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溪忍不住举了手放在嘴边呵气。

“嗯,这事儿不要声张,你悄悄的去办了。告诉归尘,不要心急。”最后皇长孙说了这么一句话。

杨云溪顿时忍不住凝神想要听个仔细。不过等来的只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和离开的脚步声。

杨云溪等到彻底没了声音之后,这才敢动了一动——有了“偷听”这么一个事情后,她自然是不敢再这么贸贸然的出去了。否则的话,也不知道皇长孙是个什么反应。

虽说她是什么也没听到就是了。

刚一动,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她碰到了树枝,反正只觉得脖子刺骨惊人的一阵冰凉,却是一蓬雪直接落到了脖子上。

她登时就被这股冷意刺激得倒吸一口凉气。

“谁?!”几乎是立刻的,一声厉喝就传了过来。

杨云溪又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她自然也是听得出来,这是皇长孙的声音。

只犹豫了一下,杨云溪就直接开了口:“殿下?”然后坦然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她方才以为皇长孙等人说完话应该是离开了,可是现在看来,却显然不是这样。

皇长孙没有离开,所以发现了她。只从皇长孙的语气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在怀疑她是在偷听。

这种情况下,她即便是不出去,皇长孙肯定也会追上来,她不认得路,不容易跑掉不说,更是有一个问题,即便是她认得路,肯定也会被追上。

而且她一跑,皇长孙只怕会更加的肯定她的确是偷听了。到时候更难解释。

所以倒不如坦然大方的走出去,假装她是刚来到这里的。

见了是她,皇长孙显然也是有些诧异,不过此时他面上并无太多情绪,反而有些冷冷的,目光也是锐利无匹:“是你。”

“原来真的是殿下。”杨云溪抿唇微笑了一下,镇定自若的行礼:“奴婢给殿下请安。”

“你怎么会在这。”皇长孙很是开门见山。因为太过直接甚至有点儿那么几分咄咄逼人的意思。

杨云溪不慌不忙道:“奴婢迷路了。是从鳌山灯那边过来的。想回栖凤宫去,也不知怎么的就走过来了。”

“哦?”皇长孙微微拉长了尾音,显然不相信。

杨云溪垂眸低声答道:“正是如此。”她此时看似平静镇定,可是实则……心跳如擂鼓。

她知道皇长孙若是真要杀了她,也不过是动一动嘴皮子的功夫。她知道皇长孙怀疑她。可是,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那我送你去栖凤宫罢,正好我也要去皇祖母那儿一趟。”皇长孙倏地笑了笑,也不知是灯影的缘故,还是本身那个笑容就是那般,看上去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杨云溪的心弦都绷紧了两分,随后又是一松:“那奴婢就多谢殿下了。”

“你和青羽要好,看在青羽的面上我也应对你好些。”皇长孙说了这句话之后,便是背负着双手率先迈步走了。

杨云溪忙跟了上去。

“方才你怎么就想到从那儿穿过来了?”状似无意的,皇长孙这么问了一句。语气倒是颇有些悠然的意思。仿佛一只闲适的,兴趣勃勃逗弄着猎物的猫——或许应该说,老虎?

反正杨云溪心里清楚,她之于皇长孙,连猫手里那只老鼠都比不上。

喉咙有些发紧,她只觉得自己声音都不正常了:“之前好像是听见有人在那儿说话,便是想着过去问问路。结果走得近了,又发现没了动静,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一蓬雪落了下来,冰得惊人。这才叫殿下发现了。”

皇长孙倏地笑了两声,然后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不复方才的神色,反而有些淡淡的笑意;“横竖也不是什么要瞒着人的事儿,你听见了也无妨。我既敢在外头说,那便是不怕人听的。倒是你,是有多怕我杀你灭口?”

他停得突然,杨云溪又是走得不慢,当即险些就撞了上去,虽说最后还是勉强站住了脚,可是却颇有些狼狈。不过真正让她在意的,还是皇长孙的神色和那番言语。

前后反差太大,她甚至忍不住因为吃惊而微张了唇。

而皇长孙则是将这一幕收在了眼底,登时他面上的笑意就浓了几分,看起来更为明显。

杨云溪陡然回过神来,磕磕盼盼的结巴着,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事实上,她已经完全是糊涂了——她弄不清楚皇长孙这话是真心还是为了试探她才说的。

或许是她的迟疑太明显,皇长孙又笑了一声:“罢了,不逗你了。走罢,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杀你灭口。只是,不管你听到还是没听到,你都先别说出去才好。”

这话的意思是——现在不可以说,以后可以说?杨云溪完全糊涂了,可是心里的紧绷却是一点点的缓了过来。

正如皇长孙说的,他应该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儿故意试探兜圈子罢?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杨云溪总算是彻底的找回了自己的冷静和从容。当即也不再假装了,只坦然的应了一声;“是,奴婢遵命。”

皇长孙又笑了一声:“你倒是聪明。”说完这话便是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而杨云溪则是有点儿闹不清楚皇长孙他到底在笑什么?

72.第72章 擅自

一路倒是再无别话。

杨云溪却是始终有点儿恍惚——皇长孙似乎是我真的不打算追究方才的事儿了?

这个念头,直到皇长孙和涂皇后说完了话离了栖凤宫,杨云溪这才真真切切的将心落到了实处。

她刚才和皇长孙是一前一后进的栖凤宫,所以她倒是丝毫不担心别人会怀疑什么,事实上,今儿去看鳌山灯的人不少,栖凤宫里闲着的基本都去了,压根就没人看见这些,自然更不可能有所怀疑。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悄无痕迹的遮掩了过去,甚至于杨云溪自己再想起来的时候,都有点儿恍惚起来:真的发生过吗?

直到又过了数月,眼看着古青羽进宫的日子已经没两日了,杨云溪总算是忽然明白了那日皇长孙背着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陈归尘他带回来了一个神医,能治好林萧彦的痼疾。

这个消息几乎是风一样的传开了。

昭平公主一连数日都是喜气洋洋的,更是将皇帝也是带得心情也是不错。

而之所以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就是元宵节那日晚上皇长孙说的那话,却也是皇长孙来栖凤宫时候碰见她,冲着她别有深意的一笑。

那笑容,和元宵节那天晚上的笑容差不多。

杨云溪几乎是一下子就联想了起来。

怪不得皇长孙当时竟是说,现在别说出去。

当时她还纳闷来着,不过今日总算明白了。当时不能说,大约是事情还没确定下来,刚有个眉目怕昭平公主失望,而现在么,公里的人几乎都是知道了,自然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杨云溪几乎顿时就有点儿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感受了——最后她也是忍不住笑了。不过却是颇有些自嘲的意思。的确,用皇长孙的话来说,这事儿根本算不得什么,犯不着为了这个杀人灭口。可她当时的反应……

大约,皇长孙也是在笑这个吧?看着她惊吓小心的样子,许是觉得好玩?

这样一想,她心里便是有点儿不得劲了。不过转念又一想,她这样的人大约在皇长孙那样的人心里,是连个玩物都不如的。谁看见一个玩物,心里会去想,那玩物被这样对待,心里会不会不舒服呢?自然是不会的。

这样一来,她也就释然了。虽说还是有点儿微酸的嫉妒或是不平衡,可是总归来说也没再放在心上。

只是在宫中仿佛永远都是欢喜的事情和时光特别容易消失。还没等到高兴上两日,边关便是又传来了消息:匈奴再一次偷袭了数十个村庄,连人带粮,一并全都截掠而去。等到将士赶到的时候,村庄里只剩下一片狼藉,仿佛在嘲笑朝廷的无能。

这样的消息,自然是让皇帝再一次的震怒了。

而且,哪怕是杨云溪这样丝毫不懂政务的女子,也是轻易的觉察到了一个事实:为什么匈奴能够毫无声息的越过边境,进入这边杀人劫掠?而且劫掠之后还能悄无声息全身而退,更是带着大批俘虏和辎重?

这些情况由不得人不去多想。而往深处了的结果就是——她觉得朝廷或许是出了内鬼了。有人故意放水,让匈奴人进入再从容离开。

毕竟,要说我军将士能力不强,防不住匈奴人,可也不至于接连被这样一锅端罢?最关键的是,将士们连觉察都不曾!

连她都能想到,自然皇帝和其他人也能想到。

所以宫中气氛如何可想而知。主子们心情不好,她们这样的宫人自然更是必须小心翼翼才行。

这日皇帝过来了一趟,却是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饶是涂皇后温声安抚也是没有作用。

皇帝最后忍无可忍,怒火冲天的将茶碗狠狠的摔了。

杨云溪和云姑姑守在外头,都是听见了里头皇帝的声音:“酒囊饭袋!酒囊饭袋!废物,都是废物!平日一个个朝堂上好斗得厉害,屁大个事情都要争半天。如今要用他们了,倒是一个个推三阻四起来!”

杨云溪和云姑姑对视了一眼,却都是很快默契的又各自低下头去,只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不过,杨云溪觉得此时云姑姑一定是和她一样,心里都已经是翻天覆地惊涛骇浪了。她知道皇帝说的是谁——那些将军们。

朝中的将军们不愿出征,不愿去担这个责任。更不愿意再去冒险——谁知道去了之后会不会被人暗算?皇帝猜到了其中缘由,其他人自然也是猜得到。而正是因为如此,去辽城那边就完全是危险到了极点了。

匈奴人不可怕,毕竟是他们来攻这边守。高高的城墙,巨大的机关弩都是将这些匈奴人拒之门外的东西,且千百年来从未失效。

匈奴人就算最后用人海战术攻破了城门,可那又如何?至少那些匈奴人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可怕的是背后可能捅过来的刀子。那些将军们的害怕担心并不是没道理的。

杨云溪心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些人不曾想过,他们一个又犹豫推诿的功夫,边关的百姓又过的是什么日子?又将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和恐惧?

只是这话轮不到她来说,朝廷的事情不容她们置喙。她能做的,紧紧是守着这两扇门,叫其他人不许靠近,更不允许别人偷听到只言片语。

“皇上!”忽然涂皇后惊呼了一声,随后便是急切大喊着吩咐:“快,请太医来!”

杨云溪心里咯噔一声,和云姑姑对视了一眼,然后直接就往外跑:“我去叫人请太医。”

而云姑姑则是直接推门冲了进去帮忙。

杨云溪跑了两步本就想大喊叫人,可是心里微微一个迟疑后便是改变了想法。直接拉过来栖凤宫的的总管太监,低声将事情说了,末了又道:“不许声张,悄悄的通知太子和皇长孙殿下。”

此时正值多事之秋,朝廷正是需要皇帝做决断的时候,若是皇帝倒下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势必会引起不好的结果和极大的风波。

所以,不能说。

只是这样一来,她也难免担上了几分风险——她这算是擅自做主,揣测圣心了。

73.第73章 责任

吩咐完了这话,看着总管太监匆匆离去之后,杨云溪便是直接去找皇帝跟前服侍的内侍总管刘云良了。

刘云良本是趁着皇帝在栖凤宫,他不用在跟前服侍的功夫去吃午饭了,这会子被杨云溪找到了,又听了她的描述后,刘云良也是吓得不轻,碗筷一扔胡乱抹了一把嘴就赶紧往外跑。

杨云溪一把拉住他,低声道:“这事儿我没让人声张,等着太子爷过来再拿主意看到底是瞒还是不瞒,公公也叫人看出什么来,不然闹得人心惶惶。”

刘云良这样的身份,宫里多少人巴巴的看着?他若是乱了,那必然是揣测横生,到时候就算太子等人想瞒,那也是瞒不住了!

刘云良被这么一提醒,倒是顿时醒悟过来,拍了拍脸迅速的将神色收敛了,又赞许的看了刘云良一眼:“还是杨姑姑你通透,正是这个道理。合该如此。”

刘云良都如此说了,杨云溪自然也就松了一口气——他们的意见相同,那么这事儿她就没办错。既然没办错,那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受罚担责任了。

刘云良又叫了两个身子健壮的小黄门来,大约是想着怕人少了不够用。

一行人回了方才的屋里,杨云溪只看了一眼就心里咯噔了一声——皇帝的脸色很难看,虽说人是醒过来了,可是双眼却是没什么神采,整个人都仿佛失了力气,挂在椅子上,还是旁人扶着才勉强坐住了。

涂皇后显然已经是急得不行了,此时眼里都是泛着眼泪,不住的在皇帝耳边说着话。

见了刘云良,涂皇后神色一松,道:“快来人将皇上背去榻上。”如今这么坐着,自然也不是什么好法子。

刘云良便是吩咐两个小黄门将皇帝背去榻上安置。

整个过程中皇帝却是一直没说话,神色更是委顿。看得杨云溪更是心中发紧:皇帝年岁本来就不小了,再这么一蒸腾,就是突然去了也未可知。

涂皇后一直握着皇帝的手,看得出来她是十分担心的。可是除了这个,她却是真没有其他可以做的。

更别说杨云溪等人了——一屋子的人都这么干巴巴的等着太医来,那种心情可想而知到底有多么的焦灼。

所以当门一响,所有人几乎都是忍不住齐刷刷的看住了门口。倒是看得打头进来的皇长孙一怔。

“皇祖父怎么了?”只扫了一眼榻上的情形,连安也顾不上请,皇长孙便是沉声开口问道。同时快步上前来。

云姑姑便是低声解释:“皇上方才忽然昏厥过去了,好在后来自己醒了过来。现在太医还没过来,却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皇长孙顿时拢住了眉头,上前去低声唤道:“皇祖父?皇祖父?”

皇帝只是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却是没说话。大约是难受,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缘故,不过好歹这样至少说明了皇帝神智还在。

众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皇长孙自然也没什么法子,纵然担心却也是只能干巴巴的等着。不过皇长孙很快就侧头问刘云良:“这事儿还没声张出去罢?除了栖凤宫的人,没人知道了罢?”

刘云良低声回道:“当时奴才并未在跟前服侍,并不知情形,不过杨姑姑倒是想到了这一点,约莫是没声张出去的。”

刘云良这样的回答便是有些微妙了——这话听着像是故意在皇长孙和其他人跟前说起杨云溪的好处,看似替她邀功一般,可是实则呢?这话却是恰到好处的推诿了责任,直接将这个事儿压在了杨云溪的身上。

杨云溪自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她能说什么?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低头恭顺的低声解释:“奴婢让他们尽量不要声张了。只是只怕有心人也能从蛛丝马迹里看出什么来。”

皇长孙不耐烦的瞪了刘云良一眼,然后沉声命令:“栖凤宫谁也不许议论这事儿,若是发现有通风报信的,传递消息的,直接乱棍打死!”

只一句话,便是看出了身份上的区别——皇长孙果然是皇长孙,纵然这是在栖凤宫,纵然他只是个小辈,可是他这话一出后,屋里人都是禁不住为他语气里的冷酷打了个寒噤。

太医也是在这个时候匆匆赶过来的——只看那满头的大汗,就知道太医肯定是一路飞跑的。

进屋后太医也没顾得上喘口气,就被皇长孙示意赶紧给皇帝看诊了。自然,太医本身也是不敢耽搁,只是一诊脉之后,脸色却也是有些肃穆,好半晌道:“气郁于胸,邪风上行,只怕是要施针才行。”

要在皇帝身上动针,这事儿自然不是小事儿。

涂皇后也有点儿担忧,蹙眉道:“不用针不行?”

太医迟疑了片刻,回道:“用药毕竟缓慢,可是皇上如今这样的情况,再等下去……”

这话没说死,选择权还是留给了涂皇后,太医没敢擅自做出决断。

涂皇后还有些犹豫,皇长孙却是断然开口:“施针!你若没把握,叫旁人来!”

皇长孙这样的态度显然也是给了太医不少安心,当即太医便是没敢耽搁的将银针都拿了出来。

施针之后皇帝的状态似乎的确是好了几分,又灌了一颗化开的保心丸下去,不过半晌功夫就听见皇帝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点声音,还是皇帝昏过去之后第一次发出声音来。再之后,皇帝的气息也是比方才更明显强健了一些。

涂皇后顿时越发安心,握着皇帝的手道:“皇上感觉如何?”

皇帝动了动眼睛,却是没理会涂皇后,反而盯住了皇长孙,喘气半晌才开口问道:“太子呢?”声音却是有些含糊,似乎控制不住舌头一般。

涂皇后这才注意到了太子没来,顿时皱了皱眉。

杨云溪自然知道涂皇后和皇帝为什么在意这个事儿——做儿子的,父亲病了都不前来看一看,是乃是不孝,而作为臣子,君主这般他不关心,是为不忠。

做太子,难哪。

“父王今日出宫去视察了,皇祖父怎么忘了?”皇长孙出声解释了一句,又道:“我已经叫人去通知父王了,想来父王此时应该已是快马加鞭的往回赶了。”

74.第74章 送出

皇帝需要静养,于是除了涂皇后和杨姑姑在里头守着之外,其他人都退了出来。

皇长孙出了门口就站住了脚,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平复心情。

杨云溪注意到了一个细节:皇长孙紧握着的拳头,慢慢的松开了一些,而在松开之前,那关节却都有些泛青了。

很显然,之前皇长孙也并不是真如看上去那般从容冷静又果断的。他心里一样的也是怕,也是紧张。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杨云溪便是忍不住微微一笑,忽然觉得其实他们的差距或许也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大,除开身份之外,其实他们也都只是一个人罢了。

皇长孙也不过才虚岁二十,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十八,就像是刚刚长成的雏鸟,看着似乎成了,可是实则没有经历风雨,一切都还稚嫩得很。

所以,他紧张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只是这样的他,却是叫人觉得更加鲜活一些罢了。

“今日之事,回头皇祖母肯定会赏你。”许是方才情绪太过紧绷有些疲惫,想找人说说话纾解一番,皇长孙忽然侧头过来和杨云溪说了这么一句话。

杨云溪微微一怔,随后浅浅一笑,不过这个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毕竟皇帝还在里头躺着呢,她若真笑容满面的,不说别人,皇长孙肯定就觉得碍眼。“若真是如此,那就借殿下吉言了。不过奴婢擅自做主,其实也是逾越了。”

“你做得极好了。”皇长孙捏了捏眉心,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倦怠。“若你真想出头,没点担当和出彩的地方,却是极不可能的。”

杨云溪一怔,有点儿迷惑的看住了皇长孙,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说起这样一番话。

“你为什么进宫?”皇长孙倏地笑了一笑:“不就是为了想要更高的地位么?我听青羽说起过你的想法。倒是比一般女子强。”

不知怎么的,知道皇长孙竟是在古青羽那儿听说了她的想法,杨云溪忍不住脸上有点儿发烫了。低声呐呐道:“殿下不觉得我庸俗不堪么?”

“你愿凭着自己努力,而不是想着做妃为嫔来获取地位,已是超凡了。”皇长孙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淡,最后几乎略带了几分讥讽:“为了那样一个机会,可是有不少人争得头破血流呢。”

杨云溪觉得,皇长孙肯定是在影射什么。这话她不知道怎么接,一时之间只能干巴巴的道谢:“多谢殿下夸赞。”

似乎觉得有趣,皇长孙低笑出声,然后便是大步流星的走了。

杨云溪有些呆怔的看着皇长孙的背影,心里颇有些复杂。总觉得皇长孙看着似乎是有些累?就算他是挺直了背脊,就算他是看着毫无畏惧,意气风发,可是……

昭平公主和太子妃得了消息赶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又过了好一阵子了。昭平公主几乎是怒不可遏的责难:“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告诉我!”

杨云溪等人只能低头受训,却是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压根就没人想起要通知昭平公主。毕竟昭平公主再怎么受宠也好,地位高也好,可昭平公主只是个公主,将来要嫁出去的公主。

宫里能做主的,只有太子,皇长孙,和皇帝这三个人。

太子妃倒是没发火,只是拉着昭平公主忙去给皇帝请安去了。

而太子回来时候,皇四孙朱启也是跟着一并来了。父子两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摸样,汗流浃背脸色沉凝。

杨云溪没跟进去看,可想来太子一定很关切皇帝的情况。

晚膳的时候,陈归尘跟着皇长孙一并过来了,皇长孙下午也不知又去做了什么事儿,总之是一脸的疲倦。

陈归尘没跟着太子进去,只悄悄的冲杨云溪招了招手。显然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

杨云溪犹豫了一下,想起自己一直揣在身上的香囊,便是做出了决定。当即她招手叫来两个宫女守在门外,自己则是悄悄的跟上了陈归尘的脚步。

陈归尘最后停在了栖凤宫的小花园里。

陈归尘的确是瘦了一大圈,这一次杨云溪十分肯定,便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怎的突然瘦了这么多?可是有什么事儿?”

陈归尘听了这话后顿时笑起来,笑容灿烂又明亮:“你在关心我!”

天色有些暗,杨云溪倒是没看清陈归尘的面上神情,只是从声音里听出了陈归尘的高兴,当即抿唇笑了笑,低声道:“自是如此。”

说不关心,那自然是说昧心的话了。且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自然也就承认了。

只是,她却是没想过,她这样的话,却是叫陈归尘误会了。

那个绣了雄鹰的香囊她一直捏在手里,此时自然也是拿了出来:“这是给你的。早就做好了,只是后来却是没见上面,也没法子给你。竟是拖到了今日。”

陈归尘几乎是笑逐颜开的接了过去。因为天色暗了,所以自然也没把握好分寸,几乎连杨云溪的手指都一起握住了。

陈归尘的手极暖,甚至都有些微微发烫的感觉。杨云溪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像是被火焰灼伤了,受惊的猛然将手抽了回来。

陈归尘有点儿慌乱,不知所措的道歉;“对不起。”

杨云溪红着脸呐呐道:“没关系。”

两人俱是沉默下来,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时之间,气氛倒是渐渐古怪起来。

最后杨云溪率先受不住,便是低声慌乱道:“若无什么事儿,那我先走了?”除了气氛让她觉得不自在和慌乱之外,她也有担心被人撞见了的意思。

毕竟,若真被撞见了,那一个私相授受的罪过是跑不了的。

陈归尘这才急忙开口:“我有些事儿想问问你。”

于是杨云溪已迈出去的脚步顿时收了回来。她有点儿疑惑的问:“什么事儿?”怎么方才不说,自己都要走了陈归尘才说?

陈归尘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又停顿了片刻,这才徐徐开口:“我想去边关,可能两三年不会回来。你知道,我们陈家是将门世家,我父亲也是战死在沙场上的,我不能丢了我们陈家的脸。我不能在京城当个懦夫!”又顿了顿,最后一句话却是轻得仿佛听不见了:“你愿不愿意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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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75章 可好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轻易的将杨云溪打算劝说的话堵在了口中。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是只觉得双颊滚烫,心跳也是加快了不少。

陈归尘极好,况且三番五次救她于危难之中。且陈归尘家世好,容貌也俊朗,可以说是极好的成亲对象。

说不心动是假的。

只是陈归尘说这番话的时候太过突兀,以至于她有点儿惊住了。

惊讶之后便是羞涩和腼腆,以及……一点点的欢喜和甜蜜。

“等我回来,我到时候便是可以请旨将你许配与我。”陈归尘似乎是急了,断然的再度开口:“最多不过三年,我一定会回来!到时候——”

“你可以娶更好的。”杨云溪几乎是有些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而说了这话之后,她也渐渐是冷静下来。心里那一点点欢喜和甜蜜,也渐渐的被苦涩所替代:“我是女官,轻易不得出宫。而且请旨更不是容易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我们身份差距太大,不合适。”

陈归尘是真心的,她心里明白。可是别人会怎么看?若是她答应了这事儿,或许便是能轻易的借了陈家的势去对付杨家。可还是那句话,别人怎么看?

再则,陈归尘不是一个人。他背后的陈家会对她满意吗?不会,永远不会。因为她出身不高,更是进宫做了女官服侍过人。哪怕是伺候的皇后,可是她也不过是个低阶女官,宫中一抓一大把。比不得宫外那些世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