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身影经过,她才抬步朝里头进去。

小皇子睡了,岚儿在一侧轻晃着摇篮,一面还低低哼着小曲儿。病了好长一段日子,小皇子的脸也消瘦许多,璇玑见他的小嘴瘪了瘪,又将头歪至另一处。

璇玑不免笑了下,岚儿抬头,瞧见立于门口的她,愣了下,随即站起来:“你来做什么?”

“华妃娘娘让我来探望殿下。”

跨步入内,岚儿却是拦在她身前,沉声道:“殿下睡了,请回吧。”

璇玑并不打算走,只问:“苏妃娘娘呢?”

“我们娘娘在内室歇息。”

“那我等娘娘醒来。”

岚儿的眉头一拧,听得女子幽声传出来:“谁来了?”

岚儿迟疑了下,转身入内。璇玑不觉抬步往前,立于小皇子的摇篮前,他睡得正熟,不知是感觉到了来人还是如何,他的小嘴努了努,模样煞是可爱。

身后的珠帘轻俏碰撞,接着,听岚儿道:“我们娘娘传你进去。”

又看了小皇子一眼,璇玑才折身入内。

苏妃并未睡,她的面前,是一盘残局,晶莹的白子轻巧夹在她的指缝间,她一手支颔,似还在犹豫这一步究竟该往哪里下。

璇玑上前,悄声行礼。她未抬眸,却是一脸笑颜:“华妃到底不肯来。”

华妃不来,本就是意料中的事。瞧着面前尤带着三分病容的女子,璇玑却是陷入了沉思。小皇子在她宫里,她却只留岚儿在一旁看着,甚至都不曾叫人将摇篮搬进内室来。她看着,似并不喜欢孩子。

小皇子她也只见过一次,见了,也是满心欢喜。苏妃既是要来做儿子的,就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除非——

她想起华妃的话,想到刘昭仪的死。

眸光,悄无声息地掠过女子的眉目,那眉宇之间,除了无处落子的犹豫倒也看不出其他。许久之后,她才将手中的白子落下,神色高兴起来,璇玑探望一眼,倒是一步好棋。只是,这原本的残局倒并不是特别的难,而苏妃的样子却像是冥想了好久的。

“怎么,来本宫这里,就没什么要和本宫说的?”突然的一句话,瞬间唤回璇玑的思绪。

慌忙正了身,因为上次的谈话,对着苏妃,她倒是多了一分坦然:“娘娘如何不让殿下睡在内室来?”

苏妃略怔了下,却是笑:“本宫不认为你是特意来教本宫如何带孩子的。”

璇玑低了头:“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奇怪娘娘不把殿下置于眼皮底下何以安心?”

纤长的手指绕着手中的帕子,那眸光终归凝了起来,她瞧着她,低声开口:“她想动皇长子么?”

知道她聪明,璇玑没有否认:“让奴婢动手。”

“呵呵。”苏妃嫣然笑着,“只可惜她不知道你如今是本宫的人。”

一句话,让璇玑呆了呆。

她如今,算是苏妃的人么?这恐怕…也不算吧?

收回了心思,她又道:“奴婢若是不动手,怕她会疑心。”

女子面上的笑容被很好的敛起,苏妃起了身,沉吟片刻,却是开口:“你不能动这个手,若被皇上知道,你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了命。”她的言语之间,担忧的不是小皇子,却是璇玑。

讶然地看着她,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开始慢慢地潜移默化了。可那究竟是什么,璇玑也说不上来。

璇玑内心有些慌乱,努力将胸口的那口气压制下去,才轻声道:“既然奴婢和娘娘站在同一条线上,奴婢斗胆想问娘娘,这次殿下的病因…”瞧了一眼,再将眸光压低。

苏妃竟丝毫不曾掩饰,径直开口:“以为是本宫做的手脚?咳…”她低低咳嗽着,嗤笑道,“本宫还不至于这般心狠手辣。”

璇玑似是松了口气,顺口道:“不止殿下,华妃娘娘还以为当年刘昭仪难产一事,也与娘娘有关。”

这一次,苏妃的神色一僵,随即转了身,低低开口:“所以她怕了,才想着要你来先下手为强?呵,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璇玑,本宫早说过的,你也需防着她。”

璇玑也不惧她,径直问:“依您之见,奴婢需要怎么做?”

苏妃背对着她,悠悠开口:“小皇子生病,确是有人从中作梗。”

一惊,脱口问:“娘娘为何不说?”

她冷笑道:“本宫还不知道是谁,不过很明显,那人是想嫁祸于人。”侧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璇玑一眼,璇玑已恍然大悟:“想嫁祸给华妃娘娘?”

的确,如今的形式,还有谁背这个黑锅比华妃还合适呢?她才怀孕,苏妃过继了皇长子,且皇帝对苏妃的宠爱一如既往,华妃存了妒心,再正常不过。

苏妃轻柔一笑,坐回了榻上,慵懒地靠上一侧的软垫,睨视着面前的宫女,继而挥了挥手:“去吧,此事本宫会安排好的。”末了,她又叮嘱着,“你别插手就是了。”

怔了下,到底点了头。

让她别插手,这件事就是与她无关了。不管,最后出事的是谁,都与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外间,岚儿还哄着小皇子,她未上前,刻意放松了步子出去。余光瞥见那宫装的一角,岚儿只作未见,依旧轻摇着摇篮。见璇玑出去,岚儿才回身入了内室,不解地开口:“小姐为何要帮她?”她在外头看着小皇子,也正好守着外间,主子的话却是刻意听得一清二楚。

苏妃并不解释,只淡声吩咐着:“去告诉外头,说本宫喉咙不舒服,想着吃燕窝。”

“小姐难道忘了…”

宫女似是好意提醒,却见苏妃的眸子猛地一紧,冷声开口:“本宫心里有数,不会耽误大事!”

步履极缓,璇玑此刻却是不想回祥屏宫去。华妃吩咐的这件事,她是不可能去做的。此次入宫,她不会让任何人握住她的把柄。连薄奚珩都不行,她华妃更不行。

缓缓的,停下步子。回廊外,鸟儿追逐着草木间玩耍,清脆地吟唱着。扶着朱色廊柱痴痴地望着,丝毫未曾注意到身后有脚步悄然靠近。

佟寅等一众宫人都远远地跟着,薄奚珩贴近璇玑身后,俯身过去。

璇玑只觉得耳畔传来一股温湿的气,她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撞上男子近在咫尺的容颜,不禁“啊”了一声,忙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他皱了眉:“紧张什么?朕不过是好奇,你一动不动站在这里,在看什么。”

“奴婢…见院中鸟儿玩的欢快,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仍然低着头,言语恭敬。

皇帝不以为然地一笑:“朕倒是想起来,前些日子苏妃宫里还有一只受了伤的鸟儿,嗯,如今像是不在了。”他回眸,看了佟寅一眼,似是求证。

佟寅忙上前道:“是,鸟儿的伤好了,娘娘仁慈,就给放了。”

不知为何,他们的话,竟又叫璇玑想起那次在宫中见到的鸽子来。只不过,她亦知道,定不会是苏妃宫里的那一只。

皇帝没有急着走,站住了步子低低地看着地上的女子。从晋玄王进京开始,他就想方设法往他身边安插眼线,千挑万选地,选中了她。呵,原来那么长的时间,她在他的眼里,一直不过是用来牵制晋玄王的一枚棋子而已。殊不知此刻,晋玄王早已在千里之遥的晋国封地了。

“皇上,您不是要过慧玉宫去么?”佟寅近前,好意提醒。

他“唔”了一声,步子依旧未动。璇玑想了想,不觉开口:“奴婢斗胆,皇上多日不过祥屏宫探望我们娘娘了。”

“哦?华妃吃味了?”

她低着头:“奴婢不敢说。”

薄奚珩蓦地一笑,道了声“起来”,盯着她,道:“那你告诉朕,是你主子叫你在此候着朕,还是你自个儿来的?”

才想起这是过慧玉宫必经之路,多疑如他,难免会怀疑。

没有迟疑地开口:“娘娘在宫里安胎,奴婢代娘娘过慧玉宫去探了殿下回来,凑巧,就见着皇上了。”

“你倒是忠心!”伸手,握住女子纤细的手腕,他转了身,“那朕就走一趟祥屏宫。”

“多谢皇上。”被他握着手,她有些尴尬。

他又道:“此刻你妹妹想来正享受晋玄王的宠爱。”略侧了脸,睨视着身侧的女子,“如何?觉得难过么?”

她只一句:“王爷不是奴婢的良人。”

皇帝爽朗一笑,握着她皓腕的手收紧:“看着朕。”

暗自深吸了口气,抬头迎上他的俊颜,深寂的眼底是一片悄无声息的宁静。忍住了颤抖,嘴角噙着笑:“奴婢和王爷没有关系。”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是她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的。

他似是满意,忽而转口道:“他的确不是你的良人。若是朕说要你呢?”

浑身狠狠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两边明黄的缀玉璎珞垂挂下来,晃动在眼前,惹得她有些犯晕。强撑着那份意识,勉强开口:“皇上是因为王爷才留奴婢在宫里的,此事让王爷知道了,可不好。”

他的明眸一闪,笑道:“朕纳妃,不必昭告天下。还是,你以为朕怕他?”

“奴婢不敢。”

他扬声一笑:“整个西凉都是朕的,还有什么朕要不到的?”

他的话,只说得璇玑一阵心潮澎湃,刻意压下了胸口的怒意。目光从那一身明黄移开,她低眉垂目,音色却清晰如丝竹,声声慢:“皇上,难得有心人。”

大手蓦地一紧,薄奚珩的眸光一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宫女。恍惚中,他仿佛又看见那熟悉的娇颜,还有她曾执手倾诉的那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宫闱血】02

看着他的脸色越发地冷峻,璇玑忍着手腕的痛,低声道:“方才奴婢过慧玉宫之时,苏妃娘娘就是这样说的。”

一句“苏妃”,薄奚珩瞬间回了神,眉心紧拧,他只问:“你说苏妃说的?”

“是苏妃娘娘说的。”顿了顿,璇玑又低声问,“皇上以为是谁说的?”

他的面色依旧低沉,松了手,身后的宫女继续说着:“是苏妃娘娘和岚儿说的,奴婢只是凑巧听见罢了。”略解释了一句,她是华妃的宫女,苏妃若是对她说这种,终归要让人生疑的。

男子忽而回想起那日,她来乾承宫认错的样子,还有她问他要过继小皇子的样子。内心似有一股暖意流淌而过,嘴角微扬,脚下的步子轻快。

皇帝驾到,华妃扶了宫女的手亲自出来迎驾。

此刻薄奚珩的脸上,早已看不出一丝阴霾,笑着将她扶起身,柔声问着:“这几日身子如何?祥屏宫的人可有好好照料着?”

华妃脸上还洋溢着皇帝突然驾到的喜悦,细细答着:“谢皇上惦念,臣妾这里一切安好。皇上日理万机,先过里头歇息会儿,恰巧今儿内务府送了新茶来,臣妾让人沏一壶给您尝尝?”

他应了声,璇玑忙上前替他们拂开了珠帘,男子走过她面前时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璇玑心底微微一惊,顺从地跟在他们身后。

只一会儿,便有宫女端了茶上来,粉彩百花地的杯子,上好的绿幽茶叶在里头缓缓地翻滚漂浮着,散着沁人的香。

皇帝微抿一口,满意地点了头:“确实比往年的味道更香醇。”

见他笑了,华妃更开心了,乖顺地坐在他的身侧,低言着:“皇上若是喜欢,臣妾愿每日都给您备着。”

薄奚珩自是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却只不动声色地开口:“这倒不必,你现下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安胎,这些杂碎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话落,他却不经意地回眸,睨视了璇玑一眼,“若你的宫女有空,倒是可以替朕备上一壶半盏的。”

怔忡间,他的目光已然收回,又是漫不经心地浅饮了一口。

华妃眼底的眸光一沉,依旧轻巧一笑,并未动怒:“只要皇上喜欢,哪怕让臣妾的宫女天天去乾承宫伺候,亦是可以的。”

他捉住她纤细的玉手,笑着问:“舍得?”

没有丝毫的迟疑,华妃抿着唇笑:“对着皇上,臣妾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她意在告诉他。当初是因为晋玄王,是以她才拒绝,如今对着薄奚珩,到底是不一样的。

“璇玑。”他突然低低地叫。

“奴婢在。”低头上前,底下盘算着各种拒绝他的理由,却不想,他只道:“华妃,你的这个宫女倒是真的好。巴巴地守着朕,提醒朕多日不来祥屏宫了呢。”

此话,说得华妃一怔,他又笑:“如此忠心,叫朕怎么好夺人所爱?”

华妃悄然抬眸看了璇玑一眼,没有说话。璇玑垂下眼睑瞧着脚上的丝履,心底回想着方才在回廊上,他说过的那些话。

突然之间竟觉得可笑起来。这个男子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一盏茶喝完,华妃欲再叫人重沏,薄奚珩却起了身,说是记挂着去看皇长子。送至宫门口,直到御驾消失在拐角,华妃面上的笑容才一点点地敛起。

璇玑轻扶了她入内,方才他用过的杯子仍然搁在茶几上,华妃也不叫人来收拾,璇玑心知她因为皇帝不留宿的事而生气。思忖片刻,才开口:“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

听她开了口,华妃才幽幽一笑,转口竟问:“今日过慧玉宫,瞧见小皇子,觉得如何?”

璇玑只撒了谎:“此事,奴婢需要等个好时机。”

抬眸瞧了她一眼,见璇玑一脸镇定,华妃终是放了心。握着帕子起身,在窗口站了良久,她转身,握住璇玑的手,轻拍着开口:“赶明儿,本宫在皇上跟前给你说说。”

被她握着的手有些不自在,璇玑低声问:“娘娘帮奴婢说什么?”

女子柔媚一笑:“还能说什么?本宫看皇上也喜欢你,做主子总也比做奴婢好。”

心底猛地一颤,指尖像是瞬息冰凉一片,她慌忙跪下:“娘娘,奴婢绝无非分之想!今日皇上不过几句玩笑话,您怎么能当真?”

却不想,此刻华妃的眼底竟没有半分不悦,弯腰将她扶起来,笑着道:“瞧把你给紧张的?本宫又没说是你的不是。是皇上喜欢你,有什么错不错的?”女子的话语轻巧,自始至终都语笑盈盈,璇玑却是想起当日她还怕自己勾引皇帝而极力试探过,如今这一百八十度变化的态度始终叫她心有芥蒂。

华妃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如今她怀了身孕,不方便侍寝。皇帝正值年轻,是个正常的男人,与其便宜后宫那些女人,倒不如把璇玑推出去。她好歹是自己的人,只要小皇子的事尘埃落定,也不怕她背叛自己。届时,只要动点手脚,不让她怀孕,还怕有人威胁到自己的位子么?

这日,从内室出来时,华妃最后留给她一句“就当是你帮本宫除掉那块绊脚石的赏赐”。嘴角弯弯,华妃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用除掉皇长子的事来赏赐她,不过是一面赏赐一面牵制罢了。华妃是不信这宫里会有人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只可惜了,她璇玑就是那万里挑一的一个。

这辈子,唯他的怀抱,她不稀罕。

幸好,皇长子没出事前,她不会去跟薄奚珩说这件事。苏妃让她不要插手,那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等。

拣了脚下的小石子随手丢入湖中,看着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去。她忽而想起西凉要和鄢姜联姻的事,此事在宫中保密得极好,后宫嫔妃们尔虞我诈,只盼着一朝能坐上中宫的位子,真不知那鄢姜公主来的时候,她们一个个的,会是怎样的神色?

还有苏妃,她早有预感后位不是为她设的,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中宫有人,她还会如现在般淡定么?不禁嗤笑一声,她为何要在意苏妃的想法?

苏妃帮她,不过是为了还晋玄王一个恩情,那么这次过后,她也不会再插手她的事情。其实这样也好,断得干干净净,她不想多有牵挂。

蓦然,又想起穆妁。她去了晋国,一定比在宫里过的好。可是她离不了这皇宫了,从她在冷宫遇见华妃起,从她利用香味帮华妃争宠起,就注定了。

她即便想走,也会有人拼命地拴着她。

苦涩地笑,涟漪渐渐散去,湖面又开始恢复了平静。凝望处,好似出现了男子清晰的容颜,还有他嘴角那抹熟悉的笑。璇玑心底猛地一惊,几乎是本能地又丢了一颗石子下去。

捂着胸口,她是怎么了?怎么会好端端地看见晋玄王的脸?

蓦地,又想起苏妃对她说的那句话。那句,她说的——王爷,不要走。

猛地闭上双眼,暗中掐了自己一把,警告自己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

离西凉与鄢姜交界五百里处,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从关卡一路绵延三五十丈。为首的将军一身玄冰铠甲,轮廓分明的脸上未见一丝笑意。他的马后,华丽的马车紧随其后,锦绣垂挂的车帘随风微微飘动着,凝眸处,并不曾见那鄢姜公主的身影。哪怕,是一角裙边。

夜幕降临,将军下令扎营。

暖意十足的风里,突然像是夹杂了犀利的剑气。鄢姜将军握着佩剑的手猛地一紧,低沉了声道:“有异动!保护公主!”

他的话音才落,从两侧的林子里已经窜出无数的黑衣蒙面人,刹那间,喊杀声一片,到处的刀光剑影,还有兵器碰撞的刺耳声响。

奋力突围,有两个蒙面人挥剑杀了马车边上的侍卫,跳上马车,剑鞘用力一挑,将面前那沉重的车帘掀起。蒙面人的眼睛猛地一撑,他像是猛地意识到不好,转身大叫着:“撤退!”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纷纷朝林子深处退去。

鄢姜的侍卫欲追,却听那将军抬了手:“莫追!”

在他身侧的副将一脸紧张:“将军,马车…被他们看到了,此事…”

将军却是冷冷一笑:“此事就不是我们需要担忧的,去守着马车,收拾残局。”

“这…”副将见他一脸坚定,只能应声。

撤退的蒙面人一路狂奔,在离开鄢姜送嫁队伍半里地的时候,才发现开始留在这里的马匹全都不翼而飞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不好”,在他们的周围,突然冲出许多士兵,将一群蒙面人团团围住。

庆陵王府邸。

女子娇吟的声音从卧室内清幽传出来,男子紧拥着女子雪白的**,赤身的两具身体紧紧地交缠在一起。他低喘着气,一次又一次地欲将底下女子刺穿。

恰逢此事,有声响自外头传来,接着,是“啪”的一声,一人冲破了内室的窗,滚落在地上。

庆陵王浑身一阵警觉,早已翻身而起。他身下的女子惊叫一声,慌忙扯过一侧的薄衾裹住了自己**的**。

取过架子上的衣服套上,他已疾步出去,屏风那侧的黑衣人已是浑身浴血,见他出来,艰难地抬头,开口道:“王…王爷,我们中了埋伏…”

“什么?”庆陵王的眼底闪过一丝戾气,疾步过去,抓住他的衣领,试图听得更清楚些。

那人强撑着意识:“鄢姜公主的马车是…是空的…”庆陵王眸色一惊,只听他又道,“我们撤回来的时候,遭了埋…伏,整整,八百铁骑…全是…禁卫军,王爷…”他还想说什么,却是没了力气,头一歪,已气绝身亡。

庆陵王的耳畔回想着“八百铁骑”“禁卫军”…

他猛地,像是想起什么,薄奚珩既是全盘操控了,又是如何让他的人突围来和他告密的?心头一紧,他大叫不好,才起身,床上的女子已穿好衣服,绕出来,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臂,娇嗔地哭:“王爷,他是谁啊?是不是刺客?王爷,妾身好怕…”

目光,瞥见挂在墙上的宝剑,他“锃”的一声将长剑抽出,狠狠一剑刺进美艳女子的腹部。大步出去,才要喊人,见王府的管家急急跑来,看见他手中染了鲜血的长剑,怔了怔,才说:“王爷不好了,王府被人包围了!”

庆陵王的脸色一白,果然…

***

此消息传入京已是五日后,薄奚珩盯着手中的密件看了良久,冷冷一笑。和亲的消息他未发,也相信他的那些兄弟们个个神通广大,可以打探到此事,倒是不想,还真有那么傻的人。

韩青上前一步,开口道:“这一次人赃并获,皇上再不必担心其他王爷有二话。人,也已经押送回京,再有七八日,也到了。”

“还是皇上英明。”丞相淡笑着开口。

皇帝只回转了身:“鄢姜公主如何?”

韩青忙答:“皇上放心,公主应该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我们的人是看着送亲队伍在翌日清晨照常起程的。”

薄奚珩点了头,如此就好。至于刺客一事,也只能等他们进京,再行解释了。

璇玑自内务府回来之时,远远的,便瞧见那边的长廊上韩青与丞相的身影。他们走的不算快,两个人似乎还在说着什么。若不是有什么大事,韩青和丞相是不会一起入宫来的,璇玑略皱了眉,莫不是和鄢姜联姻的事?那么长时间没有动静,想来也该来了。

“璇姐姐。”身后的宫女见她停下了步子,低唤了她一声。

回过神,笑了笑,与宫女一起回了宫。

已经过去多日,华妃似乎开始等不及了,催着问璇玑那件事什么时候能解决。没有好的理由,她也不能老往慧玉宫去问苏妃到底打算怎么办。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借机推延。

五月底,闷热午后。

华妃因被皇长子的事困扰,翻来覆去却都是睡不着。她也知此事要做起来必须很谨慎,只是迟迟不见璇玑动手,她倒是忍不住了。

唤了璇玑进去,才欲问话,忽听得外头传来佟寅的声音:“皇上驾到——”

华妃到喉咙口的话到底咽了下去,忙整了妆容起身。璇玑上前扶了她出去,见薄奚珩已经大步进来,拦住了华妃行礼,皱了眉道:“朕听闻你最近都不怎么吃东西,不放心,就来看看。”

眉宇间的烦扰暂且被很好地掩饰下去,华妃温笑道:“臣妾是害喜,没有胃口,倒叫皇上紧张了。”

他扶了她坐下,璇玑借势退至一边。华妃又道:“皇上最近政务繁忙,可也是要好好保重龙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