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沉思了一会儿,问:“虽然我历史学的不怎么样,但是至少还是知道用粮食价格来衡量货币关系的——你们这米价多少?”

傅怀薇摇了摇头,诚实答:“没买过。”

陆时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没买过。”

复又问道:“糖葫芦你小时候总买过吧?要多少钱来着?”

这个倒确实买过,小时候跟着哥哥溜出府玩耍的时候,哥哥总会买一根糖葫芦给她吃,傅怀薇认真回忆了一番,便道:“当时似乎是十文钱,不过,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涨价。”还很体贴的加了一句,“在我们大周,一两银子能换一千文铜钱。”

陆时开始沉思。

现代的一根糖葫芦需要三块钱,古代是十文钱,一两银子能换一千枚铜钱,也就是说…

这里的一两银子,等于三百块钱…

所以傅怀薇口中的一万两,是三百万…

“三百万…”陆时半天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阴测测道:“土豪扫把你还缺绑定铲子吗…”

“啊?”傅怀薇这才发现跟他对话的一半时间都是处在茫然状态,根本不高兴。

资金够是够了,能不能赚回来还只是个未知,陆时虽然在科技领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但在做生意这方面还真是没什么经验,但无论如何他都会在走之前把这笔钱还上的,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

“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既然要开店,就用咱们两个的名字来当店名如何?”陆时提议了一句,还没等对方表态,他就接着道,“时和薇…就叫式微怎么样?诗经里不是有一篇叫式微的吗?式微科技有限公司,多好听多文雅啊!”

“陆时哥哥…”傅怀薇似乎有点不敢说,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怯怯道,“式微…是衰败的意思。”

陆时沉默了片刻,一句话也不说,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语文老师点了一根蜡烛。

傅怀薇以为他不高兴了,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轻声试探道:“不如就取咱们的姓氏谐音叫福禄怎么样,怪喜庆的。”

陆时抬头看着她,头一回觉得她整个人都聪明了起来。

“…棒!”

大概是第一次得到别人的真心夸奖,脸皮薄薄的傅怀薇很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心底泛起一丝惊喜,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捏着褙子的衣缘,搓来搓去,搓来搓去。

陆时看了看她那般小女孩的动作,心底一软,嘴角也不自觉的弯了起来。总觉得这世间阴差阳错的事情实在太多,这样心地单纯的姑娘竟然会被送进深宫,深陷阴谋诡计而不自知,说她蠢,却也不算太蠢。只能说她眼中只有黑和白,没有旁人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十三岁就被送进宫了,若是在现代,十三岁的小姑娘应该还在上初中吧。

想起她因为砒霜而中毒身亡的事情,陆时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究竟是谁这么恶毒,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都能下毒手,忍不住开口道:“都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也没见你有什么作为。也不去搞清楚究竟是谁害你的,你是忘记之前自己怎么死的了吗…”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问的问题有点太过突然,傅怀薇皱眉道,“而且皇帝表哥说这几天会给我一个交代的,他已经下令在彻查了…”

陆时突然冷笑了一声,语气有些阴寒:“你那个皇帝表哥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有些事情,我可看得明白。”

傅怀薇怔住了,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见有人敢说皇帝的坏话,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表哥对我还挺好的…”

“是吗?”陆时微微偏头,将目光投入她的眼里,沉声道,“你这种分不清别人是好是坏的人,想要活下去,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不相信任何一个人。”

“那你呢…”傅怀薇怯怯地接了一句。

“你觉得我可信吗?”陆时反问她,看不出来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想问这个问题。

傅怀薇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不就行了。”陆时扬眉,眼角一寒,“除了我之外,谁都不准信,包括你那皇帝表哥,明白了吗?”

傅怀薇愣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陆时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再过多纠结此事。想起他今天来找小扫把的两件正事,便道:“想不想以后就算我隐身也能看见我?”

“想!”

“那就坐下。”

傅怀薇连忙坐好,抬起头一脸惊喜地望着他。她知道他会隐身,也知道那一向是他保命的绝招,他敢将自己的行迹暴露给她,说明至少对她是足够信任的。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心中莫名一甜。

陆时一边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小瓶子,一边解释道:“你别想太多啊,我给你这特权可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总说我偷看你洗澡偷听你说话吗,这样我隐身你也能发现了,该不会每天担惊受怕的了吧?睁眼。”

傅怀薇连忙睁大眼睛,连眨都不敢多眨一下。

“要不要这么听话…”陆时低声嘟囔了一句,就抬手轻轻托住了她的头,将手中那瓶药水分别滴进了她的左右眼中,动作又轻又慢,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睫毛也只是轻轻颤了一下,却忍住没眨。

陆时成年后一直在科研室工作,很少跟女孩子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一时间倒有些心慌意乱,滴完药水之后,掩饰性地朝后退了几步。似乎又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点丢人,陆时忽然转移话题似的道:“你这个人!”

“我又怎么了…”傅怀薇有点莫名其妙,却也不敢大声讲话,只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我跟你才认识几天?你就这样放心我朝你眼睛里面滴东西?”大概是这个话题转移的太好了,陆时越说越上头,很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如果我给你滴的是毒药怎么办,如果滴完之后你就失明了怎么办?身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连这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真想送你一句话,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你!”

“这句话什么意思呀?”傅怀薇仰着头,一脸好奇。

“算了,没什么意思…”陆时扶额,这个世界上最伤心的事情,莫过于你说了一个冷笑话,结果对方听不懂。

“哎,我也不勉强你了,我们的思维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陆时瘪起嘴,终于说起了正事,“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想找你帮个忙…”

“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上的,一定竭尽全力。”傅怀薇一脸真诚。

“你听说过芙生膏吗?”

“当然知道了,宫里头才有的嘛。”傅怀薇一愣,“你要这个干什么?”

“哦我一朋友脸划开了,听说只有涂了这种药才不会留疤,就托我给他弄点…”陆时也是个不会撒谎的人,找起借口来眼神躲躲闪闪的。

傅怀薇一眼就看穿了,道:“你才刚到这里,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朋友?还值得你冒这么大的危险进宫?是不是你自己哪里受伤了?”

“没有,我怎么可能受伤呢,我是如此的强壮。”陆时微笑。

傅怀薇哼了一声,头一次拒绝道:“这东西的药材太过稀有,是皇帝才能用的,可难弄呢。如果是你受了伤我才去弄,你朋友受伤又管我什么事?”

终于学会拒绝人了,陆时顿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然而现在的重点是…

“好吧好吧是我受伤了…”陆时有点欲哭无泪,只能如实告知。

“你怎么了?!你哪里受伤了?”傅怀薇顿时一脸紧张地看了过去,“怎么也不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还能见一个说一个吗…”陆时看了看她,“那东西很难弄吗?我只是不想留疤而已,如果很麻烦的话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傅怀薇连连摇头,保证道:“不难不难,一点都不难,我跟皇帝表哥说一声就行了,真的。”

“那就好。”陆时松了一口气。

“你到底哪里受伤了?!疼不疼呀?”傅怀薇仍然没有放弃追问,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那关切的话语尚在耳旁,陆时一瞬间竟然有些怔然,自从母亲去世之后,除了小胖以外,好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了,大概是距离靠的太近,竟然让他产生了眼前这个人是他妻子的错觉。

陆时连忙摇了摇头,朝后轻轻退了一步,将这个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赶了出去。她可是皇妃啊…是皇帝的女人,瞎想什么呢。

“不过被抽了两鞭子而已,不疼,换了个当侍卫的机会,也算值了。”

傅怀薇听了这话,方松了一口气,也不追问究竟是为什么了,只在心中乱猜了一番,违心道:“这回是抽鞭子,下回可就不一定了。你以后最好还是少来青玉宫,要是被人发现了,别说进宫当侍卫了,你这条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怕什么。我像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吗?”陆时抱手而立,嘴角勾起,“怎么突然担心起这个来了…你不觉得咱们这样很像在拍《谍战1512》吗?”

“拍什么爹站,我还拍黄瓜呢…”傅怀薇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哼一声道,“这里人多嘴杂,要是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了可怎么办?传到皇上耳朵里怎么办?传到太后哪里又怎么办?你倒是不怕什么,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宫妃…要是连清誉都没有了,那可是要砍头的啊。”

陆时一愣,盯着她那双满含委屈的眼睛,忽然有些心塞。

“傅怀薇。”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正儿八经地叫她的名字。

“啊?”被点名的人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望着他,眼里纯净地没有一点杂念,甚至让人不敢去亵渎。

陆时怔怔地看了她半晌,终究还是道:“没什么,喊喊你。”

他本来想说:姑娘,你就剩下三四年的寿命了,不想着报仇,或者痛痛快快地过完这一生,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还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最终他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果然扫把都是没有智商的吗?你这傻姑娘,有我这么一个世界级的超物理科学家在旁边,还担心被砍头?分分钟带你私奔到月球好吗。”

16、凶手

听到私奔两个字的时候,傅怀薇明显皱了皱眉,这个词在她所在的时代可是最为大逆不道的词语,更何况她还是皇妃,这罪名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虽然陆时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她却在心中认真思量了好久,好像真的做了私奔的打算一般。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傅怀薇忽然抬起头来,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陆时哥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说吧。”总觉得古代需要他帮忙的事情都不算什么大事情,陆时答得倒是干脆。

“你既然会隐身,那你能帮我去皇后那里看看吗?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容易查出来,即使被皇上查出来了也可能是找的替罪羊,可是,我是真的想报仇…”

虽然嘴上很少提起这件事情,傅怀薇心中可一点也没放松,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不管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她的冤屈被埋在土里近两千年,上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不是让她白白浪费的。

陆时脸色一僵,有些为难地问道:“你让我去皇后宫里偷听?这不太好吧,虽然我思想没你们这么保守,但毕竟…”

他的语气很明显,傅怀薇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刚想说算了吧,却又听到陆时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跟我一起去的话倒还可以考虑的。”

傅怀薇瞬间又抬起了头,满眼神采:“我也可以去?!”

“当然可以。”陆时偏头看了看她,解释道,“这装置和原始的隐身衣不同,不需要覆盖全身,而是通过流动的纳米芯片折射周围光波来实现的,只要你一直牵着我的手,不离开我半步,就绝对不会暴露你的所在。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的声音是无法掩饰的,所以你千万不要开口说话,被人发现了你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傅怀薇一脸听天书的茫然表情,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算是懂了一部分,连忙开口保证自己会听话,不会乱来。

“行,你先把你这里的事情解决掉。”

等陆时躲在了屏风后,傅怀薇连忙换上了一副表情,走到门口对外面守着的承媛承雪道:“本宫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们谁都不许进来。无论是谁到访,一律不见。”

“是,娘娘。”

傅怀薇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这才一脸欢喜的走到陆时面前,跃跃欲试地小声问道:“真的有这么神奇,可以带我一起隐身吗?”

陆时剑眉一扬,笑如昙花,连一句话也不说就按住了自己的肩膀,似乎早就了如指掌,也没偏头去看便已经调好了数据,随即转过身来,拉住了傅怀薇的手。

身上一股轻微的电流感传来,却不痛不痒,某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当即就吓愣了,眼睛瞪地老大,哆哆嗦嗦地问道:“这就隐身了吗?为什么我还是看得到我自己呀…”

陆时淡然答:“我给你滴过药了。”

偏头看了一眼远处半开的窗户,又瞥了一眼扫把姑娘那小身高,都懒得在心中比较了。陆时叹了一口气,干脆了当地将她公主抱起,走至出口,动作敏捷地从窗户上跃了出去。

都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顿时就变了一番场景,大概是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这么抱过,傅怀薇下意识环上了他的脖子,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想起他刚刚不准她说话的嘱咐,急得直皱眉。

陆时比她要淡定得多,用眼神对她说:都出来了…你还不下来吗?

傅怀薇看不懂…

看来也不是很有默契嘛,陆时无奈,只得将她轻轻放到了地上,并且同时牢牢抓住了她的手,一点分开的时间空隙都不给她,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很少在这种小事上出错误…按错确认键被传送到古代那次除外。

傅怀薇刚被放在地上就吓得全身紧绷,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一个地方,一副被人抓奸在床的凄惨模样。

陆时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却看见她的贴身宫女迎面走了过来,眼神却明显不是盯着她的,某人木着脸将傅怀薇一把拽了过来,那个宫女继续往前走去,很快只剩下一个偏瘦的背影。

趁着周围没有人,陆时连忙小声在她耳边道:“我们是实体…不能被穿透的,你要学着点躲开啊。”

尸体?傅怀薇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却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连连点头。陆时哥哥说的话从来都是对的,不用问为什么!

末了,陆时又自说自话地道:“算了我拉你躲开也是一样的。”

话刚落音,牵着她的手直奔菡萏宫而去。

以为每次到这个地方来,不是请安就是说些客套话,还是第一次这么偷偷摸摸的过来,傅怀薇越想越觉得刺激,越想越觉得身边这个人好神奇。

说实话,皇后凌百棠对自己还算不错,无论谁出于对太后的忌惮,还是本身性子使然,对她也都不算刻薄,当然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她也知道,在这个后宫里,女人之间从来都不会存在真正的友谊,哪怕对方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也许背地里已经算计了你千次万次,还能带着一副笑脸迎人,姐妹来姐妹去的。

用这个法子来找凶手,虽说是猥琐了那么一点…但是确实最有用的,一个人是不会对着自己说谎的,皇后娘娘,为了找出谁是害我的人,只能暂时冒犯你了。傅怀薇闭了闭眼睛,算是在心里给她道了个歉,然后便跟着陆时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陆时的技术她是很相信的,也不是没有见过,所以她很放心把自己的安危交到他的手上。

此时天色也不算太晚,似乎来的时候不算恰当,凌百棠正准备用膳,一旁的宫女恭恭敬敬地将精致的菜肴摆放整齐,拿出银针为她试完毒后,又每道菜都试了一口,确保里面安全无毒后才道:“娘娘可以放心用膳了。”

傅怀薇看了那一桌子菜,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有吃,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情懊恼。

两人站在空处,陆时将她那小表情尽收眼底,用口型对她道:“想吃啊?”

傅怀薇连忙摇头!

陆时可不管那么多,似乎心中早有计较,拉着她就在对面的空凳子上坐了下来,在满桌子菜肴中扫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那一小盘佛手酥的上面,轻轻伸手夹了一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傅怀薇的嘴里。

傅怀薇顿时吓坏了!一时间吃也不是吐也不是,包在嘴巴里鼓鼓的,那模样看起来格外滑稽。

被吓坏的可不知是傅怀薇一个人,皇后突然朝后一退,眼睛瞪得老大地看着那盘糕点,凳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周围的宫女都受到了惊吓,连连跪下磕头请罪。

只是吃了一块糕点而已,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受害者傅怀薇依旧将糕点包在嘴里,不敢嚼出声音来,只一脸愤怒地看着始作俑者,连口型都不说不出来。陆时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坐在原地,笑得前俯后仰。

凌百棠抖着嗓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你们刚刚可看见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地上跪着的人一个接一个道。

“怎么会…”皇后回忆着刚刚那块糕点凌空而起然后消失在空中的场景,惊得手足冰凉,却又不敢置信,“你们真的没有看见吗?”

“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有瞧见。”主子吃饭的时候,宫女们向来都是低着头的,从来不敢抬起头越过雷池一步,又怎么看得见桌子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里面的宫女都算得上是心腹,不是什么外人,当即就有人小声道:“娘娘这几天一直有些受惊,许是幻觉了?”

“你们都起来吧。”凌百棠疲惫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语调慵懒道:“也许吧,本宫这几日也确实太奇怪了些,总是觉得心神不宁的,喜欢胡思乱想,没准真的是眼花了吧。”

“恕奴婢斗胆直言,娘娘问心无愧,陛下即便是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也不会随便冤枉娘娘的,娘娘大可高枕无忧,不要再被这些烦心事给影响了。”

“你又懂什么?本宫担心的可不是这个,后宫之事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凌百棠神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本宫只是在担心…事情败露了,他许诺给本宫的事情还算不算数,自古圣心难测呀。”

自然不敢有人接下句,凌百棠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继续用膳,樱桃小口,细细品尝,仿佛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刚刚嚼完糕点的傅怀薇心中陡然一惊,还没等她心生冲动,陆时就一把将她拉了出去,生怕她当场发作,揪着皇后非要问个清楚。好不容易到了没人的空地,被连拽带拉的某人刚一落脚就激动地开口问道:“什么败露什么圣心!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什么意思你还听不出来吗?”陆时似乎早已料到,低头反问,“我都说了这事跟你那皇帝表哥绝对脱不了干系,怎么,还不肯认清这个事实?”

“要不要我现在就带你去那皇帝面前,让你看看清楚?”

17、皇帝表哥是个渣

傅怀薇满脸绝望地看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并不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只是突然受了刺激,有些失控罢了。

陆时静静望着她,似乎在等她做出决定而沉默不言,飞扬的剑眉轻轻挑起,眼神远而飘渺,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白衣少年,他安静和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两个人,可是谁都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傅怀薇才打破了心底那道防线,不知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真相,还是因为不敢相信而想要求证一番。

“你带我去吧。”

陆时淡然一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欣慰什么,只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告诉她要按照自己说的去做,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得不偿失。

含元宫是大周历代皇帝居住的地方,比起寻常妃子所住的宫殿自然还是有不少区别的,琉璃瓦九脊殿,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极尽皇家风范,更别提宫殿里头的布局了,梁上明晃晃的金双龙、玺彩画,殿中沥粉蟠龙金柱直抵殿顶,耀人眼目,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能达到这样奢华无度的境界。

沈浮坤正低着头批阅奏章,许是喜静,周围并没有安排随侍的宫人,也根本察觉不到有两个人不请自来了。

陆时带着傅怀薇进去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感叹这里的奢华程度,也不是在好奇皇帝正在做的事情,满脑子都是自己在公元3213年看到的遗址场景,大周的皇城被后世称为北宛宫,历经了周、宛两朝,在朝代更迭中备受战火摧残,完整的宫殿保留无几,又因为现代社会发展的需要而被推翻另建,等到人们想起要保护遗址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少数断壁残垣了。他的历史一向学的不是很好,之所以对这座宫殿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就出生在这座千年古城,自己的家离北宛宫遗址景区也就几千米路罢了。

科技越是进步,人们就越是怀旧,如果那些用毕生精力钻研史料的历史学家们看到眼前这幅场景,定是死而无憾了,只可惜他不是什么对历史很感兴趣的人,他生于现代社会,从事于凌驾物质生活之上的超物理研究,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对这些事情产生兴趣。

然而今天陆时却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一手紧紧拉着傅怀薇,一边若有所思地扫视着周围的布局和摆设,等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时代,将部分记忆导出来,这些便都是珍贵的影像资料,历史组那帮老头一向看他不爽,现在自己掌握了这么多珍贵的历史资料,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后悔以前的态度,想到这里,陆时就觉得心里挺解气的。

傅怀薇从进门开始,目光就一直盯着远处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旁边搞错重点的陆时身上,直到现在,她的脑子还是一片混乱,说怀疑也怀疑,说不相信也不相信,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上,希望害自己的人不要是皇上,千万千万不要是他。

这是她第一次在皇帝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注视着他,那是她依恋了五年的真命天子,一国之君,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亦是后宫中其他女子共同的夫君,如果真的是他下的毒,她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陆时将周围扫视完毕,这才发现傅怀薇一直站在原地盯着对面的人,眼神中全都是对未知答案的恐惧,他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早就应该让她面对这个事实了,哪怕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会心如刀绞,也都好过长痛一生。况且,此刻有自己陪着她,总好过她独自一人来面对。

沈浮坤犹自不知,眉毛微微拧起,颇为不满地翻阅着手中户部尚书上禀的奏章,银饷不足,又是银饷不足!就像是无底洞一样,怎么填都填不满。

他一直想趁自己在位之际干出一番事业来,好在众多平庸的皇帝中大放异彩、名垂千古,然而事实总是与理想背道而驰,修建运河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年筹备了,奈何大多数财力都掌握在财阀士族的手中,国库却是稍显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