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个外家吗?没有了外家,难不成君辉还会长不大了?外家能给的,他们林家也能给!

“三弟有自己的主意就行。”林仲修点点头,郑重声明:“这种话,咱们林家以后半个字都不能传,什么灾星,那都是无稽之谈,和一个孩子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

刘珍珠笑着点头:“行了,咱们几个不说,李家又远在京城,谁会说这样的话?以后咱们照看好君辉就行了,咱们过的好了,这话不就白瞎了吗?”

林叔皓忙点头:“对,二嫂说的对,他们不说君辉是灾星吗?咱们就过的更好些,爹您要长命百岁,为了君辉您也得平平安安的。”

这些天他自是也发现了,自家老爷子的身体不太好了,知晓是为了家里的事情,林叔皓也有些自责,这会儿抓住机会就赶紧劝道:“您只要想着君辉,活的长长久久的,这灾星的话就不解自破了。”

林老爷子神色缓和,眼神也温和下来了,抬头看着外面,君安,君明,君清,秀贞,还有被奶娘抱着的君辉,孩子们都还小,他怎么能放心?

“对了,明儿就二十九了,我瞧着今儿村子里就有很多人将春联和灯笼挂上了,我想着,咱们明儿上午也赶紧的将灯笼弄好。”刘珍珠笑着开口:“我见村子里有很多人家昨儿都蒸了很多馍,有些不明白他们蒸那么多做什么,我回头问问高大嫂,要是习俗的话,咱们明儿下午也蒸一些?”

林仲修点头:“好,眼看着要过年了,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家里还有什么没买的吗?”

“已经买的差不多了,叔皓带着君安去镇上买回来的。”刘珍珠笑着说道,他们家要守孝,之前贴的白色的对联,因为有一年不贴两次对联的说法,所以这头一年,就不用再贴了。明年是换蓝色的,后年是换绿色的,满了三年,才能换成红色的对联。

过年的东西就更简单了,老太太和林伯贤夫妻的热孝期虽然是过了,可李淑贤的还没过,照样是不能吃荤腥,他们家过年也不用招呼客人,也不会出门拜年,所以瓜果点心什么的,准备一点儿够自家人吃就行了,新衣服也不用做,这个年过的,想要过出气氛来,还真不容易。

不过刘珍珠也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了,烟花鞭炮多多的买,赶紧的将家里孩子大人们都走出阴影来才行。这个年一定得操办好了,也去去林家的晦气。

“姐姐,姐姐,我想吃糖!”两三岁的小孩子,走路还有些不稳当,跌跌撞撞的,林秀贞赶紧伸手,将差点儿摔倒的人给接住,林君辉嘻嘻哈哈的趴她怀里:“给哥哥送点心?”

“是呀,哥哥们肚子也该饿了,咱们多给他们送些点心,你去不去?”林秀贞半蹲着,伸手整理了一下林君辉的衣领,这几年家里一直都挺注意林君辉的身体的,小孩子长的白白胖胖,肥嘟嘟的,十分可爱,样貌和李淑贤很是像,笑起来左脸颊上还有个小酒窝。

“去,我和姐姐一起去。”林君辉笑嘻嘻的说道,伸手去抓放在林秀贞身边的小篮子:“我帮姐姐提着篮子。”家里虽然十分宠爱小胖子,但该有的教育还是要有的,并不十分宠溺。

林秀贞拎着另一边,重量都压在自己这边,只让林君辉扶着一边的篮子提手,就相当于是让林君辉帮忙了。

姐弟两个刚出门,就遇见正好回来的林仲修:“你们两个是去哪儿呀?”

“二伯,我们去学堂,给哥哥们送点心。”林君辉仰着小脸儿,笑的傻呵呵的,林仲修看着也忍不住笑,伸手在那肥嘟嘟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君辉真是懂事儿,都知道给哥哥们送点心了,那就快去吧。”

“爹,我在厨房留了点心,你等会儿用些,娘还没回来呢。”林秀贞忙说道,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刘珍珠一早就和隔壁的高大嫂去镇上买东西了,估计要到中午才回来。

林仲修又伸手揉了揉林秀贞的头发,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三叔呢?”

“三叔一早去地里了,今儿不是轮到咱们家浇地了吗?三叔一早就过去了。”到六月麦子也该成熟了,这段时间也一直没下雨,村子里的人都自己开始浇地。他们村子附近没河,定河虽然在怀县有支流,但恰好是在县城经过,他们村是在县西,太远了就用不着了。

这会儿可没有什么抽水泵之类的东西,都是从水井里打了水,挖了沟渠通到地里。正因为这样,地里的水井不少,要么是几家田地挨着近的,在中间合伙打个水井,要么是自家地很多,就像是林家,几十亩的地,那就自家打了水井用。

平常不用的时候,水井上面都是盖着大石盘的,生怕谁家的孩子会不小心掉进去。用的时候,就得有人在水井边干活儿,源源不断的将水打上来,再拎到地里一点点儿的洒水浇地。

工具不给力,浇地这事情就成了大麻烦事儿,不得不得已的时候,没人会想来弄这个。林秀贞也是在这个年代生活三年,才更加深刻的理解什么叫做看天吃饭了。

林仲修闻言就皱了皱眉,不过,他也没和林秀贞商量这些事情,只拍拍她脑袋:“好了,你们快去学堂吧,一会儿晚了,就该放学了,到时候你做的点心就用不上了。”

林秀贞忙点头,带了林君辉去学堂,正好赶上中场休息,现在老爷子上课就是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中间会有一炷香的休息时间。

“秀贞你来了?又给你哥哥们送点心?”何沐阳正在和张嘉楠凑在一起说话,见林秀贞进来,扔下张嘉楠就晃了过来。伸手揉了揉林君辉的脑袋,笑眯眯的低下头和林君辉说话:“你爷爷在前面的书房里,你哥哥们也在。”

林君辉靠在林秀贞身上,他在家人面前很是活泼好动,但一到外面,就有些内向,这学堂他也不过是来了几次,何沐阳和他说话,他还有点儿不敢接。

张嘉楠,就是张铁柱,三年前张铁柱的爹娘和柳大毛的爹娘都去求了老太爷,说自家孩子的名字不好听,想改个名字,马上就要上户籍了,正好能用上。

于是,张铁柱就改成了张嘉楠,柳大毛改成了柳昭,柳二毛改成了柳昀。

“今天带的什么点心?”何沐阳也不在意,低头看林秀贞手里拎着的小篮子:“有没有多的?有多的就分我一些呀。”

张嘉楠粗声粗气的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要不要脸啊,那是秀贞给先生和师兄们送的点心,那么一个小篮子能装多少?你还像蹭几个,回头就不够吃了,你不自己带了有吃的吗?”

村子里的人见林秀贞天天往学堂送点心,自家小子回去也喊饿,就觉得读书可真是耗费精力的事情,所以,几乎每个人出门前,都要被塞上一个馒头或者一个菜饼什么的。

何沐阳家里也不穷,几个村子就这一个大夫,水平还挺高,家里也小有余钱,何沐阳自己带的是肉饼,张嘉楠笑嘻嘻的说道:“或者,你不想吃你的肉饼的话,就给我吃?”

何沐阳拜他一眼,又转头和林秀贞说话:“你赶紧进去吧,一会儿就该上课了,一上课先生就来不及吃了。”

林秀贞笑着点点头,拎了小篮子进书房,就瞧见书房还有个人在,赶紧打招呼:“见过里长。”

里长摸摸胡子,点点头,转头对老爷子笑道:“秀贞又长高了一些,君辉看着也比以前高了。”

“都是秀贞带着,平日里叔皓忙,秀贞小小年纪就要照看弟弟,又有给兄长们准备点心,实在是辛苦,我老头子最是心疼我这个孙女儿了。”老爷子也笑,示意林秀贞将小篮子递过来:“这是秀贞自己做的点心,里长你也尝尝。”

里长赶紧点头,捏了一块儿品尝,又赞了林秀贞一番,随即就叹口气:“我问了咱们村的田大爷,还有高大爷,他们这些年纪大的人,看天气最有一手了,说是瞧着这天,怕是到麦子熟了之前,都不会下雨的,这不下雨,天气干旱,麦子不浇水,今年的收成可就…”

林老太爷也皱眉:“我听仲修说,定河那边,水也浅了许多,若是再不下雨,这天气也热了起来,怕是真要有灾了。”

“老爷子可有什么指点?”里长忙问道,林老太爷摇摇头:“你也知道,我们林家以前并没有亲自伺候过庄稼,都是庄子上的人办事儿的,这旱灾,我也是头一次经历,以前村子里可曾有过这样的事情?”

“咱们老百姓看天吃饭,以前也多有这时候不下雨的,用井水也能凑合,可那点儿水,也就解解地皮的干渴,这样捱过几天,就能等到下雨了,可今年这天气,田家的老太爷也都不看好,我就想着,万一真是那样,我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咱们村子风水好,我当里长这么些年,从没遇上过干旱,我也实在是没办法。”里长叹口气,林老太爷有些疑惑:“没有地方志什么的看看?”

里长苦笑了一下:“咱们县上倒是有县志,可咱们村子,就算是比较富裕,是十里八乡最有钱的,可也没人想起来弄这个呀。”

县里有专门整理这个的师爷,一个村子,谁去给你整理一些人文地理习俗之类的东西?再说,一个县的,风俗习惯大差不差,也没什么可另外记载的。

“过两天看看吧,若是实在不行,就将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聚集起来,看他们有没有遇上过这样的灾害,不过,当前情况下,存粮最重要了,里长你也和村民们说一声,家里等着麦子下锅的,先赶紧的将手上的余钱换成粮食,有备无患是不是?若是下雨了,那粮食多放放也能吃,若是没下雨,咱们到时候有粮食,心里也有底。”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庄户人家,家里都是又粮食的,谁家没个粮仓?”里长皱着眉说道:“就怕这一旱下来,水井里也没水,没粮食倒是能抗几天,再不济,树叶啊什么的,都是能入口的,可若是没水…”

“不至于会到那个地步。”林老太爷摇摇头:“定河虽然只经过县城,咱们也算是挨着定河呢,到不了那一步。”

里长被安慰了两句,心里也安稳些了,一转头瞧见林君安和林君明兄弟几个都已经吃完点心出门继续去上课,也赶紧的跟着起身:“时候不早了,那我也不耽误你上课了,老爷子,我先走了啊。”

林老太爷点点头,目送里长出门,转头看林秀贞:“你爹回来了?”

“嗯,我来的时候,爹爹就刚到家,爷爷可是有什么事情找爹爹?”林秀贞一边给林君辉擦嘴,一边笑着问道,老太爷摇摇头:“没事儿,时候不早了,你也带着君辉回去吧。我一会儿就放学了,马上就能回家了。”

林秀贞点头,教着林君辉行礼告辞,和小胖墩手拉手的回家。

想到里长说的话,就半路拐到村边去自家地里看看。林叔皓正挽着裤腿站在地头转轱辘,一桶水拎出来,旁边的人立马换了空桶上去,另外有人将水桶拎到地里去,现下天旱,家家户户忙着浇地,林家也雇不到更多的人,只好就这样先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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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三叔!”林秀贞喊了一声,林君辉更是兴奋,自打看见林叔皓,就挣开林秀贞的手跌跌撞撞的冲过去,林秀贞赶忙跟着,一边小跑着,一边张开手护在林君辉两边。

“爹,爹,我想你了!”林君辉小炮弹一样,林叔皓忙踩住了轱辘上的绳子,弯腰将小胖墩接住,抱起来颠了颠:“在家乖不乖?”

“乖,我可乖了,爹爹说让我跟着姐姐,我今天一直都跟着姐姐呢。”林君辉笑呵呵的,伸手捧着林叔皓的脸颊亲了亲:“我就是可想爹爹了,爹爹你什么时候回家?”

林叔皓也侧头亲了亲林君辉的脸颊,父子两个腻歪的不行,林秀贞看着都觉得有些牙酸,不过林君辉自打出生就是林叔皓带着的,除了喝奶,其余时候几乎是形影不离,自是感情深厚的。

“吃午饭的时候就能回家了,你在家要乖乖听话,好好吃饭,肚子吃的圆圆的,这样才能长大,长更大了,就能跟着爹爹出门了。”林叔皓笑眯眯的揉了揉林君辉的小肚子,林君辉抱着他的大手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三叔,怎么样,浇了多少了?”林秀贞往地里看了看,说到这个,林叔皓的眉头就有些皱了:“才不到三成,这还是忙活了两天了,浇的水也不多,过两天若是还不下雨,得继续浇。”

一场雨下下来,和一桶水泼下去,那效果可是不一样的。一个是润了土地,一个是湿了地皮,若是不下雨,还想要收这麦子,就得三天两头的过来浇水。

“才三成啊。”林秀贞叹气,林叔皓点点头:“咱们这边还是挨着定河的,一时半会儿的,这水井里还能打出水来,若是再过一段时间还不下雨,怕是水井里的水也不好打出来了。”

从三月到现在,都已经两个月没下过一场雨了,怕是今年,真要遭了旱灾了。

“我见有人已经开始种红薯了。”红薯耐寒,比麦子和玉米强些,就是有旱灾,红薯也是能接出不少来的,大旱之年,最怕没水,再就是怕没粮食了。

一般红薯都是二月到四月春末的期间栽种的,那地都是专门留出来的。现在再去种红薯,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将之前地里的作物给拔掉,换上红薯苗。

这都五月了,六月就要收麦子了,若是这时候拔掉麦子,那损失可就大了。而且,万一要下雨了呢?这会儿不下,过两天说不定就下了呢?

林叔皓也皱了眉:“这会儿怕是没有红薯苗卖吧?”

村子里有两户人家,常年家里备着养红薯苗的地方,每年都发很多的红薯苗,一些用来自己种,一些用来卖。这个时候,怕是早就没有红薯苗卖了。

“要不然买些红薯藤?”林秀贞仰头问道,红薯藤掐了一段儿也能栽,还省事儿。林叔皓摇摇头:“你别操心这个了,这地里的事情,回头我和你爹商量商量,不一定就非得换了红薯。你呀,在家多做些点心就好了。”

林秀贞郁闷,小时候没有发言权,长大了还是没有发言权。

“中午三叔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回去了让毛大娘做。”顿了顿,既然三叔不和自己说,那就不问了,反正回家他都是要找爷爷和爹爹商量的,到时候自己旁听一下算了。再者,林家不缺吃不缺穿的,真要遇上了旱灾,也不至于到吃树皮的地步。

就是可惜了这几十亩地,精心伺候了两年多,这第三年总算是肥力跟上了,又遇上了旱灾。前两年没赚多少,今年怕是又赚不了钱了。

她领着林君辉回家,正好看见刘珍珠从马车上下来,高大嫂怀里抱着一匹布,笑呵呵的说话:“不管怎么样,孩子自己喜欢,咱们这当爹娘的,那不成还能硬扯着不让喜欢?我瞧着那家的姑娘也挺不错的,白白净净的,又利落又大方,这聘礼虽然要的不少,咱们也不能委屈了孩子是不是?”

刘珍珠点头应道:“我瞧着那姑娘也不错,落落大方的,是个能干的,大牛能娶这么个媳妇,你们两口子将来也享福了,你呀,赶紧选了好日子将人领回来吧,将来可就享儿媳的福了。”

高大嫂笑的见牙不见眼:“回头就选日子,这吉时得好好选一番才行,你快进去吧,眼瞅着要晌午了,哎,那不秀贞吗?秀贞,领着君辉去学堂送点心了?”

林秀贞笑着点点头,给高大嫂行礼,高大嫂又赞道:“到底是你们家的姑娘,这一走一站的,好看的很,又懂礼又好看,我有时候就真恨不得抱我们家养活去。”

“你们家杏花也不错啊,温柔大方的,这才十来岁,就有人上门说亲了。”刘珍珠笑着说道,杏花比林秀贞大四岁,林秀贞刚跟着林家到田家庄的时候,杏花就已经十岁了,这会儿,都已经是十三了。

十五及笄,十七嫁人,十三就有人相看了。

提起杏花,高大嫂的笑容就又灿烂了几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呢,若不是你收了她当徒弟,现在又开了绣庄,杏花哪儿能有现在这样出息。”

李淑贤过世之后,刘珍珠就接过了管教林秀贞的事情。正好打听了镇上没有绣庄,就开了个绣庄,从之前去过的那家布庄低价买了布匹进来,绣庄的人绣好了再卖出去。

生意不说是红红火火,却也是有盈利的。

开了绣庄就需要绣娘,镇上招了一些,不太够,刘珍珠索性就收了杏花当徒弟,现在在绣庄里干着,以后哪怕是成亲了,都还能继续留在绣庄。

“那也是杏花自己聪明,杏花若是个蠢笨的,我怎么教都教不会,不照样是没出息吗?”刘珍珠笑着说道,揉了揉林君辉的脑袋,笑着对高大嫂摆摆手:“行了,你也快回去做饭吧,时候不早了,下午你不还得浇地去吗?”

回了家,将买回来的菜送到厨房,交代了毛大娘准备午饭。林秀贞就扒着刘珍珠问起来了:“镇上的粮食涨价没有?今年指不定真是要大旱了,我刚刚问了三叔要不要改种红薯,三叔都不和我说,对了,爹呢?刚才还在家呢,我去学堂送了点心回来就不在了?”

刘珍珠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多话?地里的事情,有你爹和你三叔,你不用瞎操心,有那个功夫,不如多做些点心。”

林秀贞眨眨眼,无语了,到底什么岁数才能算是长大?

“珍珠。”门帘掀开,林仲修进来,瞧见林秀贞,也没避着她,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壶茶:“我去县里问过了,县东那边也是旱的厉害,说起修沟渠的事情,县太爷也没说个准话儿。”

定河将怀县一分为二,县东和县西都出现旱灾的话,要修沟渠,就得两边都修。县里自己是没那么多的银子的,要么是等朝廷拨款,要么是县里自己筹集。

知县以前也并未遇见过这样的旱灾,心下就有些犹豫,万一给朝廷报灾了,回头又下雨了,那不成了谎报灾情吗?一旦查实,他这个县官就当到头了。

再拖一段时间,等旱灾落实了,他这边也好往朝廷上报。但这样做的话,百姓们的损失就大了,没修沟渠,地里庄稼若是颗粒无收,哪怕是又救灾的银子,能分到手里的又有多少?

“那怎么办?就看着这天旱下去?”刘珍珠皱了皱眉,顿了顿又问道:“你看,咱们是不是给我爹写封信什么的?”

“不能给岳父写信。”林仲修却摇头:“一来岳父现在不是户部的,不好管这边的事情,二来,知县当初曾给过咱们人情,咱们也不好越过他做这样的事情。”

若是越过知县,直接让刘老太爷插手了,追究起来,知县还是个失职的大罪,而刘老太爷就属于手伸太长了。两面不落好,所以不到最后时刻,写信这个事情,就不能提。

“那咱们就眼睁睁的瞧着这旱灾,不做点儿什么事情?”刘珍珠揉了揉帕子:“爹之前说让你到县里看看,让咱们打听一下,不就是想管管这事情的吗?”

林仲修摆摆手:“别着急,定河水位下降,知县不是个愚笨的,这事情,迟早是要解决的,等会儿我去地里替了老三,让他先回来吃饭,我刚才让毛大娘做了一碗面条吃了,爹回来要是问起来,你就将我说的话给爹说一遍。”

刘珍珠点点头,又详详细细的问了几句,这才送了林仲修出门。现在他们家的收入是来自三方面,种地是小头,绣庄占一半,另外一半是之前开的书局。

林仲修种地不在行,但是写个文章,做个点评,批个注语什么的,还是相当在行的,哪怕在京城,他的水平也是数一数二的。书局一开起来,只奔着林仲修的名字,生意蒸蒸日上,每个月也有几十两银子入手了。

所以,他们家是不怕旱灾的,大不了就带着一家老小继续换地方。可到底是在村子里住了三年,这一遭灾,可不是一两个人受罪的事情,能帮衬点儿,他们就帮衬点儿。

邻里邻居的,做了好事儿留了功德,将来也好重振门庭。

转眼就是端午节,天不亮,林秀贞就被刘珍珠给叫醒了,林带着林君安兄弟几个,还有小胖墩林君辉,几个人坐在客厅里,一边听刘珍珠嘀嘀咕咕的念一些吉祥话,一边扯了各色的丝线搓成花绳挨个儿给他们系上。

年纪大些的,比如林君安,就只在手腕上系一个就行。中间的,不如林秀贞,手腕上脚腕上都得有,到最小的林君辉的时候,脖子上也得系一个。

系上花绳,还得配上香囊,里面装的是刘珍珠前几天就去镇上买来的辟邪符。林君辉还额外多了个小老虎的挂饰,和小香囊系在一起,都挂在腰上。

最后是用雄黄酒画手足心,林君安他们年纪大了,这个就免了。到最后,又是只有林君辉一个人画,顺带在额头中间写个王字。装备齐全了,吃了早饭,才放他们出门,上学的上学,不上学的也得回屋练字念书。

林仲修他们都忙,所以给林君辉启蒙的事情就交给了林秀贞。虽然林秀贞是个女孩子家,但家里人也都知道,他聪明的很,跟着老太爷念书,念一遍就能记个差不离。

若非是她自己在读书方面不是很在意,怕是比同胞兄长林君清强多了。

“今天是端午节,姐姐给你将端午节的故事好不好?”领了林君辉回屋,林秀贞就翻了一本书,搂着林君辉坐在桌边,一个字一个字的点着读:“屈原…”

“意思就是说,古代的时候,有个叫屈原的人…”读一遍,再解释一遍,林君辉乖巧的很,奶声奶气的跟着念:“大姐,这个是什么字?”

“蒲,菖蒲,蒲公英,都是这个蒲字。”林秀贞笑眯眯的解释,林君辉大眼睛圆溜溜的:“菖蒲是什么呀?蒲公英是什么呀?能吃吗?”

“你个小吃货,就记得吃,菖蒲呢,就是长在水田边的一种草,下次我带你去地里瞧瞧,蒲公英也是一种草,上面毛绒绒的,风一吹,蒲公英上面的花就会散开,被风吹着落到各个地方去,来年春天就又长成蒲公英了。”

小学时候学的蒲公英的文章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们很是顽强,不管落在什么地方,都能生根发芽,一代代的长下去…”林秀贞绞尽脑汁的给林君辉将里面的寓意,林君辉小手捏着林秀贞的手指:“姐姐不说蒲公英也是一种野草吗?那野草长在地里,就会抢庄稼的肥料,庄稼就长不好了,那么多的蒲公英,飞来飞去的,都占了庄稼的地方,那以后庄稼长在哪儿呢?”

“蒲公英也不是野草啊,它还是一种药材,能清热解毒…”林秀贞有些心虚的顿住,蒲公英的功效是这个吧?糟糕,不是学医的,早些年也没看过什么关于中药的书,这会儿有点儿扯不下去了,万一误导了孩子怎么办?

“姐姐的意思就是,蒲公英也是有作用的,可是,得分长在哪儿,长在庄稼地里,它就是野草,长在有需要的地方,它就是草药,对不对?”

林秀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说,人呢,也是要找好自己的位置的,你适合一个位置,那你就有用,你不适合一个位置,那你就是拖后腿的。”

都没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说的清楚,这真是…是这些年太安逸,所以自己的智商下降了?还是小孩子太聪明,自己竟是被一个小孩子给提点了?

“我知道!爷爷之前说过这个故事!”林君辉拍着手笑:“爷爷说,橘子树长在南边就是橘子树,长在北边就是杂树,接出来的果子一点儿都不好吃。”

好像这两个故事不是很一样啊,这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长的好了就能吃,长的不对就不能吃。”林君辉笑嘻嘻的下结论,林秀贞又将之前心心里关于小孩子太聪明的想法给摁下去了,明明这小子就是个吃货,只要是能入口的,他都能记得特别清楚,不能吃的,就和普通小孩子一样了。

“好了,那现在咱们就将这篇文章再读一遍好不好?”这古代识字的过程就是特别艰难,先认识一部分简单的字,等后来遇见复杂的,就用前头认识的字来做批注标读音,难怪这通假字别字什么的,一抓一大把。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清亮的声音里带着奶声奶气的童音,林叔皓从房门前路过,探头往里面瞧了一眼,笑眯眯的往厨房去了,毛大娘正在准备中午要做的菜,见他进来,忙问道:“三老爷是要吃些点心吗?昨儿秀贞做的点心还有,我给您拿来?”

林叔皓摆摆手:“不是,你等会儿蒸一锅的肉包子,一会儿和王大娘给我送到地里去,今儿还要浇地,午饭我和二哥就不回来吃了。”

说起浇地,毛大娘也有些愁眉苦脸:“这再不下雨,麦子可就真不行了。”

林叔皓也没接话,出了厨房,到工具房又找了两个水桶,拎着就往地里去了。一路瞧见又不少人家在浇地,还有些人家已经将麦子给拔了,大太阳底下的,蹲在那里栽红薯苗。

到了地里,就见林仲修已经开始往上提水了,站在井边往下看了看,忍不住皱眉:“这水,比之前可深了许多,二哥,你说,会不会真是要大旱了?咱们家这地里…”

林仲修也皱眉,好一会儿才说道:“再过三天,若是再不行,咱们就先将这一块儿的麦子给拔了。”也幸好他们家种地是一块儿这一块儿那的,这边是麦子,那边是花生,另外还有一部分今年春天种了山药。只是真旱了,不管多少样,怕是都要减产了。

“那红薯苗从哪儿弄?”林叔皓忙问道,林仲修皱了皱眉:“咱们自己生…”

“二哥你傻了吧?生红薯苗可得一个月呢,等咱们生出来,这麦子也该割了。”林叔皓嘴角抽了抽,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的二哥竟然也会犯糊涂?

若是三四月的时候,自己生红薯苗还能勉勉强强赶得上,这都五月了,发红薯苗什么的,白日做梦呢。

“那换成山药吧。”林仲修盘算了一下时间,山药也是初春的时候种的,这都春末夏初了,或许,能将就一下?林叔皓撇撇嘴:“二哥,我看你真是急傻了,这天都要大旱了,你还想着种山药呢,那个一种下去就得浇水,咱们家现在从哪儿弄水?”

林仲修白他一眼:“你有主意,你说说要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