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种讲义气的行为非常能够感动人,但越千秋偏偏是最不吃这一套的。他一贯的想法是要死一个人死,绝不拖自己人垫背。眼见几个霸州军的将士明明正在和人厮杀,却有人偷偷回头朝这边看,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当即大喝一声抡起大刀片子就往甄容砍去。

就连忙里偷闲往这边投来关注目光的竺汗青都不禁吓了一跳,心里正寻思越千秋是不是洞悉了这位留在北燕爵封晋王的前青城弟子有问题,结果就听到甄容怒喝了一声。

“越千秋,倘若你想保全我,就不要动打倒我送还给燕人的主意!否则若是你死了,我大不了到你坟前自刎谢罪!”

“我呸呸呸!老子还活得好好的呢,你一口一个死了,这是咒谁呢!”

骂归骂,越千秋却不得不悻悻收手,心里却已经知道,要想打昏这家伙丢给北燕人,那是绝对行不通了。就凭甄容的刚烈,那真是说做就做,绝对不会打折扣!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越小四恨得牙痒痒的,忍不住又骂道:“你那个义父做什么的,也不知道拦着你一点,光知道在那跳脚大骂有什么用……”

甄容听见这话,正有些犹豫是否应该告知越千秋那疑似严诩的人正在自己那位义父身边,突然,那嚷嚷他和萧长珙谋逆叛乱的呼声便此起彼伏。他原本是因为满腔意气和负疚感,再加上认出严诩之后的刺激,方才会有刚刚那冒失的行动,可这一刻,他终于不禁后悔了。

萧长珙毕竟对他不薄,可他眼下这贸贸然的举动,算是把人害惨了!还有他麾下那些人怎么办?那些人好不容易才洗脱了被贬为奴的命运,而他们还有家人……

想到这里,看见越千秋亦是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甄容把牙一咬,正打算运足中气把所有罪责揽上身,却没想到北燕皇帝那声音继而响起。听到这位复出之后便重新手握大权的君王竟是宣称污蔑他和义父谋逆的人杀无赦,刚刚还悔恨不已的他一时怔住了。

北燕皇帝虽说和他有杀父之仇,但他对于血缘上的父亲完全没有认同感,平心而论,北燕皇帝对于他,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哪怕有义父想方设法的保全和维护,可当时留下来的他根本没有奢望能在这位时称暴君的君王手底活下来。

而紧跟着,四面八方呐喊声四起,竟然有人声称污蔑他和萧长珙犯上做反,那是萧卿卿的借刀杀人,这更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不但是他,就连越千秋也同样对这应接不暇的变化有些傻眼。

但越千秋并没有出神太久,因为他清清楚楚地注意到,就因为这连续不断的变故,四周围那些本来一波又一波袭来,犹如潮水一般不知疲惫,永无止境一般的燕军,已然阵脚大乱。托这一变化的福,原本已经快到极限的霸州军将士,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而就在这时候,他就听到了越小四那熟悉的叫声:“甄容,你个不忠不孝的蠢小子给我出来!你就为了个义字,把忠孝全都扔了,你对得起我吗!出来,你不出来别怪我杀进去找你!滚开,你别拦着我,反正我都被人骂成是反贼了,索性死在吴军手里倒也干净!”

甄容从前就知道义父在某些时候很靠得住,在某些时候却任性冲动犹如富贵人家那种蛮不讲理的纨绔子弟,可此时此刻人却偏偏耍横,他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尤其看到越千秋似笑非笑看他,脸涨得通红的他发现四周围霸州军将士那诡异的目光,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同样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人,还有严诩。他素来知道越小四这人死不要脸,可人能够说出这样无赖的话,甚至还故意装模作样骂他,他还是觉得刷新了认识。可因为他和越小四跑得快,其余人都被甩在了后头,哪怕他再想离人远一点,也找不出避开的办法。

而且,严诩不得不承认,越小四这代入父亲角色简单粗暴的喝骂,毫无疑问在眼下这一团乱糟糟的情况下非常管用。因为他明显看到四周围那些原本准备拦下他们的将士犹豫了,而另一边霸州军阵营中,充当矛头的竺汗青则是满脸的纠结。

竺汗青确实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麾下将士明明死伤惨重,自己心头也郁积了满满当当的怒火,可如今敌军后院起火,连续出乱子,而且那位分明是曾经有救驾大功的兰陵郡王竟然跑到自己这儿找儿子来了,他简直都觉得这如同儿戏!

从感情上来说,竺汗青很想一刀砍了对方,可从理智上来说,他却知道自己万万不能动手。不但不应该动手,而且还应该把人放进来!至少万一出事,自己自己能有个挡箭牌。

可即便如此,当发现那位兰陵郡王真的一面骂,一面大无畏冲进他们这些人当中时,他还是觉得犹如梦中。当紧随其后的那人亦是一阵风似的掠过他身侧时,他听到耳畔传来的几个字,那点不合时宜的好笑立时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惊疑。

因为耳畔传来的声音是:“竺小将军,我是严诩。敌军这会儿阵脚已乱,但只要你打算借此机会杀出去,北燕皇帝一定会姑且放下其他事情先来对付你们!刘将军援军就快到了,你先养精蓄锐,暂缓攻势,到时候再伺机反击!”

刘静玄就快到了吗?那位曾经被太子寄予厚望,后来却又给他和众多人带来失望甚至绝望的霸州将军,原来并没有异心吗?那么,自己这支兵马是完全的诱饵?凭什么!

年轻的竺汗青只觉得久战干哑的嘴里一阵腥甜,非但没有由此觉得如释重负,反而觉得憋闷委屈。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他再次听到了严诩的声音。

“忘了告诉你,你家老爹也快到了!”

听闻自己的父亲即将来临,竺汗青方才猛然提起了精神,随之意识到接下来的场面只怕比自己刚刚那拼死力战更大。

剧战之下消耗太大的他这一走神,险些被斜里扎来的一支长枪刺中,好在右边一个人影窜出,不但帮他拼命挡住了那一枪,而且顺势便是一扎,竟是反过来把那偷袭者扎了个对穿,总算是把遇险的他给救了回来!

侧头看清楚那个人,竺汗青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不是……”

白不凡呵呵一笑,擦了擦刚刚杀人时溅到脸上的血,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很久没上战场,手生了,刚刚还连累大伙拼命救我,实在对不起大家。好在我脑袋上就是一点外伤,眼下已经没事了!越九哥和甄师兄尚且都跑了过来,我怎么还能当自己是伤员让别人保护?”

竺汗青不禁哈哈大笑,之前对白不凡建言的那点怨气烟消云散。他如今已经想通了,虽说建议是白不凡提出的,可在别人已经有相应计划的情况下,他这一趟不来也得来!尤其是刚刚严诩都告诉他,老父亲都来了,说不定这次任务根本就是老父亲给他争取的!

在戎马半生的老父亲看来,战场上是有风险,但如果需要人去拼命,自己嫡亲的子弟不上去拼命,却让别人去,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今后你怎么带兵?

竺汗青和白不凡相视一笑,年龄相差不过五六岁,却同为出身将门的他们便配合默契地顶在了最前面。而在竺汗青的低声提醒下,本来就只是才刚恢复战斗力的白不凡立时放缓了攻击的节奏。虽说有些冒险,可看到面前的敌人竟也是动作迟缓,他就放下了心来。

而竺汗青更是悄悄知会一个亲兵,让他到后头传令,千万千万不要难为了那位兰陵郡王。虽说他还不大清楚人到底什么身份,但能让严诩跟在身边,总归是别有名堂。

有了竺汗青的命令,尽管对一身北燕贵胄打扮,却冒冒失失冲进来的某人又好奇又敌视,可大多数霸州军将士还是忍住了一刀砍下去的冲动,冷眼旁观着越小四和严诩一前一后一路冲到了甄容和越千秋面前。两厢一打照面,越千秋就率先打破了僵局。

他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对着越小四便是一记崩拳。看似势大力沉,但越小四旁边的严诩一看越千秋那虚浮的脚步,就知道这只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果然,就只见越小四非但不躲,反而不偏不倚用左肩接了这一拳,随即还夸张地连退好几步。

甄容只觉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帮哪一边,可紧跟着,耳力极其灵敏的他就捕捉到了越千秋那低骂声:“你找死啊!万一我真的发十分力,信不信能打得你吐血?”

“我这不是省得你小子心心念念惦记着找我报仇吗?这一下之后可就算恩怨两清了!”

“这就想恩怨两清?哪有这么便宜!你当初偷袭我的那一下可是结结实实的!不行,你再让我打两拳我就放过你!”

尽管此时燕军已经缓缓后撤,只是依旧保留着合围的态势,但霸州军众人依旧结阵自守,不敢懈怠,因此,甄容听到这形同儿戏的对话,忍不住想要扶额长叹。义父常常不正经他是知道的,越千秋也常常不正经他也是知道的,可仇人相见竟然是如此对话,他却觉得荒谬。

可当看到抱手而立似笑非笑的严诩时,他猛然之间醒悟了一件事。如果说,这两个人本来就挺熟呢?如果是这样,当初他被留在北燕受到义父多番照顾的缘由,那就很明显了!

第748章 逼宫

“萧敬先!”

当听到耳畔萧敬先那飘忽不定的声音时,萧卿卿几乎眼睛能够喷出火来。一个明明已经沦为阶下囚的角色,却转眼间在这关键时刻掀起了这样的风浪,直接把她给拖下了水,她怎能不怒?然而,让她更加又惊又怒的是,不知道从哪儿又传来了一个嚷嚷声。

“之前是萧敬先一口咬定兰陵郡王和晋王谋反的,定然是这妖王和妖女勾结!”

自己竟然被说成是和萧敬先勾结的妖女,萧卿卿只觉得肺都快被气炸了。可她之前在上京动乱时,为了避免六皇子以及他的妻族那些不中用的废物搅乱大局,曾经亲自站到了前台,有不少人都见过她,因此她很明白,单纯的否认只怕镇不住此时这骚动。

而一旁的北燕皇帝也已经发现,那四面八方叫嚷的声音是有人煽风点火。意识到麾下只是骚乱而并非反叛,他立时醒悟过来,知道此刻不是用雷霆手段的时候。不但不能乱用雷霆手段,他还要尽量安抚这些大多数忠心耿耿的精锐。

毕竟,如果之前严诩所言为实,那就证明多年来他在刘静玄身上的功夫完全白费!

然而,刚刚因为闻听连番警讯,他动了真怒,因此原本就伤势未愈的他此刻使劲一推扶手时,却竟是没能立时站起身来。按着胸口的他想到自己一贯自忖雄豪盖世,却落得现在这地步,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在了身边那个隐藏在连帽黑色斗篷下的女人。

之前在南京城,萧卿卿单身来见,没有对惠妃提任何条件就解了他中的毒,随即晓以利害,更双手奉上了上京城,更准确地说是整个上京道。而为了表示诚意,她还带来了一份写着长长名单的效忠书,上面一个个人名全都是他曾经留意,却准备在立太子之后逐渐通过三皇子启用的人才。

如果单单如此,他自然不可能相信这个让他险些丧命的女人,可萧卿卿却心甘情愿服下了惠妃拿出去的慢性剧毒——这不是那种能用解药控制人的慢性剧毒,而是一定时间内必死的毒药。因此,在萧卿卿坦然表示,只是为了看到最终结果,不计生死,他最终把人带在了身边。

就和萧敬先一样,一个危险的人与其放在外面,还是放在眼底下监视最放心。

可此时此刻,那种从前很少体验过的虚弱和无力,和此时那几乎失控的局势搅和在一起,北燕皇帝不知不觉就生出了一股杀意。明明知道萧卿卿不过是自矜自负,做的那些事情也正是他想做的,他已放下了这次险死还生的仇恨,暂且放过这个将死的女人,可他就是忍不住。

而萧卿卿当然注意到了北燕皇帝那满是杀意的视线。她并没有会错意,认为对方是真信了自己和萧敬先勾结,陷害之前护他突围的萧长珙和甄容那对父子肱股。她很清楚,这位一直以来强势不讲道理的君王是想到了之前被逼出上京,险死还生狼狈逃窜的经历。

别说素来高傲强势的北燕皇帝,换成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忘记那段深仇大恨!

因此,她大大方方直视了过去,仿佛没有意识到此刻那处境:“皇上应该知道,除了萧敬先,没有别人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闻听此言,北燕皇帝倏然收回了紧盯萧卿卿的目光,再次扫视了一眼群情激愤的军队。

这并不是一支上下一心的完整大军,而是一支支多则两三千人,少则千八百的兵马,互不统属,所以当聚集在一起之后,他才能在别人猝不及防下重新登上台前。但作为代价,那便是将士的忠诚度固然不用太担心,每一支兵马的战斗力也极强,可彼此的默契根本就没有!

他本来是打算磨合一阵子,然后杀回上京去,可却没想到萧卿卿自投罗网,还带来了带来了上京道已经彻底清洗过一次的消息。而萧敬先又用极其阴损的招坑死了齐宣,把六皇子和南京道兵马坑在了霸州城下,他在考虑再三后,就决定顺水推舟改换目标。

有他亲自坐镇,面对霸州留守军夜袭,早就通过内线获知消息的他趁机让这些兵马设下埋伏,彼此磨合,之前虽说有所损失,但完全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可眼下一旦这成分复杂的大军不稳,那就要花费巨大的功夫去收拾!他的身体不允许,此刻的时机更不允许!

北燕皇帝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出声说道:“都够了没有?大敌当前,你们却因为这道听途说就自乱阵脚?各军都统何在?”

然而,刚刚已经因为萧长珙和甄容父子的事大喝过一次,牵动了之前因中毒而受过损伤的肺腑,此时他这声音竟是干涩无力,除却他身边的萧卿卿和几个侍卫,竟是没能传到更远处去。

吵嚷的人仍然在吵嚷,叫嚣的人依旧在叫嚣,更让人惊怒的是,他想要召唤的几个都统没有出列过来听候吩咐,而是竟然带着麾下将士朝他这边围逼了过来!

当几个麾下兵员最多的都统带人来到他面前时,便是推金山倒玉柱似的拜倒在地,随即异口同声地说道:“请皇上诛除妖女!”

面对这等如同逼宫似的举动,北燕皇帝顿时被深深激怒了。而同样眉头紧锁的萧卿卿,更是听到了耳畔萧敬先那有些癫狂的笑声:“怎么样,你习惯了翻手为云覆手雨,现在却把自己给陷了进去,感觉如何?”

这个疯子,这个该死的疯子!

萧卿卿不顾那几个都统抬起头来窥视她的目光,拼命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人,然而却只能看见无数叩首兵士的后脑勺。她丝毫不怀疑萧敬先是否能屈下膝盖混在这些人当中,因为她知道那个骨子里骄傲的家伙只在乎结果不在乎过程,绝对不会觉得屈膝有什么耻辱。

然而这就意味着,除非她能说动北燕皇帝,又或者亲自把这些人全都杀光,否则就要面对北燕皇帝被逼宫后不得不屈服的后果!

想到自己的状况,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把那惊怒交加也好,患得患失也罢,全都姑且驱出了脑海。她毫不畏惧地上前了一步,随手揭下了头上的兜帽,见那抬起头的几个都统先是一愣,随即就露出了色授魂与的表情,她不禁哂然一笑。

“霸州那些夜袭的死士将攻城器械毁坏殆尽,但与此相对的是,他们也被彻底围死!在如今这眼看就能歼敌的大好局面之下,各位却听信谣言丢下敌军不顾,反而威胁皇上处置我这孤身一人的女子?”

她这声音里故意加入了一丝勾魂夺魄之音,然而,就在她已经看到那几个都统眼神渐渐变成了颠倒迷醉之色的时候,就只见他们猛然之间打了个激灵,眼神突然恢复了清明。

这一刻,她哪里不知道,就和萧敬先在她耳畔故意说话撩拨她心绪一样,他刚刚必定当头棒喝,打破了她那媚音的效果。果然,而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变化,几个人看向的她的目光就犹如看见了洪水猛兽,尽是痛恨和忌惮。

“攘外必先安内!”说出这六个字的,是一个高高瘦瘦,其貌不扬的都统,然而他那掷地有声的建言却不曾因为北燕皇帝那严厉的眼神而有所迟疑。

在说完这话时,他甚至深深俯首道:“皇上莫要因为妖女一时妖言惑众便放过了她!要知道,当初南京留守齐将军就是因为不曾立刻杀了萧敬先,徒然送了自己一条性命!”

人竟然拿齐宣打比方,北燕皇帝虽则有些尴尬甚至愠怒,但却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言确实有理。而那其貌不扬的都统在此言之后,更是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又一番话。

“而妖王萧敬先和南吴越千秋二人既然落网,皇上就应该立刻斩首以儆效尤,何必留在身边,以至于如今一个和霸州夜袭兵马汇合一处,另一个则是散布谣言,污蔑兰陵郡王和晋王?哪怕事到如今,大错已经铸成,那就应该大军压上,将那支残兵败将一扫而空,根本无需有所顾忌!我大燕天子,从来不受人胁迫!”

“而在此之前,先杀了这妖女祭旗!”

如此杀气腾腾的言辞,针对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越千秋和萧敬先,包括霸州那支残兵,甚至隐隐还影射出不妨将萧长珙和甄容父子也一块杀了,说他是大胆也好,说他是野心也罢,萧卿卿却非常清楚,至少此人不是萧应该敬先的同党。

以萧敬先和越千秋素来的情分,哪怕置身险地也要出面确保越千秋的安全,怎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辞?

知道皇帝正在渐渐失去对局面的控制力,萧卿卿计算着自己和说话那其貌不扬都统的距离,冷笑一声,随即淡淡地提醒道:“皇上不要忘了,刚刚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严诩曾经说过,刘静玄已经率军返回。尽管此地有三万大军,但如今丁点小事就能乱成这副样子,若是刘静玄趁此突袭……”

她这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如同离弦利箭一般倏然向前冲去,目标直指那个其貌不扬的都统。果然,那人仿佛完全没料到她的突袭,眼睛瞪大有些发懵,直到她手中亮出短刀,直刺他胸口时,那人方才慌慌张张地后退,但面对当胸直搠的一刀时,却是再无手段抵抗。

在出手之前就知道一定能成功,此时见果真如此,萧卿卿嘴角不禁微微一挑,原本能把人刺个对穿的一刀,最终却是突然划出了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随即刀刃稳稳当当停在了对方的颈侧,再深入一分,就能破皮出血。

眼见胜券在握,她这才伸出一手扣住了对方肩膀,打算把人擒回北燕皇帝身侧。可才一用劲,她就不禁勃然色变。因为她这一抓,力道大得可以裂石摧铁,可那肩头却坚硬得就犹如铁石一般。那感觉不单单是肩头包裹着一层光滑的钢甲,而且身体中更蕴藏着极致的力量。

“你……”

只不过是这一招失手的一瞬间,攻守互换,她就只见对方屈指重重弹在了她那持短刀的手腕上,一时不禁闷哼一声,手腕剧痛之下再也拿不住利刃。紧跟着,她就被人反过来钳制了胳膊,继而便是一只冰凉的手牢牢锁在了她的喉咙口。

尽管后续的话全都被堵在了喉咙口,除却喉咙之外,背部要穴更是被制,但萧卿卿还是第一时刻意识到,这个刚刚杀气腾腾的家伙不是别人,就是萧敬先!然而,就在她期待皇帝能看破这一点,能够立时不顾一切拿下萧敬先时,却只听一个如同炸雷一般的怒吼瞬间响起。

“儿郎们随我冲!”

是随我冲,而不是给我冲,这其中细微的差别,便体现出领军主将鲜明的风格问题。所以,听到这声音时,萧卿卿遽然失色,北燕皇帝面色铁青。而当重围之中的越千秋听到这声音时,他第一时间丢下了越小四,冲着前方的竺汗青叫嚷道:“竺小将军,你爹到了!”

尽管刚刚暂时歇战,但此时仍然像一个血人一般的竺汗青咧了咧嘴,那表情不像是高兴,反而有些狰狞,但认识他的人全都能体会到,竺小将军这会儿高兴极了。

而严诩则是微微皱了皱眉,心中疑惑为什么不是刘静玄率先出击。就在他狐疑之际,就只听后头突然有人迸出了一句话:“别高兴得太早了!先保证我们这些人全都活下来再说!”

越小四此言一出,不论是越千秋和甄容竺汗青等人,就连四周围那些剧战之后精疲力竭的士卒们,也全都为之凛然。刚刚才恢复战力,参战不过一会儿的白不凡握紧手中长枪,嘿然笑道:“那还等什么,一鼓作气,先冲出去吧!都已经撑到这时候了,那就死撑到底!”

越千秋瞥了一眼刚刚提醒了关键的越小四,当下冲着甄容干咳一声道:“甄师兄,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着?说实话,你和你义父来得容易,想走就难了!”

甄容面露挣扎,尽管他打心眼里仍然把自己视作为吴人,在北燕的这所谓荣华富贵也不会迷了他的眼,可他却放不下那些之前一直和自己相处的部属!犹豫再三,当他把心一横,正要开口说话时,却只听前方突然起了骚动,随即则是白不凡的声音。

“甄师兄,你们的人一窝蜂杀过来了,你不过来我可不知道是敌是友!”

第749章 打断你的腿!

一只手挟持着萧卿卿的萧敬先静静站在那里,仿佛四面八方那杂乱的喊杀声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杂音。身旁其他几个都统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但刚刚萧卿卿的突然袭击每个人都看在眼力,如今被人反制,却也能说得过去,可没有人会忽略北燕皇帝的怒色。

难不成这个封号霍山郡主,之前在上京城杀人无数的女人,很得皇帝喜欢?皇帝甚至连一度身受重伤也全然不顾,一定要保下此女?还好还好,这女人实在是太过行险,竟然打算行刺这位领头召集他们清君侧的王都统,看情形就算皇帝开口,王都统也不会放人的!

因此,眼见诛灭妖女这件事立时三刻就能成功,刚刚跟着萧敬先一块来逼宫的几个都统都悄悄挪动与人拉开距离,以求划清界限。只是须臾之间,面貌大改的萧敬先身边三尺范围之内,恰是一个人都没有。还有人不安地低声嗫嚅道:“皇上,都是王都统召集大伙儿来的……”

大敌当前,这些人还想着互相推卸责任,北燕皇帝只觉得心疼肝疼哪都疼,那股怒火撩拨得他整个人都快要炸开了。他再次握拳砸向了扶手,厉声喝道:“朕没工夫听你们的解释!霸州军那些夜袭的兵马还没收拾掉,外头敌军再临,你们还有功夫在这儿闲话?”

一语惊醒梦中人,随着皇帝这句怒喝,那几个想要撇清的都统顿时如梦初醒,慌忙行礼之后匆匆跑开。如此一来,皇帝身边除却侍卫之外,就只剩下了轻轻松松一手挟持萧卿卿的萧敬先。随着外间杀声渐起,不远处竺汗青那边和燕军的厮杀又转烈,气氛一时更加僵硬。

和萧卿卿一样,北燕皇帝已经认出了萧敬先。可即便如此,想到最初对方那完全找不出任何破绽,与自己赏识过的那位真正王都统如出一辙的言行举止,他还是感到心里直发寒。

萧敬先会一点易容术他是知道的,可却从来没想过他能摇身一变成为另一个人!

尽管他并不完全在乎萧卿卿的死活,接纳她也只是为了更好地探明那很可能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布置的计划,此时只要他一声令下,身体状况比他好不了多少的萧敬先纵使有再多条命,也不可能幸免,但他张了张口,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几乎到了嘴边的杀字。

“你生于大燕,长于大燕,朕从来没有亏待过你,爵封晋王,世袭罔替,南吴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然这样为人卖命?”一字一句问出了这几句话,北燕皇帝看到对面那张陌生的脸上露出了嘲弄的表情,却没有回答,想到刚刚萧敬先那番话,他突然心中一动。

“你刚刚说,在你自投罗网的时候,朕就应该杀了你和千秋,刚刚在传出萧长珙和阿容父子谋逆的时候,就应该把他们连同霸州那些夜袭的死士一块杀个干净。你就没想过,在萧卿卿对你动手之前,如果朕真的照你的话那么做了呢?”

“你如果真的能狠下杀手,那我就算不说,你也会做。而很明显,我拖延时间,煽风点火的伎俩,到底还是有效果的。”萧敬先微微眯了眯眼睛,觉察到手中挟持的萧卿卿突然剧烈挣扎了一下,他右手猛然用力,竟是在她那白皙的脖子上掐出了一条深深的红痕。

他没有开口警告,只是用实际行动告诫自己手中的那个女人安分一点,随即才似笑非笑地说:“我对于南吴并没有那么大的归属感,因为在那里,严防死守把我当成谍探死间的人很多,但不得不说,南吴皇帝为人大度,我对这样一位天子实在是不得不敬服。”

“当然很重要的是,他那个大胖儿子对我怀有没来由的亲切感。哪怕在还根本没有人怀疑他和我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他就当面对我说,希望有我这么一个舅舅。而你的那些儿子女儿没有一个省油灯,除却小十二还有一点把我当成舅舅的真心,其他人……呵呵!”

北燕皇帝一时眼神更加深沉,突然想到了之前越千秋之前在听到自己和萧敬先针锋相对时骂他的话。而这其中最中心的一层意思,就是说他不会教导儿女。如今萧敬先这话,同样再次扎中了他的软肋。

“不过最重要的是,南吴那边有不少人很对我的胃口。我在北燕是妖王,是独狼,可在那边,是武英馆山长,是太子太师,没事可以过过老师的瘾,一大堆人认认真真听我讲课,我也有为人师表的一天!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姐姐,我对带兵也好,掌权也好都没兴趣。”

萧敬先饶有兴致地说着这些极其琐碎的小事,发现萧卿卿似乎也在默然倾听,北燕皇帝更是陷入了沉思,尽管远处近处喊杀震天,而四周围的侍卫不少都流露出了相当焦急的表情,仿佛是希望北燕皇帝尽早决断,他就突然呵呵笑了一声。

“千秋是重情重义的人,他身边的人难免都染上了他的坏习惯,就连我和他相处时间长了,有时候也会有一种错觉,似乎我也变得重情重义了。可错觉到底是错觉,你们如果真的信了我刚刚那些话,就看错我了。和之前的那些伎俩一样,我还是在拖延时间。”

话音刚落,他便突然腾出左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对着萧卿卿的脖子后头就是重重一记手刀,眼见人因为这猝不及防的重击而软倒下来,他随手把人放倒在地,这才随眼一瞥四周围那些又惊又怒围拢上前的侍卫,却是怡然不惧。而就在此时,后方传来了一声巨响。

只听那声音,众人就遽然色变。有萧敬先炸掉南京留守府地牢的前例在,每个人都意识到这剧烈的爆炸定然是其故技重施。不论是军需粮草出了问题,都会大大影响此时军心!

然而,北燕皇帝却不禁微微眯起眼睛,他无法相信萧敬先兜来转去一大堆,拖延时间,让人暗地里又弄出了一次爆炸的同时,自己却不得不面对这样以寡敌众的危局。果然,不过顷刻,围住萧敬先的侍卫就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就只见一拨人突然如同护卫一般聚集在了萧敬先身侧,对着自己本来的同伴拔刀相向,而另外一拨人则是见此状况大吃一惊,也都顾不得萧敬先了,慌忙赶到了北燕皇帝的身前护卫。即便如此,众人仍是彼此虎视眈眈,根本难以信任身边的同伴。

谁能确保这其中就没有萧敬先的人?

面对这一幕,北燕皇帝终于露出了森然怒色:“好,真的是很好!你这笼络人的手段,真是比你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朕这些最心腹的人手里头,也居然能被你掺了沙子!没想到就算你曾经把那么多心腹部属弃若敝屣,竟然还能聚拢人心!”

萧敬先哂然一笑,并没有解释什么,更没有让人攻上去,而是静静站在那儿,侧耳倾听四面八方传来的动静。他没有卸掉那脸上的伪装,只是随手掀掉了头盔,露出了和真正王都统如出一辙的花白相间头发。

而北燕皇帝觉得面前那花白头发异常刺眼,冷不丁出言问道:“朕问你,真正的王明达在何处?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危。”萧敬先不咸不淡地说,“因为所谓王都统本来就是为我在有需要时预备的身份,他平日一言一行,全都是遵照我给他编造的性格特点,所以等换了我之后,也绝对不会有什么突兀。如今世间已经没有了王都统,但不知道哪儿却能多上一个富家翁。”

“好,果然很好。”北燕皇帝终于动了真正的杀机。萧敬先几乎可以说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他自忖并不曾小觑过这个小舅子的能耐,可即便如此,如今这一系列事态却告诉他,哪怕郎舅多年,君臣多年,他始终没有看清过萧敬先,因为这个人从来就如同一团迷雾。

他紧紧捏着扶手,突然出声问道:“之前康乐去过霸州,但你和千秋一块离开的时候,还带上了她,可此后就只见你们两个招摇过市,她却不见踪影。朕问你,她又怎么样了?她纵使对你并不待见,可跟了你姐姐那么多年,从来忠心耿耿,不曾有过一丝一毫外心!”

“我自然不会对她怎样。”萧敬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自从姐姐不在了之后,每年她都会有一封信寄给我。算一算今年这一封也快送到了,所以我让人把康乐送去了往日接信的地方。从前我生怕惊动了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送信人,以后再也收不到姐姐的信,但这一次我豁出去了。有她这个曾经的心腹紧紧盯着,我就不信抓不到半点端倪!”

萧敬先顿了一顿,这才若无其事地说:“你可以放心,一旦有结果,我不会隐瞒。”

心中的疑惑一个个得到解答,北燕皇帝反而觉得原本快要焚尽一切的怒火一点一点消散了开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那竺骁北大军能够夤夜摸到大营附近,也是因为你?”

“自然是我。”萧敬先看了一眼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萧卿卿,轻描淡写地说,“这么多年来,我在很多地方都掺了沙子,再加上你太相信所谓霸州城中的内应,太相信自己的行军速度,所以没想到吴军会来得这么快,再加上探马中一多半是我的人,所以才有眼下的局面。”

仿佛是印证萧敬先这话,夜空中只听一声破空利啸,紧跟着,便传来了一个人的惊呼:“有人射中了龙旗!”

在这深更半夜的时节,唯有火炬火盘照亮的年代,能一箭射中北燕皇帝后方那招展的龙旗,已经足可以称得上箭术通神了。因此,几乎就在听到这叫嚷声的一瞬间,那些原本围在皇帝身前的侍卫便如临大敌,而萧敬先却轻笑了一声。

“皇帝陛下不妨和我赌一赌,到底是哪一拨人先到?是竺骁北?还是刘静玄?又或者是康乐?甚至是……”

然而,将他这慢条斯理的反问一下子全都打下去的,是一声凌厉的怒喝:“萧敬先,你这个骗子,你给我滚出来!我好容易说服自己再相信你一次,你居然给我玩那种乱七八糟的声东击西,煽风点火伎俩?你出来,我保证你今后别想用两条腿走路!”

饶是在如今这种绝境之下,北燕皇帝听到这怒吼,仍是不禁为之莞尔。只是那一丝笑意来得快去得更快。下一刻,深深吸了一口气的他就出声叫道:“千秋,萧敬先在这儿,你要找他算账趁早,过时不候!”

尽管刚刚一度不能出声也不能起身,但北燕皇帝和萧敬先言辞交锋了这么一会儿,却已经渐渐调匀了呼吸,竟是竭力把这番话传到越千秋所在之处。等远远望见一个勇不可挡所向披靡的人影往这边杀了过来,他更是吩咐道:“传令下去,放越千秋过来,不得伤他!”

这和北燕皇帝之前在越千秋和竺汗青汇合后不肯屈服,因此默许继续围杀的态度迥然有异,然而,此时因为吴军的突然来袭,营中本来就已经一团混乱,因此有人遵命让路,有人违命却拼不过越千秋一身狠劲,有人敷衍了事,最终真让越千秋突出了重围。

而当看到浑身浴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越千秋并不是孤身一人,背后还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时,北燕皇帝不禁细细端详了片刻,这才哂然笑道:“严将军之前在上京时尚且一度丢下千秋自己撤退,现如今却肯为了他潜入敌营吗?”

严诩顿时沉下了脸。想当初在上京时,他被越大老爷强逼着离开使团驻地,抛下越千秋不管,这是他平生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现如今被人戳了旧伤疤,心里异常不痛快的他不禁硬梆梆地说:“我总比那个曾经诳了千秋叫阿爹,却让他置身险地的家伙强!”

越千秋没想到严诩竟然会这么硬顶北燕皇帝,不禁笑得乐开了花。可当他听到萧敬先那笑声时,不禁立刻大怒。要知道,这家伙固然用三颗药丸让他在一定时间内能够恢复战斗力,可竟然用那样无耻的手段算计了甄容和越小四!

虽说越小四刚刚知道竟然是被萧敬先污蔑造反谋逆时,简直肺都要气炸了,他一度有些幸灾乐祸,可得知甄容爱惜犹如手足的那些袍泽也因此死了不少,他就着实没法忍了。毕竟,这些人说是甄容的部属,但其实原本是萧敬先的心腹,这家伙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他双手平举,长刀稳稳当当指向萧敬先,厉声喝道:“你笑什么!萧敬先,我说到做到,今天要是不打断你两条腿教训你一顿,让你以后不能再乱跑作怪,我就不姓越!”

第750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真是一个凡事不按常理来,胡闹到儿戏的小子!

当看到越千秋真的说到做到,抡刀就往萧敬先的方向冲了过去,而后乒乒乓乓和萧敬先周围那些侍卫打成一团,根本就没往自己的方向看上一眼,而严诩竟是非但没喝止,反而站在后头笑眯眯看着,仿佛在为其掠阵,北燕皇帝就只觉得心中满满当当都是荒谬感。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趁机派人上前参战,竟是有些微微发怔。他并不觉得那是因为严诩刚刚跟着越千秋来到自己面前时那气急败坏的喝骂,因为严诩很显然绝对不认为,也绝对不希望越千秋和他有什么瓜葛。可平心而论,严诩强调的那一声阿爹令他百味杂陈。

他的儿女很多,在这一点上确实是远远超过南吴皇帝的运气,可是,相比南吴皇帝和太子那对父子之间的情分,他和哪个儿女有真正的感情可言?只怕他之前在上京城和越千秋相处的那段时间,也比他和任何一个儿女这一生中相处的时间要长一些!

也就是这么一走神,当北燕皇帝回过神时,就只见越千秋虽说虽说已经撂倒了好几个侍卫,却仍然没能接近萧敬先。而且,面对越千秋那凶狠的打断腿宣言,萧敬先表现得完全像个没事人,仿佛丝毫不觉得危险。发觉这情况,在微微皱眉之后,他就猛地紧紧攥住了扶手。

越千秋的宣言倒未必是装模作样,假情假意,但究其根本,严诩和萧敬先全都听之任之,那却很可能是因为两人全都打定了一个主意,那就是继续拖延时间!

此次的四万大军分开来能称得上精锐,可捏合在一起却是乌合之众,他原本打算在霸州城下拿下那支夜袭霸州军来练兵,等士气大涨有了默契之后再图霸州,结果却反过来中了圈套!现如今南吴大军杀至,也许在某些局部战场上这些兵马不至于一触即溃,但大局却必败!

他缓缓站起身来,眸子中流露出了深深的冷色,只是袖子一动,他的手中就已经多出了一颗药丸。就和越千秋行动自如,萧敬先活蹦乱跳,他并不感到惊讶一样,他也自然有可以透支生命力,从而回复往日大部分力量的东西。

之前是他觉得胜券在握,不愿意用未来赌现在,可如今,他却不得不赌一赌!

就在北燕皇帝伸手往口中一拍,迅速服下这颗药丸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刚刚被萧敬先打昏在地的萧卿卿。因为萧敬先在几个侍卫护持下步步后退,因此自然而然就远离了地上一动不动的萧卿卿,可越千秋却随着不断冲杀,反而靠近了萧卿卿。

就在越千秋一只脚即将跨过她的一瞬间,北燕皇帝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之前被萧敬先毫不留情打昏过去,蜷缩在地上,勾魂夺魄的艳丽容颜全都不复存在的女人,竟是突然如同一条冬眠被惊醒的毒蛇一般,猛地解除了僵死状态,露出了凶狠的獠牙。

隐隐觉察到那一招竟不是虚招,甚至不是挟持,而是货真价实的杀手时,饶是之前北燕皇帝曾经觉得,自己没有下令完全诛灭越千秋与之汇合的霸州军,却也没有明确下令网开一面,是想要试探天命究竟在谁,可此时此刻,他却不禁遽然色变。

这个女人真的想要越千秋的命!

那入口即化的药丸已经在嘴里生津划开,而萧卿卿本来迅疾无伦的动作,在北燕皇帝双眼中却仿佛完全放缓慢了,那直取越千秋胸口的利爪竟仿佛在一寸一寸往前挪动,而他的脑海中却在瞬息之间闪过了无数念头,这其中包括各种应对甚至更干脆的杀招。

然而,北燕皇帝已经看破那必杀招,可他却没办法做出任何动作,甚至连出声提醒都做不到,因为那凶猛的药力暂时夺去了他的所有行动能力。

就在他眼神中已经流露出几分心灰,几乎认为那个从来风风火火的少年就要倒在血泊中时,他突然就只听以一敌二战得正如火如荼的越千秋嘿然笑了一声。

“我正等着你呢!”

随着这几个字,越千秋竟是丢下之前那两个对手不顾,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似的,长刀直接往后重重一戳。尽管那只是没开锋的刀柄,但越千秋久练陌刀,双手的力道有多大?那几乎是用尽全力地一记后击,便和萧卿卿那如同毒蛇一般的手刀猛然相撞。

毫无疑问,萧卿卿这潜藏已久养精蓄锐的一击不但无功而返,而且她之前结结实实被萧敬先折腾过一回,此时能发挥的连五成实力都不到,一时五指犹如摧折一般剧痛,可她却强忍痛呼,再次向越千秋猛攻而去。

然而,当发现刚刚和越千秋厮杀已久的那些侍卫竟是丢下越千秋这个对手,暂时收手退后时,她登时一颗心如坠深渊,猛然醒悟到一个事实。刚刚她所见所闻难不成全都是越千秋和萧敬先沆瀣一气,故意演戏骗她的?

“虽说我是很想打断萧敬先两条腿,可既然知道你在,我总得留着点精神对付你这美女蛇!我这辈子见过各式各样的女人,可像你这样狠毒的却第一次见!萧京京那单纯的丫头被你逼得几乎自杀,上京城被你杀成了一片血海,结果你还好意思大摇大摆回到了这儿来?刚刚还想装死杀我?你这种毒如蛇蝎的女人,干脆早死早超生!”

萧敬先也好,严诩也好,甚至北燕皇帝也好,全都不是没听到过越千秋骂人,可骂得这样不客气,他们却都还是第一次体会。就连本来已经在最后时刻终于踏前一步的北燕皇帝,此时也留在原地没有动作,若有所思地看着越千秋在那继续骂人。

“怎么,你还不服气?还觉得你自己杀了那些腐朽昏聩的达官显贵,给北燕扫除了积弊,还了你们北燕一个朗朗乾坤?我呸!就算你们北燕皇帝被人说嗜杀也好,残暴也罢,好歹那都是一个个揪出来安了罪名杀。他还没老没死呢,只要有决心有毅力,今天杀不完明天杀,杀到他老他死,难不成还不能杀出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来?用得着你管闲事?”

越千秋说到这里,思路不知不觉飘得有点远。要靠杀来刷新吏治,整顿官场,这事儿不新鲜,历史上不止一个杀神皇帝干过。效果乍一看似乎不错,可一旦铁腕皇帝死了,继任的往往是个和稀泥的,于是立马开倒车。所以,他根本瞧不起萧卿卿的自作聪明和越俎代庖。

就连萧敬先说起北燕先头那位皇后曾经起意清除积弊,最终壮志未酬身先死,他对此也持保留意见。人活着才有凭借身份做事的可能,死了躲在幕后,那就什么希望都没有。

更何况,现如今这一场场战争,固然有萧敬先煽风点火的成分,他说打断那家伙两条腿绝非玩笑,但究其根本,却是因为上京之变中,萧卿卿这个女人授意的那一支毒箭!

他低头一看,见萧卿卿已是面色狰狞,披头散发的她再也没有那种天生魅惑,楚楚可怜,反而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母豹子,正用择人而噬的眼神看他。然而,哪怕他如今只是暂时的神清气足,却也不怕那凶狠的目光,反而挑衅似的勾了勾手。

你不服气吗?不服气再来啊!

萧卿卿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一个人。哪怕之前萧敬先用一张虚假的脸和身份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上,而后更是无情地几乎给了她重重一击,若非她有准备,就真的完了,所以她确实恨这个该死的家伙。可萧敬先毕竟是久负盛名,变幻多端的妖王,越千秋又是什么东西?

一个随随便便就被北燕皇帝算计进去,不过仗着背后靠山才有今天的小子,竟瞧不起她?

她忘记了自己眼下的状况,忘记了那刚刚在猝不及防的剧烈碰撞下几乎断裂的指骨,一声怒吼后便向越千秋扑了过去,往日那仿佛不沾阳春水似的十指如同飞鹰利爪,向越千秋当头抓了下去。可是,刚刚还口出狂言的越千秋,此时却守得不动如山,将那把更适合对攻的陌刀舞得滴水不漏,她几次觑着破绽攻击时,却险些被那明晃晃的刀锋所伤。

不但如此,越千秋那张嘴也没闲着:“你就这点本事吗?呵,那还真是让人失望啊!”

“当初萧敬先扮成你那模样的时候,说过你不少事,我还以为你和北燕先头文武皇后一样,算是一号人物。结果现在瞅瞅,你在大吴捣腾出一个红月宫,埋了一大堆暗间之类的棋子,可除却造谣行刺,拉拢一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坑死了几个大吴的官员,你做出什么真正能摆得上台面的事情吗?你倒是把你们北燕秋狩司的楼英长给坑死了!”

“哦,你大概想说,你在北燕很厉害?嗯,也是,在立太子大典上你算计了皇帝太子和一大堆人,推出了一个傀儡不算,还利用徐厚聪的野心把这个傀儡皇帝撵到了南京,自己则是在上京一意孤行,杀出一片干净的天地,然后再假惺惺跑到这来装忧心天下,了无遗憾?”

“开什么玩笑!你差点都把你家皇帝给弄死了,现在轻飘飘地来一个峰回路转,以死谢罪就算平了?那些骄奢淫逸尸位素餐的家伙是该死,可无辜连累进去的军民百姓呢?至少被你坑得少活十年的你家皇帝呢?只会鬼鬼祟祟玩弄阴谋,玩弄人心的人全都该死!”

饶是严诩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这看热闹不过是装个样子,随时都要准备上去支援,可听到越千秋竟是如此牙尖嘴利,他还是忍不住呵呵一笑,随即才记起正事,立刻警惕地看了一眼萧敬先和北燕皇帝。

就只见萧敬先正在清除脸上的伪装,看不清什么表情,而北燕皇帝则是一脸的忍俊不禁,直到发现他那观察的视线,这才立刻沉下脸做严肃状。

然而下一刻,北燕皇帝那张脸就变了,因为越千秋的嘴里说出了一个他完全无法忽略的名字。

“现在各方相关人士,有北燕皇帝,萧敬先,你,我,除却英小胖和皇上父子之外,总算是到得还齐全。文武皇后,你如果真的还有什么计划,眼下再不现身拿出来,应该就来不及了。这一出出猴子戏我已经忍得够久了,今天最好能结束!”

萧敬先没想到越千秋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嚷嚷姐姐的名字。他已经早就没奢望她还活着了,可此时此刻面对越千秋的叫嚣,他却不禁生出了一丝错觉,仿佛那个早已经变成记忆的人影能够重新鲜活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她的死活和目的正是他此番甘冒奇险想要试探的事情。

然而,他看到了面露怔忡,仿佛神游天外的皇帝,看到了同样突然走神,以至于被越千秋一招撂倒,肩头溅血的萧卿卿,然而,他却没有等到理应在此时大笑登场,盖过所有人风头的姐姐。眼见越千秋没有趁胜追击,只是举着刀环顾四周,他的心终于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他都已经把康乐送到每年收姐姐信的地方去了,到底还是没有能引来最好的结果吗?

远处近处的杀声愈演愈烈,然而,在飘荡着一面破损黑色龙旗的这一小块地方,气氛却是如同死水一般沉郁,侍卫们是不敢说话,其他人则个个死板一张脸,僵硬得犹如木头人,这幅状况仿佛要就这么持续到地老天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嚷嚷声陡然划破了这个寂静:“越千秋,你在哪?听到了就给我吱一声!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家伙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没经历过,好意思栽在这种地方吗?”

那叫嚷的声音似乎距离这儿已经很近了,因此并没有被各种兵器撞击的声音和喊杀声盖下去。只不过,叫嚷的人好像后继乏力,足足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大吼出声:“别装死,我知道你肯定在哪躲着看我笑话!我堂堂大吴太子亲自带兵出来救你,你别不知好歹!”

直到这一刻,北燕皇帝方才醒悟到,这个听上去有些任性的少年声音,正是南吴不久前册立的太子,身为南吴皇帝独子,却一直都只是英王的李易铭。和越千秋不一样,他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个声音,此时闻言眉头一挑,眼神也变得更深沉了一些。

而意外至极的越千秋则是脸色直接刷的就变了。恼羞成怒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地暴喝道:“英小胖,你想死别连累别人!战场上这种地方是你该来的吗?你给我老老实实滚回霸州城里呆着,我是死是活不用你管!”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小胖子那又惊又喜的嚷嚷:“好啊,终于找到你了!”

第751章 小胖子的援军

之前听说霸州德安门打开的时候,万胜门城楼上的小胖子一度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周霁月的话虽说给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他还是不管不顾地第一时刻赶去了太守府。然后,在他的强硬要求下,他便目瞪口呆地看着越大老爷在霸州城来了一场大变活人。

所以,此时此刻分辨出了越千秋的方位,被人严严实实包裹在中间的他顿时又惊又喜。虽说越千秋那呵斥的口气实在让他火冒三丈,可他还是大度地决定不计较。随着那位领军主将率着这一队最最精锐的人马立时转向,他不由得攥紧了缰绳,心里兴奋极了。

然而,这一番冲阵却不如之前那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来得容易。若不是身边周霁月和庆丰年一左一右举小盾护着,小猴子在前头直接用刀拨开那些漏网之鱼的冷箭,令祝儿在后方引弓待发,随时预备狙杀北燕那边的神射手,他竟好几次都险些被从天而降的流矢射中。

“看情况,千秋眼下那地方恐怕正处在包围之中。我们这一路突进,敌军几乎都是拼死阻拦,和我们之前摧枯拉朽一般攻进来的情形完全不同!”周霁月一边说一边心想,幸好此次没把萧京京带出来,而是把人留在霸州城中,陪伴关键时刻提供了关键信息的程芊芊。

否则,她还要考虑万一萧京京面对母亲萧卿卿的反应!只不过,令祝儿也曾经是红月宫的人,一会儿有什么反应还真是难以预料。

听到周霁月的这番话,小胖子方才有些心惊肉跳,继而意识到越千秋让他赶紧回霸州城去,恐怕是别有深意。他不安地吞了一口唾沫,随即结结巴巴地说:“难不成,千秋是和北燕皇帝在一起?”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可当注意到周霁月那阴霾重重的脸色,他不禁有些头皮发麻。虽说如今身边的是最值得信赖的东宫侍卫,还有一支非常勇猛无敌的精锐——他之前居高临下,亲眼见证了这样一支兵马将杀入德安门的敌人统统葬送——可如今还是极其惶恐不安。

毕竟,那是和他的父皇分治南北的一国之主……而且据说人还残暴嗜杀!最重要的是,疑似他生母的北燕文武皇后,那是这位北燕皇帝的元配发妻。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如果他在外流传的身世是真的,那么对方是否是他的亲生父亲还说不好!

而下一刻,他就听到后头传来了令祝儿的声音:“那也不一定。太子殿下,你都已经嚷嚷你是大吴太子了,北燕人难不成还会放过你这条大鱼吗?”

尽管令祝儿口气随便,但意思却很明显,无非是责备小胖子没事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下子,小胖子顿时哑口无言,只觉得刚刚找到越千秋的兴奋一下子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整个人都陷入了又尴尬又愧疚的情绪之中。要是他不嚷嚷,这会儿应该不至于这样难攻吧?

果然,接下来的推进犹如乌龟爬,哪怕他是被人围在当中,却也能感觉到无数北燕军士前赴后继地冲上前来拼杀阻拦,有的身负重伤依旧死守不退,那种精气神竟是和之前截然不同。而之前那些仅仅是保护他的东宫侍卫,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加入了战斗之中。

否则前进的势头就会大大减慢,死伤更是越来越多!

发现战况越来越胶着,小胖子又是焦急,又是不安,脸色渐渐就苍白了下来。他忍不住低声嗫嚅道:“刚刚你们为什么不提醒我别乱嚷嚷?”

他以为肯定没人会回答自己,却没想到前方那惨烈的战场中,却飘来了一个非常清楚的回答声:“多亏了太子殿下那般出声大喊,千秋又出声呼应,否则哪能这么快确定他所在的位置?之前我还担心中了圈套,现在看来,他就在那龙旗之下,那里便是北燕皇帝所在!”

“再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没有谁会奢望今夜一直都是顺风仗。北燕大军能拼死保护他们的皇帝,我们自然也能在保护太子殿下的前提下建功立业!若能顺利杀到北燕天子面前,我等便创造了这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奇迹,别让人抢了先!”

这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在这嘈杂的战场中,小胖子竟是没错过任何一个字,一时不由一怔。等到前后方传来了众多兴奋的应和声,觉察到军心大振,丝毫没有因为一路杀来的损伤而有什么低落的情绪,他终于如释重负,隐隐体会到了从前父皇言传身教的某些东西。

帝王一言,便有千万人命牵涉其中,但有的时候就应该体恤怜悯,有的时候就应该痛下决心,不能犹豫。最重要的是……不要后悔!因为后悔就是软弱,做错了就弥补,不能弥补的话,那就只能错到底,然后再看看是否能把局面拉回来!

小胖子不知道前面那位到底是听到了他的嗫嚅,从而出言激励士气,还是因缘巧合,但无论是哪一点,他都至少明白自己还远未成为外间那些人赞颂的贤明太子。如是一路被人护着向前,当他终于听到一阵巨大的欢呼声时,刚刚那杂七杂八的念头猛然之间全都排空。

他立刻朝身旁看去,硬生生把姐姐两个字吞了回去,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你快去千秋那看看!”

周霁月本来就已经忧心如焚,听到小胖子这么说,她看了一眼庆丰年和令祝儿,又瞧见小猴子对自己做了个你尽管去,这儿自有我们的手势,而其他那些少男少女们也团团围拢了过来,一个个全都是你赶紧去的表情,她顿时放下了最后一点犹豫。

之前出于职责没有去追和萧敬先一块悄悄离开的越千秋,以至于后来面对重重事变却只能干等消息,她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于是,她立刻策马疾驰越过了前头的人群,须臾就冲到了战阵最前列。

和那位领军大将打了个照面,见其身边的戴展宁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时,她便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那面龙旗。从来没有见过北燕皇帝的她一眼就看到了那站在旗杆下的中年男子。

尽管人看上去有些消瘦,但那种渊渟岳峙的气息却做不得假。可是,她并不关心北燕皇帝究竟重伤与否,是死是活,目光只在他和身前那些侍卫一扫,就移到了别处。

就只见越千秋和严诩一前一后站在正中央,身后不远处是北燕皇帝和那些侍卫,而身前与他虎视眈眈的,是一个披头散发,依稀熟悉的女子,恰是萧卿卿。而在萧卿卿身后,正被一群侍卫簇拥的萧敬先仿佛心有所感似的朝她看了过来,甚至还微微颔首,表情轻松自如。

周霁月也顾不得琢磨这看似疑窦重重的对峙场面是怎么回事,郑重其事地对戴展宁身旁那大将拱了拱手:“戴将军,请恕我莽撞,我要去千秋那儿看看!”

“呵呵,我已经听到太子殿下令旨了。”戴静兰呵呵一笑,儒雅如同文士一般的他此时显得非常温和,一点都看不出刚刚在战阵上所向披靡的风采。他非常爽快地点了点头,示意周霁月自便,眼看她纵身一跃下马,朝越千秋的方向飞掠而去,他自己随即就做了个手势。

须臾之间,从戴展宁往下,刚刚驰骋战阵的这一支精锐队伍中,竟有约摸半数人就此下马。无论之前用的是马刀也好,长枪也罢,可此时,他们无一例外丢下了之前那兵器,随即从背上解下了一个长长的布卷,随即露出了内中那把需要双手交握的绝世凶器。

“陌刀阵,转向拦截后方敌军!如若放过一个,提头来见!”

“遵命!”

小胖子瞪大眼睛看着戴展宁面色沉静地夹杂在那一大堆个头高大的军士之中,列阵转向,那明晃晃的刀锋看得他心头直冒凉气。

然而,当他在马背上竭力扭动脖子,在那层层保卫的缝隙中,看到后方那不动如山的陌刀阵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戴静兰即便此刻即将直面北燕天子却依旧能有这样的底气。

纵使被他们突破的北燕兵马再度聚集杀过来,那样一个陌刀阵显然能够赢得不少时间!毕竟,眼下分兵出去的足足有五六百人!

可是,招呼了身边一众侍卫上前,当他来到戴静兰身边时,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戴将军,阿宁也加入陌刀阵到后军截杀合适吗?他虽说武艺高强,心性沉稳,是年轻人中一等一的好手,可毕竟和你麾下这些人是第一次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