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了翔鸾宫,杨云溪便是让岁梅往御膳房跑一趟。

岁梅笑盈盈的去了,不多时却是脸色不大好看的回来了:“却是叫人捷足先登了。”

杨云溪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岁梅说的这个意思,而后一笑:“哦?叫人捷足先登了?却不知是谁?倒是也心肠不错。十分体恤宫人。”

岁梅看了一眼杨云溪,犹豫了一下倒是先说了一句:“那主子可千万别恼。”

杨云溪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失笑:“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看你这样子——让我猜猜看,该不会是惠妃罢?”

岁梅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

杨云溪登时挑眉。

1032.第1032章 长大

杨云溪微微一挑眉。心知肚明自己这是才对了。而后她看着岁梅隐隐担忧的样子登时笑了:“你这般担心做什么?难不成还怕我恼了?”

岁梅自是担心杨云溪恼了的。毕竟被人抢了风头,而且徐熏是立后路上的阻碍……

杨云溪摆摆手:“既是徐熏先做了这个事儿,咱们再插手反倒是不好了。岁梅你没再提起这事儿吧?”

岁梅自然是这点人情世故是肯定知道的,当下点了点头,轻声道:“奴婢没提,只说是主子想吃松鼠桂鱼,便是特意让奴婢去说一声罢了。”

“那就好,惠妃办这个事儿,也是阖宫上下都有么?是她自己出的银子?”杨云溪放下心来,才又问了这么一句。说句实话,她倒是不怕被抢了风头,横竖也不过是为宫里的人着想罢了。她做过宫女,见过了太多小宫女小太监的艰难,所以自然是更体谅他们几分。也愿意厚待几分。

岁梅点头:“既然是做了,惠妃娘娘自然不会做一半就算了。肯定是全套齐备的。”

杨云溪轻笑一声:“那倒是好事儿,传我的意思,将那张火狐狸的皮给徐熏送去吧,我记得去岁她就得了两张,倒是正好能拼个披肩了。”

岁梅顿了一下,提醒了一句:“那张火狐狸皮今年就进贡了一张——还是皇上特意给主子您留着的。”

杨云溪摆摆手,将有些发凉的指尖放在火盆上取暖,一面揉搓一面笑道:“不打紧,不过是一张皮子罢了。那雀金呢的足够撑门面了,到时候她们一样压不过我去。再说了,就算真压过了又如何?又不是选美,更不是比这些。而且,就算是给了她,那也是我赏的。”

自己得的,和被人赏赐的,意义却是完全不同。

杨云溪笑容加深三分:“就说我听闻她怜恤宫人,便是特地赏赐她的。让后宫众人也都多向她学学。”

岁梅觉得自己明白了杨云溪的意思,当下便是心情重新飞扬起来,喜滋滋的领了差事:“奴婢一定办妥当。”

“态度好些,别让人觉得咱们是挑事儿的。毕竟这是好事儿。”杨云溪笑着摆摆手,让岁梅自己去。随后又吩咐兰笙:“去拿花生和板栗芋头来,烤火的时候顺带烤一点这些,倒是别有意趣。”

兰笙无奈的道:“主子又想起风就是雨了。好好的倒是要烤这些了,回头仔细小虫儿瞧见了,只怕闹着要玩儿的。”

杨云溪登时来了兴致:“那就去将她带过来,我领着她一起烤,也省得她自己回头折腾。”

兰笙目瞪口呆,深恨自己多嘴,却也是不好反驳,只能无奈的去了。

不过小虫儿来的时候,却是领着阿石一起来的。

阿石穿得比小虫儿更厚些,领口的白色兔毛绒绒的,将阿石的脸儿围在中间,倒是衬得他越发精致秀气,仿若瓷娃娃一般叫人不敢乱碰了。

比起阿石的精致,小虫儿虽然长得也不差,不过一进来就眼睛贼溜溜的盯着杨云溪手里的刚烤熟的花生问道:“娘做什么?”那副样子,倒是跃跃欲试。登时就破坏了满身的气质。

杨云溪无奈的看了一眼小虫儿,瞅了一眼自己沾了一点黑灰的手指,倏地笑了,伸手就在小虫儿笔尖一蹭:“诺,烤好的花生,你想不想吃?”

小虫儿自然是点头,就是阿石也是眼巴巴的。

杨云溪递给小虫儿一个,笑盈盈的:“你剥开给弟弟一颗,你一颗。”

小虫儿浑然不知自己的鼻尖儿被蹭黑了,伸出手来捏了那个花生便是坐在矮凳子上剥花生。阿石先是眼巴巴的看着花生,不过很快就看着小虫儿的鼻子笑得“咯咯咯”的出声来。

一面笑,阿石一面还拍着手,那副喜乐的样子看得杨云溪也是忍俊不禁。

小虫儿浑然不知,只认真的用牙咬开了花生,然后取出两粒穿着红衣裳的圆胖花生粒来。她倒是细心,还将花生仔细的捏了捏,然后将红色的那层衣裳都吹去了,这才小心翼翼捏起一粒对着阿石道:“阿石张嘴,啊——”

阿石见有吃的,也不笑了,乖乖张开嘴,任由小虫儿将那一粒花生放进他嘴里。

小虫儿看着阿石合上嘴,又像模像样的嘱咐一句:“别呛了。”嘱咐完阿石,这才又自己捏了剩下那粒放进嘴里满足的嚼了。

杨云溪起初还看着笑呢,到了这个时候就目瞪口呆了,侧头看着璟姑姑:“怎的小虫儿突然就这般懂事了?”感觉像是突然长大了……

“毕竟是做了姐姐,和以前哪能一样?”璟姑姑笑盈盈的,又是骄傲又是得意:“可不就是一下子长大了么?都会照顾人了。”

小虫儿知道璟姑姑在夸她,便是越发得意,故意显摆一般,拉着阿石在她自己身边坐下来,笑着跟阿石说:”阿石乖,姐姐再给你剥。“说完果真看了杨云溪一眼,又拿了一个花生剥起来。

杨云溪本来惊叹呢,不过被小虫儿这么一看,却是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无奈还是该笑了——这分明就是故意借口给阿石剥,然后自己好拿花生罢了!这看她一眼的意思,不就是怕她拦着么?

不过小虫儿那副样子却是着实的叫人打心眼里稀罕,尤其是小鼻子上被蹭花了,更是叫人觉得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上去捏一捏。只是杨云溪到底忍住了,坏心眼的故意不去给小虫儿擦干净,只是笑道:“那小虫儿便是要好好照顾阿石,娘负责给你们烤罢。”

小虫儿剥了一阵子,便是不愿意再剥了,扭股糖一样的蹭到了杨云溪身边,抱着她的袖子就是一阵摇晃:“娘~”

杨云溪心头暗笑,倒是也没故意的去逗小虫儿,只耐心教她:横竖若是不让这个小祖宗玩尽信了,只怕回头她偷偷去哪里折腾,烫了自己就不好了。

小虫儿折腾了一阵子,倒是折腾出了一小把烤得有些焦黑的花生。虽然看着不好看,不过小虫儿却是宝贝似的:“给爹留着。”还不许别人碰,自己装在盘子里,瞧着那样子,倒是恨不得给朱礼送去。

杨云溪心头发笑,本想打趣小虫儿几句,却是没想到偏生这个时候徐熏带着墩儿过来了。

1033.第1033章 闹哄哄

杨云溪听见禀告倒是还愣了一下神。她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徐熏会过来——不过她倒是也猜到了几分原因。

“快请进来。”她一面笑着起身一面吩咐。倒是忘记了给小虫儿擦擦脸——所以徐熏领着墩儿进来的时候,便是一眼就瞧见了小虫儿那小花猫似的脸。登时便是忍不住,也顾不上行礼就先笑出声来:“哎哟,这是做什么呢?”

墩儿也是笑,不过好歹还记得叫人,先是行了礼,这才跟着徐熏一起笑。

小虫儿懵里懵懂的,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倒是也跟着笑。

这下子倒是好,一屋子的人都是跟着忍不住的被逗笑了。

徐熏笑了一阵子,一面揉着肚子一面招手对着小虫儿道:“小虫儿过来我这里,我给你擦擦。你娘可真是坏得紧。”

小虫儿和徐熏到底还是亲近的,便是走了过去,任由徐熏拿着帕子将她脸上被蹭上黑灰的地方擦干净。

小虫儿也总算是回过神来,拿着眼睛看杨云溪,一双眼睛里全然都是控诉。

不过还没等到小虫儿说话,倒是墩儿忽然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杨云溪扭过头去,便是瞧见墩儿从小虫儿宝贝似的盘子里拿了一个花生出来。

“不许碰!”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小虫儿倒是从徐熏怀里挣扎着扑出来,一下就冲到了墩儿的跟前,一把就去抢墩儿手里的东西。

墩儿一怔,下意识的便是伸手推了一把。

小虫儿登时就被推得后退了几步,一下子就撞在了炭盆上——虽说外头还有一层罩子,没一下子跌进炭盆里,可是却也是一下子就将炭盆撞翻了,而后那炭盆里的火炭等物一下便是都散在了地上。

有几块炭火跌到了地毯上,登时便是有一股难闻的焦糊味道。

杨云溪却是顾不上地上全是炭火,眼里几乎只有小虫儿。

小虫儿还懵着神,倒是傻愣愣的还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哭。倒是阿石嘴巴一瘪,登时就哭出声来——阿石是被吓到了。一改素日哭得斯文的样子,这次哭得惊天动地的,整个人都是抽动着。

云姑姑手疾眼快的一把将阿石抱了起来,也顾不上哄阿石,只盯着小虫儿问:“小虫儿怎么样了?”

杨云溪左手没什么力气,平日里已是抱不动小虫儿了,此时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只用右手便是将小虫儿猛的抱了起来。而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出了那一地的炭火,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松了下来,她便登时觉得手臂坠得难受,尤其是左手,也不知是用力伤到了筋,还是扭到了骨头,这会子只觉得隐隐作痛。

兰笙瞧着不对,便是忙将小虫儿一把接了过来。

杨云溪腾出手来,也顾不上别的,忙去翻看小虫儿:“小虫儿,告诉娘有没有哪里疼?”

小虫儿似乎这个时候才从惊吓中醒过神来,嘴巴一扁登时就哭出声来,一面哭,一面却是挣扎着要往杨云溪怀里去。

杨云溪心里又疼又怕,又将小虫儿接了过来。只是她抱不住,兰笙就在旁边帮着她托着。然后岁梅小心的翻看小虫儿身上,就怕是刚才没注意到,其实小虫儿受伤了。

最后岁梅脸色难看的给杨云溪看了一看小虫儿的手背。

手背上应该是被火炭蹭了一下,红了一片,虽说没起水泡也没破皮,但是红红的一片,看着格外的吓人。

杨云溪抿了抿唇,握住小虫儿的手腕,压着情绪柔声问小虫儿:“疼不疼?”

小虫儿哭得脸都涨红了,脸上全被泪水打湿了,被问了也抽噎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点头。一面点头,一面哭得声嘶力竭。

阿石也是差不多,不过唯一好在却是阿石只是吓到了,并不曾受伤。

一时之间屋里两个孩子哭得震天响,吵得人几乎脑仁都是开始隐隐作疼。

这还不算,很快墩儿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墩儿虽说大些,可是毕竟也没大到哪里去,此时一哭,哪里还记得学过的规矩仪态?跟小虫儿和阿石也没什么两样。

杨云溪侧头看过去,却看见徐熏一巴掌拍在了墩儿的屁股上,徐熏的表情又气又心疼的,嘴上却是严厉:“你竟是还敢哭?!我素日是怎么教导你的?让你爱护弟弟妹妹,你却是怎么做的?”

杨云溪忽然明白过来墩儿怎么忽然就哭了。当下只觉得心里莫名一股烦躁,语气也就不大好了,颇有些严厉的喝了一声:“徐熏!还不住手!你在做什么?”

徐熏被杨云溪这么猛然喝了一声,自然也是再打不下去,只放下手,颇有些讪讪道:“小虫儿的伤势严重不严重?”

杨云溪也没理会徐熏,只看一眼岁梅:“叫人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咱们换一间屋子说话。吩咐小厨房熬煮三碗压惊茶过来。”

压惊茶自是给三个孩子准备的。尤其是阿石,瞧着吓得哭成了那样,简直叫人心疼得厉害。

一时之间璟姑姑也好云姑姑也好,倒是都没理会徐熏,璟姑姑上前去拉住墩儿的手,柔声哄道:“太子殿下莫哭,咱们先去别的屋子。”

杨云溪却是有些为难:她左手没力气,右手单手却是抱不动小虫儿,只是现在小虫儿却是怎么也不肯离了她的怀抱,所以倒是难办。最后她只能轻声哄了几句,勉强才让兰笙将小虫儿接了过去,只是小虫儿还是死死的拽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瞧着小虫儿这般,杨云溪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像是被人劈成了两半,又被人扔在地上狠狠的碾压,最后便是碎了一地。那股子难受的劲儿,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真真是好比剜肉断骨一样的疼。

待到换了屋子,杨云溪便是又将小虫儿接了过来,而后轻轻的拍着小虫儿的背脊,不住的哄道:“没事儿了。别怕了。小虫儿乖乖的。娘在这儿呢,乖,别哭了。哭得跟小花猫似的,就不好看了。”

这头三个孩子还没哄好,那头朱礼却是偏生又回来了——这几日事情少些,朱礼都是回来得早。

1034.第1034章 惩罚

朱礼这个时候回来,却也是回来得很是不巧。

杨云溪纵然就是有心想要瞒着他,却也是根本就瞒不住——三个孩子都是这样哭着,满脸的泪痕,屋里的狼藉也还没收拾完,怎么瞒?

不过这事儿倒是也没什么好瞒的。朱礼纵然看见了心疼,那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这几个孩子,都是他的孩子,小虫儿更是从小就受宠。至于怪罪……想来也是不至于。小孩子之间,哪里会没有磕磕碰碰的?

杨云溪不在意,可是却不代表旁人不在意。

尤其是徐熏,听见宫人的禀告,那一瞬间几乎是脸色都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朱礼进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气氛有些不对劲儿,第二个反应才是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小虫儿哭得撕心裂肺的脸上:“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一面说着,一面倒是也发现了杨云溪抱得有些吃力,便是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来:“小虫儿来爹这里。”

小虫儿对朱礼的依赖不下杨云溪,当下倒是没迟疑和犹豫,直接就去了朱礼的怀里,只是眼泪和鼻涕却是蹭了他一胸口都是。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挑眉征询的看了一眼杨云溪,示意杨云溪回答。

杨云溪斟酌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说,徐熏却是猛然跪下了,自责道:“却是臣妾的错,以至于弄伤了小虫儿。”

乍然听见小虫儿受伤了,朱礼的眼皮都是惊得跳了一下。要知道,以往除非是小虫儿自己磕碰了,那从来都是没有受伤过的。就是自己磕碰,那也是极其有限的。如今徐熏猛然这么一说,他能不惊?这么一惊,语气自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怎么弄伤了?伤了哪里?”

杨云溪看了徐熏一眼,这次却是抢先道:“也没多大的事儿,连破皮都没有。不过是小孩子之间吵闹弄伤了,一个个的都这么紧张起来。”

杨云溪纵然是心里疼得厉害,却也是只能如此说。不然能怎么办?的确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事儿,真说严重了,那成什么了?以后墩儿再回想起来,心里总也是个疙瘩。毕竟墩儿不是有心的,不过是意外罢了。

而且她若是说得严重了,倒是显得她太小气太在意这件事情了似的。

朱礼看了一眼杨云溪,又看了一眼徐熏,最后缓缓道:“徐熏你来说说罢。“

一面说着,一面却是又扫了一眼岁梅。岁梅倒是反应也快,立刻意识到了这是朱礼让她给他看看小虫儿的伤,便是忙将小虫儿的伤指给朱礼看了一看。不过倒是没敢去看朱礼的脸,只觉得这会子朱礼是在恼怒的,她着实是害怕。

杨云溪倒是有些微微的恼——朱礼这是什么意思?这般问徐熏,却是不叫她说,怎的还怕她撒谎不成?虽说知道朱礼应该是觉得她说得怕是会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才问徐熏,可是这般做派……她还是觉得不舒服。

朱礼倒是没看杨云溪,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没分出神去留心她。

看着小虫儿手上不过是红了一片,朱礼倒是松了一口气,周身的气势也是软和了不少。刚才看见小虫儿哭得那般厉害,又听见徐熏说受了伤,他倒是真以为有些严重,倒是被吓到了。

而徐熏倒是也没想到朱礼会让她说,一时之间倒是愣了一下神,而后才抿了抿唇开了口,只是多少有些不自在。她道是也没隐瞒事实,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不过说到了墩儿推了小虫儿的时候,却是说了一句:“当时也怪我没拉住小虫儿,她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要去抢墩儿的东西——墩儿也是吓到了,所以便是下意识的推了一把。却不曾想后头就是火盆,结果酿出了这样的事儿来。”

平心而论,徐熏说的这一番话倒是也没有半点的虚假。不过却是无形之中替墩儿开脱了不少。

杨云溪虽说本来也没有责怪墩儿的意思,可是听见徐熏这样说,却是到底忍不住看了一眼徐熏。不过徐熏低着头,倒是也看不清徐熏的神情。于是她又看了一眼朱礼。

朱礼一脸的玩味,看着徐熏却是半晌没说话。

杨云溪倒是索性也不说话了。这个时候,说什么倒是都显得有些不合适,于是她只是抱过了阿石,将阿石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拍打安抚。

阿石哭得有些累了,此时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被杨云溪这么一抱住了,他倒是很快就睡了过去。

看着阿石满脸泪痕交错的样子,杨云溪心疼的侧过头去轻声嘱咐宫人打一盆温水来。这样的天气,若是不将眼泪擦一擦,回头只怕脸上要裂的。

待到水打上来,杨云溪让人拧了帕子给三个孩子都擦了脸。此时墩儿也是没哭了,大约也是觉得气氛不大对劲儿,便是也不敢说话,瑟缩着站在徐熏旁边,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看着墩儿这般样子,杨云溪到底心软,垂眸说了一句:“既是没什么事儿,便是都散了罢。孩子们也都累了,让他们各自睡去。”

朱礼却是摇头,总算是开了口。只是一开头却是语气有些冷凝:”墩儿,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墩儿听出朱礼语气里苛责的意思,有些发蒙。徐熏伸手拽了一下墩儿,他便是顺势跪下了,抖索了一下,便是磕头道:“儿臣知错了。”

“错在何处?”朱礼却是语气丝毫不改,连眼光也不曾错开半点,只说了这么一句。

墩儿一怔:事实上他那里明白自己错在了何处?也不过是知道这样说或许朱礼就不恼了罢了。他说不出来,自己倒是也着急。不住的拿眼睛去看朱礼。

朱礼叹了一口气,眼底颇有些失望,又淡淡的扫了一眼徐熏:“惠妃先回去,墩儿留下。墩儿,你跪在这里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何处。”

杨云溪闻言便是一怔,下意识的蹙了眉头:墩儿才多大?哪里真能想明白?若是一怔想不到,难不成还真一直跪下去?

1035.第1035章 失望

杨云溪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是看见朱礼看了她一眼,而后便是听他道:“就这样,谁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杨云溪知道这话怕也是对自己说的,应该就是朱礼不愿意听见她的求情,当下无奈的抿了抿唇,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徐熏离开的时候,说是一步三回头也是不为过。

墩儿跪在那儿,哭得几乎成了个泪人儿。他毕竟还小,又是第一次被朱礼这样严苛的责罚,他又怎么能够不害怕?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墩儿,到底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吩咐兰笙在这儿陪着墩儿。

而她则是跟着朱礼出了屋子。

朱礼将两个孩子都送了回去,这才算是情绪平复了下来。端起宫人送上来的热茶喝了一口,他看一眼杨云溪:“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杨云溪愕然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怎么看?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罢了。也是小虫儿太小气了些,墩儿不过是拿起来看了看,她便是过去抢。就算是再怎么宝贝,也不该如此。”

朱礼叹了一口气,“我叫罚墩儿,却不是因为这个。小孩子之间打闹一二,也很正常。可是墩儿的态度却是不对。”

杨云溪越发纳闷:“怎么态度不对了?”

朱礼的神色略略有些失望:“我过来之时,事情已是过去那般久了。墩儿却是还在哭,而且自己却也不知去道歉,这却不是一个有担当的太子该做的事儿。”

杨云溪有些吃惊的看着朱礼,倒是没想到朱礼居然会这般说,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便是忍不住替墩儿辩驳:“墩儿也才不过几岁?那么点个孩子,吓到了只知道哭也是正常,至于道歉这个……他一个孩子想不到自己随手一推便是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不知自己错了,也是正常。”

“寻常孩子是正常。”朱礼喝了一口茶,神色淡淡的将茶杯重新搁下,语气却是不知怎的,在杨云溪听来竟是有些冷:“可是墩儿是太子。”

杨云溪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便是猛然就咽了下去。太子这个称呼,却是像一座大山,直接就压在了墩儿稚嫩的双肩上。又像是冷酷无情的枷锁,直接便是抹去了墩儿本该享受的纯真和无辜,将墩儿锁在其中,然后让墩儿变成该变成的那个样子。

杨云溪看着朱礼,忽然觉得朱礼却是有些残忍。只是余丛同时,却是又不知为何有些心疼。看一眼朱礼,她忍不住问道:“那大郎你呢?小时候莫不是也是这般过来的?”

朱礼笑了一笑,而后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既我是这么过来的,那么就不该再这般对墩儿?”

杨云溪承认了,事实上她也的确是如此想的。不过她也没说得那般的直白,而是叹了一口气道:“墩儿毕竟还小呢。”

“墩儿性子不太适合做太子。”朱礼沉吟了片刻,却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之前值所以执意不肯立太子,并非是因为我偏爱旁人,而是因为,不管阿石也好,或是墩儿也好,都不适合立太子。”

他这么一说,杨云溪倒是忍不住的沉默了。好半晌嗫嚅了一下嘴唇,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立太子的事儿,却是她一手张罗的。而如今……

朱礼将她神色看在眼底,而后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宽慰道:“我与你说这话,并不是为了责怪什么,只不过是在告诉你我的想法罢了。墩儿性子软弱,又不算特别聪慧,更是处处叫人摆布。若是我真的没醒过来,墩儿势必也就是一个傀儡皇帝罢了。终其一生,只怕也难以摆脱傀儡的命运。”

说到了这里,他又笑着夸赞了杨云溪一句:“所以你挑拨胡家和徐家,在他们之中埋下了反目的种子,却也是再明知不过。至少这般一来,就算当时我不醒来,总算也是为墩儿争取了一线生机。”

杨云溪抿着唇说不出话来,若是换成平常的话,朱礼这般夸她,她自是高兴。可是此时听见这些,却也不过是后怕罢了。

“若是换成阿石——”她一开口,自己都是觉得自己的声音太过艰涩。

朱礼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话:“古家毕竟已经是不如从前了。若真走到了那一步,只怕不仅阿石护不住,古家也要跟着陨落。”

杨云溪沉默了一瞬,却也不得不承认,朱礼说得的确是半点不差。当初她之所以选了墩儿,舍弃了阿石,除了考虑阿石的身子之外,却也是更多的因为古家势力逐渐弱了,并不如墩儿背后可以利用的。

群狼环饲之下,要么自身足够强大,要么就是庇护自身的力量足够强大,否则也不过是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罢了。

“那样的情况下,你的选择已是很好。”朱礼拍了拍杨云溪的手掌,似有些感慨:“换做是我,在那个时候,也必然是只能选墩儿。只是不管如何,墩儿到底并非我心中最佳人选。我如今对他严厉,也是对他好。而且,不知你发现一个事儿没有。”

杨云溪无话反驳,朱礼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再有道理不过的。而对于朱礼的问话,她更是一头雾水,便是挑眉看着朱礼,等着朱礼解答。

朱礼苦笑一声:“徐熏性子温柔,却也是太过柔软了。柔软有余,刚强不足,墩儿若是跟着她,总归也是只会养成那样的性子。而且徐熏的心胸……不够大气。今日她的作法,你也瞧在眼底。你怎么想?”

杨云溪张了张口,几次欲言,却又生生将话咽下去。今日徐熏的作法,却是多少有些叫她失望的。只从今日的事儿来看,徐熏的确是不适合做太子的养母。墩儿这么被养下去,性子绝不可能是朱礼所期望的那样。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勉强替徐熏说了句好话:“好在她总算是真心疼爱墩儿的,这也算是极为难得了。”

1036.第1036章 打算

“前朝曾有不成文的规定,一旦选定太子人选,便是早早的让他离了生母的跟前,只让乳母和宫人将之抚养。你可知为何?”朱礼轻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却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杨云溪倒是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儿,还有些诧异:“有这样的事儿?”

“嗯。”朱礼笑了一笑:“就是我,也是从小在皇祖母跟前长大的。长于妇人之手的男儿,多性情偏柔,遇事优柔寡断。尤其是生母——生母多偏宠,更是处处护着,这样长大的孩子,跟没经历过风雨的山鹰一般,一遇到风雨,便是只有被风雨摧残的份儿。太子何其重要?自是不能如此。”

杨云溪便是明白了朱礼的意思,轻声的问他道:“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让惠妃继续养着墩儿了?”

“嗯。”朱礼揉了揉眉心,神色冷峻:“惠妃不适合再养着太子了。否则只怕太子有朝一日长偏了。”而且太子和徐熏亲近,将来难免偏向徐家,他如今铺的路,也就算是彻底的白费了。

杨云溪沉吟片刻:“那大郎你是打算直接让旁人抚养墩儿,还是将墩儿挪出惠妃跟前。”

“挪去东宫吧。”朱礼一句话,便是定下了墩儿未来的命运。

杨云溪顿了一顿,神色古怪的看了朱礼一眼,最后才咳嗽一声:“这……大郎你倒是先指个东宫出来才是。”

之前朱礼做太子的时候,也是住在太孙宫的,宫里到现在为止,还真就没有正儿八经作为太子居所的东宫。

朱礼一愣,随后也是笑了:“我这个记性……那就让墩儿住在东边的晨曦殿罢,那地方离后宫颇远,倒是适合太子。”

杨云溪挑眉,意识到朱礼这是真要将墩儿彻底的和徐熏隔开来,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劝了一句:“可是到底太远了些,毕竟墩儿还小——骤然一下子分开,只怕他心里也是觉得慌乱不已,到时候别适得其反。”

朱礼看了杨云溪一眼,眼底出现了一丝愧疚和歉然:“墩儿与你也算是亲近,你便是多去看看他就是。”

杨云溪听了这话便是皱了皱眉,直觉有些不大合适:“这……徐熏该怎么想?”

朱礼笑了一笑,眼底的那些复杂情绪倒是都退去了,最后只剩下了温和的笑意和理所当然的神色:“这有什么?作为嫡母,你自然是该多关心墩儿。谁能说什么?“

杨云溪张了张口,只觉得竟是无法反驳朱礼的话。最后她索性也不去反驳,只是看了一眼朱礼:“我去看看墩儿。”

“嗯,如此也好。我再去看看小虫儿。她今日受了惊吓,只怕睡不安稳。”朱礼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还搁在桌上的碟子,乳白色的碟子里勾了一支斜斜的桃花。焦黑的花生将那支娇艳的桃花衬得越发粉嫩。不过他倒是也不怕脏了手指,反而眼底充满了温情的拿起一个来,侧头含笑问杨云溪:“这是小虫儿弄的?特意留给我的?”

杨云溪这才注意到了这个碟子,没想到混乱之后还留在这里,当下便是无奈笑了笑:“可不是?引发了一场事故的,可不就是这几个烤焦了的花生?”

看着朱礼那样子,她挑了挑眉:“难道你却是要吃?”这花生虽然焦了不少,可是有的却也不一定熟了,这么吃下去,只怕是吃坏了肚子也未可知。

朱礼却是轻笑一声:“我闺女孝顺我的,为此还受了伤,我怎么能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说完便是将那花生捏开了,看着里头两颗发黑的花生米,倒是也不嫌弃,就那么塞进了嘴里。

杨云溪心想,焦黑成了那样,必是苦的。偏偏难为朱礼还能吃得面不改色,甘之如饴。

微微的摇摇头,她好笑看朱礼一眼:“你慢慢吃着,我先行一步。”看着朱礼吃得这般满足,她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是冒了出来。

杨云溪一路到了墩儿罚跪的屋子外头,也不急着进去,先是站在了门边听了听里头的动静。

屋里却是静悄悄的,偶尔还听见一两声打嗝的声音。杨云溪听不出个什么,便是也没再听下去,只是提起裙摆跨进了屋里。一进屋,却是立刻忍不住皱了眉——朱礼罚墩儿的跪,虽说是狠了一些,可是却也不是闹着玩儿的。墩儿就算年幼跪不住,总也该是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可是眼下不过是她和朱礼说了一小会儿话的时间,墩儿倒是已经趴在了他乳母的怀里快要睡着了。

杨云溪看了一眼兰笙,兰笙颇有些无奈的解释:“太子殿下的意思,奴婢们不敢反驳。”只是这么说着,却是拿眼睛看了一眼墩儿的乳母。

杨云溪便是明白了兰笙说的话。当下淡淡的扫了墩儿的乳母一眼,而后出声:“墩儿。”

墩儿猛然醒了过来。哆嗦了一下,心虚的立刻跪好了,而后才看一眼杨云溪,怯怯的唤了一句:“杨母妃。”

“墩儿,我很失望。”杨云溪看着墩儿,心里半是无奈半是失望。

墩儿怯怯的看杨云溪,一句话不敢多说。倒是墩儿的乳母出了声:“贵妃娘娘,太子殿下毕竟年幼,膝盖跪得都发红了,奴婢们着实看着心疼——”

杨云溪看也不看墩儿的乳母,直接便是一声冷喝:“闭嘴!我让你说话了?兰笙,掌嘴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