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他又摇头,仍是那一派温和而有些促狭的笑容,而后轻轻一叹,字正腔圆地吐了四个字给她,“以为闹鬼。”

“…”云婵噎了,心道依宫中这总能小事传大的“惯例”,自己被太子误以为闹鬼,没真传出什么鬼闻来实在值得庆幸。于是黛眉轻轻一挑,郑重欠身,“多谢陛下。看来陛下打听清楚之后虽是没管臣女的伤,但也没因臣女偷哭的事再告臣女一状。”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正话反说地怨他“虽然没告一状,但是也没管她的伤”,霍洹毫不心虚地一笑:“那时虽然多半事情懒得理你,可这事朕还真管你了。”

她一愣,无论如何想不出他怎么“管她了”。

他又说:“你真当第二天送到你房里的那瓶创伤药是明宁送的?”

…合着还有这么一出。云婵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一瓶药,只不过那会儿她对赫契实在恨意深沉,在听闻那药中有不少药材是来自赫契时…气鼓鼓地就扔到柜子的角落里搁着落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心人家还不出面,霍洹你要不是皇帝的话妥妥地孤独一生都活该…#

两面

到了夕阳西斜的时候才离开御书房,彼时云婵望了一望天边夕阳,嬉笑着脱口而出一句:“好像吴太妃做的红豆酥。”

身边是个万里挑一的绝世美人,在宫中教了几年琴棋书画样样皆懂、礼仪规矩无可挑剔,目下却把夕阳比作“红豆酥”,几分和俏皮和犯馋表露无遗。霍洹听得大觉意外,陡笑出声,目光上下的扫她:“饿了?”

云婵哑了一瞬,继而心底也不得不感慨一番——隔阂这东西,虽则大半时间坚若城墙,一旦筑起便再难消去;可有的时候,又在这么短短半日内,说没就没了。

来时还是战战兢兢,归去时已换作谈笑风生,变化犹如夏时的天气,片刻前还阴着,说晴便晴了。

说说笑笑地往宣室殿走,好似什么话题皆能聊上一聊,心底又始终避着一桩事——不止自己避着,还生怕他提起。

她的婚事。她着实愈发地不想出宫嫁人了,哪怕这么耗着当真会误了自己,也想在宫里多留上一阵子,去御书房读一读喜欢的书,然后…去宣室殿见一见想见的人。

一路走到宣室殿时,天色又昏暗了许多。长阶之下,云婵福身便要告退,霍洹一扶她,夕阳映出的笑容温温暖暖:“在宣室殿用膳吧,回端庆宫总还要费些时候。”

“诺…”云婵没有拒绝,抿着微笑,随着他行上长阶。

只差三五阶就是殿门了,霍洹蓦地足下一顿,抬头看了看眼前,深吸了口气,回过头朝她道:“朕先进去,你在外等着。”

云婵不解,仍是点了头。他便快走了几步进了殿去,她也走完了这几级长阶,四下一看,才见殿门口多了些宫人,其中有两位还是她熟悉的。

“不知母后前来,回来晚了,母后恕罪。”皇帝一壁往里走着一壁道。皇太后听言仍未转过身来,背对着他,一袭暗金色的大氅华丽得刺眼。

“母后大安。”他驻了足一揖,须臾,眼前之人终于回过头来,看一看她,轻笑间嘲讽分明:“和云氏玩乐整日,你可还知道自己是个皇帝?”

“半日。”霍洹启唇吐了两个字出来,淡看着皇太后,不言。

皇太后深吸了口气,目光在他面上停了好一会儿,话语平缓了些:“云氏留在宫里哀家看着不舒服,但哀家也不为难她。已挑了几位初及弱冠的世家公子,把她嫁了吧,昏礼比照着嫡出皇女办。”

霍洹抬了抬眼,笑问:“那儿臣若不答应呢?”

皇太后回以一笑,没有问他为何不答应,直接答得明确:“那就先下道旨,丧期过后,立若青为后。”

霍洹面色一黯。二人间的沉寂蔓延到周遭成了恐怖,候在一旁的潘瑜贼眉鼠眼地偷瞧着,大气都不敢出。好一会儿,才听得皇帝又一声笑,疑问中带着无尽的讥嘲:“母后,您在怕什么?”

皇太后一怔。

“您是多怕您的侄女当不了皇后…”他缓摇着头,踱着步子走向案几,经过皇太后身侧时也未停。

右手执起玄霜,左手将砚台拿进了些,一下下磨着,悠悠又道:“或者,您是多怕冯家再也出不了皇后?”

搁下玄霜,霍洹瞧了瞧手边的笔架,挑了支粗些的狼毫,蘸墨落笔,只在纸上书下一个字。

他将那张纸拿起来,端在面前看了看,闲闲笑道:“母后想让儿臣立冯氏为后可以,但交换不能是云氏。”手中的纸一折,单手递向了皇太后,“拿这一家子去换,倒是无妨。”

皇太后眉头紧一蹙,竟是怔了一瞬才伸手去接。双手将旨打了开来,顿时面色煞白:“你…”

震惊间依稀能寻到些许不信,皇帝看了看她的神色,打了个哈欠:“办这案子的人今晚就去——大约半个时辰后吧。您若不提立后之事,这案子该如何便如何,虽则大抵仍是满门覆灭,但尚未及冠及笄的,朕饶过他们,冯家嫁过去的人也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不加惩治;若母后非要逼朕下旨,朕保证天明之前,薛氏一族男子皆充军,女子没入教坊为奴,母后您那几位嫁过去的堂妹也就不好办了,谁让她们现在是‘薛冯氏’。”

“霍洹你…”皇太后惊怒交加,胸口几番起伏,终于切齿道,“你这逆子…莫要忘了是谁助你登上的皇位!是我冯家!”

“这账就要看从哪一环开始算起了。”霍洹皱着眉头,“有多少位皇子是死在冯家手里的,母后您数的清么?若朕的母妃不在有孕之初便承诺将朕交给您抚养,朕是不是一样的下场?”

皇太后倏尔语塞,滞了许久无言以对。皇帝缓了口气,含着笑走近了两步,拱手一揖:“母后的养育之恩儿臣会记得,婚事还是两情相悦为宜。若青么…儿臣暂且还没觉得喜欢她,母后逼着儿臣下旨,对她绝无好处。‘欲速则不达’,这是儿时母后教导儿臣的话,母后一定明白。”

他伸了手,轻轻将皇太后仍执在手中的那张纸一抽,笑意愈浓:“母后您的堂妹便是朕的堂姨母,一家人,什么都好说。”

纸张离手间,皇太后就如同全身的力气也被一并抽走一般,无力地向后退了两步,直至被女官扶住才又站稳脚。皇帝笑容敛去,面无表情地又上前了两步,低低言道:“儿臣知道小婵在宫里让母后不舒服,但请母后看在这皇宫到底是儿臣的皇宫的份上,忍上一忍。儿臣不嫁她出去,母后也别找她的麻烦。若不然儿臣一时气急,将手头查到的一些事搁到台面上说,于母后、于舅舅可就都不好了。”

皇太后听得双眸圆睁,在他的逼视下又往后退了两步,连喘了几口气,才将压在心头的各样威胁条条理顺。再不敢多言什么,皇太后咬了咬牙,袖中相握的双手不住地颤着,重重一缓息,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好…方才的事,当哀家没说过,锦宁长公主是陛下的庶妹,陛下怎么待她都是应该的。至于世家之事,牵涉甚多,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谨遵母后教诲。”霍洹深深一揖,再抬头时,又是笑容和暖,与方才出言威逼时判若两人,“小婵在外面,母后可要让她进来见个礼?虽然过继在吴太妃名下,但母后您毕竟是嫡母,她也还念着您这几年的抚育之恩呢。”

皇太后的目光凌厉了短短一瞬,又很快将心中怒意压制下去。无声一叹,到底是不肯再退让,没答应他这话:“免了吧,也不差她这一个礼。时候不早了,陛下用膳吧,哀家回长乐宫礼佛去。”

候在殿外的云婵只觉皇太后行得很疾,疾到她一个礼都还没行完,她已从面前走过去了。自然能觉出不对,连忙进了殿去,一声急唤:“陛下?”

“传膳。”皇帝自顾自地吩咐了刚要步入殿中的宫娥,尔后才迎上了她焦灼不安的视线,笑道,“没事,太后随意来看看,见朕不在就等了等,想知道朕去哪了。”

云婵听得出这是敷衍之语,望一望他的神色,思量着兴许关乎朝政,便未再追问。目光朝他身后的案几一投,落在那支蘸了墨的毛笔上,扬音唤了白萱进来,吩咐她将笔洗净、搁回笔架上。

明眸抬起,她浅笑着看向他,没有点明什么,只是委婉地劝了一句:“大事小情,陛下别和皇太后争得太厉害。欲速则不达,陛下继位不久,许多事总得慢慢料理清楚。”

…欲速则不达。

霍洹嗤笑出来,她不知他刚对皇太后说过这话,现在便拿这话来劝他。

“用膳了,今晚长阳西南边有烟花,在宣室殿前应该刚好看得清楚。”他说罢,大步流星地往侧殿走去,语声中带着笑音,让云婵方才有些担忧的心也重新明快起来。

数算起来,霍洹总共和云婵一起用过三回膳,第一回是他去她家中,二人坐得远;第二次是她送点心去宣室殿,恰碰上晚膳,彼时她拘谨着没怎么吃;今日中午是第三回,可算让霍洹把她的喜好摸清了些。

不爱吃韭菜、几乎不碰辛辣、喜欢偏甜些的东西,似乎比较喜欢羊肉。

于是合她口味的几道菜都搁在了她近处,霍洹也不点明,她吃得舒心便好。

用完膳后干坐了会儿,殿里安静,突然没什么话可说;又干坐了会儿,霍洹悄声提议:去殿门口等着吧,时辰差不多了。

是以一并到了殿门口,这天的月色有些昏暗,倒是星辰明朗,颗颗璀璨得像镶在天幕上的宝石。云婵“夜观天象”,心里数算着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非年非节,怎么平白无故地放烟火?

尚未想明白,西南边已有一抹橘红窜起,以极快的速度窜上天幕,在那一片璀璨的星辰下倏尔绽开,开出一片绚烂。

霍洹笑眼微眯,负手站着,口中轻轻数了一个数:“一。”

之后稍停了一会儿,才又有一朵窜出,在同样的位置绽出一片,之后又是一阵平静。

“二。”

二人就这么一同看了许久,从不会有两朵烟花同时窜起,两朵间相隔多久也不一定。但每有一朵升起,霍洹总会数一个数,直到数到“十”的时候,云婵听得他轻松地舒了口气:“小婵,记得备两份礼。”

“…啊?”云婵一怔,“备什么礼?”

霍洹仍望着那一边的天幕,眸色看着比夜空还要深邃些,他慢条斯理地说着,笑意满满:“一,明日一早,兵部尚书换叶晋来作,家中女眷均有加封。你不贺叶大人,也得贺一贺她女儿叶澜不是?”

“…好。”云婵应下来,又问,“另一份呢?”

霍洹看向她:“还是明日一早,你兄长云意…就位晋百户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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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

霍洹没细说、云婵没多问,回到端庆宫中着人备了礼,尔后心中愉快地一夜好眠。

直至次日上午,叶澜当真来接她这贺礼时,将始末详细说与她听。云婵这才知道…昨晚那漫天烟火之下,禁军都尉府抄了薛家。

“十条罪状。”叶澜轻声一笑,“你兄长带着人去的,手底下总共五十人,不过一刻工夫就查出了十条罪状。陛下大是满意,今早亲口升了你兄长做百户。”

这她是知道的,昨晚烟花散尽时,霍洹便先一步告诉她了。而她所不知道的…是那一簇又一簇的烟花之下,竟是关乎大夏时局的一场恶战。

每一朵烟花,一条罪状。绚丽多彩之下让薛家再没了翻身的机会。

心知薛家虽则权势不如冯家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在长阳城作威作福的这些年,也算是把恶事做尽了。云婵没有什么心情去为薛家悲叹感慨,想了一想只是问道:“十条罪状?能拿到台面上的总得是大事,不是该事后严审才对么,怎的当晚就问出来了?”

“要么说令兄有本事呢。”叶澜轻松地一耸肩头,略一思忖后先行声明了一句,“我也是听旁人说的,添油加醋大约不少,你听个乐子便是。”

云婵一笑,当即点头应了:“好,我权当听个故事。”

“听说…”叶澜笑吟吟地吐了两个字出来,语声却就在此顿住了,连连摇头,“罢了罢了,我还是不说了。方才出门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目下该多谨慎些,毕竟那一边是…”她动了动口型,“冯家。”

是了,薛家再怎么势大也是拜冯家所赐。眼下皇太后必定心中烦着呢,让她听说叶澜在此眉飞色舞地说昨晚薛家被抄之事哪还了得。

“不说就不说吧。”云婵微微笑着,执盏抿了口茶,“兄长刚升了官,必定门庭若市,我不好请他进宫。劳你一会儿出宫时走一趟,把这礼给他送去,替我嘱咐他当心。如今挑明了是为陛下办事的人,冯家许不敢明着动他,但背地里…”犹衔着笑意却是一声叹息,她摇了摇头,“我不放心。”

“好。”叶澜点了头,吩咐侍婢随白萱取贺礼去。沉默了会儿,复又开口道,“别光想着嘱咐总旗大人,你自己也得当心。宫里头有些闲话传到外头,说得不好听。我摸不准是谁传的,只是觉得冯家脱不开干系。”

云婵一皱眉头:“什么闲话?”

“说你和陛下…”叶澜已将声音压得很低,仍是点到即止,抿了抿唇,续言说,“你别不当回事,就算是子虚乌有也得当心。你可是长公主啊…正经过继到皇家的,算来是陛下的庶妹,传出这种话来日后可不好办。”

叶澜言罢自顾自地喝起茶来,连抿了两口,忽觉对面的云婵突然安静了。搁下茶盏抬眸看了看,见她发着愣,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阿婵?”

“嗯?”云婵陡然回神,又缓了一缓,笑道,“哦…我知道了,日后会加小心。那也传言倒也不必太在意,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么,闲话这东西,传上一传,慢慢地也就不攻自破了。”

“你倒是想得开。”叶澜一声嗔笑,“那我便出宫了,还要去你云家走一趟,不耽搁了。”

“多谢你。”云婵深深一欠身,却是被她方才的话扰得心中烦闷,烦闷到忘了自己该起来送上一送。好在叶澜不在意,又一笑,带着婢女一同离开了。

算来是陛下的庶妹…

云婵坐在案前,一声哑笑,不知这算不算是“自作孽”。

半年多了,从没有人刻意地提过这话,直至前天,是她自己主动在皇太后面前说了这话。谁知…竟就跟个引子似的,让外人提及了?

虽则神鬼之说多半信不得,“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这话云婵也不信,可这前后挨得如此紧密也实在巧了些。

哦…还有昨天…

最初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那就想法子哄你开心,算是谢罪呗。”

——谢罪?难不成他想了一夜之后也承认她确实该算是他的庶妹了、所以要对头一天的话“谢罪”?

越想越复杂、越想越混乱,云婵直后悔前日晚上干什么要跟他争这自己是不是他庶妹的事,他不认不是正好么?

又何必为他觉得她“不配”的事难受了一晚上…那样想明明没什么错么!

云婵大是懊恼,浑身没劲地伏在了桌上,满腔都是火,还因都是对自己的火而无处发泄。就这么大是颓丧地趴了好一会儿,一声叹息沉重:“谁是陛下的庶妹了,我…我姓云啊!他的妹妹…不管嫡出庶出,不是都该姓霍么?”

一道珠帘外,白芷与林端一同往里瞧着,谁也不敢进去,过了会儿又一同转过头来,互相看看,同时压声道:“怎么办?”

“…”白芷横他一眼,“还怎么办?快去宣室殿回个话,就说…就说长公主心情不好,闷了一上午了,怕她闷坏了,求陛下想个辙。”

“…哎哟我的白芷姑娘!”林端听得直药哑,“还请陛下?你没瞧出来这二位不对劲?论起来长公主可是陛下的妹妹,咱可不能帮这个忙!”

“谁说长公主是陛下的妹妹了?”白芷一瞪眼,“陛下姓霍、长公主姓云,她怎么能是陛下的妹妹呢?林大人,我若找个姓邓的姑娘非说是你妹妹,你干么?”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着,谁也不让谁。互不相让无妨,争得凶了声音便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房里没精打采的云婵听得一清二楚。

又一声叹息,更加无力了。支起身子来坐正了,提了气一唤:“白萱。”

“…长公主。”白萱立刻打帘入内,如常地笑吟吟一福,好像方才和林端争得不可开交的不是她一般。

云婵睇一睇她,羽睫一覆:“帮我理理妆容,去宣室殿。”

…去宣室殿?!

莫说眼前的白萱吃了一惊,就连外面的林端都倒抽了口凉气,摸不清云婵这会儿去宣室殿要做什么——方才还郁结于心呢,此时去面圣,难不成是要破罐破摔…

其实并没有他们所担心的那么“可怕”,没什么“破罐破摔”的事要做,云婵只是想明白了。

前日晚上那话是蒙皇太后的,在她心里,从没拿皇帝当过兄长。那么,连她那番说辞都不接受的霍洹…怎么可能一夜过后便当真拿她当庶妹了?

如若没有,昨日那极是用心的一番“谢罪”…

总得有一种感情在。

是以云婵想赌一场,当面去问问,皇帝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若他无心,便是她一厢情愿,那么既要防着闲话,她也就此将那心思放下就是了;若他也当真有那份心…

那日后要如何,她听他的。就算他要顾及颜面照旧把她嫁出去,她也认了——毕竟一厢情愿的情再怎么深都是白搭,又何必强求其他。

带着这份思量,步子走得很快,又有一众宫人紧随着,看上去气势汹汹的。走到宣室殿前的时候,长阶之上的宫人们一看这阵势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再望过去,却见云婵就这么停在底下了。

突然有点没底气,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不怕他没那个意思,但若…万一她再等上一等、相处的时日长了,他便有了那意思呢?此时来问岂不是自己打破了这一切?

还有,若他知晓了她的心思之后,急着把她嫁出去怎么办…

急得一跺脚,使劲吸了口气又重重呼出来,看得白萱在身后跟着她一惊一乍。

“长公主…”白萱迟疑着轻唤了她一声,声音细若蚊蝇,“您到底…要干什么?”

“我…”云婵蹙一蹙眉头,狠一咬牙,“都在这儿候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鼓足勇气行上长阶,半步也不敢停,生怕稍微一停就不敢继续往上走了。守在门口的宦官看得发愣,待得她到了跟前时,说出的话都打了磕巴:“长、公主安,臣去通禀一声…”

“有劳大人。”云婵强自平心静气地道了谢,那宦官便忙不迭地进去禀了。在案前一拜,道出“锦宁长公主求见”之后,又忐忑不安地续了一句,“瞧着、瞧着气势汹汹的…不知出了什么事…”

“气势汹汹的?”皇帝觉得好笑,“嗤”了一声,“她还能是来拆宣室殿的不成?传吧。”

“诺。”宦官叩首退出殿外去请云婵。很快,霍洹便听到了云婵进殿时的脚步声,并没有“气势汹汹”,似乎还比平时的气力更少了些…

“什么事?”霍洹问道,抬眼看了看她,皱了皱眉,又说,“气色不好,怎么了?”

“我…”云婵踌躇一瞬,随口扯谎,“昨天走得路多了些,晚上又睡得不好,无甚大碍,今日早些休息就是了。”

霍洹“哦”了一声,放下心来,睇了眼旁边的席位:“坐。有什么事,慢慢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开V啦~~认真思考了一下…恩…反正是工作日…反正啥时候更新大家都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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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心意

云婵依言落了座,犹在苦思如何开口。这话总归是不好直言问出的——就算没隔着这“庶妹”的名义,也难问出口来。

等了一会儿,无声,霍洹再度看向她:“什么事?”

“替兄长来…道个谢。”云婵嗫嚅道,霍洹挑了挑眉头:“不用,你兄长自己谢过了。”

“…”云婵又无话了,咬着嘴唇斟酌着,从百转千回的思绪中拎了个委婉的问法出来,“臣女听说、听说长阳坊间有些…闲话,用阿澜的话说,不怎么好听。”

霍洹读着奏章的双目一凌,心中很是清楚她指的是什么“闲话”。默了一默,轻描淡写道:“哦,宫中之事么,在民间自然容易传得不着边际,你别在意就是了,过阵子就好。”

…不着边际?

云婵的心猛搐了两下,击出一阵子失落。她原是想着,她这么委婉地一提,他若有意思兴许就顺势承认了?目下既没承认又说了“不着边际”,兴许…当真是没那个意思?

一壁失落着还一壁劝着自己,也许是她说得过于委婉了,该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