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宠冠六宫,那么待得病好后,有些旧账也该算一算了。

我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脸颊,掌掴之伤早已大好,半点疤痕都没有留下。可那传遍六宫的奇耻大辱,必是我要清算的第一笔账。

我觉出冷笑从面上划过,开口时话语却温婉无比:“陛下,臣妾想求陛下赐个恩典。”

“什么恩典?”

“前些日子臣妾与陛下生出那般的误会,旁人怕受牵连都避之不及,就连病时请太医也是个难事。好在沈闲华肯照应着,劝着她父亲来为臣妾诊病。这份恩情,臣妾总要报给沈妹妹。”我缓慢而柔弱地道出这些,抬眼看着他,他一点头就应了:“朕下旨晋她瑶章位。”

我抿唇浅笑:“谢陛下。”思忖一瞬,又道,“沈妹妹年纪还小,位份又低,家中也算不上有什么权势,宫中无人照应。臣妾从前住在瑜华宫时就时常听她说起想家心切。便想斗胆求陛下赐个封号,也算多一份荣宠抚慰。”

“总想着给别人求恩典。”他促狭一笑,倚在榻上思索着道,“不是不可,可这封号赐个什么好?朕若叫旁人拟又辜负了你这番好意。”他拍一拍我,“你出的难题,你给个主意。”

我犯了难:“陛下都想不出,臣妾怎么知道…”

“朕没怎么见过她,你既与她相熟自是该你想。”宏晅温和地笑道,“她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亦或是性格如何,你寻个合适的字来就是了。”

我思量着道:“她喜欢做些什么…臣妾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喜欢荷花…就用荷字可好?不仅她喜欢,且还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之意。”

“荷…”他略略斟酌片刻,即道,“好,就用这字。”

我心下一阵快意。“荷”“和”同音,原以为他会因为和贵嫔的关系不答应,已暗自想好了如何说服他的应对之言,现下看来,只怕他根本没有想起和贵嫔。不仅此事省去了很多口舌,既然他与和贵嫔半分情分也没有,今后的事也更加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

_(:3」∠)_谢谢小宴的地雷啦啦啦啦啊…最近阴谋+甜宠无接缝切换什么的我有点懵…于是如果有不合理or写崩了的地方请大家尽情吐槽直接告诉我…

今晚(10号)暂不更新喵~~明天下午更~~

再加一句:但今天可能会更个温馨的番外…_(:3」∠)_欢迎捧场…正在努力码字中…

33 032病愈

大病痊愈时距中秋已不过两日,清晨起来仔细地梳妆打扮,去长秋宫向皇后问安。

在宫门口恭候的蓝菊见了我一诧,福道:“宁才人娘子万安。昨日刚听说娘子病好了,没想到娘子今日来得这样早。”

我向她颌首道:“本该日日来问安,已耽搁了这么多天,如今既是病愈了,又岂敢再懈怠。”

蓝菊躬身,伸手一引:“娘子请入内稍坐。”

听蓝菊那样讲,我还道自己已是来得最早的了,入内一看,才见沈语歆已端坐在席。行去向她笑道:“妹妹来得好早。恭喜妹妹晋封。”

她入宫已逾一年,作了一年的正八品闲华,前日里却因为我一句话而位晋一例,更加赐了封号。如今,后宫上下都要称她一声“荷瑶章”了。

她快速地站起身,眉开眼笑地向我走来:“就知姐姐病愈了定然来得早才早早赶到了,想先同姐姐聊上一聊。”

我拉着她一同落座,笑问她:“聊什么?”

“自是要多谢姐姐了!”语歆深深颌首,“那天姐姐虽是那样说了,可我心里总也担心姐姐因为父亲的事记恨,却没想到姐姐会这般为我说话。”

长秋宫的宫人进来奉茶,我们皆闭了口,待她们退出去后我才道:“说起你晋位的事,姐姐还要跟你赔个不是。那天陛下本是要晋你分位,是我心血来潮求他加赐封号。一时心急思虑不周,待得陛下走了我才想起来你的封号与和贵嫔同音,怕她那样的性子会找你麻烦。可旨意已下,我也不好再去拦陛下。”

语歆一双美眸微微一翻:“她要找麻烦由着她找去,我又不是她身边侍婢,她还能将我杖毙了不成?”

和贵嫔苛待宫人之事六宫上下皆有所耳闻,我和语歆更是曾亲眼目睹。那样的狠毒,但凡心中尚存半分善念都会生出憎恶。何况在我搬离瑜华宫后,语歆仍与她同住,今日听来,她对和贵嫔的厌恶似是更添了些。

我伸手轻搭上她的背,含笑宽慰道:“玉穗那事竟让你记恨到现在…不是我为和贵嫔说话,可你看当日情景,玉穗大概确是行了惑主之事,和贵嫔没冤枉她。纵使她手段过于恶毒,你与她毕竟同住一宫,该忍的还是忍下吧。”

“这些道理我知道!我也看出玉穗当日大约确是不冤,可姐姐你知不知道她在瑜华宫都做得什么事?仗着自己是一宫主位,对自己身边的人动辄打骂也就罢了。可我也是陛下亲封的宫嫔,她凭什么拿我的宫人出气?就我晋封那日新调来的两个宫女,也不知是哪里惹得她不顺眼了,派人传了去便是一顿训斥,回来时二人眼圈都是红的。” 语歆快语如珠地抱怨着和贵嫔的种种,气的双颊都微微犯了红晕。

我一壁给她顺着气一壁道:“好了好了,知道你看不得这些。你爹是太医,医者父母心最是仁善,你啊,学得一样。” 之前种种,我知那沈循比他女儿世故多了。可说到底,他也还算是尽了一个医者该尽之责。我失宠时他未避事端不肯来诊脉,可但凡我让婉然林晋去找他,总要过上许久才见他们回来。后来连对他颇有意见的婉然也不得不承认:“沈院士问得很细,还翻了姐姐先前的脉案才开的方子。”

后宫波谲云诡,顶红踩白本就正常,当日我受了掌掴之辱没有太医肯前来我也不曾生气。沈循行事虽也势利,可到底还是尚存医者仁心,因此我请旨为语歆晋位,一方面是为今后行事铺路,另一方面也的的确确是想她位份高一些能过得好些。

语歆犹是气鼓鼓地狠一咬牙,道:“这也就是我见不到陛下几面,不然非向陛下请旨搬去和姐姐同住,不受她这份气!”

“怨不得瑶章今日出门这样早,原来是为了和宁才人说这些。”和贵嫔扶着侍女的手踏入殿中,面上怒意颇盛,停在我们面前咄咄而道,“你既不愿住瑜华宫,本宫去替你请旨便是。”

“和贵嫔娘娘去请旨?”我眼波微转扬眉看向她,清扬一笑,“呵,娘娘适才没听清瑶章妹妹说的?她未向陛下请旨是因为见不到陛下,又不是不敢。既如此,娘娘您如何帮她呢?”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意愈盛,一字一顿地道出,“娘娘您,不是同样难见陛下一面?”

后宫嫔妃中与我为敌的不止她一人,瑶妃与我也早已互难容下。可唯有这和贵嫔,我连表面的和睦也懒得维持,自那日的掌掴开始,我二人就已然撕破了脸,连粉饰太平也没有必要了。

“你…”和贵嫔咬牙怒指着我,我面上笑意半分不减,低头饮了口茶,清然道:“娘娘,气大伤身。既然娘娘有让荷瑶章搬走的意思又办不到,臣妾倒很乐意帮娘娘这个忙。”我的手搭在语歆手上,不再看和贵嫔,笑向她道:“中秋宫宴,诸位亲王命妇皆要入宫参宴,陛下事情也多得很,咱们不好这个时候再扰她。妹妹再忍上几日,过了中秋,姐姐同愉姬娘娘说一说,再向陛下请旨,定让妹妹搬到锦淑宫来。”低眉一思,又道,“愉姬娘娘从前住的澜曳斋目下空着,我记得后院池塘种了满池荷花,妹妹定会喜欢。”

听得殿门口候着的宫人道了一声“愉姬娘娘万安”,我循声站起了身见礼。愉姬边是步入边是笑道:“刚到殿门口就听里面聊得热闹,妹妹这是往锦淑宫邀什么人呢?”话毕了才向和贵嫔一福,“贵嫔娘娘万福。”

和贵嫔知我们交好,含怒咽了口气转身走开。我也从语歆席上离开,去自己的位子落座。

愉姬亲昵地握住我的手,欣慰道:“可算是大好了。前些日子想去看你,又怕风寒传给元沂不敢去,妹妹莫怪。”

我莞尔一福,道:“自是皇裔要紧。臣妾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娘娘每日差人来问,臣妾知娘娘担忧,又如何会怪娘娘?”

许是因我从众人视线中消失已久,今日乍然出现,不少嫔妃都微微一讶。不论她们在讶异之外还存着怎样的心思,在我面前都只是和善地问上几句病况,言语关切得仿佛后宫斗争从不存在。

可凭谁都清楚,这一切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宏晅这十几日来日日去静月轩探病罢了。

这些真少假多的问候,听上几遍就心中不耐,又不好表露,只得面带微笑地句句应下,直到皇后凤驾进了殿才可算告一段落。

众人见礼后落了座,皇后看着我语中虽有责备面上却是欣意:“大病初愈,本宫昨日不是叫人回了话再免你几日晨省?还来得这般早,仔细病情反复。”

我起身郑重福道:“多谢娘娘。臣妾身子已全然无碍了,自当按规矩来问安的。”

竫贵姬闻言冷然一笑:“依本宫看,宁才人你还是多休息几日为好。在座的谁不知宁才人病着的这些日子陛下日日守着,如是再有个反复,一众姐妹愈加见不着陛下了。”一句话激起了众人按捺的怒意,她犹似不觉,低垂着眼帘又道,“才人到底胆子大些,不比我们这些贵女出身的事事谨慎,有点小病小灾的就不敢见陛下唯恐伤及龙体,到时候只怕搭上全族都担待不起。”她的话至此陡然一顿,抬眼一睇我,轻笑道,“哦,倒是本宫疏忽了,才人你没有家族的顾虑。”

言中论及龙体安康,皇后对她的话虽未加置评,也叮嘱了我一句:“本宫知你和陛下情分深,可今后有类似的事还是当心着些,陛下宠着你你也要顾一顾大局。”

竫贵姬黛眉微微一挑,持了茶盏起来不再言语。我恭敬地福身应下,没有半句辩驳。这是个可大可小的错处,皇后这话虽听似责备,实则袒护有加。她不说重话不加惩戒,旁人总有不满也只得忍下。

一时安静,皇后敛了衣袖,缓缓道:“再过两日就是中秋了,今年的宫宴不仅有外命妇,靳倾的朵颀公主亦会参宴。诸位妹妹多加谨慎些,不可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

众人都起身道“诺”,我心下略生疑惑,朵颀竟一道回了锦都?可见这月余来我避不见人错过了多少事。越发地拿不准宏晅究竟是何意,如是要纳她入后宫,这些日子大可让她住在宫中;如要她嫁给宗亲外臣,直接下旨赐婚便可。如此拖着,委实教人不明就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月亮好圆”菇凉凌晨一点多给阿箫扔雷T_T…菇凉早点睡…

34 033中秋

宫宴时的嫔妃座次照旧依品级定,帝后并肩而坐,宏晅下首坐得仍是琳妃,皇后下首却不是瑶妃,而是朵颀公主。这样的安排使众人入了殿一见心里便有疑惑,如是当真按先前的意思不打算让她进后宫,安排她与殿中的外命妇同席就是了。何须将席位设在九阶之上、又位列众嫔妃之前?

因而这好端端的中秋团圆宴也过得各怀心思,如今四妃尚缺二、三夫人皆空,难不成一举登上此位的竟会是个异族公主?我几次三番想从朵颀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她却一直闷着头自顾自地饮酒用餐,几是视这宏大的宫宴于无物,唯有帝后与她交谈时她才会应上两句。

语歆也瞧出不对,知不能问,坐在我身边也小声犯着嘀咕:“这是哪一出?眼见着一个个贵女都没到三夫人四妃的位子上,连九嫔都只有一个,她一个胡夷要骑到众人头上去么?”

我只作未闻,汤匙自瓷碗中浅舀了一勺汤送进口中。她急于寻个答案,见我不言又一再追问:“宁姐姐,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何必去管是什么意思?”我眉心略蹙稍显不耐,淡泊道,“陛下若是喜欢,到什么位子上也不足为奇。”

语歆悻悻地闭了口,扭头去看殿中歌舞。别的嫔妃除却偶尔交谈上几句也皆在欣赏歌舞,可心中也互相知道,今日碰上这样的情景,谁又有心思当真去欣赏歌舞呢?

人人都是表面维持着平和捱到宫宴结束,行礼恭送帝后离开后各自回宫。团圆佳节,皇帝于情于理要与皇后共度,旁人也没什么资格去争。

各宫都早早备下了宫饼,主位与随居宫嫔及阖宫宫人一同小聚过节。我与愉姬从前都是做过宫女的人,对这些吃食颇有研究,一早就亲自做了一些搁下。宫宴散后我回静月轩换了身常服,便带着一众宫人拎着食盒往愉姬所住的娴思殿去了。只是在自己宫中行走,平日里谁也不会带这许多宫人,但中秋团圆图个人多热闹,自然是宫人们同往的好。

我与愉姬也不拘那些繁复礼数,见了面相互一福便落了座,身边得脸的宫女宦官也都得允入席,吃着茶点闲聊好不热闹。

愉姬将盛着桂花宫饼的碟子递到我跟前,笑道:“有日子不做这些了,妹妹尝尝看。”

我取了一块,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皮薄馅软,顿时满口溢香,旋即笑赞道:“‘秋花之香者,莫能如桂。’娘娘竟能把这花香留得这样好,就跟刚采的似的。”

她抿唇而笑,也拿起一块,道:“喜欢就好。难得今年桂花开得格外好,改日多做些给妹妹。”

我故作客气地颌首道:“不劳娘娘多做,娘娘教臣妾怎么做就是了。”

愉姬笑出了声,手指点着我道:“听着大方,实是要把我这点手艺都抢了去。”一旁的婉然缠枝也都笑起来,忽听得殿门口传来一阵宫人问安的声音,我奇道:“咦?今儿个各宫都小聚着,谁这个时候来?”

愉姬也不明,扬音叫来宫人询问,那宦官禀说:“是瑜华宫绮灵轩的沈闲华。”

我与愉姬不解地相视一望,她吩咐道:“快请她进来。”

语歆也已换了身常服,一袭杏色的宫缎交领襦裙很显温婉。迤逦而至,向我们一福:“愉姬娘娘万安,宁才人娘子万安。”

“别多礼了,来坐。”愉姬和善地招一招手请她坐,待她坐定后方问道,“这么晚了,闲华妹妹不在自己宫里好好过节,可有什么事?”

语歆张口要答,想了想又咬了下唇,欲言又止。我见状了然,笑向愉姬道:“娘娘别问了,说了怕伤和睦。”

愉姬微一怔,随即也是明了神色。中秋佳节,自是没什么旁的大事,她左不过就是不愿同和贵嫔多处罢了。愉姬嗔笑一声劝她说:“妹妹也莫太使性子,好歹是一宫主位,今儿个中秋,你不在总不合适。”

语歆大是委屈地低声道:“和她一起过中秋才是不合适。还不定又要寻荷韵她们什么错处,横竖过不好这节。”

愉姬闻言只觉奇怪:“你在瑜华宫也有一年多了,怎么近些日子她总找你不痛快?”她说着扫了一眼语歆带来的两名宫女,正是她此番晋位后新添的宫人,又问,“是新来的宫娥办事不机灵?”

语歆鼓着气低头不语,我与愉姬本就都拿她当小孩子看,又见她此时这一副小女儿赌气的神态,自要哄上一哄,愉姬便斥着宫娥道:“哪有这样给自家娘子惹麻烦的!若服侍不好都去浣衣局做杂役!”

那两名宫娥急忙跪下,连连道“娘娘恕罪”。我怒意略生:“跟谁赔罪呢!当真是不会做事!”

语歆的眉头紧紧蹙着,拽着我的衣袖道:“姐姐不怪她们,就是那和贵嫔不讲理,处处找麻烦,也不知我是哪里得罪她了。”

我颜色稍缓,不耐地向那两名宫娥摆了摆手命她们退下。转而笑着向语歆道:“好端端的佳节,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来尝尝这些点心,尤其那道桂花宫饼,愉姬娘娘的手艺真是小觑不得。”

语歆笑得勉强,吃了一口那宫饼,赞赏之意却是不假:“当真是美味,连皇后娘娘赐下来的宫饼也比下去了。”

愉姬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嗤一笑,道:“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去,非治你个大不敬。”

那天我们三人在娴思殿中聊得甚欢,各自回去休息时已很晚了。所幸皇后知六宫皆会庆贺到晚间,早下了旨免去次日的晨省。我坐在妆台前,任由婉然为我一一卸下髻上珠钗,从镜中瞧见她面色微冷,笑问她怎么了。她犹犹豫豫地道:“姐姐,会不会太过了?毕竟…”

我长长一呼吸:“我知道,不会太久,最多再有两三日,也就该了事了。”

婉然担忧地皱着眉,又道:“可…能成吗?毕竟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事…如是不成,那边反倒防心更甚了。”

我对镜轻笑,一边摘下碧玉耳坠一边道:“要寻大事本就不容易,她又素来不得陛下心意,也难找出什么大事,这样可大可小的事最好。再则,加上先前那些,分量也够重了。”

婉然仍是神色闷闷,我续道:“不必这么多担忧。这机会是天赐的,没有放着不用的道理。这些日子叫云溪诗染多和那边走动着,别错失了什么。”

“可…我觉得,若要陛下发落,还得让陛下知道姐姐的事才行。”

我点了点头,笑意深长:“这个自然。这一出本也就是为了牵出个由头,有了那个由头,一切都可水到渠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_(:3」∠)_…这章更得时间太巧…昨儿端午刚过完今天更中秋…祝大家中秋快乐!【严肃脸】

吐句无关的小槽…昨天端午于是阿箫编了一下午五彩线手环…然后…感想是…《锁香楼》里崇亲王送给闵素儿那条五彩线手环…一定不是他自己编的!这货忒费工夫!

近期因为更新时间不太稳定对各位读者造成了些困扰…于是以后会每天在文案部分注明下一次的更新时间(就不在作者有话说写了,因为作者有话说很多时候要推基友的文啦~写注释啦~放品秩表什么的)。先前造成的不便阿箫表示很抱歉。

35 034雪耻

接下来几日,我每天都会花上两三个时辰在娴思殿,向愉姬讨教如何做那桂花宫饼。不知是何处掌握得不好,即便是由她一步步地带着做下来,最后的味道也不过八分像。我自己颓丧不已,语歆却格外喜欢,来静月轩小坐时总要吃上两块。

她来的勤,偶尔也能与宏晅碰面,但她似乎很惧怕宏晅,每次他一来,她便不愿多留,敷衍几句就行礼告退。而后又苦着脸向我抱怨说:“连想吃姐姐做的点心都这样难。”

我掩嘴笑道:“日后若想吃,叫人来说一声,姐姐给你送过去就是了。”

她也不跟我拘这个礼,回回犯了馋就大大方方地差人来要,但凡宏晅不在的时候,我总是亲自送去,和她就愈发熟络。

这日午后,她身边的荷韵又到了静月轩,向我一福:“才人娘子万安。”礼毕将一只小檀木盒奉到我面前,垂首道,“瑶章娘子说看才人娘子这几日精神不佳,这是提神的熏香,娘子大概用得上。”

我随手打开那盒子,看着里面一颗颗淡粉色香饵笑道:“真是心细。这点小毛病我自己都没在意。”笑意微敛,又道,“还有何事?”

荷韵眼帘低垂,轻轻道了句:“娘子,可以了。”复又福身,“没旁的事了,奴婢告退。”

她离开不久,我叫来婉然,将已做好的桂花宫饼装进食盒出了门往瑜华宫去。锦淑宫与瑜华宫一东一西,离得并不算近,行至一半,与宏晅打了个照面。

“陛下圣安。”我屈膝一福,他走近我,笑言:“正打算去找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给荷瑶章送点心。”我说着面露难色,踟蹰地望一望拎着食盒的婉然又看一看他,“既如此…改日再去吧。”

他摇头一笑:“无碍。瑜华宫离得也不远了,朕陪你走走。”

他揽着我,一众宫人都远远随着。秋风缓和,轻轻地卷着飘落在地的枯叶,枯叶蹭着地面沙沙轻响。我细细听着那声响,沉默不言。

“有心事?”他问我。

“不算心事。”我思量着淡淡道,“臣妾听说…祺裕长公主昨日请旨回靳倾了?”

“是。朕没准,让她再多住些日子陪陪皇太后。”

我轻轻“哦”了一声,又恢复沉默。他忽然停住了脚,我自也随之停住,他转向我,神色平静地问:“你其实是想问朵颀公主的事,是不是?”

我一愣,颌首默认。

宏晅前行了两步,复又停住,负手而立,一声轻笑:“你嫉妒?”

我在他身后欠身道:“臣妾不敢。”

“不敢?”他的反问之言颇具戏谑之意,口气一转又是令人不得辩驳的发沉语声,“你只说,你是否不愿她入宫为妃?”

我一阵阵的心惊,见他身形半点不动,分明不容我回避此问。回答时每说一字都禁不住地打颤:“是…臣妾心中不愿,但臣妾…会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他又是轻笑,转过身来看着我,目不转睛。我胸中惧意顿生,立在原地暗自咬着下唇望着他。他愈是不言我愈是恐惧,避着他的视线头也不敢抬。蓦地听他一笑,似是再也忍不住一般地笑,而后对我道:“也没说错什么,何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我猛松口气,含怒瞥他:“陛下有意吓唬臣妾,现在还来笑话!”

他笑意更盛,过来在我颊上一捏:“叫你吃那没影的醋。别瞎琢磨,朕从来没有纳她的意思。带她会锦都是因为汗王铁了心想让她进后宫不可,朕只好这么拖着。等日子长了,看看她愿意嫁给哪位世家宗亲,朕再赐婚。”

他一句句解释得很是坦诚,听不出有半点隐瞒,口气轻缓,似是怕我再生什么误会。我犹自低头看着绣鞋不言不语,他又道:“这么大脾气…为夫日后再不唬娘子了行不行?”

我竭力板着脸,还是“嗤”地一声笑出来,红着脸低着头一味往前走:“那么多宫人都看着,陛下您也说得出…”

他疾走了两步赶上我的同时伸手再度将我揽住,在我耳边的低语带着阵阵热气:“娘子你太害羞,为夫说话还是有分寸的,自知哪些话该留到晚上跟娘子一个人说…”

我面上登时蹿了热,含羞怒瞪,心觉再驳下去下一句又不知要被他调侃成什么样子。无奈地忍住口舌之快,任由他这样搂着往瑜华宫去。

语歆的住处在瑜华宫西侧,途径欣华殿时却被殿内传来的声响一惊,陡然顿住脚步。殿里阵阵女子的哭喊求饶之声不绝于耳,宏晅眉头一锁,面色疑惑中隐有不悦:“去看看。”

殿门口的宫人刚要通报却被郑褚拦住,我们站在殿门一侧往里看,是和贵嫔在责打宫女。宫人跪了一地,殿中央跪着的一个宫女以手支地硬撑着不往下倒,可一下下落在背上的板子还是让她不住地前倾。

语歆跪在端坐主位的和贵嫔身边已经哭得晕了妆,哽咽着求道:“娘娘恕罪…那香饵是臣妾吩咐她送去的,怪不得她…”

和贵嫔柔荑支着额头,话语轻缓地说:“行了,瑶章你不用为她说情。本宫知道她从前就和静月轩那贱婢交好,瑜华宫容不得这吃里扒外的人。”

“娘娘…娘娘臣妾求您饶她一命…已经打了这么久,再打下去她定是一死…”语歆说着低头去擦眼泪,却如何也擦不完,“再说…宁姐姐从前在瑜华宫时也未不敬过娘娘,娘娘您何须如此记恨…”

便见和贵嫔冷睇她一眼,向那宫女道:“既然你家娘子如此护你,本宫也不难为你了。来人,拖出去剥衣杖责。”

殿中的一切声响戛然而止。宦官拖着那宫女站起身,她明明已经虚弱得没有半分力气,却突然一挣,猛向旁边的柱子撞去。我陡然一惊:“荷韵!”来不及有什么顾虑便冲进了殿,在她的额头触到红柱前拼力将她拉住。

“尚仪…”她惊惧交加地望着我,反应了一瞬才回了神,垂首改口道,“才人娘子。”

“干什么寻死!”我扶着她低斥,“惊了圣驾你担待得起吗!”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和贵嫔和语歆一时都怔住了。听了我最后一言一同回了神,齐齐望向殿门口,慌忙跪倒,行礼如仪。

宏晅进了殿落座,神色冷峻不已。未命免礼,只沉然问语歆:“瑶章,你说,怎么回事。”

“陛下恕罪…”语歆犹是止不住眼泪,一叩首道,“荷韵是臣妾身边的宫女,方才臣妾叫她去给宁才人送了一趟提神的香饵,和贵嫔娘娘便恼了…说她…说她吃里扒外,非要严惩不可。”

宏晅面色更沉,和贵嫔急忙解释道:“不是的…陛下,是这宫女不肯安心做事,三天两头往静月轩跑,臣妾才罚了她。”

“她哪次去静月轩不是臣妾吩咐的?”语歆含着泪怒然反驳,“臣妾吩咐她去找宁才人,回来您就拿她出气…就算她从前和宁才人交好,您也不能如此…”

宏晅闻及此轻哼一笑:“和宁才人交好?贵嫔你消息如此灵通,连瑶章身边的宫女和谁交好都清楚。”他扫了荷韵一眼,继道,“既如此,便不可能不知荷韵从前是在御前服侍的。如此酷刑,你是记恨宁才人,还是怨怼朕?”

和贵嫔惊慌失措之下连道了几声“臣妾不敢”,我仍是扶着已身受重伤御驾之前又不敢起身的荷韵,愤然道:“贵嫔娘娘!先前您对臣妾有怨掌掴臣妾也就罢了,如今又对一个宫女剥衣杖责,您心思未免太狠!”

我话语中尽是愤怒,似是忍无可忍的脱口之言,实则在这所有的争辩中,唯独这一句是我真正需要宏晅听到的。我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眼见他闻及“掌掴”二字时眉心狠狠一跳,这许多的铺垫、甚至是苦肉计可算没有白费。听我说完,宏晅方悠悠开了口,轻缓的言语中透着无尽的怒意:“掌掴宁才人?倒看不出贵嫔你有这样的胆子。”

“不…不是的…”和贵嫔面色一白,滞了一瞬连连叩首道,“陛下恕罪…臣妾那日是见宁才人礼数不周才教训了她…”

“当年是朕亲自下旨封她做御前尚仪,看的便是她举止得体。轮得到你来嫌她礼数不周?”宏晅始终语气平静,从未有什么波澜。可但凡与他相熟的人都知晓,越是这样便越说明他此时恼怒,“她随在朕身边这么多年,朕都不曾动手打过她,你倒是什么都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