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佳见侯卫东一大早在走廊等着,态度还端正,气也消了些,她脸上仍然没有笑容,当侯卫东进屋以后,她就将房门随手关了,道:“我就看不惯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和李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前一次在汉湖过了夜,这一次又在宾馆看到你们,若说没有一点瓜葛,我不相信。”

侯卫东苦笑道:“我确实很无辜,本来我也不想背着人说三道四,实话告诉你吧,李晶和县里某个领导关系很好,你也不想想,李晶即使要权力寻租,也不用找到我这样一个没有决定权的副镇长。”

“小佳,在你眼里我很重要,在别的女人眼里,我只不过是小人物。”

小佳明白,侯卫东说的是实话,李晶这种身份和相貌的女人,确实不是一个副镇长所能消费的,她有些酸意地道:“你是大学生,还是副镇长,又有钱,在益杨县肯定要大受欢迎,怎么算是小人物。”

侯卫东敏感地意识到了小佳语气中的醋味,这就意味着情况有所松动,他叹道:“老婆,你各方面都好,就是太小气了。”

小佳马上道:“我这是捍卫爱情。”又反问:“昨天晚上怎么一直占线,在给谁打电话。”

“回到家,手机就开始充电,就用座机不停地给你打手机。”

“你知道我手机没电。”

“虽然没电,我还是想拨打。”

小佳眼角的寒冰就慢慢地化掉了。

侯卫东却突然认起真来,“小佳,我问你一个事情,那天我到汉湖,为什么有人跟踪我,我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跟踪我能有什么意义,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这是你的追求者干的好事,能有这样的大手笔,肯定也不是简单人物。”这个问题耿在侯卫东心里好久了,今天也就趁机说了出来。

步高的事情,小佳一直瞒着侯卫东,主要是担心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步高的家世、学历、地位等条件都是上上之选,侯卫东知道此事,说不一定会给家庭生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见侯卫东追问此事,她也就不能隐瞒了,道:“步高是新月楼的老板,他的父亲就是步市长,前一任建委主任,你在汉湖的行踪就是他给我说的,至于他如何知道你的行踪,我也不太清楚。”

得知了情敌的身份,侯卫东就想起来以前的一件事情,他道:“上一次我被检察院弄了进去,出来之后,当时的交通局长曾昭强,也就是现在的副县长曾昭强,专门接我到汉湖去休整,离开汉湖的时候,我在出门口遇到了步高,我们两人还打了招呼。”

他用手摸着下巴,想着步高的样子,道:“真没有想到,他居然就是我的情敌,哼,我不会怕他。”

小佳最担心侯卫东误会此事,连忙纠正道:“他最多是单相思,根本算不是情敌,我的情人、老公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你一定要珍惜我们的感情。”

侯卫东见小佳神情已平和了下来,就伸手将小佳揽在怀里,在额头上亲了一口,小佳也没有抗拒,顺势就靠在侯卫东怀里。

“小佳,我们两地分距,一定要相互沟通,相互信任,就是因为了有误会,真可惜,浪费了一个美好夜晚。”

小佳用手玩着侯卫东胸前衣服上的虎形图案,道:“这个晚上,你要赔给我。”

这时,走廊外已经传来了走路声、说话声等各种声音。小佳亲了亲侯卫东的脸颊,道:“大家都醒了,这一次柳主任带队是建筑安全检查,岭西建设厅布置的紧急任务,今天我们就要赶到吴海县,晚上我想去看你的爸爸、妈妈。”

“晚上住在我家里?”

“那当然,我从沙州出发的时候,已经给家里面打了电话,吴阿姨还说要煮鱼给我吃。”

侯卫东老老实实地报告道:“有一件事情我要说清楚,今天上午李晶要跟我到镇里去,我们要去看兴平村的条石场,小佳,我和李晶真的就是普通的生意伙伴关系,她是沙道司的副总,分管材料这一块,我们上青林五个大石场,上百个家庭,今年都要靠着高速公路发财,她是我们财神爷,不能轻易得罪。”

如果抛开感情的因素,小佳还是有较强的大局观,她明白李晶身份的重要性,没有再脾气,就道:“前几天和李大姐聊天,她说世上的事情,总是有利就有弊,老公如果很笨,家庭也就安全,但是社会竞争越来越激烈,这种老公安全是安全,却撑不起一个家庭,可是如果老公聪明能干,就难免被其他的女人盯上,家庭就不安全了。”

侯卫东拍了拍小佳的后背,道:“别在这里多愁善感了,对了,上次我们在电庆话里商量结婚的事情,今天你到我家,就给我爸、我妈说一下,征求他们的意见。”

小佳嗔道:“这话怎么能由我去问,干脆你今晚也回吴海,我们在家里好好商量。”

两人亲吻了几下,外面就响起敲门声:“张主任,八点钟我们准时出发。”小佳大声道:“你们到一楼去吃早餐,我马上下来。”她又对侯卫东道:“我有两张早餐票,一起吃早餐。”

“算了,我在大厅等你,你快到餐厅去招呼领导,嗯,如果晚上没有事情,我尽量争取赶到吴海来。”

侯卫东下了楼,也没有离开,就在宾馆大厅坐着,随手拿起报纸,等着小佳出来,刚翻开报纸,就见到曾昭强带着秘书走了过来。

“曾县长。”侯卫东赶紧站起来招呼。

看到侯卫东大清晨在宾馆大厅里看报纸,曾昭强也很奇怪,道:“你怎么在这里?”

“等朋友。”

曾昭强也没有追问,他安排道:“这个星期六,你跟我出去一趟,到广州看一个项目。”

“行,什么时候走。”

“这个,我让朱兵具体与你联系。”曾昭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吩咐道:“小艾,你去看一看柳主任。”

侯卫东听到柳主任三个字,知道曾昭强是来为沙州建委柳副主任送行,便道:“曾县长,你在等沙州建委柳主任吗?”

“你怎么知道?”

“我的女朋友在沙州建委,昨天跟着柳主任一起过来的。”

曾昭强马上反应过来:“小张主任是你女朋友?嘿,你怎么不早说,昨天应该一块过来。”

“小张主任很不错,你小子好福气。”

过了一会,秘书小艾陪着柳主任一行就出现在大厅,柳副主任老远就伸出了手,道:“曾县长,你怎么来了,真是太客气了。”

曾昭强热情地握着柳主任的手,道:“上级领导来了,立正稍息我还是懂,等柳主任这一圈跟完以后,我专门到沙州来报告工作。”

两人说了一些客气话,曾昭强就对一旁的小佳道:“小张主任,下一次喝酒,你一定要自喝三杯。”他拍了拍侯卫东的肩膀道:“侯镇长是我的好兄弟。”

小佳暗道:“据老公讲,李晶与一个县领导关系好,莫非就是曾县长,哼,这些男人们。”她脸上却全是笑容,“曾县长,你是县领导,我怎么敢随便乱攀关系。”她又郑重地对柳主任道:“柳主任,这是侯卫东,我的男朋友。”

曾昭强在一旁介绍道:“侯卫东是青林镇副镇长,年轻有为,是县里重点培养对象。”

沙州建委所有人的眼光就集中在侯卫东身上,侯卫东落落大方地伸出手,道:“柳主任,我叫侯卫东,请多多关照。”

柳主任就开玩笑道:“小张主任是我们的后勤总管,是她在关照我的吃住行。”

宾主气氛良好。

曾昭强和柳主任职务最高,两人并排走出宾馆,等到柳主任车子开远,曾昭强跟侯卫东挥了挥手,道:“星期六,记着。”然后上车,走掉。

看着几辆小车离开了益杨宾馆,侯卫东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他随即又想到,“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怎么搞得象真有罪一样。”

侯卫东在娱乐场所也曾经有过风流,但是和李晶的关系确实纯洁如高中同学,没有任何违规之处,却无端端背了一个黑锅,这让他很是郁闷。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传来了李晶的笑声:“卫东,你的女朋友已经走了,怎么还在下面傻站着。”

听到李晶有些发粘的声音,侯卫东心里就是一阵苦笑,暗道:“这个女子怎么就象一团面筋,实在粘手。”口中道:“李总,你稍等一会,我去吃碗面,把肚子填饱,再过来找你。”

李晶站在房间的窗台后,正好看得见下面的停车场,曾昭强送行这一幕看得清楚,她也没有主动下来招呼,看到几辆车开走,她才给侯卫东打了电话,听到侯卫东要出去吃饭,就道:“宾馆的早餐不好吃,你稍等我一会,我跟你一起吃早餐。”

侯卫东无法拒绝,再次苦笑道:“好吧,我在下面等你。”在等李晶的时候,侯卫东不停地看着公路,他实在担心因为某个原因小佳杀个回马枪,虽然这种几率很小,但是发生了就真的不堪设想。

还好,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

李晶身穿浅色的长裙,很有淑女味道地走了过来,她来到侯卫东身边后,翘起兰花指,随手理了理头发,随着她的手势,空气中似乎也有淡淡香气。

“我知道一家面条很不错,专门做碗杂面,我带你去。”

两人就朝步行街走去,李晶兴致很高,道:“益杨早上空气真新鲜,每天早上有时间走一走,对身体肯定有好处。”

侯卫东笑道:“汉湖是风景区,背山依水,绿树成荫,空气比益杨县城好得多,现在益杨的汽车也多了起来,尾气也重,空气不见得比沙州好。”

李晶时不时伸手摸摸行道树的树叶,神情轻松,道:“汉湖虽好,却不是久留之地,还是走在益杨街道上的感觉比较好。”

她对益杨的大街小巷很熟悉,走转右旋,来到了步行街出口左侧的一个小面摊子,摊子小,却干净,坐了好几个人了,李晶取了两双筷子,再滚翻的开水中烫了一会。

“两碗碗杂,一碗多五角钱的碗杂酱。”

老板面无表情地将答应着,然后,从一个煮着的开水锅里取出来两个大白瓷碗,手脚麻利地开始往碗里放佐料。

不一会,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便端了上来,白色面条、绿色葱粒、黄色碗杂酱,扑鼻香气,让侯卫东食欲大开。

第138章 随风而行(五)

吃了碗杂面,李晶驾着她那辆性能极好的越野车,沿着弯曲的公路朝青林镇奔去,她心情放松,高兴地哼着歌,正是侯卫东极为熟悉的那一首:“午夜的收音机,还在重复着那首歌。”她的嗓声在喝歌的时候有些嘶哑,倒很有些童安格的味道。

进入青林镇地界,公路就越来越破,车子就跳跃着前进。

“卫东,没有养路工人吗?”她一口一个卫东,亲热得紧,而侯卫东听到耳中,就哭笑不得。

“养路段倒是有,只是人数少,管理不到怎么到位。”

李晶双手握着方向盘,认真地道:“这条公路是依着山形而建,弯道多,有些路段还不通水沟,若是以后重车多了,百分之百要出问题,你是副镇长,可以提出组建养路段。”

“我正好在分管交通,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

到了青林镇,带出了一道灰龙,李晶连忙将车窗关上,道:“卫东,你们场镇的卫东应该好好整治了。”侯卫东道:“李总批评得对,场镇卫生整治方案已经出来了,很快就要实施,这也恰恰是我的工作。”听说又是侯卫东的工作,李晶笑道:“你还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真宽。”

将车停在院中,侯卫东就带着李晶前往兴平村,上一次,刘维大体上指了一条公路的线路,侯卫东和李晶就沿着这条线路前往兴平村。

一个多小时,两人来到了大石坡,李晶看着清洌的河水,来了兴致,她就脱了鞋子,站在河边的石头上,踩上石头的时候,她将手伸给了侯卫东,道:“扶我一下。”

上了河边的石头,她就用光脚板去踢着水。这个时候的李晶,少了性感与成熟,很是天真烂漫,在河边玩了好一会,这才穿上鞋子来到了石坡前。

“就是这一块石头吗。”她围着石坡转了一圈,收敛了笑容,又到了坡顶,东张西望,看得仔细。

“卫东,你的眼光很准,这确实是一个天然的采石场。”她又指着河岸,道:“由于要修桥修路,这座石场可以免交许多税费,至少国土局的税费就可以免掉了,国土局收费是按规模来计算,这一个场地,至少要收十万元。”

侯卫东是学法律的,最注重相关法律手续,听了李晶提议,他微微吃了一惊,道:“你的意思是这个石场的税费都不交了。”

李晶点了点头,道:“我是商人,必须要考虑利润最大化,村里要修通公路,必须要用这个条石场,这是一个免掉税费的最好借口,我们肯定要用,至于如何用报告,这是你的事情。”

“我们两人分工,地方上的事务,诸如国土、税务、工商、公安这一块,就由你来负责,我一点都不管,销售这一块,就交给我来负责,你也不用操心。”

“这就是强强联手的好处。”

侯卫东暗道:“李晶很精明的生意人,我半官半商,倒底没有她专业。”

李晶又道:“我算了一下,修桥要用上十来万,这笔钱我不能白出,可以用两笔钱来相抵:一是上交给村里面的管理费,按常规,这样规模的石场,村里至少每年要收一万多无的管理费,二是相关税费,这一块至少在十万以上。”

“这两笔钱和修桥的费用相差不大,正好可以抵过去,如果再去交税费,成本就增加了。”

侯卫东点头道:“我同意你的观点。”

一阵山风顺着河道吹来,轻风拂面,说不出的舒服,李晶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随着风钻进了侯卫东的鼻子里,侯卫东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看了现场,我心里也有底了,等一会回镇里,我们把协议签了,就要让村里赶快将公路修通,必须赶到高速公路开工前,将石场启动。”李晶外表光鲜,但是化茧成碟的艰辛,却很少有人留意,她一直很有危机感,这也是不断寻求后路的内在原因。

回到镇里之时,已接近十一点,李晶鼻翼上微微有些汗水,她干脆取了些纸巾,把脸上的淡妆全部擦掉,又走了一段,看到路边的一口井水,便用井水将脸彻底洗干净。洗干净以后。

李晶抬起脸,问道:“卫东,我不化妆,是不是很丑。”她是那种细长的柳叶眼,眼角微上斜,格外地妩媚,侯卫东望了她一眼,迅速将目光转向一边,恭维道:“俗话说,好看不过素打扮,李总现在素面朝天,比化了妆更漂亮。”

李晶如此问,其实就是渴望表扬,从侯卫东口中得出了想要的答案以后,笑得很开心,又怪道:“卫东,你就别叫我李总了,我年龄比你大,你叫我李姐,或是叫晶姐,都可以。”侯卫东立刻反对,“你年龄明明比我小,我就直呼其名,李晶。”

行走到乡村小道,看着满山的绿意,李晶哼着《采槟榔》的老歌,歌声婉转,随风而行,与寻常的流行歌曲又不一样,有着别样的韵味。

到了镇政府办公室,李晶笑容就迅速收敛了起来,讨论协议,一是一,二是二,字斟句酌,一丝不苟,严谨认真得有些过分。

河边轻歌的李晶,办公桌前严肃的李晶,一样的面容,两样的神情,侯卫东看着李晶咬着笔杆思考问题的时候,稍稍有些失神。

签完协议,李晶接了一个电话,她声音极低,脸色也阴晴不定,挂断电话之后,她道:“卫东,我不吃饭了,有事要先回沙州。”

“你赶快催着村里把前边的公路拉出来,我回去以后,找一个班组过来,趁着现在事情还不忙,最多一个月,就能将小桥修好。”她强调了一下,道:“我们分工协作,你搞定地方上的事,我去搞定销路和货款的事情,如果操作得好,高速路修好,我们两人各有几十万的进项。”

李晶匆匆下了楼,在发动机的轰响中,向侯卫东挥了挥手,越野车带起一溜的烟尘,便离开了镇政府小院。

侯卫东刚刚回到办公室坐定,杨凤拿着一个文件夹来到了办公室,她笑眯眯地道:“刚才那个女的好漂亮,是不是侯镇的女朋友?”

杨凤是青林镇出名的新闻发言人,若由她发挥,不出一天,全镇都知道自己带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到镇里来,侯卫东急忙纠正道:“兴平村要修公路,她是交通局介绍过来修桥的,沙州道路工程公司的李总。”

杨凤夸张道:“哇,李总还真漂亮。”

她又啰嗦了几句,见侯卫东不再满足她的好奇心,便下了楼去。杨凤走了两分钟不到,又有一名女子走进了办公室。

“侯大学,有个事情要给你。”进来的是上青林乡政府大院的田秀影,她胖脸上很有些怒气。

杨凤喜欢传播小道消息,小道消息虽然捕风捉影,却也有些依据,而同为党政办公室的田秀影,却喜欢散发些恶意的谣言,侯卫东在上青林之时,分析过田秀影的动机,她散发了不少恶言,却从这些流言中根本得不得益处,也就是说,她的行为是属于典型的损人不利已,所有恶言都是出自那一颗本身就长满了霉菌的口与心。

“有什么事情,不用客气。”虽然瞧不起或者说是厌恶田秀影,侯卫东仍然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政府办事也要公平,我在青林乡工作了二十年,又在青林镇工作的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这样对我,太要不得了。”田秀影夹头夹脑地说了一通,没有说出什么事情,把侯卫东也弄得莫名其妙。

“到底什么事情?”

“我是党政办的工作人员,把我扔到上青林工作组,我也认了,没有说什么,谁叫我年纪一大把,没有小姑娘的细皮嫩肉。”

“田秀影,有事说事,别扯其他的事。”

“侯大学,你现在也住在上青林乡,乡政府大院子的事情你也知道,前面是一幢楼,后而两排平房,平房潮湿还要漏水,我住久了,胳膊都痛得很,肯定得关节炎了,现在乡政府的小楼空了至少十间房子,我想搬到楼上去,如果三楼不行,至少在四楼要给我找一套房子。”

上青林小楼只住了几家人,大多数房子空着,为什么不让池铭、田秀影等人搬进去,侯卫东在上青林就询问过高乡长,高乡长吱唔着,也没有说清楚。

存在的事情必然有原因,侯卫东对此事的缘由一直不清楚,他也就没有下结论,想了想,就道:“住房分配就是由党政办在管,你本身就是党政办的工作人员,问过欧阳主任没有?”

“我以前找过唐树刚,他现在不管了,欧阳林更是一推三尺远,你对上青林的情况最熟悉,要给我说一句公道话。”

“办公室是由刘书记分管,你可以直接去找他,我也可以将实际情况给他讲一讲。”侯卫东不愿意插手刘坤分管的事情,他也就实事求事地推脱此事。

田秀影嘴巴撇了数撇,露出不屑的表情,道:“我找过他,还是又拖又推。如果这一次不解决,我就要到县纪委去上访,侯大学,虽然你不管办公室,但是你现在也是当官的人,要给我说一句公道话,不要当了官就变成势利眼了。”

侯卫东没有具体表态,含糊地道:“合理的要求,镇党委行政会考虑的。”

田秀影胖脸露出少有的恳求表情:“侯镇长,你现在还是工作组的副组长,这个职务并没有撤掉,至少我没有看到文件,我找你说这事,也是正常的程序,你在开党政联席会的时候,要帮着我说话,我们都是上青林一个大院出来的,还是有感情的。”

侯卫东在上青林极有威信,特别是村社干部以及习昭勇、田大刀等人,都和他关系很深,田秀影久居山上,知道这个情况,她对侯卫东心存三分忌惮,说话不知不觉就带着几分客气。

想到四十多岁的人,为了调一间住房,跑来求自己,侯卫东心时有些怜悯,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田秀影站起身,道:“我去找刘坤,如果不给个说法,老娘也不是好惹的。”说这话时,恳求之请又消失了,脸上露出恶狠狠的表情。

好不容易把田秀影哄走,看着她的背影,侯卫东暗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总结得太精辟了。”

田秀影走后不久,付江又过来谈事情,当得知兴平村渡村已经有了着落,他主动道:“侯镇,你将这件大事办好了,其他的小事就交给我,以前让兴平村办事,晏道理总是拿兴平村说事,这一次,看他还有什么理由。”

侯卫东看到一贯懒散的付江都有了工作热情,便交待道:“你去找一找晏道理,关键要督促他把河对岸的公路修起,这样才能让修桥的施工队伍入场。”

提留统筹、农业税、农林特产税、积累工、义务工,以及各种摊派,是村民的大负担,特别是头一项,由于数量大,很多村民都没有交,而兴平村的提留统筹的收取工作在全镇排在最后一名。

每次镇里批评这事,晏道理就把公路拿起来说事,一阵胡揽蛮缠以后,往往就将大家的注意力由提留统筹转到了修公路,付江是二级班子,参加过多次这样的大会,如今听到小桥有了着落,想起振振有词的晏道理,付江心里就乐:“这一下,看晏道理如何讲道理。”

付江乐颠颠地走了,他准备吃了午饭,就睡觉,在三点钟起床,然后到兴平村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督促他开始修前段公路,顺便就可以在兴平村混一顿小酒。

“上午的时间怎么这样短。”

等到付江走后,侯卫东取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已是十二点了,他感慨一番,便站起身准备吃饭。

到食堂去吃,味道太差,实在难以下咽,想想张家馆子还不错,又随手给付江打了电话。

“付主任,我是侯卫东,今天中午有着落没有?没有,好好,我请你吃饭,说好了,不喝酒。”付江这人虽然懒散而邋遢,但是工作能力还是有的,而且说话办事有趣,没有整人害人之心,从这一点来说,很合侯卫东的脾气。

付江知道侯卫东有钱,啃他一顿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高兴地道:“办公室方劲也在,我让他一起过来。”

侯卫东走出房门,准备到张家馆子,听到刘坤办公室传来一阵争吵声。

“刘书记,你给我说个实话,这事到底能不能办?”田秀影嗓子很尖利。

刘坤声音也大,“调整住房,都必须经党政联席会,这是硬性规定,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为什么侯卫东、习昭勇包括杨新春都能住在小楼,我田秀影犯了什么严重错误,就不能住在小楼里,刘坤,你要给我一个理由,我田秀影也不是好惹的,不能随着你们糊弄。”

“你住在平房,不是我安排的,还是那句话,要调整,必须要开会决定。”刘坤曾经把田秀影的请求报告过赵永胜,赵永胜听说是田秀影的事,直接了当地道:“田秀影不是好东西,成天搬弄是非,就是要让他住平房,有空房间也不给她,让她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也是一个教训。”

由于赵永胜定了调子,刘坤也就不敢擅自给田秀影调整住房,前两次田秀影找来,他都敷衍了过去,这一次,田秀影却不依不挠。

田秀影并不怵刘坤,火气很大,道:“少打官腔,我工作二十多年,什么怪事都见过,刘书记,你年纪轻轻,也要办点实事,上次就研究,今天不给我答复,我就不走。”

第139章 恶斗(一)

听到了刘坤房间的争吵之声,侯卫东便加快了步伐,从其门前一闪而过,田秀影和刘坤正在激烈地争辩着,没有注意到侯卫东的身影。

快步下了楼,来到一楼综治办办公室,墙上是一溜制度,制度下面是一张破败的茶几,茶几上堆满了发黄的报纸以及各种黑乎乎文件,付江用双手揉着乱蓬蓬的头发,正在和方劲开着玩笑。

见侯卫东走了进来,付江笑道:“方劲说是要吃烧鸡公,我已经给张家馆子打了招呼,让他们先用高压锅压上,嘿,嘿,就让侯镇破费了。”侯卫东如今天身家百万,这点小钱哪里会放在心上,开玩笑道:“付主任不要和我客气,我是光棍一条,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

侯卫东、付江与方劲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侯卫东尖起了耳朵,听到楼上似乎仍然争论,付江也注意到楼上的异常,道:“楼上好象有人在吵架。”

侯卫东不出声,只是往前走。

方劲年轻,好奇心重,就想上去看,付江拉了拉方劲的胳膊,道:“别上去看,楼上都是领导,你瞎看什么。”付江是老板凳,对镇里的争斗看得多,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跟在侯卫东的身后,杀向了张家馆子。

张家馆子有两个包间,付江订了一个,另外一个虚掩着门,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个人。

包间里面已经摆上了盐花生、猪耳朵等凉菜,侯卫东刚坐下,张胖子就进来散烟,道:“你们先吃点凉菜,最多再等十分钟,就压好了。”

侯卫东坐在主位上,和付江谈了谈公路的事情,就开始琢磨如何操作这个石场,他想到要用炸药,便摸出手机,给秦所长打了一个传呼。

秦所长很快便回了电话,“侯镇,中午找我,是不是请我喝酒。”

秦所长是上青林石场的座上宾,正是由于有了上青林的石场,他的日子也就过得很滋润。益杨县公安局经费紧张,每个派出所每月核定八百元的油费,这点油钱根本不够吉普车开销,碎石协会就为派出所每月提供一千块钱的汽油钱,另外每月还赞助派出所办公经费二千元,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赞助。

除此以外,每个石场暗中都或多或少地赞助一些经费,具体数额多少,就只有几个石场自己知道。

侯卫东与秦所长关系也不一般,他笑道:“我在张家馆子整了一锅烧鸡公,有空没有,就是付江和方劲,没有其他人,放心嘛,不会让你喝酒。”

挂断电话,侯卫东对方劲道:“秦所长和周强、王一兵都要过来,你再去安排点其他菜。”

综治办全名是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办公室,青林镇综治办从理论上来讲,主要职责是负责组织协调辖区有关单位和部门开展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维护社会稳定工作,但是,由于派出所是由公安局直接领,综治办根本指挥不动派出所。

这是体制问题,乡镇综治办无法解决,其行为能力也就受到了极大限制,综治办就成了镇政府的清水衙门。

秦所长、周强和王一兵三人刚刚进屋坐下,张胖子就将一大盆冒着浓烈香气的烧鸡公端了上来,问道:“侯镇,喝什么酒?”侯卫东道:“今天是我私人请客,就喝好酒。”张胖子笑呵呵地道:“我这里有泸州老窖特曲,这可是好酒。”

点完酒,侯卫东拿出一包红塔山,发给在座诸人。

王一兵接过侯卫东扔过来的红塔山,道:“侯镇,你路子野,也给我找点活干,一个月拿死工资,还不够烟钱。”

王一兵是青林派出所的普通民警,看着习昭勇开石场发了财,也曾经想到山上去开碎石场,上青林山开发两年来,最好的几个石山已经被先来者占据了,而且国土局加强了对矿山企业的审批,要办一个石场,手续费至少要十万,加上其他费用,如今碎石企业的开办费比94年初涨了几倍。

开办费翻几番,碎石协会功不可没,这也是侯卫东、秦大江、曾宪刚、习昭勇等人商议的结果,他们故意抬高开办费,以提高开矿门槛,减少竞争者。

侯卫东接过张胖子的两瓶泸州老窖酒,道:“今天中午酒不多喝,我们六个人,喝二瓶,每人三两多一点,就看大家是否过瘾。”秦所长一挥手,道:“行了,就两瓶,若放开了喝,这一桌人至少要整六瓶。”

侯卫东和秦所长相邻而坐,秦所长举起酒杯,道:“这一次上青林抢劫杀人案顺利破获,你大哥侯卫国功不可没,侯镇一定要把你大哥请下来,我们好好敬他一杯。”

说到这里,他又道:“曾宪刚的情绪不对劲,那天得知首犯没有捉到,半天没有说话,还悄悄要了首犯的基本情况,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他很有可能要私自找首犯报仇,这没有证据,只是我的感觉。”

自从以生家庭惨案以后,曾宪刚就如变了一个人,往日他开郎大方,性格豪爽,现在却变得比著名的蔫支书唐桂元还要蔫,每天沉默寡言,眼光也是阴阴的。

侯卫东脸上的笑容就凝固其中,虽然此事已经过去了,可是想到当时的惨象,他即愤怒又有些不寒而栗,他道:“但愿尽快将首犯捉住,曾宪刚才能安心。”

几人边吃边喝,火佛煤矿老板周强端着酒杯走了进来,他声音洪亮地道:“秦所长,你好久没有来检查工作了,怎么,把兄弟搞忘了,我敬你一杯。”进了门,看见侯卫东也在,热情地笑道:“侯镇,你当了镇长,还没有接见我们这些难兄难弟。”

周强一连碰了六杯酒,他与派出所民警周强同名同姓,又特别加演了一杯,七杯酒下肚,他就坐在这一桌,与秦所长和侯卫东聊了起来。

“这两年做煤矿的老板全部亏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这些石场老板找钱,侯镇,你还是拉一拉老哥子,让我也参加你们的碎石协会。”

自从上青林公路修通以后,上青林的石场便异军突起,石场借着交通建设年的高潮,生意好,赚钱多,而煤矿由于大环境影响,价格一落千丈,周强的钱全部陷了进去,流动资金全线告急,如今上吊的心都有。

秦所长就问:“隔壁有哪些人?”

“都是镇里面的领导,粟镇长、唐镇长和白站长。”周强垂头丧气地道:“如果不货点钱给矿上,我只有停产了。”

听到是这些人在一起喝酒,侯卫东心中就一片雪亮:“周强肯定是想找基金会货款。”

侯卫东手里有企业,也知道流动资金短缺的难处,他给周强倒了一杯酒,道:“周矿长,现在石场生意好做,但是大公路修完以后,石场也就没有什么生意了,风水轮流转,说不定那一天,煤炭生意就会兴旺发达。”

由于粟明在一旁喝酒,侯卫东就端着酒杯去敬酒,刚刚走出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是侯卫东,什么事?”

电话那一头,何红富声音很焦急,道:“疯子,今天秦大江石场拉货的汽车被砸了,曾宪刚、秦大江都在等你上来。”

“为什么要砸车,伤到人没有?”

“昨天就有人拦车,说是我们的重车将公路压坏了,他们每车要收十块钱的修路费,否则就不准我们的车辆通过。”

侯卫东哼了一声:“笑话,公路是县道,养路段委托给各镇养路,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在那个地段砸的车?”

“出了青林镇一里多,就在三叉路一带,我们给吴滩派出所报了案。”

三叉路已经在吴滩镇的地盘上,由于刚好是三条公路交汇,做了案,可以朝益杨县城路,也可以朝吴海跑,还可以朝青林镇方向跟,治安秩序向来不好。

“昨天司机把这话带回来,秦大江和曾宪刚都说不理睬,我给你打手机,一直没有打通,结果今天上午就发生砸车的事情。”

“砸了车,肯定要报名字,是谁干的?”

“听司机说,他们是黑娃的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黑娃是益杨县城的一霸,不过他向来只在城里活动,这一次把手伸到郊外,所以大家也不知道真假。

黑娃与梁必发关系不错,通过梁必发的介绍,侯卫东还与黑娃有过一面之缘,听说是黑娃的人,侯卫东拿就给梁必发打了一个电话,道:“梁哥,我是侯卫东,有一个事情你帮我打听一下。”

梁必发还在成都出差,电话里传来一阵靡靡之音,还有女人的喘气声,他大声道:“什么事情,尽管说,我们两兄弟,怎么这样客气。”

“上青林秦大江石场的货车,在三叉口被一伙人砸了,据说是黑娃的人,你帮我问问,是不是他们干的?”

在电话另一边,梁必发一把就将坐在他肚子上的小姐推开,道:“出去,等会进来。”

听说是黑娃的人,梁必发其实就信了三分,黑娃在县城里占据了大部分地盘,有了一定经济实力,一直想控制周边的建材市场,他几次问起上青林石场的事情,这一次,看来是要对上青林石场下手了。

他还是给黑娃打了一个电话,谈及了三叉口的事情,黑娃在电话里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事和我没有关系,是我一个兄弟干的,梁哥,你的面子肯定要给,但是,我那位兄弟早已自立门户口了,我的话他未必听,他手下人多,大家总要吃饭,向上青林石场要点稀饭钱,这些老板们应该打发两个。”

他嘿嘿笑了两声,道:“上青林石场这两年赚大发了,每车十元,等于打发叫花子,他们承受得起。”

这是一笔大肥肉,梁必发知道黑娃不肯吐出来,他就道:“我只是传话,这种事情,最终还是要你们协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又道:“上青林石场也不好惹,他们和县里头头有关系,也有不少公安朋友,黑老弟,你看着办吧。”

就在梁必发给黑娃打电话的时候,侯卫东给王兵打了一个电话,让他速到益杨。

由于心中有事,他就没有敬酒,回到包间,就面色严肃地把秦所长叫了出来。

“秦所,遇到麻烦事情了,你看怎么办?”

秦所长啪地拍了一下桌子,道:“简直无法无天,这事交给我去办,下午我就守在三叉路口,看有谁敢乱动。”

得到了秦所长的承诺,侯卫东放心了许多,又打电话给秦大江,商量了几句,就安心吃饭,只是因为要上山,他就控制了酒量,两瓶酒喝完,午餐便结束了。

王兵的速度极快,一个多小时便从益杨县城开了过来,侯卫东跳上车,就朝着上青林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