己面前,他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传承了一份虚假的仇恨给自己。他太小看自己了,大总统算什么?如果他真的出不来…老黑想,如果他真的出不来,自己会回去麦德斯,会去因佩兰,或者什么格里芬,他会杀了那个人,完成那个承诺后,他会回到这里,再杀死自己。

没有了他,自己还活什么呢?谁还愿意带着一个傻瓜穿越战场,谁愿意带着一个傻瓜在都市里徘徊。谁愿意将食物分给一个傻瓜。谁愿意陪着一个傻瓜说话…

再没有人了,只有他…只有那个傻瓜才会吧?老黑坐在那里,眼泪哗啦啦的就像刚才邵江一脸上那般多。他也伸出舌头,接着那些东西,接着自己不愿意承担的东西,苦苦的咽到肚子里。

螣柏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脱去衣服,反正跟正邵江一这么一定有他的理由。

老黑看着这个人,一直看到他光溜溜被剔去毛发的下面露出来,他惊讶的看着他,眨巴下眼睛。

螣柏知道无所谓的自我嘲笑了一下小声说:“就是生了虱子而已嘛。你身上难道没有吗?”

老黑无语的看着他。

“一…他计算错了一件事情。”螣柏将衣服整齐的叠放在一边说。

“什么?”老黑问。

“两只狗的体重取决于虫子的数量,一自己是没体重的,所以可以有两个人去。”螣柏伸出手指,一脸胜利的表情,他夸赞自己的聪慧,捎带捡起另外一个早就悄悄准备好的放口袋说:“你不能阻止我”

“我不会。”老黑回答。

“不管怎么说,我得去帮帮他,我跟华莱士打搅了一段不该打搅的生活。我现在后悔了。那个人…我想他挺好的。”螣柏捡起几包口粮丢进袋子里。

“祝您平安。”老黑语调真诚。

“我就不说谢谢了,我向您保证,如果只能活一个,那个机会是邵江一的。”螣柏将手放置在胸口宣誓一般的说。

“感谢,我希望你们都能回来。”

这一次,老黑未阻止螣柏,最需要他在意的人都走了。这个人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失望的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能做的看着螣柏光着,跳跃着,消失在邵江一消失的地方。他不能去,他有任务。

螣柏知道邵江一在那里。这是很奇怪的感觉,他就是知道他在那里。

他在森林里跳跃,身体突然灵活的宛若一只猴子,他穿插在那些藤条枝叶之间,跳跃在树木边缘。他跳过一些冒着热气的水凹。一直奔跃到了…绿色渐渐消失,地面的草地开始变成黑白交错的什么都长不出来的熔岩石,他光着的脚能直接的感受到地下面升腾上来的热气,他被烫的越蹦越高,那温度越来越难以忍受…终于…他想他找到他了,他又看到了邵江一…

第44章 电闪雷鸣般

那一天,在火山口地区,奇迹一般的落下了雨水。那雨水的水量很大,犹如拿着高压水枪向下喷。熔岩石区的高温,很快被浇注到低温,到寒冷…

在邵江一的记忆里,上一次他整整躺了十天,连一滴雨水都没有。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水他毫无防备,尤其是犹如在最初洗温泉一般的热气蒸腾中,呼吸都感觉困难。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扛过来这场未知的,当他呼吸逐渐顺畅起来,身体表面的温度已经完全失去了。

现在,他躺在这里,双手交叉在胸口,犹如死去的人躺在棺木里一般祥和,他仰面躺在袋子里,小心的呼吸,浑身的汗毛都在紧张的紧绷,抽搐一般申缩着。他不喜欢黑暗,那种在黑色当中,没有前路的感觉他经历了很多次,每一次…都令他可怜的精神体系饱受折磨。紫蝶“如果,这个只是一场梦就好了。”他低声嘀咕着,慢慢闭起眼睛。

想回去,想回到那个农场,想回到安逸的生活当中去…这一刹,他想他后悔了,他没自己想象当中那么坚强,他的内心依旧懦弱。

闪电席卷着乌云,笼罩在特丽娜山峰顶端,那些乌云一层一层的将世界平铺成黑色,突然发出的闪电,将恐惧带到这个世界,带到这个岛屿的天地之间,很快…世界没有了光明,犹如深夜一般。比漆黑还漆黑…

最呱躁的鸟儿颤抖着,带着对天地的畏惧,将自己的脑袋探到翅膀底下,躲了起来。

邵江一看不到外面的黑,只是觉得世界一刹那的安静下来,只有雨声…

他仔细的,小心的支起耳朵听着,想找一些可以伸展开思维,陪伴孤独的声音,但是,刚才陪伴他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单调的雨水敲击岩石的声音…他感到很冷,但是身上却只裹了一层单薄的布料…

“您好!我能进来吗?”突然发出的声音,几乎吓得邵江一肝胆都破碎掉。他惶恐的左顾右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的,从来没有人会这样,也没人愿意这样。他该怎么办?请人家进来?还是拒绝?好吧,他想他还是高兴的,恩,高兴。

虽然只是一点点的窃喜,但是他都很多年没有因为一点事情去窃喜了…

口袋紧紧扎着的布绳被人缓缓地打开,邵江一仰着头,看着袋子口那个人,那人笑眯眯的,露着一口白牙,浑身露如光猪一般看着他。他在黑暗中发光,发亮。被屠光的脑壳更是在发亮,发滑…

雨水紧抓不住他的脑顶的附着物而流淌下来,在他身上形成均匀的水雾,将肌肤下的鸡皮疙瘩全部激发了出来。层层铺满,令他上牙打下牙的发着抖…袋子里面的人是狼狈的,外面的这人…也好不到那里去。他看着那层单薄的布料,眼神带着期盼。

邵江一呆看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是正常的…邵江一看看他苍白的手,叹息了一下说:“没想到…进来吧!”

腾柏很高兴的钻了进来,被大雨浇灌的寒冷的肌肤慢慢贴在了邵江一的身上。邵江一打个寒战,使劲缩起身体,努力给来客一个更大的空间。

“我以为,你会撵我走。”腾柏叹息着,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躯壳硬塞进这个不大的口袋。

“来不及了。”邵江一声音平静无波,他曲起手臂,将一根绳子拉到顶端。

世界再次堕入黑暗,这一次,不再是一个人了…

那是一段很尴尬的时间,螣柏先生不说话,只是拼命的将刚才那一路积存的恐惧,寒冷化为颤栗,一次抖完…

“啊…”他小声呐喊着,发泄着…发着抖。

邵江一沉默不语…

腾柏想,还是自己主动说话好一些,再这么抖下去,会没完没了…于是他说:“我应该侧着身体躺着,还是正着身体躺着,这口袋太小了,这是个大失误…啊,当初要是知道也装我的话,我就叫他们做大一些了。你看,我们都平躺是不成的,我说…”

“啥?”

“说句话吧,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说啥?”

“随便什么…呵呵…我有些害怕,现在,有些后悔了…”

“侧着…躺着吧!”

“啥?”

“叫你侧着!”

“哦!”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那个巨大的口袋外观看来,它在不停的扭曲,扭曲,扭曲了好一会,才折腾好。

“你能不抱着我吗?拜托!”腾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涩抱怨。

“那你给我的胳膊找个地方。”

“那你扭过去。我抱着你!”

“恩。”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

“喂…”腾柏的声音依旧别扭。

“啥?”依旧的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