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蹑手蹑脚下床,提起茶壶想倒水喝,一抬眼外间一人目光如电,于昏暗的灯光里鹰一样犀利。

她手一抖尉迟无鉴便醒过来,抬眼看到外面的林廊撇撇嘴角对小柒笑道,“饿吗?”

小柒喝了一杯水,索性走到林廊跟前,“林大人,你也太过分了吧!”这样明目张胆地监视怀疑,就算他受苏彦之命又如何?

想起那日她的做戏,今日又如此过分地坐在那里监视着她,本来跟尉迟无鉴独处一室早就稀松平常,这一来倒让她觉得万分尴尬,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有悖妇德的事情一样。

“属下是为夫人好,以后如果爷问起来,属下可以为夫人作证,不会有任何误会!”林廊面无表情,黝黑的面孔在昏暗中更加看不清楚。

小柒心里火气难抑又无法发作,索性回去床上躺下。

以后几日,尉迟无鉴和林廊去周边巡视,小柒因为心头有气加上林廊说路途泥泞日头毒辣,尉迟无鉴便让她在破败的县衙呆着。

他们现落脚地在岑县。

淇县之南,早年常听闻青壮年失踪,官府派人去找,结果遍寻不到,后来进山找,结果不管去多少人最后连尸首都找不到。

如此一来,邪灵之说便愈演愈烈,苏彦从前一直派人来查,甚至自己想来却因为诸多无法预料的事情而耽搁,最后索性装作不再过问。

在之后的几年,便开始爆发山洪等天灾,邪灵之说便被定型,潞州大批灾民外迁,涌入桓州、光州等地。

欧阳坤为了减轻朝廷负担,每年都会派人赈灾施粥,说是为皇帝积累功德,以镇压邪灵。

小柒也知道,如今让尉迟无鉴来巡查,只怕是多方缠斗的结果,而苏彦可能不相信尉迟无鉴,所以让林廊从旁跟随,用货船来挟制。

果然…

很多县份十室九空,根本不再设置官员,而原潞州的县令也被欧阳家以抚恤之名调任其他富庶之地,而多半去了桓州以及以北的几个州郡。

呆在屋子里小柒不觉得什么,站在县衙门口才发现,四周是倒塌的房屋,街道上淤泥被雨水冲刷在断壁残垣之下,路上有几只瘦骨嶙峋的恶狗眼睛里闪着森森的光芒,有一只嘴里还叼着根纤细的白骨。

“小哥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险!”一个兵士端来一碗草药,递给小柒,另有人跑去关上破旧的大门。

自从进入潞州南地,每日都要喝两碗据说能避邪的草药,连尉迟无鉴都喝,小柒便也不拒绝。

突然听到几声凶狠的狗吠,小柒一惊差点把碗扔在地上。立刻从墙角提起根长棍想出去看,那个兵士上前拦住她,让其他人去看。

开门的瞬间,小柒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三个半大孩子手里抓着草绳,绳子一端套在两只野狗的脖子上,还有个孩子抱着跟树杈抽打另一只要跑过来咬人的野狗。

三只狗瘦的几乎立不住的样子,目光却像狼一样凶狠。

三个孩子比狗还要瘦,看起来就像一层皮裹着一副骨架一般,骨骼突兀的好像随时要撑裂那层黝黑的薄皮一样。

“去帮忙啊!”小柒挥了挥手,便听见几声凄厉的狗叫,两只野狗已经被一个兵士用长枪挑死,另一只消失在远处断墙之外。

三个孩子畏惧地看着那个士兵寒光闪闪的枪尖,一个孩子护着另外两个,似乎感觉士兵没有杀意,他们便犹豫地看向地上的死狗。

吃了太多的树皮野草之后看到肉,让他们瘦弱的身体兴奋地发抖。

“…多谢官爷,”孩子们畏缩地看着他们,有个稍微年长的孩子见他们无恶意才试探着说了句,然后拖着其中一条狗,将另一条留下。

“等一下!”小柒跨出门槛,喊住他们。

三个孩子立刻紧张地回头看她,因为过分的瘦弱,他们眼睛显得很大,圆溜溜地黑亮,清澈的眼中透出浓浓的悲伤。

“你们都带走吧!”小柒朝他们笑起来,又招呼那个士兵,“拿一点粮食给他们。”

那士兵可能有林廊的命令,也不质疑,立刻去背了半袋大米出来,交给那个大点的孩子。

三个孩子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呆呆地不敢去碰。

小柒知道他们害怕,便招呼几个士兵回来,孩子们感激地朝他们拜了拜,立刻拖着死狗跑开,远远地还能听见他们兴奋的声音传来。

小柒想了想,让一个士兵偷偷跟着,看看他们住在哪里,等尉迟无鉴回来再做打算。

出去探路的几个士兵回来,跟他们的头在一边嘀咕。

小柒听了听,好像说除了几处破院里各住着十来个灾民,还有一拨人,他们骑马负粮,只不过未见哪里生火做饭,很可能躲在城外。

小柒以为他们可能会出去查看,结果他们却加强了守卫,还给她换了普通士兵的衣服,跟他们一起吃饭休息。

一连三日,也未见什么动静,小柒被当做犯人一样看管着直到尉迟无鉴回来。

小柒见他表情凝重,没有一丝嬉笑的样子心里便越发沉痛。

残阳西落,暮色围合,空气里腥臭之气愈浓,远处传来阵阵狼嚎,在满目荒凉里越发悲怆。

小柒拽了拽尉迟无鉴的衣袖,让他跟自己走到墙角背开林廊的地方。林廊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并未理会。

尉迟无鉴上等丝罗衣衫上溅满泥星,俊颜中透出浓浓的疲倦,平日飞扬的眉梢微微地垂下,薄唇紧抿,是少见的严峻神情。

“能不能从北面调些米粮过来?”小柒看了一眼院中那棵快被摘光叶子的榆树,在黄昏中越显悲壮。

“我来之前,老爷子的意思这里不要再有人居住,山洪也不会淹到北部去。弃卒保车。”尉迟无鉴抬手按了按额角,一连几日泡在泥泞里,身体的疲惫还在其次,身边还有个林廊,为了是否进密林继续往南勘察,两人互相不动声色的试探。

“可是这里还有人,总不能任他们自生自灭吧,你是钦差,实在不行迁他们去北部。”小柒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那几个孩子悲伤的眼。

尉迟无鉴抬眼看了看对面,然后退了两步,倚在斑驳的墙上,轻声道,“迁走未必是办法,当年为了将青壮年迁去光州,这里太多不为人知的血腥,如今一些老弱病残的,只怕…”

小柒往前靠了靠,压低声音道,“查到什么了吗?”

“南部山上,很是蹊跷。看起来很平常,但是杀气颇重!”他低声说着,身子低了低,晃了一下。

小柒立刻扶着他,关切问,“没事吧?”

“没事,”他扬眉轻笑,瞬间恢复神采飞扬的姿态,柔声道,“你不是想出去走走吗?走吧!”

为了避免林廊多话,小柒干脆大方地请他一起去,林廊却又拒绝,于是两人踏月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我没偷懒,真的没偷懒。

年底忙,可是我一有空就码字的。

不过时间比较碎,于是三天我写了六千个字。两章不到,一章挺长。

郁闷的我啊,还是并作一章好了。嘿嘿。

抱抱亲们,大家要忙中作乐哈,至少要比钢漠舒服才行,嘿嘿!

痛与快乐

第四十二章

街道荒凉,不时有觅食的饥饿老鼠溜过,擦着枯叶唦唦作响。夜风透着诡谲的腥气,白日的热气陡然阴寒起来,小柒不禁打了个寒战。

“随从里面,有监视你的人吧!”小柒抬头望了望中天的昏月,不知不觉中秋竟然已经过去,算算日子,是在路上泥泞跋涉中度过的,没人在乎,她便也不记得。

“不用管他们,如今他们对我并无怀疑!”尉迟无鉴感觉她的颤抖,低头看了一眼,“既然害怕,为何要来?”

小柒仰头,倔强地看他,“我怕了吗?”

“…小柒”这样的夜凉如水中,他的声音如流水般动听。

小柒疑惑地抬眼看他,“尉迟,你好奇怪?”

尉迟无鉴凝视着她,他双眸清亮逼人,如饱满的春光温暖而沉静,慢慢地却透出一丝淡淡的忧伤,带着落花飘零一样无声的痛楚。

“你怎么啦?”小柒抬手想去摸他的眼,这样的尉迟无鉴不是她认识的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桃花尚书。

尉迟无鉴悚然一惊,忙退后两步,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朋友。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来找我!”

小柒扬眉轻笑,“自然!你要想摆脱我都不可能呢!”

她抱着胳膊,与他并肩而行,片刻,又问,“你和林廊出去的这几天,很艰难吧。”

尉迟无鉴微扬了扬眉,无所谓道,“还成。”

风声呜咽,远处山里的狼嚎声清晰可闻。他们踏着满地昏黄的月光,停在一处断壁残垣的大宅子里。

借着火堆的亮光,看到里面拥挤着十几个衣不蔽体,满身脏污的饥民。空气浓稠的几乎不流动一样,周围充斥着难闻的腥臭气味,还夹杂着一丝狗肉的香气。

那些人木然地看着他们,没有了愤怒、哀求,只有一种如死灰一样的凄冷和绝望到顶点的漠然。

几个大人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移开视线,顾自躺在那里懒得一动不动。

那样阴冷怨毒到极致而变得漠然空洞的目光让小柒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随即手被尉迟无鉴握住,自然而坚定地握着她,温暖直透心底。

“他们和以前的官差不一样,他们是好人!”一个孩子从干草上爬起来,指了指小柒。

另一个孩子也点头,“嗯,他让我们把狗带回来的,还给了粮食。”

那个孩子这样一说,躺着的;两个也爬起来,围坐在火堆旁看着两人,几个大人却依然无动于衷,似乎这样的事情见多了,一次次也就不新鲜了。

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睁了睁眼,说了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必费心思了。”

另一个人翻了个身,“反正都是死,哪见过胳膊拧过大腿,死在自己家里总比去别人地盘当孤魂野鬼好!”

尉迟无鉴眉眼沉静,握着小柒的手站在院中看了看,随即低声道,“我们先回去吧,不要打扰他们休息。”

小柒点头要走,见三个孩子坐在火堆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被揪起来,“你们为什么留在这里?去北面乞讨也能活下去的。”

“我们是不允许擅自离开的。”有人用极淡漠的声音说着。

“这里山林众多,你们为什么不去山上,至少能打些猎物!”小柒上前两步却被尉迟无鉴拖住。

“那山上有邪灵,近不得的!很多人靠近之后便失踪了,村里派人去找,全部失踪,两年之后在其他地方发现了尸体,有些人被邪灵吃了,尸体都看不到!”那个孩子脆声脆语地说。

小柒看了尉迟一眼,对孩子笑道,“你叫什么名字,能详细给我们讲讲吗?”

男孩子一副对她极为信任的姿态,在台阶上垫了把干净的树叶子请她和尉迟无鉴坐。

尉迟无鉴犹豫了一下,被小柒拖着过去坐下。

男孩子介绍了自己的伙伴给小柒认识,他叫小米,个头高的叫高粱,最沉默的叫大米。

男孩子讲,去了光州的青壮年,有一些偷偷回家看望老人,结果都被抓回去,有的当场被打死。听人说他们去了光州做牛做马,根本吃不饱穿不暖,他们还要被人赶着进山陪同高僧进山做法。运气好的能活着出来,运气差的就被邪灵吃掉一根头发都不剩。

去北方乞讨的人,如果是大个子就没了,都说是潞州有人得罪了神,降下邪灵来惩罚他们。反而是留在家里还能活下来。

小柒问他们吃什么,孩子说老鼠、野狗、虫子、树叶、树皮…看着小柒一副悲悯的模样,男孩子大眼珠子咕噜了两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们几个,愿不愿意跟我们走?”小柒指了指尉迟无鉴,朝他们笑,“他是个好人,可以照顾你们。”

几个孩子犹豫了一下,回头去看屋里地上躺着的人,有人无力地呻吟了一声,“别去,我们是被邪灵诅咒的人,出了家门就死无葬身之地…”

几个孩子立刻面露畏惧。

“别怕,没有那样的说法,他是钦差大人,一定能保护你们的!”小柒笑了笑,从怀里掏出自己藏着的金豆子,放在孩子的手里,“你看,有了这些到了外面能买好多东西,就是不跟着我们,你们自己也可以买地买粮食。”

“有一年,发山洪的是时候西南边的赤河里就流下过这样的豆子!”男孩子看了看,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从里面拿了一颗,然后把剩下地放回小柒手里。

“是三年前吗?”尉迟无鉴突然出声。

几个孩子点了点头。

月往西行,透出一股妖异的红色,在苍茫的天空中显得诡异非常。

尉迟无鉴道,“过两天回桓州,我会让张福顺送粮过来,或者让他们去桓州。”

小柒知道如果他亲自开口,张福顺一定会收留这些灾民,当下点了点头,让几个孩子考虑一下要不要跟他们走,要是走的话明日到县衙来找她,要安排这几个孩子她自己也是有办法的。

尉迟无鉴一直握着她的手,要离开的时候,他站在院子里仿佛在听什么,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让他们现在跟着走吧!”

小柒去跟孩子们说了,几个孩子摇摇头,高粱指了指里面,“我阿妈还病着,让大小米跟你们去吧。”

大小米也摇头,“你不去,我们也不去了,”然后回头跟小柒说,“我们明日找你说话。”然后走到小柒跟前,踮起脚尖小声说,“我带你去找金豆子。”

回去的路上,她沉默无言,静静地走着,脚步在死一样寂寥的夜里非常清晰。

突然尉迟无鉴猛地抱住她,吓得她心陡得一跳。

“谁!”尉迟无鉴大喝一声,飞袖出掌,死寂的夜里数点寒光突袭而来,杀气蓬然如怒海波涛。

黑暗中,小柒只感觉到丝丝缕缕阴冷的风突卷而来,尉迟无鉴一手揽着她,宽大的袍袖和他身上独有的阳刚清爽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兜头罩住。

小柒刚要探头出来看,尉迟无鉴立刻收紧了手臂,低笑道,“执意要看,吓到可不能怪我!”

昏黄的月色中,他闲闲而立,似一种绮丽的山桃花妖娆而魅惑,将着荒凉凄冷的秋夜仿佛换成了春光魅惑,斜阳依依。

几个黑衣蒙面影子一样的剑客浑身戒备地立在尉迟无鉴的周围,第一招被破之后已经失了先机,如今看他揽着一个人懒懒地立在那里,竟然找不到一丝可以出手的破绽。

看来已经杀不了他,他们互相望了一眼,便生出退意。

尉迟无鉴轻轻地笑起来,几人内力深厚,看的清楚,竟然莫名地心口突跳,忙收摄心神,挑剑寻找时机。

“杀不了人就退,难道几位认为我这般喜欢被人欺负不成?”他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羁,如溪流碰过石头,清然魅惑,微微笑着,揽着小柒腰肢的手蓦地用力将她轻轻地抛了起来。

小柒吓得闭紧了眼,只感觉耳边风声靖靖,然后听到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她身体如鸟儿一般继续飞扬,心脏几乎要沉下脚底去,嗖嗖酸痛。

力量消失,身体下坠,风声呼啸,吓得她尖叫一声,睁开了眼睛,看着身下身影纠缠不分彼此,又立刻闭上眼。

寒光灼灼间,她要是跳进去,岂不是要被绞成肉酱?

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脱出去,下一刻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小柒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落地的声音。

“这就要走吗?”尉迟无鉴轻笑,看着重伤的两人向不同的方向飞掠,不禁笑意更深,抱着小柒陡然拔高身形,然后将手里夺来的两柄短剑随手甩出去。

一人当场惨叫一声殒命,另一个人依然想逃,尉迟无鉴抱着小柒纵身轻飘飘地落在他跟前,低笑一声,那人啊了一声,猛地倒在地上,他本就被尉迟无鉴伤了内脏,随便一点力量都可置之死地,被他轻轻一笑,竟然吓死。

短短的时间,尉迟无鉴从容杀了三人吓死一人,小柒软在他怀里听着他清朗的笑声,几乎没有一丝力气,她从没想到尉迟无鉴的武功竟然如此厉害。

“尉迟,你是人是鬼?”小柒抬手摸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侧耳倾听,“咚咚”有力的心跳,惹得尉迟无鉴哈哈大笑。

“我自然是人,只不过他们太逊了一点!”

小柒心下嘀咕,他们无声无息,杀气那么厉害,才不是逊。

她从他怀里挣出来去看地上的尸首,只从他们身上找到了四块小小的腰牌,借着月光仔细辨认了一下上面刻着个杀字,问尉迟他也不知,便索性都揣进怀里。

“是欧阳坤派来的人吗?”小柒狐疑地看了看。

尉迟无鉴摇头,“不像。”

小柒把他们的面罩撕下来,跟尉迟无鉴看了看,都不认识。

“只怕以后你的功夫藏不住了。”小柒踢了尸首一脚,突然想起那个孩子穿着破草鞋的那双脚,心下一动,蹲下便扒他们的鞋子。

尉迟无鉴不解。

“把他们的鞋子扒下来给那几个孩子穿。”小柒抬头朝他笑了笑。

破败的小城,荒凉的街头,血色的月,清冷的风,看着她这样毫不设防地一笑,尉迟无鉴胸口倏然一阵窒闷。

这些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快来帮忙,脱掉他们的鞋子!”小柒喜滋滋地挨个去扒尸体的靴子,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也不觉得愧疚。

尉迟无鉴稍稍站开,掩口淡笑,“本公子风流潇洒的人,怎么能去做那样不入流的事情?”

小柒白了他一眼,“人你都杀!”

“杀人的时候我是很优雅的!”他笑得揶揄,“某人吓得呆若木鸡呢!”

小柒撇撇嘴,想想这样蹲在尸体的脚下扒人的鞋子的确不够潇洒,也不再为难他。

“血腥气!”尉迟无鉴突然蹙眉,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