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子强娶/巧嫁强娶上一章:第 3 章
  • 公子强娶/巧嫁强娶下一章:第 5 章

“太太什么都拘着你吗?”梅若依站得累了,两脚替换了一下,作金鸡独立状,傅君悦拍了拍床,梅若依领会得,半个身子挨着床沿坐下,傅君悦又往里侧挪了挪,拍拍自己右侧,示意梅若依靠上去。

床很宽大,两人斜躺着也不挤,梅若依想起记忆里梅苑中自己的那张宽大的怎么打滚也掉不下地的床,惆然地叹了口气。

“娘对我还是不错的。”傅君悦以为梅若依在为他叹气,忙道:“只是拘得紧,也不算得什么。”

两人才说了一会儿话,外面扫禾报道膳时到了,厨下送了膳食过来了。

梅若依此时才惊觉天色已尽晚,室内有些昏暗,忙点起灯火,傅君悦吩咐把膳桌抬至内室,待扫禾和照壁两人退出后,他笑着对梅若依道:“坐下来,一起用罢。”

梅若依摇头,默想了一会以前在家时用膳时丫头们怎么立规矩,看看有一小钵珍米饭,一小煲梗米粥,还有一煲玉竹山药鸡汤,她不知傅君悦的饮食习惯,于是问道:“大少爷,你先吃哪一样?”

傅君悦不言语,抬眼看她,眸子里有一抹受伤的表情。

“大少爷,这于理不合,给太太知道了……”梅若依吞吞吐吐没有说完,她也不想当奴才立规矩,只是……

傅君悦还是不吭声,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划着圈圈,那表情犹如被主人抛弃的小狗,配着那张肿成大猪头般的脸,十分滑稽可笑。

这个模样的傅君悦,倒是有些像傅晓楠了,梅若依失笑,弯腰凑到傅君悦耳边,压低声音打趣道:“大少爷是乖孩子,好孩子,来吃饭啰。”

傅君悦那脸繃不住了,蓦地大笑,梅若依也跟着笑。傅君悦一把拽了梅若依坐下,装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又给自己装了一碗,鼓着嘴看着梅若依。

梅若依不好再推辞,坐了下去,两人你给我夹菜我给你舀汤,一顿饭吃得欢快。饭罢梅若依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再看看桌上光溜溜的菜盘汤煲,惬意得微眯的大眼一下子瞪大,着急地问道:“大少爷,这饭菜吃得这么干净,会让人起疑的吧?他们知道你的饭量也没有这么大吧?”

傅君悦斜了一眼饭桌,不在意地道:“这没什么,往常我如果没去膳厅与娘亲和晓楠一起用膳,送过来的饭菜也是这个份例,撤下去后青霜她们两个就吃了。”

梅若依听他提起青霜绿翘,想问青霜和绿翘上哪去了?以后还会不会回来?她能不能在朗月轩一直呆下去?脑子一转闭嘴不提,她暗自思量的是:青霜和绿翘两人听说也是自小服侍傅君悦的,只怕情份不浅,自己急急表露出来想替代她们两个,也许会惹来傅君悦的不喜,况且自己的去留,傅君悦也作不了十分主意。

招来扫禾照壁撤走饭桌盘碗,梅若依与傅君悦两人刚洗手漱口毕,孔氏过来探问傅君悦的病情了。

“娘,你别进来,小心过了病气。”傅君悦隔着纱幔道,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心情很糟。梅若依捂着嘴,眨巴着大眼钦服地看着傅君悦。

脚步声在帘幕外顿住了,外面有一刹那的沉默,约一盎茶工夫,孔氏叹了口气,道:“悦儿,听你声音,是不是有些乏了?你先安歇罢,依依,你出来,说说大少爷的情况。”

傅君悦朝梅若依呶嘴,指了指自己手背,梅若依冲他会心地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孔氏的容颜有些憔悴,平时端庄持重的人,发鬓竟有些微的零乱,梅若依心里一沉,暗暗庆幸傅君悦没有看到。

“大少爷怎么样?”孔氏和气地问道。

“大少爷晚膳用得不少,胃口还行,奴婢下午服侍少爷沐浴过了,少爷脸上身上的肿还没消。”梅若依端端正正地行礼回话。孔氏呆呆地听着,愣了一会伸手扶起梅若依,温和地说道:“好孩子,好好照顾大少爷,太太忘不了你的好。”

梅若依谦卑地垂首,道:“大少爷是依依的救命恩人,就是要依依的命,依依也决不二话。”

孔氏喟然长叹,梅若依以为她会说以后你就在朗月轩当差,如果孔氏说了,她就不想特特地让孔氏看到她手上的浮肿了。不料孔氏失神地坐了许久,眼光数次看向纱幔,似乎要透过那重重布幔看到儿子的身状况,却始终不说出梅若依想要听到的话。

“进去服侍大少爷吧。”孔氏朝梅若依摆手,一面说,一面往外走。梅若依急走几步,抢到前面挑起纱幔,右手挑着,左手拢到上面,手背正正对着孔氏,又作出一副年糼力微的样子,那纱幔并没有完全挑起。孔氏的随侍大丫鬟云霞忙上前帮忙,那手刚碰到纱幔,啊地一声低叫,触礁似的缩了回去。

“太太,你看……”

房中烛光分明,梅若依偷眼一看,只见孔氏瞟了她的手背一眼后,瞳仁一缩,脚下一个趔趄,却又很快正了脸色,扎挣着平静无事般朝云霞抬抬眼皮,示意她揭起另一侧纱幔。

噩梦连连

梅若依恭恭敬敬地把孔氏送到院门口,孔氏出了院门,却不急着行走,立住了看着暗夜里影影绰绰的繁花茂叶出神。梅若依悄无声息地侍立一旁,只不作声,良久后,云霞先自忍不住了,低声道:“太太,夜露凉。”

孔氏眉头微颦,半晌道:“依依,我观你虽年糼,行事却极是稳妥,就把你调到朗月轩长久地服侍大少爷吧。你的月例银子,以后比照雪晴月影,每月一两银子。”

梅若依乍一听闻,心头一阵狂跳,甚是开怀,面上却一丝不露,曲着身子恭声道:“但凭太太吩咐。”

傅孔氏与云霞的身影消失在迷离的夜色中,梅若依第一次觉得,黑夜如此美好。

以后,在朗月轩,有傅君悦庇护着她,她再也不用每日里担惊受怕了,梅若依往上一蹦,兴奋地转了一个圈儿。

“梅儿,嫡女千金就要有嫡女千金的行止,你怎能蹦跳呢!”夜空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梅若依本来笑逐颜开的脸僵住,娘要求她时时着意刻刻不能放松,不能忘了自己是嫡女,是尹家的千金小姐,这许多日子过去,她一直在挣扎着求生存,她早没了闺秀范儿,现在,仅仅是一个平常大户人家少爷的贴身丫鬟,一个奴才的位子,就让她如此意得忘形了。

“娘,梅儿有愧你的教悔。”

梅若依心情沉重地进了里间,傅君悦看她眼眶发红,神情悲凄,半倚的身体一下子坐了起来,急切地问道:“怎地?我娘没说让你留在朗月轩吗?”

“说了,太太还说月例银子比照雪晴月影,每月一两银子。”梅若依闷闷道,在床沿坐了下来,默默地发呆。

傅君悦哦了一声,倚倒身体不再言语,一时间,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

夜风飒飒地吹拂,梅若依愣神许久,猛抬头,只见傅君悦低着头,没有束缚的长发披散着,闪动的烛光在他脸上留下阴影,勾勒出不同平常的淡漠。

傅君悦异乎寻常的冷漠吓得她惊跳,那些锦绣繁华,已尽皆远离,眼前的这个奴才位置,可是傅君悦费尽心机暗中忤逆自己的娘亲才为她争得的,自己这样的表情,惩地让他寒心了。

梅若依心头这样思量着,“哟”了一声,笑着扑上床往傅君悦腰上隔吱。

“你刚才是假装不高兴骗我的?”傅君悦一面闪避,一面大声问,修眉微挑眸子亮闪闪看着她。

“就是,大少爷你真好骗。”梅若依大笑着拿手指刮脸羞羞,她本来是强颜欢笑,眼下看了傅君悦明亮的双眸,心情刹那间好转,倒是真个笑逐颜开了。

“好呀,骗我。”傅君悦笑着,伸手把梅若依按到床上,在她腰间挠痒痒。梅若依笑得喘不过气儿,语不成调央告道:“大少爷,饶了我罢!依依年纪小,不知道轻重,大少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依依一般见识罢。”

傅君悦气儿消了,看梅若依笑得喘不过气来,也便不好再和她厮闹,把手自梅若依腰间缩回。梅若依甜甜地笑道:“君悦哥哥真好,谢君悦哥哥。”

傅君悦笑着拧她的脸,笑道:“下次还作弄我,再不饶你了。”

梅若依举手,娇笑着发誓:“大少爷明鉴,依依再不敢了。”

她笑靥如花,红唇微微颤动,露出一口白玉般的牙齿,傅君悦热血上涌,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那双亮闪闪的眸子紧盯着梅若依,竟是什么都忘了。

“大少爷。”梅若依推了推傅君悦,示意他偏过身子给她起来。

傅君悦猛地回神,脸微微一红,坐起身拉起梅若依,掩饰道:“发髻乱了,我替你把头发拢一拢。”

梅若依听话地转过身去,傅君悦用手替她拢一一半,失笑道:“夜了,该就寝了,拢它咋地。”

梅若依“呀”地一声跳下地,眼睛四下看了看,从壁柜里拿出油灯,往油灯里加满了油,拿过烛火点燃,放到灯盏架上,把原来点着的蜡烛吹熄。

做完这一切,她又拿起圆桌上的水壶查看里面有没有水,一切准备妥当了,她开口问道:“大少爷,依依今晚是在房间里睡?还是回我的宿处?”

“你怎么对就寝前的一切这么熟悉?”傅君悦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看着梅若依。

梅若依身体一僵,随即道:“我不想呆在绣房,跟采薇打听过一些做少爷贴身大丫鬟的事。”

她小脸塌了下去,扁着嘴委屈万分,傅君悦想起她在绣房吃的苦头,自己把她救回府,却未能好生照应着,心下好生愧疚,忙笑着安抚道:“以后不用再担心了,就长久的在我房中吧。”

梅若依得他许诺,又掩饰了出身,灿然一笑,调皮地问道:“大少爷,我晚上能睡觉吗?”

“不能。”傅君悦故意繃着脸说话,却又一面说着一面下了床,从床下拖出一物事,打开了来,可不就是一张软榻,他又走到立柜前,打开顶上一隔,拿出一床被子。

**

梅若依晚上忆起亡母,虽然与傅君悦一番说笑后,心事又深深掩藏,心下到底未能尽自丢开,睡下不久,晕沉沉又回到她娘死去的那晚。

眼前一忽儿是她娘翻着白眼的样儿,一忽儿又是梅苑的冲天焰火。

“娘……娘……”梅若依闭着眼,在梦中失声尖叫。

傅君悦被响声吵醒,侧身一看,梅若依一头细密的汗珠子,脸色惨白惨白,身体不停地扭动着。“依依,醒来。”傅君悦急忙下床,握住梅若依的手轻轻摇了摇,低声叫道。

陷入噩梦中的梅若依恍恍惚惚听到傅君悦的声音,那火光消失了,她慢慢平静了下来,傅君悦松开她的手,回床上躺下睡觉。

温和的声音消失了,梅若依感觉自己又在孔府孔歆房间隔壁的那个下人房,依稀又回到那日,傅君悦的声音消失了,他没有带她离开。不,她不要留在孔家。

“傅君悦,傅君悦你救我……”

“依依,我在这里……”傅君悦又下了床,握住梅若依的手,梅若依在梦里长长地松了口气,流着泪道:“傅君悦,别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傅君悦拿过汗巾,细细地将梅若依额头的汗水擦掉,擦到脖子时,才注意到梅若依衣服都让冷汗浸透了,轻轻地拉开衣领擦汗,再挽起袖子擦手,再次看到手臂上那或红或黑密密麻麻的小点时,傅君悦的心又一次被揪痛,呆呆地看了半晌后,他的眼光回到梅若依脸上。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如此会隐忍,每次受了虐待,却不声不吭。

把梅若依抱上床,把她搂进自己怀里,梅若依似有所察,低低地叫了声:“君悦哥哥。”

“嗯。”傅君悦唔了一声,轻轻地拍打梅若依背部安抚她。

梅若依没有再说什么,她还在睡梦里,身边清新的气息让她安心,有力的怀抱使她觉得安全,恶梦远离了她,她低喃了那声君悦哥哥后,就沉沉地进入梦乡。

几多束缚

寅时梅若依被傅君悦摇醒了,看到自己睡在傅君悦床上,她吓了一跳,急得一下子跳下床。傅君悦只笑着摇头,知劝也无益,并不言语开解。

梅若依僵了半晌,想想睡也睡过了,也便丢开,走到外间,扫禾和照壁两人已在外面候着,吩咐送了洗漱物品进来,服侍傅君悦盥漱梳理毕,要拿外袍给傅君悦穿时,傅君悦微一摆手,压低声音道:“这病还得再装几日,在房中养着,不穿那些也罢。你回自己房间梳洗了,把衣物收拾了过来,隔壁左侧第三间房,我已让扫禾照壁清扫了,你自己再整理整理,以后就到那边去睡。”

就到那边去睡!梅若依一呆,是以后还会再补了人进来,不用她值夜?还是青霜和绿翘还会回来?梅若依不敢细问,想着自是不可能自己一人服侍傅君悦的,她以前在家时,随侍四个大丫鬟,还有四个小丫环做粗活,傅家只是寻常大户,少爷只有两个大丫鬟两个小厮,服侍的人已经很少了。

梅若依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离家时穿的衣服早穿得破烂不能再穿了扔了,唯一一样出身的留念就是那方绣着梅花的手帕了,那是她娘画的图样,她亲手绣的。梅若依把那方帕子收进怀中,把傅府分配给她的三套衣物包起,又拿起床角的另一个布包,里面是傅君悦送她的那套棉衣服,早破烂得看不清本来面目了,进傅府后有了条件,她把棉衣棉裤洗得干干净净收了起来,眼下她看了看,到底不舍得扔了,把布包系上,就这样,这套破烂不堪的棉衣裤跟着她搬了家。

用过早膳后,傅孔氏又过来看望儿子,这次只在朗月轩门外站着,使了云霞进来喊梅若依到门口问话,梅若依还是昨晚那样的回话,云霞又瞧了瞧她的手背,出了门跟孔氏低低说了几句,孔氏离开不久,管家傅开的媳妇领着四个小丫头,给梅若依送来了一等丫鬟的份例衣裳饰物等物品。

“梅若依,好好侍候大少爷,这是太太吩咐给你送来的,太太说了,侍候的好,另有赏赐。”

“谢太太恩典,谢傅大娘。”梅若依忙磕头谢恩。傅开家的也不进院门,吆喝了扫禾照壁两个过来帮着梅若依拿物品,带了小丫头急急走了。

大丫鬟的份例衣裳春夏秋冬从里到外袜子鞋子一应俱全,各有四套。料子虽不是顶好的府绸缎锦,却也是难得的绫罗。梅若依先是一喜,后来又想起早先在家里那穿戴不完的各色衣物,又暗暗垂泪。

梅若依狠狠地擦掉泪水,用冷水扑了扑脸,暗自告诫自己,把出身都忘了罢,娘已经死了,那个爹爹从没见过面,自己即使找到爹,又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只怕反而逃不了那两个奸人的残害。

送来的物品还有皂子夷子胭脂水粉,脸盆浴桶。梅若依把东西分置好,忙跑到外面打水,早先在绣房,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她刚才一路观察,知道院子里还有水井,条件好了,向来爱洁净的她忙先将自己洗刷一番。

一身水葱绿的裙装,梳了两个小髻,别两朵秀雅的绢花,笨拙地抹了抹妆粉,点了胭脂,梅若依照了照镜子,感到很满意,在傅君悦身边,她不再遮掩自己的美貌,甚至潜意识里还有个想法,要更好看些,让傅君悦更喜欢她。

这么长时间过去,第一次穿新衣裳戴花儿,梅若依有些不习惯,她扭扭捏捏挨挨拖拖进了傅君悦房间,傅君悦正斜倚在窗前看书,见了她,眼光落在她身上,眼里闪过赞赏,随后看到她的脸,却扑哧一声,先是浅笑,然后是大笑,最后是控制不住的笑得流泪弯腰。

“大少爷……”梅若依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儿,又羞又气,小脸憋得通红。

“过来。”傅君悦笑了半晌住了笑,朝梅若依招手,拿起一面镜子凑到她跟前。

女鬼!梅若依看着镜子里那张脸吓得手一松,镜子从手里脱落。傅君悦早有准备,一伸手接住镜子。

“怎么会这样,我在房间里明明看着很好看的。”梅若依快哭起来了。

“你那边房间暗,只有屋顶的一个小天窗,看不清,去,把脸洗干净,拿了脂粉过来,我给你抹。”傅君悦笑着安慰她。

梅若依洗了脸回来,傅君悦呆了呆,喃喃道:“其实不擦也罢,这样就很好看。”

梅若依听他这么说,脸颊泛红,顿足叫道:“大少爷你自己刚才说要帮我抹的,你说话不算数。”

“好,算数算数,我替你抹。“傅君悦无可奈何道,略带宠爱地看着梅若依泛着红晕的小脸。

傅君悦的手长的分外好看,骨节匀称,却又分毫不纤弱,干净修-长,手掌宽大而温软,当他的手捧着梅若依的脸研究脂粉在那上面怎么调弄时,梅若依觉得当真是舒服极了,她惬意地半眯着脸,唇角微微上翘,娇态十足地等着傅君悦替她抹脂粉。

傅君悦略愣了愣神,忙调弄了脂粉,在那张素颜上温柔地点扫,指尖轻轻地推抹开……

“看看,满意吗?”也不过眨眼间,傅君悦推了推梅若依,让她照镜子。

“这么快?”梅若依迟疑着拿过镜子,一照之下,不觉大喜过望,镜子里那张脸淡雅宜人,风致天然,可不比平时更好看?

“大少爷,以后你天天帮依依抹,可以吗?”梅若依放下镜子,拽着傅君悦的袖子摇动撒娇。

傅君悦微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带着憾意道:“青霜和绿翘回来后,咱们就不得这样随意了。”

青霜和绿翘还要回来?梅若依心头一沉,她装作不经意道:“大少爷你这次得病,她们如此形恶,太太还能给她们回来吗?”

“形恶?”傅君悦一愣,失笑道:“你听了什么谣传?”

“听说她们嫌大少爷得恶疾,怕过了病气,不敢再侍候大少爷了。”梅若依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

“怎么可能?这都传成什么事,青霜老子娘去了,回家奔丧了。绿翘是因为医馆大夫说清风山中有一样灵草,可治我的病,前去找寻了。”

梅若依觉得一颗心沉到没法落地的地方,她强自控制着,假意嗔笑道:“这么说,大少爷诈病,她两个也是清楚的。”

“青霜不知道,她家去后,我寻了这个机会诈病,绿翘是知道的,连去清风山寻药,也是我跟医馆大夫事先通过声气的,要不,你以为,这么简单的伎俩,能瞒过大夫么?”

梅若依赞同地点头,心中明白了,那时听采薇说青霜和绿翘不肯侍候傅君悦,怕过了病气,她就觉得奇怪,且不说她俩从小儿服侍傅君悦的情分,单就这为仆嫌主的行为,就够傅孔氏将她们打杀了。

明儿个绿翘寻了灵草回来,也就是傅君悦病愈之时,在傅君悦这里,她为了助他帮着他圆谎,在孔氏那里,她一个弱质女子舍身进山冒险寻药草……从此以后,绿翘在傅君悦身边的地位,只怕无人能撼动了。

傅君悦让医馆大夫说寻药草之人需得心诚,还需得要与得病之人亲近的,为的是能调走绿翘,使自己身边无人照顾。

梅若依压住心头酸楚,强笑道:“等绿翘姐姐回来了,依依得多谢她呢!”

傅君悦笑着摆手,说道:“我诈病是为了让娘调你过来,她是不知道的,她想调的是她妹妹凝碧,我也拿不准娘会不会调你过来,毕竟你太小了,晓楠找娘说了无数次要把你调去他身边,娘总是不肯松口,前几日你受伤那晚,他还跟娘赌气不吃饭呢,后来娘吓他,不吃饭就把你送走,他才服软了。我知直接去求娘不顶用,只能冒险一试。”

梅若依心头酸气略散,想起柳大娘的手段,实是不愿与绿翘共事的,只是去不了傅晓楠那里,这府里,待她好的,也只有傅君悦了。

她想起一事,又不安起来,忙问傅君悦:“大少爷,二少爷那边只有两人,你这边三人,这于理不合吧?我会不会在青霜姐姐和绿翘姐姐回来后又被调走?”

“无妨,我自有打算,我这些日子学医,需一个药童熬药打下手,以后你随我上学堂,像童子一般跟着我,日常起居,还是青霜她们两个服侍我。”

不服侍日常起居,就不用值夜了?梅若依微微有些失望,她想念昨晚那个温暖的睡得香沉的夜。

谨言慎行

梅若依后来才得知,傅孔氏将她调到傅君悦身边,其实是迫于无奈。傅晓楠和孔歆两人日日纠緾着要她,孔氏烦不过,才借着这个由头,将她调到看来对她最不在意的傅君悦身边。

按傅君悦的计划,绿翘明天就要带着灵草回来,梅若依这天打点起精神,小心着意地留神着朗月轩的一切。扫禾和照壁两个对她态度一般,不好也不热络,院子里还有两个十一岁大的粗使丫头春桃和冬雪,负责打扫庭院,她两个对梅若依倒是很亲热,春桃送了一盒据说是她娘亲手做的酥糖给梅若依,冬雪则送了一自己纳的一双鞋底。

梅若依高兴不已,拿了礼物回房,把鞋底放下,酥糖拿在手里,进傅君悦房间时,她那嘴巴还开心得还没有合拢。

“什么事如此高兴?”傅君悦放下手里的书,笑着问道。

“我收到礼物了……”梅若依很高兴,把手里的盒子搁到桌上,净了手,拈了一块酥糖递到傅君悦嘴边,笑道:“大少爷你尝尝,春桃送我的,闻着怪香甜。”

傅君悦只尝了一块就不吃了,他不喜甜,梅若依吃了两块,盒里还有五块,她拈起一块吃了,又把盒子盖上。

“怎么不吃,你不是很喜欢吗?”傅君悦奇怪地问道。

“好吃,不过,我没什么东西送青霜和绿翘两位姐姐,就拿这糖借花献佛吧。”梅若依咂咂嘴,拿出帕子擦嘴,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盒子。

“傻瓜,过来,我教你。”傅君悦拉了梅若依坐下,浅笑着道:“她两个送你东西,是对你示好,青霜和绿翘知道了,心中定然不喜,所以,这酥糖,你不只不能留给她们吃,还得在她们回来前吃完。”

“啊!”梅若依受教地点头,回身三两下把那糖吃个精光,拿起糖盒子,道:“大少爷,我把盒子也毁了罢。”

“嗯,正该如此。”傅君悦点头,看梅若依拿了盒子往外走,又叫住了她。站起身走到柜子前头,左右检点了一下,拿出两块半灰不灰的布头。

“你把这两块布头,送给她两个。还有。”他摸出腰间钥匙打开另一个柜子,拿出一个檀木盒子,从里面摸出一把铜板,递给梅若依,道:“你还没领月银,手头一个铜板也没有,这些给你放在身边,有时买点什么吃食小东西送她两个和扫禾照壁。”

“君悦哥哥……”梅若依接过,一颗心沉甸甸的,喉头酸酸涩涩堵得厉害。

“小傻瓜。”傅君悦揉了揉梅若依头发,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去吧,大气儿些,你身份在府里可是比她们高上一等。要跟她们交好,可也要留神别丢架子了。”

春桃和冬雪得了布头,感激的很,两人拉着梅若依说了好些话儿,大抵是青霜和绿翘两个欺压她们,傅君悦在家时,不准她两个进正房,梅若依听从傅君悦的教导,只微笑着听,不附和也不驳斥。

这日傅君悦用膳,梅若依也不再推辞,在桌子另一侧坐下,与傅君悦一同吃,晚间服侍傅君悦盥漱毕,傅君悦又拿过书册看书,梅若依无所事事,于是问道:“大少爷,有没有什么需要刺绣的,拿出来我绣。”

“那些活儿自有绣房,就是有,你也别做那些了,闲得无聊是吧,读过什么书?我教你临贴认字罢。”

梅若依因为娘亲要求严格,三岁就开始认字学刺绣,虽是离家时才得七岁,竟也识得千余个字,会写的也不少,那字体虽说不上多好看,傅君悦也是喜出望外了。

“不错,来,依依,君悦哥哥教你,再写的大气些。”

这一晚傅君悦也不看书了,就站在书案前看梅若依临贴,一边看一边不停地夸,梅若依越听越得意儿,写得更来劲。

亥时的梆子敲响,两人吓了一跳,梅若依急忙点上油灯吹了烛火,傅君悦看了看床下,有心开口让梅若依上床跟他一起睡,又觉得不妥,还是从床下拉出软榻,拿了被子铺开给梅若依睡觉。

夜深了,梅若依也有些害困,给傅君悦脱了靴子中衣,服侍他躺下,拉过被子盖住他肚子,自个儿也在软榻倒下,闭上眼,打了个呵欠,快睡着之际,脑子忽又一闪,想到绿翘明日就要回来了,像今日这样惬意简单,与傅君悦说说笑笑的日子就再也没有了,由于得一阵烦躁,本来很困了,当下却怎么也没法入眠。闭眼数了许久数儿,梅若依翻了两下身子,忽听得床上一阵轻微的悉索声,她刚想睁眼看看,问问傅君悦是不是想喝水什么的,一只温暖的手在也脸上轻轻地摸了一下,又轻轻地推开她紧皱的眉头。

梅若依屏息假寐,沉溺在那份若有若无的关爱中。

“怎地还是睡得这样不安稳?”傅君悦自言自语道,梅若依感到一双手从自已颈后和大腿屈膝处穿过,她被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到那张大床上。傅君悦随后上了床,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地拍打她的背部。

夏日里,他的怀里却凉凉的很舒服,清新淡雅的气息也让人不知不觉放松,梅若依很快香甜地睡死过去。

翌日寅时,梅若依还是被傅君悦摇醒的,这回她没有一下子惊跳起来,她轻快地下了床,拿过衣服给傅君悦穿上,自已再穿好了,开门招手让送了盥漱物品进来,有条不紊地服侍傅君悦洗漱梳发。

“才一天,你倒像做了很长时间似的。”傅君悦笑道。

梅若依得意地笑了笑,含着几分玩笑几分试探道:“大少爷要是觉得依依做得好,那以后就只让依依一人服侍你,可好?”

“你呀!”傅君悦点了点她的鼻子,眼里还是含着宠溺,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傅君悦没有应承她,梅若依面上也没有不悦之色,浑不在意地给傅君悦理了理领口,又出去招呼扫禾照壁进来把东西撤走。

做完这一切,她可以回自己房间洗漱了。回到自己房间后,梅若依没有马上动手洗漱,她呆呆地坐在床沿发呆,傅君悦刚才没有答应她,她心中很是失望。

能不能调来朗月轩,孔氏说了算,在朗月轩里,由谁服侍傅君悦,却是他说了算,傅君悦却不愿答应她,看来他虽是待她很好,然未必就盖过青霜绿翘在他心中的地位。

用过早膳后,孔氏又过来探望,梅若依规规矩矩将昨日的话又说了一遍,孔氏在院门外愣站了话久,忽地一个趔趄,险险晕倒,云霞惊叫一声,扶住孔氏哽咽着问道:“太太,要不要再找医馆的大夫来看看?”

孔氏惨白着脸摇头,愣了半晌,扶了云霞的手回去了。

小镇只有两家医馆,同一个东家,傅君悦与医馆少东家是同窗,交情颇好,事先商量好让他家大夫来看过几次病后,就不肯再来,只说会过病气,没有那种灵草,看诊也是白看,这个梅若依听傅君悦说了,此时再看孔氏神色,心头思潮起伏,抓心挠肺似的难受,只怨傅君悦为什么不把这个天大的人情儿送给她——去清风山寻所谓灵草的救命之举,为什么不交给她来?

所谓得陇望蜀,大概就是梅若依此时的心情。

绿翘未时回府,一副风尘扑扑的样子,脸很脏,衣服多处划伤。她才进了府门,就有人急急飞报孔氏,孔氏也等不得绿翘到正厅拜见回话了,命人传话让绿翘直接回朗月轩,自己也飞一样赶了过来,那头傅开早吩咐了人上医馆请大夫,三方人马同时到了朗月轩。

“正是这种草,不错,灵气还保留着,这水灵灵的样,大少爷一定能药到病除。”大夫很肯定地道。

“这个,大夫,仅得一棵,够吗?”孔氏不放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