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心上,全然的沉痛无力。

君昊的手掌轻轻按在叶凝肩上,若即若离。

马车内静寂无声,叶凝瞪着君昊,气息未平。君昊半倚在车壁,嘴唇紧紧抿着,脸色沉肃。

这张脸生得好看,平日里带上几分笑意,添上些风流柔情,便全然是只知温柔的富贵少爷。而今他笑意掩去,肃容望着远方的驻军沉默不语。叶凝似乎能从他眼里觑到那时的烽火呐喊,血腥残杀。

过了许久,君昊将那卷轴随意丢在手边,自嘲:“我说这些做什么。”他退回原处,从那屉中取了方帕子递过来。

叶凝自然不肯接,将那帕子甩在旁边,朝牵马的车夫道:“停车!”

那车夫闻言缓了速度,看向君昊,请示他的意思。叶凝却不待他停稳,一跃下了车。她虽不会武功,但有慕怀瑾和木槿两位高手熏陶,身手倒也敏捷,落地十分稳当。

君昊不明所以,探出半个身子:“你做什么?”

“叶凝俗事缠身,先行告辞。”叶凝头也不回,拦下花姬的马车,同当归寻了自家马匹,并骑离去。

呼戎草原一望无际,微风过时草浪起伏,叶凝纵马疾驰,足足跑了一个时辰才缓了速度。后面当归追上来,脸上满是担忧:“姐姐你怎么了?”

“君昊说起了巫夜的事情。”叶凝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衣衫,情绪已然平复,“花姬没为难你吧?”

“没有。”当归仰起笑脸,“不过我真是担心姐姐呢,毕竟他是个王爷,万一真惹恼了他,可不是闹着玩的。”

“惹恼他?我哪有那么鲁莽,更没那胆量。”

“头次见面就拿药粉作弄他,第二次在他府里还敢用毒药威胁他,姐姐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当归催马与她并辔缓行,到底担忧:“刚才我路过王爷的马车,他脸色不太好,别是吵架了吧?”

叶凝点点头:“说起了那场灭国之战,有些失态,不过他不会为难我,放心吧。”

自巫夜灭国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态落泪,对方却是敌军的王爷,何等尴尬。念及方才情形,叶凝忽然一个激灵——

她与君昊非亲非故,相交也不算深,君昊贵为王爷,为何待她宽容亲和,甚至有结交之意?仅仅因为她是巫夜人?

这念头一出现,叶凝便觉得蹊跷,君昊也太过热情了!然而要细究其原因,却又找不出端倪,心头一时烦乱。

极目望远,有一人一骑从侧方飞驰而来,叶凝唇角挑起抹笑意:“走吧,秋琳来了。”

-

抵达容城时已近黄昏,城外的村落间炊烟袅袅,扶云而上。

进城后叶凝当归自回住处,秋琳去找公子清复命。

休整了一夜,次日近午时叶凝便前往扶归楼去寻公子清。到了扶归楼时,公子清并不在,迎接她的是刚洗去旅途风尘的楚天落。

叶凝将此行采药的收获说了,因还有几味药材分布在北域各国,便想让公子清借生意之便集齐这些药材。

楚天落自是满口答应:“掌管北域药材的是程叔和小鸾,回头我就让他们集齐。叶姑娘还需我提供别的吗?”

“这些药材炮制繁琐,到时我会来找你。公子清最近在涂凝花膏吧?”

“豆蔻说公子涂药很勤快。嗐,本来他最近没事,就为躲避北安郡主才回了岛上,北安郡主今早离开,他也该回来了。”楚天落扶额,似乎对北安郡主颇为无奈。

叶凝便笑道:“到时我再与他细说。”说罢便告辞。

楚天落送她出门,闲谈道:“你和木槿认识很多年了,听她说你们感情很好?”

“五六年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这人挺有意思。”

叶凝偏头看他一眼,察觉他的心思,笑意便有些促狭。楚天落挠头笑着,送叶凝至门口便回去了。

叶凝倒是心思一动。

说起来,木槿年纪与她相当,如今也已十七岁了,京城王孙公子虽多,却非木槿所好。这楚天落么,为人开朗可爱,能做公子清的副手想来也是精明能干的,又有身绝高的武功。

这两人的性格…也挺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名灵感来自《桃花扇》里的一套哀江南,从高中到现在,一直很喜欢的一段,放上来回忆下:)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另外,苦逼了三章,下一章来个美妙的夜晚~~嘿嘿

捌 绿酒莫辞醉

一趟巫夜之行令叶凝心绪几番起落跌宕,难免影响身体康健,回来后养了两天才缓过来。

期间往百草堂看过如松如兰的课业,幼女稚童天真可爱,加上林夫人温婉可亲,一番闲谈笑闹下来,心绪稍霁。

而今已是七月,盛夏的云泽潮湿闷热,晚间吃过饭后叶凝便同当归坐在院中的海棠树下,泡一壶清茶或是启一坛醇酒,摇扇纳凉。

来到云泽已有数月,叶凝酿的酒也渐次启封,添了不少乐趣。

月上柳梢黄昏后,虽然地气依旧潮热,天气却凉了些。

叶凝穿着薄纱也嫌热,便将袖子挽起来,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当归近来学诗的兴头十足,从长乐街上淘了些诗词书籍,一边读诗,一边抄书练字,专心致志。

四合的暮色中,街巷里孩童的嬉闹声传来,却不似白天那般吵闹,有种夜□□临前的安静。

叶凝觉得惬意,踢踏着鞋子抱了坛酒出门,摆开两只荷叶杯。

酒香入鼻,当归哪里还能写得进去,娇嗔一声:“姐姐你打扰我了!”却还是蹭到叶凝旁边帮着倒酒,又去厨房拿些果点出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院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当归犯懒不想动,叶凝便自去开门。

一袭磊落白衫映入眼中,衬着门边爬山虎茂盛的绿叶,令叶凝眼前一亮。

迷蒙天光下,门外的人面含浅笑,招呼道:“叶姑娘。”

“公子清?”叶凝探头往外看了看,只有他一人闲闲站立,并无人作陪,诧异之下便侧身往里让道:“快请进。”

她一身家常打扮,纱衣之上是件浅紫色的半臂薄衫,袖子卷起露出雪白的手臂。一头青丝松松挽着,有几缕垂在胸前,几分慵懒闲散情态。

公子清还是头一次见她这种打扮,乍见之下倒怔了片刻。

叶凝并未发觉,又去屋里取了只酒杯。当归斟酒毕,公子清便闲闲道:“天落说你找我?”

“还是为了情九思,也没别的紧要事。”叶凝落座抿了口酒,清甜淡香,倒很合胃口,眉眼愈发舒展,问道:“那凝花膏用起来如何?”

公子清饮一杯酒,赞道:“很好。”不知是赞酒好还是药好,续道:“这药膏倒是奇特,涂抹之后有些温热,很能舒缓腿乏。”

“那便好,过段时间给你换成暖玉膏,该会更有效。”

“暖玉膏?”

“膏药触手温润如玉,涂抹之后能驱寒生暖,所以叫暖玉膏。情九思中有很重的寒毒,用这药慢慢驱寒,好歹能降低毒发的可能。要彻底根治,还是得以情九思做药引,慢慢拔除。”

“叶姑娘费心。那几味药材小鸾已经在收集,一个月内必然送过来。到时炮制药材,还得辛苦你。”公子清将酒饮了数杯,连连称赞,“这是你自己酿的?”

“味道如何?”

公子清含笑将酒杯斟满,神色间皆是赞赏,举杯望着叶凝,诚恳道:“这一杯借花献佛,我敬你。”他的神态举止总是从容不迫,看着赏心悦目,此时举樽含笑,天然的清贵风华配着暮色景致,如画如诗。

叶凝亦斟酒饮尽,醉于酒,醉于景,不由道:“你若不是生在皇家,此时必是个名满天下的诗人谪仙。”

“声名羁绊,清倒更愿寓情山水,奈何俗事缠身,只能忙里偷闲。”

人语渐歇,新月初上。

两人把酒闲谈,偶尔夹杂笑声,夜风摇起枝叶,婆娑摇曳,一如人的心绪。

当归借着取酒之名回屋,躲在门后看着两人偷笑。叶凝明朗的笑容映入她眼中,是久违的惬意欢愉,一时觉得生活十分完满。

夏夜薄凉,星空淡远。

叶凝一梦醒来时月明星稀,天还未亮,院中寂无一人。身下是竹编的矮榻,石桌边几个空坛,桌上除了荷叶小杯,还有副画。

画上女子站在海棠树下半仰着脸,正伸手去摘青青果实。长裙曳地,青丝松挽,有几缕发丝飘在耳际,似被夜风拂起。她侧首看过来,笑容明艳,酒后难得的露出女儿情态。

叶凝瞧了一阵,不由失笑。依稀记得昨夜她说起幼时庭院里也有一株海棠,娘亲会亲自做蜜饯、酿酒…彼时公子清坐在桌前看着她,取了当归练字的纸笔随意摹画。

昨晚还说了些什么呢?

他说要出远门,有事找白掌柜即可。还说他也爱酒和甜点,去年酿的菊花酒还未启封,约她重阳节时共启新酿,登高对酒…他说生活中的种种琐事与愁苦虽然令人疲惫,却也有很多美好值得追寻。

叶凝唇角勾起,进屋时才见当归窝在门后的椅子里睡得正熟,便摇醒当归,扶她回屋再睡。

渐而月落星没,晨光熹微,叶凝抱膝坐在窗边,脸上挂着笑意。

哪怕人生是场负重的奔跑,哪怕疲累沮丧,总还有明媚的晨光,温柔的夜色,值得人细心体味,眷恋徘徊。

-

叶凝心情变好,做事便也更有劲头。先是去百草堂消磨了上午的时光,指点如松如兰的医术,而后带当归上南曲街闲逛。

吃喝玩乐整个下午,待得傍晚回去时大包小包摆了满屋。

她打发走送包裹的伙计们,一样样拆开,笔墨纸砚、糕点干果琳琅满目,首饰精巧可爱,衣裙霞衣蝉带,加上种种新奇可爱的玩意儿,俩人整理归置之间笑语隐约。

过了两日,叶凝在厨房中亲自煎药取汤,将种种药材研磨调和,制成两小盒暖玉膏。

了却一桩任务,她正躺在院里喝茶看天,陡然有个身影从天而降到她身畔,哈哈笑道:“阿凝!”

“木槿?”她惊喜之下刚要起身,木槿已侧身闪开,笑道:“你看谁来啦!”

院门洞开,门口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衫,修眉束发,腰紧背挺,大步向她走来。

叶凝微微一愣便已被他握住了肩:“阿凝,原来你在这里!”熟悉的男子气息逼近,她往旁躲了躲,僵着身子招呼:“怀瑾。”

慕怀瑾察觉她的躲避,却也不尴尬,只道:“你消失了四个月,也不打招呼,可知我和父亲多担心。还好么?”

“很好啊。”叶凝躬身将竹榻上的书卷收起,“慕…大人他还好吗?”

木槿和慕怀瑾陡然看过来,慕怀瑾尚且诧异,木槿已心直口快道:“怎么不叫伯父了?”那年慕鸿带叶凝进慕府时,谎称她是故友遗孤,数年来叶凝对他始终以伯父相称。

叶凝也有些尴尬,只得瞎扯:“在这边跟人客气惯了。进屋坐吧。”

“还是在这里,景色好!”木槿落座,又挤眼弄眉地取笑:“算了我还是去找当归玩。”

叶凝笑着点她额头:“还贫嘴,当归上街闲逛去了,待会才回来。蔽舍寒微,没什么东西招待,先尝尝新开的海棠佳酿。”便去取酒坛子。

木槿笑着跟在后面:“哎哟果然变客气了,这是寒舍么?院子比回春堂的后院还宽敞!”

叶凝也是兴致勃勃:“可见回春堂的后院更简陋寒微。这儿可没玛瑙杯琉璃盏,要委屈木大小姐了。”

“只要有你的酒喝,就是福气!”木槿涎着脸,迫不及待地拍开泥封,酒香四溢。

慕怀瑾连连称赞,木槿斟三杯酒,举樽同庆。

当归回来时便见到三人围坐饮酒,其乐融融。她们前两天买的大包干果还剩许多,恰被叶凝拿来待客。当归见了木槿,扑上来便叫“木姐姐”,待得问候慕怀瑾时便有几分腼腆:“少爷。”

慕怀瑾便笑:“几个月不见,当归又长个子啦?”

“从头到脚衣服都换了,以前的都没法穿。”叶凝打量着当归,“只怕很快就要比我还高了。”

慕怀瑾闻言便也打量,倒让当归有些不好意思:“我先去做几个菜。”

木槿拍手称赞:“又有口福了!”

有木槿在,气氛自然是欢乐有趣的。饭后慕怀瑾自去客房歇息,叶凝拉木槿进屋,掐她手臂:“阿瑾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口没遮拦。”

木槿吐吐舌头:“知道你不想我搀和,可表哥他是真的喜欢你,这几个月他都快急疯了。我实在不忍心,才带他来这里。阿凝,你就不能回心转意么。”

“怎么回心转意?怀瑾有妻有子,你该劝苏婉仪多对他用心才对。”

木槿却是不屈不挠:“你以前明明喜欢他!不就因为他娶了苏婉仪你才搬出慕府么,表哥娶她并非本意,只不过是老夫人的安排。他喜欢的是你。”

“那时是我年少无知。”叶凝不带任何情绪。

刚刚经过国破家亡的离乱,又曾苦苦流浪挣扎,在异国他乡碰到那样明媚温柔的少年,悉心照拂关怀备至,豆蔻年华的她怎能不动心?

可那毕竟只是一场美丽的梦,回归现实,梦终究会破碎,会清醒。

木槿还欲再说,叶凝已把茶杯送到她嘴边:“快润润口先。”木槿泄气瞪她,叶凝便笑道:“我师父怎样?”

说到这茬,木槿倒是认真起来:“她的气色更不好了,脸上看不出端倪,但我暗中观察,她身子似乎虚得很。”

叶凝闻言大惊。师父多年来注重养身,身体一直康健,她以为上次的虚弱只是暂时,可她的身子居然还没好…而且能让木槿看出端倪,想来她的身体已是很差的了!

她不由紧张,医者不能自医,纵使师父医术高明,却也难免…

越想越是担忧,叶凝握紧茶杯呆站了片刻,眉目焦灼:“我想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 

玖 祭物堪噙泪

一场雷雨后转成了阴雨,淅淅沥沥下个不止,然而正午的南曲街上依旧车马喧嚣。

叶凝等人方一进楼,便有伙计殷勤迎上来,引他们往二楼雅间。叶凝道声不必,选临窗的位子就坐。敞开的窗户边是高大的垂柳,雨丝斜吹入窗,风微凉,窗台的花清香。

木槿和当归围在一起点菜,慕怀瑾抿口茶,问叶凝:“明日启程回京,还有事情要安排么?”

“安排好如兰如松的课业便好,京城那边风声如何?”

“他们探出的消息是你已去了西南边的无射郡,何况现在京城形势紧张,他们想必无暇顾及。我也会帮你安排。”慕怀瑾如今已是内卫统领,成为郑太后亲信,事涉叶凝时处境略有些尴尬。

叶凝断然拒绝:“不必安排,我小心些就是。”

目光瞟过窗外,街上一辆马车趋近,叶凝认得那是君昊的车架。

掀帘而出立于伞下的果然是君昊,微卷的长发随意束在头顶,发尾披散两肩,一袭水墨长衫平添风雅,少见的正经。

片刻后他在侍从环绕下上了二楼,叶凝便背过身去看窗外。君昊往这边看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径直往雅间而去。

叶凝只当他没看见自己,安心吃饭。

饭至中途,楚天落归来,见了木槿便凑过来。他们两人虽相识日短,感情却不错,戏语取笑之间甚少顾忌。

叶凝见状便故意笑道:“木槿你好歹收敛些,小心真惹楚七生气。”

木槿浑不在意:“生气怕什么,打一架就好啦。”

“你俩打架谁厉害?”

“当然是我!”木槿和楚天落同时出声,继而互瞪。叶凝和当归见状笑个不住,却有个书童走至叶凝身侧,递个锦盒给她,甚是恭敬道:“王爷想请叶姑娘品茶。”

叶凝闻言诧异,转头便见君昊在随侍陪伴下已施施然下了楼梯,旁边是现任的云泽刺史魏正荣。

她狐疑打开锦盒看了片刻,心下一沉却未作色,只问那书童:“什么时候?”

“王爷会派车来接您。”

“好。”叶凝收起盒子看向窗外,君昊正站在马车边的伞下抬眼望过来,狭长的桃花眼眯起,唇角几分笑意,向她点点头。

明明是一张很好看的脸,那笑容却令叶凝觉得别扭,便偏过头不再理他。

慕怀瑾坐在叶凝对面,此时自然跟随她的目光看到了君昊,微微色变道:“那是逸王殿下?”见叶凝点头,他便皱眉:“你怎么招惹上他了?”

“机缘凑巧而已。”叶凝细品甜点,心情转好,不由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跟他有仇?”

慕怀瑾眉目未展,只盯着君昊不语,直至车驾消失在川流人群后才道:“这个人,以后还是不要沾惹。”

“我有分寸。”叶凝语气微微敷衍。

慕怀瑾无奈,见她唇角沾了糕点粉末,便伸手帮她擦拭。手指还未触及,叶凝陡然反应过来,低头作势整理衣袖,慕怀瑾手臂停在半空略是尴尬。

幸而楚天落和木槿说得正欢,当归也正低头喝汤,无人注意,慕怀瑾愣了愣收回手臂,自嘲而笑。叶凝便道:“许久未见朗儿,他现在还好?”

“朗儿么?”慕怀瑾愣了愣,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不由苦笑:“婉仪很会照顾孩子,他很好。”

窗外风过,对面桌上少男少女的笑声传来,眼角余光瞥过去,便见一双十四五岁的男女对坐饮茶,言谈之间亲密无间。

往事袭上心头,慕怀瑾蓦然失神。

饭后楚天落自去忙碌,当归和木槿上街闲逛,慕怀瑾被拉去拎东西。

叶凝撑了伞径往百草堂同林夫人说了要回京一趟的事,便去安排如兰如松的课业。

数月相处,叶凝待如兰姐弟亦师亦姊,两个孩子也都很黏她。听说她又要远行,如兰倒还好,如松便抱着叶凝不放:“凝姐姐你刚回来没多久,怎么又要出门?什么时候回来?”

叶凝蹲身哄他:“一个月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带好玩的好不好?”

“有什么好玩的?”声音软糯可爱。

叶凝倒是被问住了。云泽市集繁华,并不缺各种新鲜玩意,因有北域各国商人往来,稀奇物件甚至比京城还要多些,她只能卖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

如松眨眨眼,几许期待几许不舍:“姐姐要早些回来。”

“那你们要听娘亲的话,乖乖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