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客气地道:“感谢步总提供了这么优质的住房。”

这两句对话空洞无物,侯卫东向步高挥了挥手,道:“步总,我先走了,再见。”

“一个大学毕业两年的乡镇干部,居然能到权湖来,而且能用上6号楼,看来这小子也不简单。”

步高走到7号楼楼顶之时,恰好能看到离开权湖的水泥路,远处,两辆小车依次滑过了较窄的水泥小道,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之中,他一只手抚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侯卫东在益杨呆了一天,办了应该办的事情,回到沙州学院住房,就在西区若隐若现的钢琴声中,在台灯下随意地想着心事。

从权湖回益杨,要经过沙州一个东洪的小镇,93年7月,侯卫东经过东洪之时,东洪还是一个破烂肮脏的小镇,但是,这一次路过东洪,侯卫东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东洪场镇边上不知何时种上了一排排的小叶榕,街面上也极为干净,街心还弄一个花园,看上去完全变了样子。

朱兵经常从东洪经过,当时见侯卫东盯着东洪看,随口道:“东洪弄了一个新镇,就从北面过面,他们的口号是打造沙州的后花园,我去看过,挺不错的。”

粟明曾经让侯卫东思考青林政府的特色工作,看了东洪镇的变化,侯卫东心中就有了想法。

此刻,在月光曲中,他闭着眼睛回想着青林场镇的面貌,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星期四一大早,侯卫东就坐着出租车朝青林镇赶,到了场口,他特意下了车,在场镇走了一圈以后,沿着街道朝政府大院走去。

一辆小车从政府开了出来,迎面带起来无穷无尽的灰尘,就如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侯卫东紧紧包围。

沿途门店都将垃圾倒地公路边,白色垃圾、残汤剩水,触目惊心,而场镇居民对此视而不见,一位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就对着一堆垃圾刷牙。

侯卫东遇到了从面店出来的杨凤,忍不住问道:“场镇怎么这么脏?”杨凤用手纸擦了嘴上的红油,道:“清洁队等一会就要来收垃圾,收完就好了。”侯卫东直摇头,道:“比上青林场镇脏多了。”杨凤解释道:“上青林场镇才七百多人,青林场镇足有三千人,人多了,也就难管。”

昨天,还在权酒享受着美酒和湖光山色,今天,回到了青林场镇来吃灰看垃圾,这反差也太大了。

侯卫东拍了拍短发上的灰尘,道:“场镇环境也应该治理了。”

到了办公室,将新来的文件看了一遍,侯卫东来到了粟明办公室,道:“粟镇长,这几天都要想你交办的任务,有些想法了。”粟明放下笔,道:“说说看。”

侯卫东道:“乡镇面临的任务都是一样的,新一届政府要抓出特色,谈何容易,我没有经过论证,只是从感觉上来说。青林场镇给我的感觉不好,有三个问题,一是场镇建设凌乱,房子就如被公鸡用爪子扒拉过,能有多乱有多乱,站在山上望下来,这种感觉特别明显;二是镇政府办公楼是以前的乡政府,房间少,档次低,需要重建;三是场镇环境卫生太差,从镇头走到镇尾,头发、鼻孔就全是灰。”

粟明很注意在听,等到侯卫东说完了,他追问道:“你的中心意思是什么?”

“我觉得,我们这一届政府如果能够改变青林镇场镇的面貌,把青山、绿水和场镇结合起来,打造一个漂亮、宜居的小场镇,就如欧洲的小场镇那样,如果真的把这事做好,肯定会在益杨甚至沙州市引起轰动。”

粟明道:“侯镇,你的想法很好,就是工程量太大,涉及到大量的拆迁,矛盾突出,是一个马蜂窝,三年之内肯定完成不了。”他顿了顿,道:三年过后,你和我还在不在青林镇,谁都说不清楚。

“粟镇,其实我有一个想法,以前每次从上青林下山,我总会在半山坡的那块石头站一会,正好可以看到青林场镇的全景。”

“青林场镇周围树木不少,场镇里面却全是乱七八糟的房子,一点绿色都看不到,而在场镇后面,翻过那道小坡,就有一大片平地,我们开以阔思路,在小坡后面建一个新镇。”

“先征用土地,同时停止在老场镇的建设,引导着大家在新场镇建房子。”

粟明后背靠在高背椅上,沉思着。

侯卫东道:“如果暂时不能建新镇,我们就可以狠抓场镇卫生,先考虑把场镇口硬化几百米,这样泥土就不容易带进场镇来,镇里要成立一个更加专业的清洁队伍,可以从每户居民中收些钱,天天坚持打扫。”

粟明点头道:“这件事做得到,以前镇里就有清洁队,只是人数不多,要求不高。”

“我从上青林小学得到启发,上青林小学里面建筑不行,由于种了许多桂花树,就变得风景优美,青林山上野生桂树不少,我们可以选个几百株,就可以将青林镇变成桂花镇,当然,不用桂树,用小叶榕、法国梧桐也可以。”

等侯卫东离开以后,粟明就把青林镇地图拿出来,用尺子在地图上不停地比划,有时,好想法就如一层纸,捅开过来,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事情可以这样办!

粟明对于再建一个新青林的想法也产生了兴趣。

赵永胜推门而进的时候,见粟明在聚精会神地看地图,就笑道:“粟镇,怎么看起地图了。”

粟明就把赵永胜拉到桌边,他道:“赵书记,我一直在思考新一届政府工作,今天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可能还不成熟。”

赵永胜将一只手叉在腰上,道:“不成熟没有关系,大家多讨论讨论,自然就成熟了,说来我听听。”

听了粟明的想法,赵永胜的眉头就皱在一起,过了一会,道:“这工程体量太大,凭青林镇的财力,恐怕十年也完不成,还有,这一片足有上百亩地,用地量太大,全是良田熟土,报上去也批不了。”

粟明解释道:“这只是一个设想,具体实施还要经过论证,目前,我觉得此事可以办。”

赵永胜压根不同意另外建一个青林镇,他岔开话题,道:“明天是殡葬改革的宣传动员大会,我始终有些不放心,殡葬改革的难度不会小于计划生育,特别是前期,打架的事情少不了,侯卫东由一个普通办事员一下就跳到副镇长位置之上,没有经过二级班子这一关,我担心他经验不足,搞砸了锅就不好收场。”

粟明在工作上与侯卫东接触更多,他道:“侯卫东做事情很稳当,思想清晰,工作方法也不错,他办事,我比较放心,最起码他在青林山上是一呼百应。”

赵永胜心道:“这倒不假,如果没有这点本事,怎么被选成了副镇长。”嘴里道:“由他来主持殡葬改革工作,我总有些担心。”

“我觉得大可不必,放心要年轻人干,最后由你来把关就可以了。”粟明越看地图,对新方案越有兴趣,他又把话题绕过来,道:“我觉得建新建的方案可以考虑,干脆在党政联席会上提出来,看大家的意见如何?如果大家都觉得可以,就可以找建委的同志来看一看。”

赵永胜见粟明扭着新镇话题不放,心里隐隐有些不悦,道:“这是关系全镇的大事,今年人代会上没有提出来,就不要再提了,如果确实有必要,且有可行性,明年人代会上再提出来,粟镇,你看行不行。”

见赵永胜根本不同意这事,粟明也冷静了下来,他将铅笔放在图纸上,道:“好,新镇这事暂时放一放”

赵永胜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坐在粟明的对面,道:“前天到县委组织部去了一趟,组织站要求各镇都要报一个后进村支部,作为今年的整改对象,你看,我们报哪一个村?”

粟明将各村都放到脑子里过了一遍,道:“要说特别差的,一下还说不上来,若是以提留统筹、农业税等硬指标,恐怕就要算下青林河对岸的几个村。”

赵永胜抚了抚额头,“粟镇长的建议很好,就按照这个思路来,我让刘坤到这几村去跑一跑,下周开党政联席会,再将这事定下来。”

侯卫东正坐在办公室,修改明天的讲话材料,赵永胜一个电知打了过来。

“侯镇,明天的事情准备得如何?”

侯卫东汇报道:“目前,两份重要文件已经出来了,一份是《关于在青林镇进行殡葬改革的通知》,主要内容是县里的文件,加上了青林镇的内容,二是殡葬改革领导小组的文件已经打印出来了。”

赵永胜打断道:“会议准备怎么开?”

“先由我来宣读两份文件,然后由粟镇来讲具体问题,最后由赵书记来强调。”

赵永胜已经拿到了讲话稿,他对稿子还比较满意,改得不多,他道:“这事一定要稳妥推进,原先准备是开三干会,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我们应该先把村支书和主任两个主要干部的思想统一了,再开三干会,而且返回等问题,也不宜在三干会上讲。”

赵永胜对侯卫东的准备工作比较满意,他又将刘坤叫了过来,道:“明天开殡葬改革工作会,你这方面的工作情况如何?”

第126章 分歧(六)

十二个村,二十四个村干部,陆续来到了中会议室,侯卫东准备得极为充分,每一位村干部进会议室,社事办的工作人员就将一个大信封递了过去,信封里面是县里文件的复印件、镇里相关文件。

绝大数村干部将信封放在一边,少数村干部就打开信封,抽出文件,认真地看了起来。

侯卫东是分管领导,他就拿着一包红塔山,挨个地发烟,在等待赵永胜和粟明的时候,侯卫东就坐在村干部的位置上,一起抽烟,聊天。

九点钟,赵永胜、粟明和刘坤陆续来到了中会议室,九点十分,会议正式开始。

会议由粟明主持,第一个议题,就由侯卫东来宣读县、镇两级文件。

第二个议题,就由刘坤来布置殡葬改革的宣传工作。

侯卫东最初制定的会议议程中,原本没有刘坤讲话这一项,早上开会之前,粟明发现了这个问题,临时决定加上这么一项议程,并给刘坤打了一个电话:“刘书记,今天上午的会,你还是讲一讲,布置宣传方面的工作。”

刘坤在星期四借口有事没有来上班,他是参加组织部柳部长的生日晚宴,柳部长倒很低调,只请了三桌客人,由于柳、刘两家的特殊关系,刘家全部参加了宴会,刘坤是晚辈,就帮着忙上忙下,又陪着客人喝酒,客人多是领导,他多喝了几杯,自然是醉了。

星期五早上起来,他舍不得坐出租车,昏头昏脑地坐早班客车,来到青林政府之时,还差五分钟上班,刚刚把茶泡好,就接到了粟明的电话,好在他前一天和赵书记谈过这个问题,也并不太慌张,理了理思路,拿着笔记本就上了会场。

轮到他讲话,刘坤头脑很清晰地讲了四点,一是用会议形式传达,二是写标语,三是用广播,四是散发传单。乡镇搞宣传,大多是沿用这些招术,也没有太多新鲜花样,刘坤的讲话也是中规中矩。

只是,他没有强调落实的情况,也没有明确具体的进间,赵永胜又拿出信封看了看,扭头瞟了他一眼,眉毛不易察觉地弯了一下,这是他表示不满的一个方式。

随后就是粟明讲殡葬改革的具体问题,当宣布有20%的返还以后,村干部就开始交头接耳,20%的返还,对于绝大多数村干部来说,都是一种诱惑,只有上青林的秦大江和曾宪刚,由于开石场赚了大把的钱,对于这事不太感兴趣。

散了会,社事办的苏亚军就站在门口,大声地道:“中午社事办安排了伙食,在张家馆子。”张家馆子是青林场镇最好的馆子,相当于上青林基金会旁边的馆子。

刘坤正准备下楼,赵永胜道:“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赵永胜对于殡葬改革的宣传工作向来很重视,因此,亲自让分管书记来抓宣传,可是今天早上拿到信封以后,他没有发现宣传单和宣传标语,没有找到刘坤,他就将宣传干事周菁叫来询问。

周菁是95年从农校毕业的中专生,原本分到农机站,周菁不愿意在农机站工作,她的父亲在另一个镇当领导,与赵永胜也熟悉,元旦之时两家人聚了聚,赵永胜就让周菁担任宣传干事。

“刘书记让我写宣传单,我还没有写出来。”周菁文字功底一般,拿到两份文件,咬了半天笔杆,也没有写完。

“那宣传标语写出来没有?”

周菁不好意思地道:“我给民政局办公室打了电话,他们说今天下午给我们传过来。”

两件事情都没有落实,赵永胜心里就不太舒服,等到周菁走后,说了一句:“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赵永胜见刘坤走了进来,也没跟他客气,直接问道:“刘书记,我看到大信封里只是装着几份文件,你的宣传标语发给村干部没有。”

刘坤只是将这事交待给宣传干事,具体操办情况,他还不太清楚,就含糊地道:“现在只有几条标语,等找全了,再发下去。”

赵永胜又问:“你会上说的宣传单,内容拟出来没有,等一会拿给我看一下,然后多去印刷一些,尽快在赶场天散发出去。”

刘坤就道:“侯镇没有把资料交给我,我等一会去找他,尽快让周菁将宣传单写出来。”

赵永胜也没有再多说,语重心长地道:“刘书记,你一直在机关工作,不熟悉乡镇的情况,乡镇工作,就是干具体工作,一定要脚踏实地,这样才能有好的效果,今天这事,你应该趁着这次会议,将宣传标语发给村里面,村里面就可以马上布置下去。”

他顿了顿,又道:“五月一日就要正式实行新的殡葬方式,留给我们宣传的时间也不多了,你要抓紧一点。”

刘坤急忙点头,道:“赵书记,我马上去办,争取明天将宣传单和标语拿出来。”离开了赵永胜办公室,他就将周菁通知到办公室,批评道:“前天给你说了,要将宣传单和宣传标语写出来,昨天一天,怎么还没有完成?”

周菁委屈地道:“我又没有搞过殡葬改革,不知道怎么写,昨天你又不在,所以没有写出来。”周菁刚从农校毕业,刚刚满十九岁,加上个子小,就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对于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刘坤也就不能太过严历,他道:“这事就算了,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你可以给我打传呼,侯镇在具体抓殉葬改革,你也可以问问他。”周菁道:“我也不知道事情这么急,再说,侯镇也没有在镇上。”

两人正说着,社事办苏亚军走了进来,道:“刘书记,大家都在等你了。”刘坤最怕这种场合,二十四个村干部,一人喝一杯酒,都是二十四杯,他就笑着道:“苏主任,我还有事,你们先吃了。”苏亚军道:“赵书记和粟镇长都去了,村干部都等着你接见。”

刘坤听说两位主要领导都去了,只得道:“苏主任要保护我,我酒量小,喝了两杯就要趴下。”

到了张家馆子,赵永胜和粟明都没有到,除了领导的这一桌,其他村干部已经开始喝酒划拳了。

侯卫东已被上青林的村干部拉住了,秦大江带头鼓噪,村干部轮番敬酒,转眼间功夫,他就喝了接近三十杯,这一轮急酒喝下去,侯卫东已经是酒意上涌。赵永胜和粟明来到张家馆子以后,侯卫东这才脱身,坐到了领导这一桌。

赵永胜如今是真正的核心,他很有一把手的风度,举着酒杯,对村干部道:“殡葬改革是一项困难很大的工作,也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工作,大家一起举杯,从明天起,就要在全镇轰轰烈烈地宣传工作。”

“这杯酒,大家干了。”

喝了这杯酒,赵永胜坐了下来,就对侯卫东道:“侯镇,听说你是海量,今天我可来验证。”他笑着发动村干部道:“侯镇是殡葬工作的分管领导,你们要做好这项工作,就要敬他的酒。”

酒桌上,秦大江等村干部是唯恐天下不乱,见赵永胜发起战争,纷纷端着酒杯,就过来敬酒。

侯卫东酒量虽好,可是架不住人多,他愁眉苦脸地对村干部道:“赵书记和粟镇长都在这里,怎么能先敬我。”

粟镇长就在一旁推波助澜,道:“侯镇,你是殡葬改革工作分管领导,今天开动员会,你要和书记、主任们好好喝一杯,喝醉了,准许你下午不上班。”

刘坤酒量浅,他就缩在角落里,看着侯卫东与村干部大战,他因为宣传标语之事,受了书记赵永胜委婉的批评,这让他颇为郁闷,此时他见侯卫东成为主角,心里就有淡淡的酸味。

侯卫东处于漩涡的中心,是有苦难言,一杯接一杯,没有时间停下来,终于,有一杯酒达到了极限,侯卫东一捂嘴,就朝着门外的厕所跑去,刚到门口,一道瀑布,就如黄河之水一样,从嘴里喷涌而出。

社事办主任苏亚军站在厕所门口,见到侯卫东出来,就伸手扶住他,道:“侯镇,别进去了,我扶你回办公室。”侯卫东强压住酒劲,道:“我不能再喝了,你帮我顶着。”苏亚军将侯卫东扶回了办公室,又买了一版乐百氏,放在桌上,然后再回张家馆子。

“侯镇怎么样?”

“在厕所里吐了,我将他扶回办公室了。”

赵永胜笑道:“侯卫东酒量是可以,但是从今天的表现看,估计喝不过秦大江。”

苏亚军目睹了侯卫东喝醉的全过程,道:“赵书记和粟镇没有来的时候,侯镇就至少喝了三十杯,加上后来的,今天中午侯镇至少喝了这么多,而且基本上没有吃菜。”苏亚军伸出二根手指,表示喝了二斤。

赵永胜这才相信侯卫东的海量,他对刘坤道:“刘书记,在喝酒这方面,你要好好跑侯镇学习,敢不敢去走一圈。”这种场合刘坤根本不敢上场,连忙摇头道:“赵书记,我最多喝五杯就要醉倒,实在是不敢上。”

赵、粟两人是一把手,他们中午不敢多喝,喝了几杯后,就挑起群众斗群众,将好几个村干部当场喝翻。

散场之时,赵、粟就沿着街道朝镇政府大院走,一辆小车从镇外进来,经过他们之时,带起了浓雾一样的灰尘。

粟明气恼地道:“谁的车,进了镇里还开这么快?”他对赵永胜道:“这灰尘也多得不象话了,我建议要好好治理场镇,最起码要将这灰尘降下来。”

此话一出,赵永胜就明白了,粟明心里还在想着搬迁新镇的事,搬迁新镇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事情太复杂,而他这一届最多能再干三年,所以他对这事并不热心,不希望在这一届任期内搞这种麻烦事情。

只是,粟明是一镇之长,他也不好太驳其面子,以前与秦飞跃搞得水火不容,若再与粟明出现大的矛盾,他作为镇委书记,也实在不太好向组织上交待。

他就开始玩太极,道:“是啊,灰尘太多,居委会也太不象话了,我明天找老陈来谈谈。”

粟明道:“唐镇长管的事情太多,我建议场镇管理这一块,干脆就交给侯卫东来管,他人年轻,精力旺盛,女朋友又是大城市的,应该能管好这个场镇。”

赵永胜心如明镜:“这个粟明,对侯卫东倒是蛮信任,让侯卫东来管场镇,看来是拐着弯想开发新场镇。”不过,粟明没有明说开发新场镇,他就不点破,道:“就按你说的办,让侯卫东来管场镇,我要看看他的方法。”

刚才经过的小车,是李晶的车,她有事情要与侯卫东谈,进了机关大院以后,就找到党政办杨凤。

侯卫东酒喝得太急太多,倒在沙发上就人事不醒,根本听不到李晶的敲门声,李晶敲了好几遍,里面没有人答应,她试着推开了门,屋内酒气熏天,侯卫东仰面趟在床上,姿势极为不雅。

李晶捂着嘴,对身后的杨凤笑道:“你们的侯镇长是烂醉如泥了。”

杨凤身材不高,长得有胖,和李晶相比,差距就更加明显,不过,杨凤向来自我感觉很好,她在美女面前也没有自卑,道:“侯镇喝酒太耿直了,没有办法。”

李晶关心地道:“这样睡要生病的,他家住哪里,最好找人将他扶回去。”

“他的家在上青林,如果开车,恐怕也要一个小时,在下青林,这就是他的家。”

“镇里没有单身宿舍吗?”

杨凤人胖,嘴巴利索,很快就将镇里的情况讲了一遍。李晶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道:“这下没法子,看他这样子,恐怕到晚上都醒不过来,我要先出去一趟,回来他说不定就醒了。”

杨凤热情地道:“我把党政办电话留给你,你可以先打电话,我帮你看看再说。”

李晶与杨凤有说有笑就离开了侯卫东办公室,下了楼,杨凤将李晶送上了车,然后挥手告别。

当小车离开大院的时候,李晶脸上的笑容就迅速消失了,她对司机道:“我们到上青林山上去看看。”

“怎么走,我没有去过。”

李晶一改平时的温柔,不耐烦地道:“反正上山只有一条路,我们边走边找。”

很轻松就找到了上山的道口,公路虽然是泥结石路面,但是路形很好,上山坡度、弯度都很标准,路面虽然被重车压出了水凼,总体也还不错。

到了英刚石场,她就站在观察了一会,独石场杨柄刚是英刚石场的安全员,他见到一部小车停在路面,道:“你们找谁,老板不在?”李晶笑着问:“你们老板是谁?我来谈生意的。”

杨柄刚被李晶的狐媚的笑容晃了一晃,脑袋糊糊的,他道:“老板在镇里开会了,明天来,行不?”

“是侯卫东,还有一人是谁?”

“曾宪刚。”杨柄刚就老老实实回答。

李晶离开了英刚石场,又继续向山上走,她随后到了秦大东石场,与管理人员交谈了几句,又往上,到了大弯石场,何富贵没有在石场,她就随处转了转。

来到狗背弯石场之时,林中川正在指挥放炮,李晶站得远远的,与何红富也谈了一会。

随后,又前往曾宪刚石场、田大刀石场。

这样一来,她基本掌握了上青林石场情况。

要下山的时候,她给杨凤打了一个电话,杨凤放下电话,就朝楼上跑去,侯卫东仍然睡在沙发上,不过,眼睛已经睁开了。“侯镇,刚才有一位叫李晶的找你。”

侯卫东费力地站起来,揉着额头,道:“以后再也不这样喝了,醉惨了。”

第127章 爱之深(一)

汽车时代,人的活动半径增大了,人与人、地与地的距离缩小了。

当李晶得知侯卫东已经醒了,便离开青林山,到达镇政府之时,侯卫东还坐在一旁揉着额头。

“傻瓜,谁让你喝这么多酒,吃一瓣广柑。”

李晶进入场镇以后,特地停了车,给侯卫东买了几个广柑,进了办公室,她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选了一个最红的广柑削好。

“李总,不远千里来到小镇,有什么事吗?”

李晶的化着淡妆,衣着与权湖时相比,要朴素许多,也更加职业化,她抛了一个媚眼,道:“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我是专门来看侯镇长的,谁知看到一个醉猫。”她翘着一根手指,捂着嘴,吃吃地笑着。

侯卫东当然不会相她的话,无话找话道:“中午喝得太多了,现在头感觉要炸开一样。”

李晶劝道:“工作是单位的,身体才是自己的,为了工作,用不着这样使劲喝酒,你现在年轻,身体还能扛得住,到老了就晓得历害。”

侯卫东笑道:“李总,你还比我小,在大哥面前,说话这么老气横秋。”论年龄,两人相差不多,侯卫东知道女人喜欢说自己年轻,就充起了大哥。

李晶明知是假,还是很受用,笑道:“我都是老太婆了,还在我面前充大哥。”

两人说笑了几句,李晶开始进入主题,道:“趁你睡觉的时机,我到上青林的几个石场去走了一圈,狗背弯石场管理得最好,你还真有一套。”她其实对上青林石场已有了解,这一圈,增加了直观印象。

侯卫东直接了当地问:“沙州道路工程公司我们的大客户,你们有什么具体要求?李总直接说,我们好有准备。”

“高速公路马上就要开工了,到时碎石用量极大,我担心上青林石场的碎石不够。”

侯卫东对于上青林石场已经很有信心了,道:“放心吧,上青林有五个大石场,加足马力开工,应该没有问题,我们供应过沙益路和益吴路的益杨段,有足够的经验。”

李晶坐直了身体,用公事公办的神情道:“岭西公路是跨省高速,路段长,碎石量极大,沙州道路工程公司中标段有九十五公里,其中有四十公里不在沙州市境内,也就是说,汉原地区的火凤山,也是重要的碎石供应地,火凤山和青林山实质上是一个山系,石质相差不多,都是公路所需要的优质石材。”

这番话,明显是话中有话,侯卫东立刻就有了警惕。

李晶随即转换了话题,脸色笑容又重新绽放,道:“侯镇,今天我约了朱局,一起吃顿晚饭。”听说吃饭,侯卫东愁眉苦脸地道:“今天晚上我绝对不能喝酒了,现在闻到酒味就要反胃。”李晶再抛一个媚眼,道:“放心,我可是温柔似水,不会灌你的酒。”

侯卫东就跟着李晶前往益杨县城,小车速度极快,到了益杨宾馆,座在副驾驶的李晶下了车,由于颠簸一个多小时,侯卫东酒劲上涌,脸色极为苍白,下车之时,就用手撑着小车,晃了几晃。

李晶就伸手过来,搀着侯卫东的手臂,道:“有没有问题,上去喝点牛奶,胃就好受一些。”

两人就如亲热的情侣,挽着手进了宾馆。

在宾馆前厅的花丛中,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中年人,他手里提着一个包,包里安置着一台高档摄像机,已经将侯卫东和李晶亲密的姿态一丝不漏地照了下来。

等到侯、李两人上了楼,黑衣中年人和照相的年轻女子就回到一辆黑色桑塔纳之上。

“麻总,你真神了,怎么想到他们要到益杨宾馆来。”

麻贵就是黑衣中年人,他是岭西省的一位地下私家侦探,主要业务是帮着哪些痴男怨女们捉奸,当然,他们不是当场捉拿,而是用高档摄像机将奸情固定下来。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有一部分人先富了起来,麻贵的业务也就越来越红火,前一段时间,一位出手阔绰的陌生人找到了他,给他交待了盯住益杨县青林镇副镇长侯卫东的任务,并告诉他们,可以盯住沙州道路工程公司的李晶,并给了一张权湖房卡,称随时可以入驻七号楼。

麻贵在业界享有良好的声誉,接到这一个大单以后,进行了精心安排,派了手下最得力的业务员跟住李晶,又派了一个貌不惊人却耐心极好的老家伙盯住侯卫东。

他们运气极好,只盯了六天,就发现李晶前往了青林镇,麻贵算准了李晶一定还要回来,就在入城口守株待兔,见到李晶的车就紧紧尾随,终于在益杨宾馆门口,搞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麻贵兴致极高,道:“我以前当过公安,那时可没有现在的先进仪器,全靠蹲点守候,有时我们一守就是十天半月,这事是小菜一碟。”他向助手传授着经验,道:“客户给我们的资料,肯定有其道理,所以,只要盯住他们两个狗男女,一切就OK。”

助手道:“就这么简单?万一他们两人这十天半月不见面,我们就白费功夫。”麻贵撇了撇嘴,道:“偷腥的狗男女,就如干紫烈火,十天半月,无论如何都要见面,否则,就不是真正的偷腥。”

侯卫东进了餐厅以后,梁必发已经到了,随后,朱兵也到了餐厅,梁必发在外面做工程,很久没有回益杨,见到侯卫东,先来了一个熊抱,道:“狗日的疯子,怎么就成了副镇长,今天我们喝两杯。”

见到梁必发,侯卫东就只有苦笑道:“梁兄,你在这里,我是月母子遇到了老情人,宁伤身体不伤感情。”

李晶听到侯卫东说粗话,笑得极为开心。

这一场酒,仍然是天昏地暗,说来奇怪,喝酒之前,侯卫东还头痛欲裂,喝着喝着,头不痛,胃不翻,又开始生龙活虎。

酒战结束,李晶提议:“权湖又打出了一口温泉,是由数百个喷气孔形成水坑,沸水从坑底冲出来,就好象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吐露,我们把这口温泉称为珍珠泉,今天请朱局、梁经理和侯镇尝光,试一试最新的温泉。”

朱兵推辞不去,李晶喝了酒,脸色微醇,格外艳丽,她娇滴滴地道:“曾县长今晚有应酬,他和我说好了,吃完饭也要过去。”

听说曾昭强也要去,朱兵就不好推辞,众人就一齐下楼。麻贵提着包,在益杨宾馆客厅里等着,将一行人全部摄了下来。

到了停车场,朱兵想跟梁必发说些事,就道:“梁经理坐我的车,侯镇还是座李总的车,你们两人好好谈心。”

侯卫东就和李晶一起上车。

又坐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权湖,几人都进了温泉,侯卫东被热水一泡,酒劲又上来了,迷迷糊糊就靠着温泉壁睡着了。醒来之时,已是太阳当空,侯卫东想了半天,才想起昨天到了权湖。

他走出门,伸了伸懒腰,一位挂着对讲机的服务员就走了过来,道:“先生,李总请你过去吃早餐。”

早餐安排在6号楼,李晶换掉了职业装,穿了一套浅色的厚裙子,胸开得很低,细腻皮肤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性感而高贵,见侯卫东过来,便道:“昨天晚上,可不是我灌你的酒,不许赖在我的身上。”这句话有语病,侯卫东就故意笑了笑,李晶作势欲打,道:“不许乱想。”

早餐端上来,瘦肉粥、咸鸭蛋、几个小包,两碟咸菜,很对侯卫东的胃口。

等到服务员下去了,李晶低声道:“侯镇,听说上青林石场成立了碎石协会,准备统一价格。”

这事正在筹备阶段,对外还保密,侯卫东就显得很惊奇,道:“李总,你的消息还真灵,你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说这话时,侯卫东心时有了警惕。

李晶一只手托着腮,早上的太阳照射在脸上,泛起象牙之色,格外有女人味,她淡淡一笑,道:“这是秘密。”

又道:“这一次修岭西高速路,碎石用量极大,一年之内,几个石场要赚大钱,侯哥,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不要客气,有事尽管说。”

“我想投些钱,在上青林也开一个石场,我知道碎石协会将此事控制得紧,你是他们的头,帮我搞定这事。”

侯卫东笑道:“李总,开玩笑吧,你堂堂老总,看得起这点小钱。”

李晶叹息道:“我这个副总,看起来威风,实际上有苦自己知,付出这么多的心血,由于在公司没有股份,随时可能卷起铺盖走人,因此,必须要为将来打算,现在我手里还有点小权,可以为你们办些事情,有我为你说话,侯镇的石场将得到极大的优惠,最起码不会拖帐。”

她又道:“汉原地区的碎石质量也不错,用谁的碎石,用多少,我有一定的发言权,你放心,这个石场,我也不准备长期开,赚上这一笔,我就退出。”

“我相信我的眼光,知道侯哥不会出卖我,所以给你说知心话。”

侯卫东就开始沉吟,为了保护上青林碎石的价格,限制恶性竞争,侯卫东开始在山上筹备碎石协会,上青林三个村的支书、主任和文书,除了秦大江和曾宪刚以外,其他人都将在协会任职,每月领一份工资。

与此对应,村里将尽量不准外地人到上青林办企业。李晶一直筹划在上青林办石场,已通过手段,将这些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她找到了侯卫东。

第128章 爱之深(二)

湖水清洌,两岸绿树成荫,侯卫东慢慢地吃着早餐,而李晶坐在小圆桌对面,优雅地撑着下巴,就如小女儿家一样,饶有兴趣地看着侯卫东吃饭。

对于李晶的请求,侯卫东一边吃饭一这在心里盘算着,放下筷子以后,他就道:“李总,你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只是现在不能表态,碎石协会毕竟是协会,你提的要求,我要回去征求他们几个的意见。”

李晶给了侯卫东一顶高帽子,道:“侯镇,我知道你是男子汉,有担待,会帮我把事情办成。”说完,她又用小舀子,给侯卫东盛了一小碗晶莹的稀饭,道:“这稀饭养胃,喝醉了酒,多吃一点。”

侯卫东在心里也对此事有了一个大概估计,他放下碗以后,道:“我很快就会给你答复,李总,有车没有,我要回沙州。”

李晶心情不错,取出对讲机,道:“小安,你把车准备好,送客人到沙州去。”

有了合作的暗中协议,侯卫东也就享用着皇冠车,他坐在后排,就如一个大领导一样,看两旁的树木依次滑过。

要到沙州之时,小佳将电话打了过来,抱歉地道:“老公,实在对不起,建委邀请了岭西省几个最大的开发公司,向他们介绍沙州的开发情况,我要安排中午的生活,你先乖乖地回家,冰箱有熟菜,热一热就可以吃。”

她叮嘱了一句,道:“一定要等着我回来。”

虽然有些遗憾,可是到新家的感觉还是不错,进了新月楼大门,他很自豪的心态穿行在宽阔的中庭。

这是沙州目前为止最好的楼盘,有一个大的中庭,栽着花草、安着假山,有两个亭子,还有一些健身器材,一群小孩子就在中庭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