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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你大概不了解,真正的感情是无需计较的。”多年前她还在江南摄政王的私宅时,摄政王萧峥曾对她这么说过。

当时二人正谈到崇德初年“七王之乱”那段历史,得知身为主帅的萧峥中途于战场返回救下爱妻一事,安平提出了自己的观点:“祖父仅凭一己之力平此叛乱,实乃神勇非常,然中途救人一举…”她顿了顿,斟酌着道:“只怕不妥,战场瞬息万变,若是出了差池,失的可就是江山了,祖父难道不怕成为大梁的罪人?”

萧峥一向不介意与之畅谈时政,也不在意她的口吻,所以安平说这番话几乎在他预料之中。他本就沉稳内敛,彼时已届中年,情绪更是不会外露,可是听闻此言,却难得地笑了起来:“你说得不错,当时我赶回救下你祖母,确实不应该。”

安平愣住,他以为他会反驳,因为她完全看得出他对祖母的关爱,不,应该说是宠爱。宠爱到与她心中想象的英雄形象一点也不符合。

可是随之萧峥又道:“然而本王并不后悔,这一生,我做的最当机立断也是最正确的决定,便是这个。安平,英明神武并非绝情断爱,真正的勇者,出可保家卫国,归可为妻描眉,心胸可容天下,为何不可容一人?”

心胸可容天下,为何不可容一人?

若不是有这句话,她大概会真的绝情断爱,将这一生献祭给江山政权,献祭给大梁基业,无我,无心,只有天下。可是等齐逊之走到面前时,她还是敞开心胸容纳了他。

萧峥最后说的是:“本王唯一的遗憾是当时还不够强大,所以有些事情要她独自去面对,有些重担,不可为其分担。人便是这样,越是付出,越怕不够。安平,你还小,但是本王相信你会明白,然而你越明白,也便会越孤独。”

万里江山尽握于手时,身边大概也难寻真心人相伴了。安平明白,所以她不曾期待,而如今遇见,便也越发珍惜。

以强大之力,拓万世太平,再携子之手,共一生白头。

这本是最好的规划,只是她低估了他的付出,在她为他默默谋划着时,他也不会安静地待着。

直到视野里的马车彻底消失不见,安平仰头看了看西边最后消失的余光,忽然真的觉得有些孤寂。这些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公子…”身边有人小心翼翼地唤她。安平转头,就见身着便服的焦清奕骑着马立于自己身侧,垂头行礼。

“有事?”

“派往青海国内的探子送来了奏报,有关西戎王的。”

“嗯,拿过来。”

焦清奕从袖中摸出一截竹管,拧开后,将其中的纸条抽出来递给了安平。眼见她接过去浏览起来,便悄悄打量起她的神色来。

突然来此,是来送子都兄的吧?可是看神情又不像,难道是来看风景的?

焦清奕一脸纯真地朝天上望了望,好多浮云啊…“锦丰,将这信送去蜀王府上。”

突然听到安平唤他,焦清奕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是。

“传句话给蜀王,让他做好准备,一旦信中消息属实,便即刻入朝,主动的。”

安平特地加重了后面三个字的音调,他用心记下,接过纸条收好,行了一礼便要去办。

“等等,”安平又叫住了他,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他:“出来的匆忙,身上只有这块玉佩,便赠与你当做赏赐吧。”

诶?焦清奕愣住,干嘛这么好给他赏赐啊?“这个,陛下,无功不受禄,微臣不敢收啊…”

“拿着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安平不由分说地将玉佩往他手里一塞,拍了一下疾风的脖子,便勒马转身朝城内而去。

什么苦劳?焦清奕一脸奇怪地收了起来,揣着信朝蜀王府去了。

很快他就明白安平的意思了。久闻蜀王军人作风,威严无比,但…也太暴力了吧!

焦清奕捂着半边肿着的脸颊从蜀王府里一阵风似的冲出来时,心里又惊又气,不就传了一下陛下的话嘛,怎么就被他揍了一顿啊?!

他郁闷地翻身上马,猛然回神,难怪说什么苦劳,原来那块御赐的玉佩是医药费啊!

陛下,微臣被您坑苦了啊…>_<

作者有话要说:为保证明天仍然有更,俺在努力码字,所以前面留言还没来得及回复,稍后一起回复哈,虎摸勤劳出水的孩纸,不霸王是美德哟\(^o^)/~

四七章

接连几场秋雨落下,天气便寒凉起来,而越往西北而行,更是凉意嗖嗖。

齐逊之一行人早已与大队会合,但是行动的时候还是分成了几支小队。

按照他的计划,先派一队人扮作流寇,不管不顾地朝前逃窜而去,既保证了行进速度又能掩人耳目,同时还能为后面的小队探路。

之后再用另一队人扮成追捕流寇的军队,这支队伍人数众多,分担了大部中近三成的人数。然而有剿匪这个原因在,便不会惹人怀疑。

第三支队伍便是齐逊之和秦樽所在的这支,装扮了商旅,押着货物前往西域售卖,其中掩盖着的大部分是军队辎重。这一支人数也不少,俨然一个颇具规模的大商队,于是最后一支扮成镖师们的队伍便有了存在的理由。

四支队伍等于两两组合前行,这样也可以避免中途出现什么差错难以应付。

秦樽虽然是名义上的领军人,但只这一个计划,齐逊之已经成为全军核心人物。加上他本就畏惧齐逊之,所以如今已经发展到什么事情都要事先过问他才能做决定的地步。

便如同现在,他站在齐逊之的马车外,恭恭敬敬地问他:“子都兄,要不今晚就露宿吧?”

队伍急着赶路,免不了风餐露宿,齐逊之没有半分迟疑便点了点头,招呼着贴身随从扶他下车。他在队伍里一向极少露脸,起初是担心士兵们见他这样的人领兵会动摇军心,直到最近被大家渐渐接受,活动才多了起来。

秦樽见他答应便去传达任务了,手下的人皆接受过严格训练,在路旁的林子边清出一大片空地,不多时便支起了帐篷,准备造饭。

趁着天未黑,秦樽带着几人进了林子,说要找些野味。士兵们训练有素,即使忙碌也安安静静。齐逊之便坐在火堆旁看着那一锅渐渐煮沸的水沉思。

没多久,耳边忽然响起若有若无的歌声来,凄哀婉转。他心里立即警觉,转头朝前方不远处那延伸向昏暗中的官道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那似乎是女子带着哽咽的呜咽,断断续续地不成曲调,听起来叫人莫名得生出一丝悲伤。

士兵们也听到了这歌声,纷纷转头看向齐逊之。他抿了抿唇,淡淡道:“我们现在是商人,别多事。”

身侧忽然有风卷过,齐逊之转头,心中微怔,怎么觉得似乎有人跟着自己…※京城中一片平静,而皇帝陛下本人则显然更为平静。

大部分时间,安平都待在御书房里批奏折,不过只有圆喜知道她的桌上时刻摆放着一张地图。上面被她用朱砂笔细细地描绘了许多标志,圆喜看不懂,当然也不敢问。

西戎王仍旧待在青海国内养病,朝臣们仍然好好的上朝下朝,双九仍然忠心耿耿地保护着皇帝安全,圆喜也仍然看双九一百个不顺眼…就在这一切都没有变化的深秋末尾,青海国使臣终于在大梁百姓们翘首以盼的目光中赶来了梁都。

这是个历史性的时刻,京城百姓无不庆幸他们得以见证这一时刻。许多帝王未曾完成的理想,百年来文豪们吟诵的壮丽华章,只在此时才终于得以实现。

不过对于安平而言,她只觉得是自己的身份占了便宜,若不是自己的母亲是青海国女王,也许真的需要动用武力才能解决。

举行仪式当天,大概是深秋里天气最好的一日,金色的阳光洒满京城的大街小巷,凉风送爽,天高云轻。百姓们聚集在宫城外,人头攒动,虽无法接近,却拼命在脑中幻想着金銮殿上那激动人心的一幕。

而实际上,安平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使臣朝拜,收了她们呈送上来的国玺和国书,然后将早就锻造好的青海王印以及册封诏书交给了她们。

从此青海撤国称州,由贤王东德卓依任第一代藩王,王爵世袭。除官制皆按梁国州郡而设,所有风俗习惯保留。此后安平将只是大梁帝国的皇帝,只不过版图已经大为扩张。

她端坐在龙椅之上,透过冠冕上垂下的玉珠望向殿外遥遥天际,神情丝毫没有变化,心中却已百转千回…彼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齐逊之收到消息,倚着车厢笑眯眯地对秦樽总结道:“青海之事使吾等受益匪浅,这告诉我们,有个强大的母亲是多么的重要啊。”

“…”

“当然青海国民们一定也得到了教训,所以这还告诉我们…”他拖着调子悠悠然看着秦樽:“联姻其实一点好处也没有。”

“…”秦将军抽了抽嘴角,虽然私底下说话百无禁忌,不过怎么觉着这话有些含沙射影的意味呢?→_→此时二人正整装待发,即将进入很长的一段无人区域,经过这段路再往前便快到达青海地界了。只是要达到城镇,还需要花很长时间。

天气不过刚刚泛出青灰色,坐在马车里的齐逊之与秦樽俱是一身朱子深衣的常服,打扮成前往西域做生意的兄弟二人。

下面的士兵们也都做了寻常伙计装束,手脚麻利的装好车,就要启程赶路。谁知马车刚刚踏上官道,便听见嘤嘤的哭泣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众人都愣了愣,但转头见马车里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又埋头继续赶路。

秦樽拧着眉头看向齐逊之:“子都兄,又出现了,一会儿唱,一会儿哭的,也不知是人是鬼,我们真的不管?”

“我们要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边关,不是管闲事。”齐逊之干脆阖目养神,对外面的声音置若罔闻。

秦樽不再多言,只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向外面,庞大的车队沿着宽阔的官道前行,那阵哭声也越来越清晰,一时惊得周边林中胆小的鸟雀乱翅扑腾。这情景没有让人觉得有趣,反而生出几分诡异。直到车队在官道上前进了一段路,忽然有人惊呼一声停了下来。

在军队里训练出的机警让秦樽立即就掀了车帘跳下了马车,整个车队慢慢的从前往后停顿下来,他大步朝前走去,想要看看前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才惹来这般惊慌。这些人好歹也是军人出身啊!

可是等他到了最前方,一眼看到眼前场景,竟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道旁颓败的枯草间,一只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手扣着一名士兵的脚腕,顺着手的方向看过去,却只能看到灰褐色的破布裹着一道纤瘦的人影,头发脏乱的糊在脸上,吱吱呜呜地说着什么,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唱。

秦樽听出这便是那哭声的来源,一时间反倒松了口气,这模样该是个活人。

“怎么回事?”他边往那边走边喝了一声。

“秦…啊不,二公子,我…我…”被扣住脚腕的士兵吓得不轻,说话都哆嗦起来,差点就要说漏秦樽的身份。

一边的士兵见状连忙解释道:“方才经过这里时听到哭声近在咫尺,我们便商量着过来看看,谁知刚过来那东西就扯住了他的脚,怎么拽也拽不开。”

秦樽一听就火大了:“大公子的话你们都不放在心里是不是?谁叫你们多管闲事的?!”

旁边的士兵纷纷垂下了头,深陷“鬼爪”不得脱身的那位已经无语泪双行了,将军您先救了我成不?>_<秦樽说完这话,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齐逊之坐着的马车,见他仍然毫无动静,只好做主招呼人将那还在哼哼唧唧的“女鬼”扯上路来,顺便将那士兵的脚给解救了。

原先哼唱不停的女子忽然停了下来,在地上静静地伏着没动,像是已经死过去了一般。直到秦樽忍不住要上前查看,她才慢慢地撑起半边身子坐起来,拨开乱如稻草的头发看向他。

这一看倒让秦樽大为吃惊,见她浑身脏兮兮的,还满脸污渍,可是那双眼睛却动人得很,看一眼都好像要被勾走了魂儿一样。他干咳一声稳住心神,转头一看,旁边几个士兵也都是一副目瞪口呆之色。他立即意识到不对,命令全员待命,回头去跟齐逊之商量。

齐逊之自然早就听到了动静,不过他现在的身份是明哲保身的商人,可不是关心民间疾苦的菩萨。秦樽掀了车帘上来,将事情前后经过对他说了,便等着他做决定。

“你说她那双眼睛看了之后叫人觉得心旌摇荡?”

要不要这么会抓重点啊!秦樽抽了抽嘴角,虽然腹诽,却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齐逊之皱了一下眉,道:“将那女子送上马车来,所有人继续赶路,再有人无故停下,便叫他留下别走了!”

秦樽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应下去办。心里又隐隐觉得不对劲,他干嘛把那女子留着呢?还放在身边,难道是因为他也想感受一下“心旌摇荡”的感觉?

秦将军瞬间猥琐了…队伍里是有随行的军医的,那女子被安稳地送上马车,军医便跟上去为其清理伤口并上药,队伍在这当口已经毫不停顿地继续朝前赶路了。

齐逊之从那女子上车之后便一直在悄悄地打量她,若是没有看错,那身上横亘的伤痕应当是出自鞭子。一个被鞭笞成重伤的女子,何故被抛在荒郊野外?

何况还是这样一种人。

他的视线移向女子的双眼,恰巧女子也在看他,四目对视,女子忽然扯出一道明媚的笑意,如同春风化雨,又如暖阳当头,丝丝缕缕间沁入心肺的全是那一抹柔情蜜意,再无其他。

然而齐逊之却只是冷笑了一声:“姑娘为何一直看着在下?”

女子的神色僵住,一张脸瞬间就转为苍白。

秦樽坐在门边位置,哪里看得出其中门道,只觉得云里雾里,看看齐逊之,又看看女子,只是习惯性地避开了她的双眼,总觉得她有种蛊惑人心的妖气一般。

军医给女子上好药退了出去,齐逊之从身旁的座位上拿起自己的披风丢在女子身上,遮住了那身破败不堪的衣裳,笑了笑:“姑娘好好休息,待恢复了元气,再说明去处,在下会尽力相助的。”

女子原先颓然的脸色忽然有了神采,一下子翻坐起身,竟像是毫发无伤一样:“公子此言当真?”她的语调又柔又媚,宛若莺啼,只是发音有些生涩,像是外族人一样。

外族?秦樽想到这点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女子的相貌,眉眼深刻,的确有些外族人的感觉。

“在下虽然只是一介商贾,送一名女子的势力还是有的,姑娘要去往何处,尽管说来便是。”

那女子垂了眼,眼珠轻轻转了转,再抬头,赫然满面泪水:“公子大恩大德,奴家感激不尽。奴家名唤雅云,本想前往梁都投奔亲人,奈何半路遭女贼洗劫,还落了一身的伤,如今只想尽快往京城赶啊。”

“原来是要去京城啊。”齐逊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神又从她□的手腕间流转过去,那上面鞭子的伤痕十分清晰。

这荒无人烟的地界,连虫子都鲜少瞧见,倒还有女贼?他心里已经笑了好一阵了。

“这样吧,既然雅云姑娘想去京城,我派两个镖师送你一程如何?”

雅云面露喜色,连连点头,还不忘俯□朝齐逊之拜了拜。却没注意到面前的男子目光已经落在她微敞的脖颈间,看着她的里衣领口眯了眯眼。

秦樽默默扭头,就知道齐子都表面君子内心禽兽,看吧,应验了吧!→_→

作者有话要说:嗯,为一解大家相思之苦,会尽快让两位主角见面的~~这章挺肥的吧,啵每一个娃(╯3╰)粗水哟~

四八章

京城里最近出了一点小风波:安平先是下旨提拔了林逸为户部郎中,接着又忽然提出要在京都建立女学。

听闻消息,大臣们顿时瞠目结舌,陛下您是打算把大梁变成曾经的青海国么?

反对的声浪还是很高的,不过倒也不乏支持者,于是安平“顺应民意”,下旨建立第一所女学,一切按国子监为模本,全权交由沈青慧和周涟湘负责。

一时间整个大梁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这件事上。而就在此时,正直的太监圆喜也被安平陛下委以重任。

安平和颜悦色地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好替朕看着双九,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盯紧了他,不能让他有半分出宫或者与外人接触的机会。”

圆喜一听就觉得这任务对胃口,简直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啊!当即点头如捣蒜地应承下来:“陛下放心,奴才万死不辞!!!”

从此双九开始发现自己的身边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不散的阴魂。 有时在宫中行走遇上巡逻的禁卫军们,身为昔日同僚,双九自然要上前打个招呼,然而还未到跟前,圆喜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拢着手看似恭谨,嘴里却是噼里啪啦一阵冷嘲热讽:“哟,堂堂近身侍卫不知道保护陛下,就知道聊天哈,要不要给您来盘瓜子啊?”

“…”双九闭嘴走人。

难得有半天休假想出宫走走,圆喜也会踱着大老爷似的方步悠哉悠哉地走到他面前,手里的拂尘和着他面上的笑一抖一抖:“哎呀,天气不错,双侍卫,咱们一起去看陛下养的金鱼吧?”

“…”双九好想把他揍成金鱼!

圆喜可不管他的心思,以前碍于他的官职,只敢私底下对他抛抛白眼而已,明面上还是要把礼数做足的。可是现在不同了啊,金光闪闪“陛下钦点”四个大字笼罩头顶,怕什么啊?

双九多少也能感觉出一点儿道道,所以干脆哪儿也不去了。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慌张的,料定安平是对他起了防范的心思。而他恰恰在等待着他人从远方送来消息,另外,他也很想知道齐逊之最近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