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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这样靠着他了吧。我不敢大声呼吸,只是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将头靠在他的颈窝。其实,无法说出喜欢的心情原应没这么糟糕。高中时我也曾对苏疏非常动心,那种感觉是令人雀跃、期待、开心的。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大概因为他是一个自负的人,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连证据都找不到的温柔,都会让人恨不得跪下来,用双手接捧他的施舍。

陷入这样感情的人,从一开始就输掉了。

“醒了么。”贺英泽忽然站住脚,“醒了就下来。”

我立即从他身上跳下来,瞬间比他矮了很多,又回到需要仰视他的高度。我轻声说道:“…我刚才居然睡着了?”

“在那种地方都能睡这么死,不容易啊。”他率先往前走去,“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

“这回你想被谁背走?”

无言以对。一直以来,他都不习惯和人并肩而行,所以,我和从前一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大步前进,自己却只能一路小跑,努力跟上他的影子。地面很喧闹,楼房立交桥灯火通明,但高空却是一片静谧,黑夜似乎已在城市上空熟睡。后来他司机开车过来,他把送我回家,说了声“去吧”,连道别也没有就走了。

回家以后,我怎么都整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于是掩去地名人名,跟爸爸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跟妈妈聊了一下感情生活。妈妈知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很麻烦的男人,万般感慨地说:“薇薇,这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大致都能分成两种。一种温柔体贴,无微不至,让你过得像公主一样,但跟这种人在一起往往没有激情;一种能力强大,被人追捧,可以带给你很多光环,轻松解决你所有的困难,但跟这种人在一起会很辛苦。就看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没有什么想要选择的生活,我只是喜欢他。但又觉得不大可能和他在一起。”

“他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看不出来。”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他们面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很坦率,不会刻意隐藏自己情绪。所以,当你不知道一个男人是否喜欢你的时候,那就是不喜欢。”

“是…是这样啊。”

“其实,我觉得苏疏挺不错的。当时你年纪太小,所以你爸一直强烈反对。但我从以前就看好他,人好,又懂事,你要现在还有机会,和他在一起吧。”妈妈停了一下,“但是,不准回宫州。你可以把他带到上海去。”

“为什么不能回宫州呢?”

“不能就是不能。没什么理由。对了,我和你爸打算找个周末过来看你,你把你上海的地址发我一下。”

“等等,妈,我最近要忙一个设计竞选,你们过段时间再来吧。”

“薇薇,你…不会在宫州吧?”

“妈,我现在不是在用上海的卡打给你吗?而且我们这一行现在在宫州简直没法混,我干嘛要去受虐啊。”

后来,妈妈在电话里又大肆赞扬了苏疏,连我生不逢时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她说的也是实话,苏疏知书达理,温文儒雅,一直很讨长辈喜欢。现在,他又是这么光辉万丈的钢琴家,难怪妈妈会说他是那两种男人的完美结合。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学长很好。只是感情如果真的可以控制,我也不用这样烦躁。

本来应该集中精力去准备Cici的设计师竞选,但是拿出笔和纸,我整个脑子却已被贺英泽填满,什么都画不出来。最后,我干脆拿出快一年没碰的日记本,开始写日记——这原应是倾诉感情的事情,但写了几页纸,发现主题几乎都在围绕着“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我到底该怎么办”转,竟只感到更加寂寞。

妈妈说,不确定的时候,就是不喜欢。

可是,为什么内心深处,一个自以为是的声音在洗脑说,他对你是有好感的。

记得小时候小樱一直是这样,表面上看上去对我漠不关心,但是每次我走丢,他总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有一次我就在滑梯附近迷路了一个多小时,他把我带回去,大家问我想要吃点什么吗,有没有害怕。我只抓住他的手,可怜巴巴地说,我只要小樱就好。他握紧我的手,说,以后我也会保护你。

好像我们年纪越小,小樱就越坦率。待我读书以后,这样的事几乎就没有再发生过。大概是有这些回忆作为基础,所以我才会有那么一点信心,在心底小声说,他只是在掩饰而已。

想到这里,我终于鼓起勇气打开手机,准备打电话给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跟他道个谢,已让我犹豫了起码半个小时。嘟嘟声响起后,我更是紧张得深呼吸了许多次。

终于,咔嚓一声,有人接起了电话。

“喂。”

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我一时间连眼睛都忘了眨,只是看了看时钟。现在已是十一点整,我拨打的电话,是他在甄姬王城顶楼套房的座机。

“喂,你好,请问你找谁?”这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又轻快,气场十足,让人立即联想到那些美丽高挑的商务模特。

“我找贺先生。”大脑已是空白。

“哦,他现在在洗澡。请问你是哪位?有急事需要我帮你转达吗?”

“没事,是工作上的事。明天我再打过来吧。”

我屏住呼吸,挂断了电话。

第九章(上)

洛神归来

文/君子以泽

第九章

我想,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经历这种事情:不可自拔喜欢上一个人,因为自己经常想着他,所以渐渐擅自曲解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自圆其说他所有的不在意都只是别扭而已。其实,对方的不在意,真的就是肉眼能看到的那个意思。然后,又唱独角戏一样受到打击,觉得尴尬,懊悔,到底还是无法潇洒抽身而出。这种时刻,就连和他说声“谢谢”,都像是在自取其辱一样。

——每每看见别人处于这种情况,我们并不会觉得是多大的事。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连出去面对无关紧要的人,也会少了许多自信。

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因为,在面对这种尴尬的阶段,身边还有一个苏疏。跟妈妈预测的一样,他是个无可挑剔的男人。最可贵的是,他的好并不是无底线的温柔,他的付出并不是建立在自身条件不够优秀的情况下。例如,有一个晚上我和他约好出去吃饭,但因为Edward临时把我叫走,我的手机又没电了,让他在餐厅里白等了三个小时。之后,他并没有责备我为什么不记他的手机、保持手机的电量,或教唆我应该抽时间去通知他一声,而是买了一个充电宝给我,还亲自送到家里来。本来我已经觉得很愧疚了,他这样做以后更是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但是,第二天,他又请我去听了一场古典音乐会,陪我度过了一个童话般的夜晚。从那以后,我也再没有犯过同样的错误。

苏疏还是一个耐心很好的人。虽然时间囊的事他已自嘲过,但追求我的势头却越来越明显。一周里最少有两三天,他会单独叫我出去吃饭、看电影、去图书馆、听音乐会等等,却从来不会主动要求更进一步的发展。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准备好的那一刻,让我来做决定。

开始苏语菲和陆西仁看见我们单独出去,还拿时间囊的事编了好几个段子。时间久了,他们渐渐明白苏疏的意思,反而不再拿我们开玩笑。有一次,苏语菲甚至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你也知道,我哥是个哥,责任感很强,为了喜欢的人甩掉女友的事不像他的作风,可是他还是做了,可见他对你有多认真。所以,薇薇,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伤害他。

确实,苏疏有超脱实际年龄的成熟,也很会拿捏和别人相处的度,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当聪明的人对你这么好,你会因为他选择了你而突然有了一种自信,同时,也会更加珍惜他的好。

只是,他对我越好,我就会能清楚看见在贺英泽这边的狼狈不堪。

为什么我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不会沟通、不顾他人感受的混蛋呢?反复思虑总结,我得出的答案是:我在犯贱。不就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更加想要吗?不就是因为他的不在意,勾起了我本性中那股作怪的征服欲吗?如果他真的爱上我,说不定我两天就会腻了呢。

为了让自己不要继续犯贱下去,我决定不再和贺英泽有任何私下来往。为表决心,我天天在日记里发誓要放弃这个渣男,认真对待学长。时间长了,发现还真有一点说服效果。最起码在对苏疏这一边,我做得非常周到。不过,贺英泽并没有发现我的改变,他还是和之前一样,时不时把我从Edward那里叫出来,陪他去进行一些他特别喜欢的活动:跑马、海钓、赌博、捕猎、赛车、看拳击赛…郁闷的是,在这些过程中,我看见了他更多的优点,像他马术好到能骑着狂奔的野马去套头马、海钓总能钓到最大的鱼、野外捕猎也从未失手。说到赛车,他更不只是看比赛这样简单,他是真的去约了赛车手一起开车比赛。

好像任何与竞争、危险、征服有关的东西,他都特别喜欢。以前他还被陆西仁唤作“霸王龙幼崽”就很明显了,不料长大以后竟变本加厉,而且每一样都做得特别好。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西装扣子、衬衫领口的扣子从来不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可以被束缚住的男人。然而,不管我怎么暗示自己,都无法否认自己喜欢他如此野性的一面。每次他在征服中获胜时嘴角那抹自信满满的笑,都会让我的心连续几天都不宁静。

这种烦躁的心情根本没法告诉任何人。喜欢上King这种事,一般朋友听说,肯定会像苏语菲那样笑滚在地。语菲和阿仁又是苏疏朋友,肯定不能说。所以,不管有再多的心事,也最多只能发泄在日记里。

经常会觉得很不公平啊。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被他折磨,他却可以过得这么潇洒自如?

谢欣琪已经快被自己折磨死了。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件事是自己作出来的。明明身边有无数男人环绕自己转,她非要逆时代而行,走什么“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的冉冉路线。这下惨了,苏疏这边多半没戏,她却完全没有心思去和别的男人周旋,一整个晚上,起码翻了一百次手机。

因为实在做得太明显,连专心致志的谢修臣都忍不住摘下眼镜,狐疑地对她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出门?”

他们俩各自的书房就隔了一道玻璃,上有百叶窗。她在家穿衣很随性,所以以往百叶窗都是拉上的。但他意识到,最近她都不拉百叶窗,坐姿也越来越不像样,大腿搭在沙发上,裙子都快滑到了大腿根部。谢修臣禁不住皱了皱眉,把视线转回书上。谢欣琪倒挂在沙发上,以奇怪的动作做着瑜伽,长发如云,大团垂在地上:“哥,你把眼镜重新戴上我看看。”

“为什么?”

“你戴眼镜很帅啊…然后我在想,苏疏戴着眼镜是什么样的。”

最近,“苏疏”这两个字都快成她的口头禅了。谢修臣根本没看她:“既然他不回你消息,肯定身边不止一个女人。你可以考虑换对象了。”

“可是,我还没搞定他。”谢欣琪一个打挺儿翻过身来,跑到谢修臣身边,拽着他的胳膊,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哥,我想搞定他啦。你快点教我方法。”

“这个点不准出门。你该睡觉了。”

“可是我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好寂寞啊…”她缠着他的胳膊,开始耍无赖,“哥哥,我不想一个人睡觉。你像小时候那样哄我睡着可以吗?”

他吐了一口气,一句话也不说,拿起一本书,站起来送她回卧房。他坐在椅子上,打开手里的书:“去洗澡吧。我在这等你。”

“知道啦。”

她懒懒地走到了衣柜旁边,直接把丝袜脱了下来,扔到了地上。隐约觉得旁边情况不对,谢修臣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呆住了——她居然连裙子也脱了,只穿着一个黑色bra背对着他,现在正在翻箱倒柜找睡裙。但找了一会儿,好像连bra带都让她不大舒服,她解开胸前的扣子,就这样让它这样挂在自己身上。从他的角度,已经可以从背后看见她一半胸部的形状。

谢修臣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一时间,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什么也无法思考。

谢欣琪也正好转过身来,怀里抱着浴巾和睡衣,刚好把胸部挡住。她若无其事地对谢修臣笑了一下:“我很快就好,你在这里等我哦。”

她特地留意了他的反应。一般情况下,就算是亲人,看见这种画面都会避嫌吧。但谢修臣没有走,只是看着她点点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低头看书。终于,谢欣琪非常确定了:哥哥真的是同性恋。

记得在美国时,她在宿舍曾经脱光衣服准备洗澡,一个很娘的gay蜜忽然破门而入,看见她裸体,居然只是“哦”了一声,说原来你在换衣服啊。然后不顾她的感受,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像老佛爷一样把双手交叠在膝,淑女风范十足地聊他的男朋友。当时她都快无语了,说我正在换衣服你看不到吗。他摆摆手说,没事啦,我不介意。她眼中已有火焰燃烧,说我真的挺介意的。他才扫兴地扭着屁股离开房间。

哥哥的动作没有那个gay蜜那么娘,可他对她脱衣服的反应,和她所有gay蜜们完全一样:不避嫌、不脸红、看她的眼睛。

虽然有些遗憾哥哥以后不能传宗接代,但谢欣琪其实挺开心。因为,有一个同性恋哥哥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她同时有了哥哥和姐姐。想到这一点,她连洗澡都哼出了歌来。

当然,她不知道,谢修臣之所以没有说话,仅仅是因为大脑短路。她进浴室后,他撑着额头,已无法消化书上的字,脑中只有刚才的画面。他知道欣琪穿衣服喜欢装水饺垫,所以一直认为她身材是一马平川。可事实不是这样。她弯下腰的时候,半球形的胸部形状非常饱满。她翻衣服的时候,胳膊还会碰到那一片肌肤…

“欣琪,你到底在做什么…”他捂着脸颊,喃喃自语,觉得混乱极了。

但是,地狱还没有结束。

洗完澡,欣琪一边在头顶擦拭湿润的长发,一边回到卧室。她已换好半透明的暗红丝质睡裙,没有穿内衣。看见这一幕,谢修臣再一次受到冲击。虽然犹抱琵琶半遮面比赤裸还诱人,但她并没有做出任何诱惑的举动。她像孩童一样跳到床上,迅速钻进被窝,用妹妹天真期待的眼神看着谢修臣,拍拍旁边的枕头:“哥,来这边嘛。”

他犹豫了几秒,终于抵抗不住她的二次催促,放下书本躺在她身边。欣琪只从被子里露出一颗脑袋,那张素颜的面容变化不大,还是和小时一样水灵灵的,不过脸颊纤瘦了一些,多了几分女人味。她掀开被子,把他也包在被子里,然后撒娇一般靠在他的怀中。

夜空深静,仿佛一场无梦的酣眠。只有微风吹动窗台上的蔷薇花,令花瓣露珠闪烁,翩然起舞。柔弱的灯光,青梅竹马的男女主角,这一幕在他看来,就像老电影中的场景。男主角拥抱着女主角,什么也不做,只是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我爱你,永无止境。女主角甜甜一笑,亲吻他的手心,说我也爱你。

但是,此时此刻,他只能抚摸她的前额:“早些休息。好梦。”

他迅速收回手,不愿再多在她的肌肤上驻留。可她却抓住他的手,掰开手掌,在他的手心吻了一下。就像一股极强的电流从击中手心,打得他神经麻痹。

难道,是他想的那样么。

他可以往前再迈进一步?

现在,他离那里就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只要稍微再往前走一些…

他看了看她的嘴唇,呼吸有些乱了。

吻过他的手心,谢欣琪微笑着,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她知道,哥哥现在的压力非常大。因为父母都是很传统古板的人,谢家又只有他一个继承人,他们绝不会允许他出柜。但她起码可以支持他,帮他想对策,例如找个女同形婚、鼓励他和男朋友出国结婚…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得向她坦承。她也必须让他知道,她对他是没有歧视的。不管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她都很尊敬他。想到这里,她的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哥哥,我爱你。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第一时间站在你这边…”

话没说完,嘴唇已被哥哥的唇堵上。

像是时间与心跳同时被按下了暂停按钮,谢欣琪睁大眼,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紧接着,如同烈火燎原,哥哥的吻迅速侵略着她的双唇。他吸吮着她的唇瓣,呼吸灼热,几乎烧伤了她的肌肤。因为受惊过度,她竟无法抵抗,甚至不小心让他的舌探进她的口中。待她终于回过神来,他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她的胸部上,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让她紧贴自己。她不是没有经验的人,所以很快反应过来,下身感受到的坚硬的含义是什么。

终于,她闷哼一声,猛地推开他,从床上坐起身来。

“你,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他也坐了起来,用质问的眼神望着她。相比她的语无伦次,他冷静得出奇:“你又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同性恋?”

终于,他醍醐灌顶。内心瞬间凉透了,但他依然只是满目平静,没让自己看上去有半点破绽:“我早就知道你在玩什么名堂,也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现在玩够了么?”

窗外,月光冷寂,独横在南岛的路上。群星像秒针一样跳动,银光流溢着时光,浸入露水的身体。明明是温暖的五月,谢欣琪却觉得浑身发冷。刚才任性的小野猫,转眼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她抓过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哭丧着脸说:“我只是关心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所以,这就是最终结果。

过多的爱,只会伤害她。

“如果你再擅自猜测我是同性恋,下次的惩罚,会比这个更令你无法接受。”他把被子放到一边,起身下床。

“等等。”

他站住脚,但没有转过身。她是个急性子,现在又受到不小刺激,说话非常快,声音颤抖,像是快哭出来了:“哥,你真不觉得这样做很过分吗?好吧,我是你妹妹,确实没有资格像你教训我这样教训你,也没资格插手你的感情生活。我只是关心则乱,误解你了。我承认,是我的错。你可以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跟你计较。可是,你是我哥哥,做出这种事,你觉得合适吗?你认为这样的惩罚能有什么用?”

“我用其他方法训过你,有用么。”

“就算没用也不能这样啊!”说到这里,她哭出来了,把脸埋进被子里,“没错,我是交过很多男朋友,但没有哪一次和男人亲热的时候,会让我觉得像现在这样脏…”说到后面,她呜咽的哭声淹没在被窝里。

他什么都不想再听了。

这种又是愤怒,又是心疼的感觉,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谢修臣沉默着推门出去,再也没有回头。这是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让她一个人流泪。

一个不眠的晚上过去,清晨的曙光洒落大地。谢修臣换上西装,打好领带,依旧觉得凉意袭人。他有些担心谢欣琪的情况,敲了敲她的房门,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直接推门进去。本以为她又像上次那样,坐直升机,离家出走。但是,她居然还在床上,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和昨天坐着的姿势一样,好像是哭到累了就倒下去睡着了。

谢修臣替她把被子理好,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头发,再重新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哪怕还在沉睡,她的眼睛也很明显地红肿着。他用手背试了一下她的额头,确认她没生病,本想吻一下她的额头,但最终也没这么做。

欣琪,我保证,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

谢修臣转身出去,在门缝里最后看了她一眼,把房间的门轻轻地、静静地关上。

第九章(下)

最近,贺英泽越来越喜欢海钓了。

如此白皙美丽的小樱,会这样热爱太阳下的运动,作为老同学,我非常开心。但作为King的下属兼跟班,我和所有女生一样,除了满腔悲痛,别无它想。因为,每次回到Edward的工作室,连男人都会惊讶地望着我说,洛薇,你怎么黑得连种族都变了。女人多半会心疼地说,你怎么不涂点防晒霜。陆西仁则说,跟洛爷比,我觉得自己雪白雪白的。这所有言论里,哪句杀伤力最强,一目了然。

谁说我没涂防晒霜?问题是,贺英泽很喜欢把快艇开到深海中央,阳光最毒辣的地方,一停就是几个小时。再多的防晒霜,也扛不住这样晒。而且,直奔海中央的过程中浪涛飞溅,快艇颠簸,跟着同行的人晕的晕,吐的吐,热的热,就连常枫都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中。大部分时间里,我得考虑把他们照料好,根本没法防晒。

这个下午,贺英泽又把快艇停在了仿佛赤道正中央的地方。他的属下们全部都伏在船舱里睡着了,他却精力旺盛得很,不断往快满出来的大桶里丢活鱼。 看他这种气势,我想,哪怕是钓到鲨鱼,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拽上来。这是丰收的一日。因此,尽管戴着墨镜,但他嘴角一直都挂着隐笑。真羡慕他,不管面对什么事,总是应付裕如。我地位比他低那么多,却一肚子烦心事——虽然报名参加了Cici的竞选,也打下了三十多种设计草稿图。但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甚满意。

然而,看见他把钓竿快速收回的侧影,我竟觉得这一幕很有美感,脑中闪现出一条项链的轮廓:一条椭圆弧度的细项链上,七颗小珍珠竹节一般等距镶嵌其上,就像眼前绷紧的钓竿一样。至于项链的坠子…这时,贺英泽刚好钓起一只色彩明艳的蓝鱼。它摆动着尾部,生机活现地拉动项链。

我立即掏出笔和餐巾纸,在纸巾上画下这条项链的轮廓。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之前设计的项链都实在太过繁复,反倒不如这样细细的一根具有线条美。而坠子本身,用鱼形宝石就非常灵动跳脱…

我又抬头看了一眼贺英泽手中的鱼,埋头把草稿剩下的部分完成,攥着这张餐巾纸,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船头:“贺先生,谢谢你!”

他原本在折磨那条鱼,此时抬起头对着我。他的墨镜是水银膜款,宝蓝色,反光到可以直接当镜子用。我先是在镜片上看见自己红红的脸,然后透过镜片,看见了他长而深邃的眼睛。我不由躲开他的视线,别扭却坚定地说道:“那个,刚才我看你钓鱼,就设计出了一条项链。这个感觉就是我想要的…”说到这里觉得自己犯傻了。虽然贺英泽是在放假,但我可是在工作中。这时候给他看这个,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他接过我手里的餐巾纸,低头凝神看了片刻。大概下一刻,他就会把它揉成一团喂鱼吧…

但是,他只是把餐巾纸还给我。然后,伸出大手,在我脑袋上揉了揉:“还行。”

他力气很大,还不懂控制,这一下就把我的脑袋揉乱了。我像个小宫女一样乖乖退下,但转过身就开始整理头发,腹诽这个男人尽管很有教养,却没什么绅士风度:他对美食很精通,一个刚烤出的牛腰,他能一口吃出原产地是德国还是澳大利亚,但只要不是在最正式的场合,他都只会用叉子吃西餐,刀子一般都是摆设;在社交礼仪方面,他可以做到一百五十分,但对于犯错的属下,即便是近两米的挪威男人,他也可以骂到对方泪流满面,有时甚至会说出“别再跟我说你的狗屁理想”这种没什么品位的话;在面对可爱东西时,他更是毫无品位和鉴赏能力可言,上次居然把我的Hello Kitty手帕和灰色厚抹布弄混淆,拿去擦车窗去了…现在,就连对女孩子的发型,他也毫无尊敬。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粗鲁个性都与他的优雅皮相不搭。

可是…

我摸摸脑袋,触碰到了他刚才摸过的地方。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那里的肌肤有些发疼,就好像在警告自己:傻子,你对他的爱慕又多了一分。

其实,我才是最没品味的那个人吧,唉。

不过,有了初稿以后,后面的设计就变得有意思起来。

翌日是周日,我跟苏疏、陆西仁还有苏语菲去草莓地里摘草莓。趁他们在摘草莓的时候,我偷偷坐在一块石头上画项链。但是,刚进入一点状态,一颗洗干净的大草莓出现在我眼皮底下。本来思路被人打断,我有些不耐烦,但看见那双漂亮的手,我立刻回过神来,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人。

果然是苏疏。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怀里抱着一篮草莓,背光而站,面带微笑,简直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男孩子。他把草莓往我嘴巴的方向送了一些。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它吃下去。然后,他在我身边坐下,看着我手里的画:“这是准备参赛的设计?”

“是的。”我擦擦头上的汗,用橡皮擦掉多余的线条,“昨天突然有了灵感。”

“哦?是哪里来的灵感?”

我眨了眨眼,一时没能回答出来。

“洛薇。”

他的声音忽然离我耳朵很近。待我意识到他靠过来,他已在我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手中的画笔掉在了地上,我立即用手按住脸颊,转过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此刻,阳光包裹着黛绿的树,照红了火红的草莓,水果清香浸泡在空气里,杜鹃鸟不知疲倦地歌唱。在这一片青翠繁红中,他乌亮的眼眸却是最美的风景。然后,有几根手指穿过我的指间,轻轻地扣住我的手。

他入侵得实在太缓慢,太没攻击性,令我完全不知该如何回避。我只能僵硬地任他牵着,僵硬地看着别处。

但很快,那双手松开了。

“你心里还有没放下的感情。”他站起来,头发微卷,挡住了一只眼睛,而后微微笑道,“没事,我有耐心。”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恨不得一头撞在膝盖上——我就这么没用?连拒绝的话都没说,就被对方看出心中还有其他人?贺英泽的魔力就这样大,让我无法摆脱?

这一天,我想了很多。这段时间,我一直把贺英泽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只要他找我,我就会放下所有正在忙的事,赶到他身边,哪怕是苏疏的约会也一样。每次这样做,我都会以工作为理由说服自己。但实际在内心深处,我比谁都清楚不是这个原因。

只是想见他而已。

只要见面就会开心,只要看看他的侧影就觉得满足,哪怕他的目光很少停留在我身上…如果见不到他,我甚至会对着手机上的“小樱”发呆。而大部分的时间里,我都是在这种发呆中度过的。因为他很忙,我很难见到他一次。

竟已卑微到了这种程度。

回家以后,我盯着贺英泽的电话号码看了很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闭上眼,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

我确实不是他那样有话语权的人,但起码,要为自己的人生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