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可怜……”

  ……

  烈日当空,池怀音几度都有眼前发黑,几欲晕厥的感觉。

  一种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感觉,从胸腔到四肢百骸。那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像被人用锤子一下一下都敲碎了一般。

  都不复存在了。

  *******

  那事之后,池怀音就生病了。

  热感冒一直不好,池母把她接回了家照顾。

  期间季时禹好几次去找池怀音,都被拒之门外。家里的电话线也被池怀音拔了,池母从来没见过自家乖巧没脾气的女儿生这么大的气。

  劝也不知道怎么劝,毕竟年轻人的事,也不好插嘴,只能好言好语把季时禹劝走。

  季时禹本就是个无赖,见池怀音不见他,又使出无赖招数,爬到池怀音家的窗台上。

  池怀音感冒之后,妈妈就没有关紧窗户,不通风怕她病情更重。

  季时禹爬进池怀音房里的时候,池怀音正睡得迷迷糊糊的。

  见她满头大汗,季时禹也有些心疼,拿起床边的芭蕉扇轻轻给她打扇。

  池怀音被丝丝凉风扇醒,身上的热度缓解了一些,虚弱地叫了一声:“水。”

  水杯递过来,后背被一双大手扶着坐了起来。池怀音立刻感觉到这力道不对,不是池母,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一抬头,就看见季时禹那张青紫的脸,那些痕迹,是他为别的女人打架的“勋章”。

  这么想想,她就觉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来做什么?”池怀音撇过头去,不愿看他。

  季时禹也知道这次池怀音是真的生气了,哄了这么久,还没哄好,完全没有以前那种善解人意的样子。

  “这次的事是我不对,但是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到女人被打,见义勇为。”

  池怀音对此却不买账:“以前不知道,你这么有正义感。”

  “现在知道也不晚。”

  池怀音并不想和季时禹贫嘴,这个男人惹她生气,永远都是用痞里痞气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他总以为,天大的事,耍赖总能解决。

  池怀音低垂着头,忍着心痛问他:“你还爱她吗?”

  “我以前是喜欢过钟笙,但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现在来追究,是不是太晚了?”季时禹越讲越觉得荒唐:“这是哪跟哪儿?多久的事?我还爱她,就不会和你在一起在这么多年。”

  “不爱她为什么要为她打架?”池怀音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你有没有想过,你为别的女人打架,我会有多难过?”

  “我说了,我只是见义勇为。”季时禹哄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语气也有些不耐:“池怀音,你怎么变得这么无理取闹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那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子?”池怀音眼前水光模糊:“含笑看着你为别的女人打架吗?还是你喜欢了那么久的女人。你觉得我心里能过得去吗?”

  “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季时禹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插着腰,气呼呼来回踱步:“我们马上要结婚了,你这么不相信我,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说起这事,池怀音只觉得更难过:“你也知道我们要结婚了?你为什么还要为钟笙打架?”

  季时禹从来不知道,女人胡搅蛮缠起来是这么可怕。他也是人生第一次谈恋爱,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全无经验。

  池怀音眼眶都红了,却还是倔强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幽怨地看着季时禹。

  “你愿意和我结婚,是不是只是因为要对我负责任?”她说起这个话题,就触到心底最深处的不安,“我不用你负责,当年都是你情我愿的。”

  池怀音这句话一说,像往本来快要熄灭的火星里浇了汽油一样,季时禹几乎一点就燃。

  “行!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不负责任了!”

  ……

  在五月的最后几天,池怀音终于病好了。

  学校打架那件事闹得太大,杨园是高干子弟,最后还是池院长出面调停,事情才能过去。

  不仅是池怀音有压力,连池院长也跟着脸上无光。

  学校里的老师都知道季时禹是池院长的准女婿,居然为了别的女孩打架闹得举世瞩目的,池院长脸上也是被啪啪打了几巴掌似的难堪。

  这件事发生了以后,池院长什么都没说。

  池怀音病成那样,作为父亲,不用问,也能知道她投入了多深的感情。

  池院长不是那种善于表达的男人,他只是默默把签证资料准备好了,给了池怀音一个新的选择。

  “你的专业,去日本最合适。”

  ……

  ******

  和池怀音不欢而散之后,季时禹也颓废了好一阵子。

  每天在宿舍里喝得昏天黑地,从二楼东头喝到西头,把一层楼的男生宿舍,喝得一见到他就害怕,赶紧关上门假装宿舍里没人。

  赵一洋和陆浔见他那个死样子,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口劝他:“还是去求一下池怀音吧,池怀音那么温和的姑娘,多哄一哄就好了。大男人的面子,不是要在这里的。这么好的姑娘,别弄丢了。”

  季时禹睡在床上,一动不动:“每次都是我哄她,我这次都哄了多少回了,她还是生气,还越来越来劲儿,就差挖我家祖坟,看看我几辈子前是不是喜欢钟笙。”

  “女孩子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你以前喜欢钟笙那么长时间,她肯定会在意啊。”

  “那就让她在意,我就不信我治不了她了,就是因为我总哄她,都把她惯坏了。”季时禹也发了狠:“我这次就不哄了,我不能让她觉得,她可以没有底线地一直无理取闹!”

  ……

  他话音刚落,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

  门口一个男生探头近来,扬着嗓子嚎了一声:“池怀音来了,楼下等你呢!”

  听到“池怀音”的名字,季时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从床上弹起来。

  赵一洋和陆浔要是还看不出来季时禹怎么回事,也算是白一起住那么久了。

  “赶紧去好好哄哄,我们家江甜生气,要我下跪我都得跪,别说主动来找我了,也只有池怀音这么好了,还肯主动来找你。”

  季时禹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

  在递交签证之前,池怀音还是很犹豫。

  虽然两个人吵了架,但是她还是舍不得就那样走了。

  也许,爱着一个人的心情就是这么卑微的。

  两个人站在平时约会的小树林里。

  天色渐暗,夕阳的颜色如火一般,带着一股悲壮而伤情的壮阔。

  好几天没见,季时禹见池怀音瘦了好多,脸色也有些惨白,心疼得不得了,原本还要跟她赌气,见到她以后,哪里还有什么气,就只想把她抱到怀里,问问她怎么有这么大的气,要气到这么久都不见面。

  池怀音抬起头,细细打量着季时禹的样子,他看上去有些颓废,眼眶血红,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上,身上有很重的酒味,离得远远的也能闻到。

  沉默了许久,池怀音才开口试探道:“我准备去日本。”

  季时禹没想到池怀音一来,第一句话是说这个,震惊过后,满是气愤。

  “你说什么?”

  “日本的电池行业是全世界最发达的,我准备去日本。”

  池怀音说这些,其实是希望季时禹能开口留她。

  她从来都不想去日本,这辈子她最想去的地方,只有季时禹的心里。

  可是近两年过去,她才终于发现,如果季时禹不为她敞开心门,她再怎么懂事,再怎么认真,再怎么努力,也永远无法企及。

  带着几分幻想,她试探性地问道:“我在准备签证了,去日本这个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季时禹瞪着眼睛,半天都讲不出一句话。

  他低头看了池怀音一眼,嘴唇动了动,半晌气急败坏地问她:“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个?”

  池怀音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嗯。”

  “池怀音,你狠。”他原地踱了两步,才一副气极了的表情说道:“你有本事,你就去!”

  池怀音知道季时禹是个要面子的人,她把话说成这样,不过是希望他能为了留下自己,放弃他坚持的那些自尊。

  她太需要被他肯定。

  肯定他爱她,像她爱他一样。

  可是他没有。

  池怀音觉得失望极了。

  因为此刻,季时禹看她的目光,仿佛她是全世界最无理取闹,最胡搅蛮缠的女人。

  也许,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