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周齐烨听到欢呼声音,他目光微沉。

周齐烨虽然表面上没有来找张彦瑾麻烦,可是暗中却在和张彦瑾较劲。

第31章

周齐烨压力其实很大,皇上现在把炼制马蹄铁的任务交给了张彦瑾, 制作其他辎重的任务交给了他, 他和张彦瑾之间势必有一个比较。

张彦瑾只用了一个炼铁作坊, 要炼制北征战马所需的所有马蹄铁,他手底下却有许多个作坊。所以他必须先比张彦瑾制作完毕。

一开始他并没有把张彦瑾放在眼里,可几天的功夫下来, 他派去的人却打探到张彦瑾的炼铁作坊的士兵们热情高涨,每日工量数目非常高。

这样下来, 周齐烨才着急起来。

他周齐烨是什么样的人物?张彦瑾这个无赖岂能和他相比?他比张彦瑾快本就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若是这一次张彦瑾赢了他, 他的脸面又再一次被他踩着了,他输了一次, 可不想再输第二次。

也有人给周齐烨说过张彦瑾推行的以工量作为饷银多少的办法, 却立即被周齐烨否定了。他是士族出身,可不是张家那种寒门赶上了开国之功的泥腿子, 这么多年士族理念里, 等级制度早就已经深入到他的骨子里。

张家这种没有沉淀的新士族,周齐烨都没把他们当一回事, 更别说寒门了, 辎重士兵就是寒门中的寒门, 如果是真正的战场士兵,周齐烨虽然看不上他们的身份,但也敬佩他们功业, 但现在的辎重营里, 可不是真正的军队, 这些士兵与其说是士兵,但其实和征调的民夫没什么两样,只是干点活而已,又不用卖命,所以他本能的觉得那些士兵们干活是理所应当的,他没有从中克扣军饷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他岂能像张彦瑾那个无赖那般,居然还和那些个宛如民夫一样的辎重士兵走得那么近?

如此一来,便只有对士兵要求严格。在周齐烨的安排之下,所有的监军们都加大了监管力度,不断地督促着士兵,士兵们更是苦不堪言。

作为周齐烨的假想敌,张彦瑾却丝毫没有考虑和周齐烨比赛谁先完工,在皇上面前争功的打算,他每天都在琢磨要怎么样采煤,炼煤。

等到他掌握了采煤和炼煤的技术,他就把煤销售出去,再凭借着在皇上面前刷几次脸的机会,把给皇家供应煤炭的名额争夺下来,弄个皇商当当?当然这些都是在有利可图的基础上。

他担心就担心,等到皇上知道了他当初想要山西大同这块地,就是看上了煤炭资源,皇上会不会恼羞成怒?

张彦瑾盘算一番后,依旧没有想出来什么结果,便又把思绪转移到了采煤和炼煤的技术上。大不了,他真发了,给缺钱的盛元帝几万两花花吧!他可听说了,为了北征,盛元帝宫里的花销,每月都才几百两,几万两可以让他花好些年吧,那时候他应该不好意思和他计较。

采煤自古以来便是一项伴随着种种危险的活动,饶是现代采煤技术成熟,每年依旧有死于矿井之下的工人。

毕竟煤矿挖开之后,便会有水,火,瓦斯这些不可控的问题出现。

他要是想要安全采煤,必须先要解决这些问题。

就算是张彦瑾了解现代的挖煤技术,可是他也清楚自己无法脱离这个时代的工艺限制,第一步只能想办法人工挖煤,等到拥有一定数量的煤炭之后,工艺在一定程度上进步,他就可以想办法制作其他。

张彦瑾琢磨半晌,心中有一定的计划之后,便打算带着工匠们实际勘察一番。

炼铁作坊中士兵们夜以继日地炼铁,锻铁,不断传出的叮叮咚咚的敲击声,日子也在这敲击声中渐去渐远,辎重后营外草地也完全被秋风吹成了枯黄色,渭水河畔越发萧瑟,唯独那胡杨依旧挺拔。

“我这个月的饷银比上个月多了一倍多!”炼铁作坊当中,士兵们兴奋地数着手中的碎银子,激动不已道:“早知道我上个月就再多干些了!”

“切,这个月轮到你回家休息了!”另外一个士兵有些眼红道。

张彦瑾的炼铁作坊当中以工件量计算饷银,有些士兵们不相信,便没有卖力气干,此时饷银发了下来比卖力干的士兵们少了不止一倍,看着其他士兵们手中的饷银就眼红了起来,暗暗发誓这个月定然要挣回来。

饶是如此,张彦瑾炼铁作坊当中的士兵们饷银依旧比其他作坊当中的士兵要多,那些士兵们看着黑着脸给他们发饷银的监军们,对张彦瑾手下的士兵充满了羡慕之色。

“二郎,统计结果出来了,北征军队的战马有六万匹,当时工部赵国公给出的时间是两个月完工,我们这个月已经完成了四万匹战马所需的马蹄铁,依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十天的功夫,剩下的两万匹战马所需的马蹄铁也能顺利完工。”瑞福穿过拿着饷银,满脸喜气洋洋的士兵们,来到张彦瑾的营帐当中,低声道。

张彦瑾停下手中的简笔画,盘腿坐在榻上,笑道:“如此甚好,等到所有的马蹄铁都制作出来之后,我们就起身去大同。”

想到山西大同那片富饶的土地下满是黑色的金子,张彦瑾内心就暗暗激动,毕竟那些可都是钱啊。

他捏着下巴,他记得关中周围净是多煤炭的地方,除了山西大同,还有榆林,要是有机会的话,他是不是可以先去榆林打探一番,然后把矿藏多的地方先买下来?

这么心想,就有些行动起来。

“二郎,你为什么要去大同?”瑞福走了进来,听到张彦瑾的话,有些不解。

张彦瑾了解瑞福的性子,对于他这么问也不恼,他道:“皇上赏赐的地方,我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二郎是打算完工之后立刻启程吗?”瑞福询问道。

见张彦瑾点头后,瑞福当即道:“二郎放心,我会提前准备好路上用的行李和马车的。”

“二郎,你猜我刚刚打探到了什么?”瑞福满脸喜色道:“周齐烨那边的士兵比咱们这边多了这么多,制作马镫和马鞍也比咱们早了不少日子,我刚刚一打探,发现他们居然才和咱们的进度持平!”

张彦瑾哂笑一声,并不惊讶。他给炼铁高炉加上了风箱,尽管这风箱高大,经常需要士兵们轮流拉动,但是炼铁的时间可以每次减少一刻钟,如此下来,自然是节少了不少时间。

再者他这边的士兵们那是个个铆足了劲干,有内驱动力,和周齐烨那边由监军鞭打着士兵,让士兵干活的效果自然是不同的。

中国农民是最善良的,只要有田有锅就不会造反,这些士兵也是如此,只是周齐烨久居高位,过惯了富贵生活,习惯了剥削,自然是不会明白这样的道理。

烛火跳跃了两下,炸出一两朵灯花。

瑞福望着面带微笑,静坐在软塌上的张彦瑾。尽管张彦瑾的坐姿并不是他们印象中的正襟危坐,可即使如此,张彦瑾身上流露出来的沉稳从容还是让他们禁不住心悦诚服。

两道浓眉之下的双眸依旧有些稚嫩之气,却丝毫没有以前的飘忽浮光。

他们跟在二郎身边已经许多年了,以前的二郎经常留恋花楼,眼底经常是青黑一片,眼睛也总带着睡不醒的迷离感,可以说是毫无生气。

可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二郎改掉了留恋花楼的习惯,眼神也清明了起来,非但如此,还才能卓绝。

瑞福心中感慨颇深,张家有三位少爷,他们二郎以前是最纨绔,不上进的,总是闯祸。

张家三兄弟关系一直十分笃厚,可家仆私底下却难免进行比较。

他们二郎以前那般,总让他们在张修武和张博文的贴身小厮面前都直不起腰板,可现在不同了,京城内外,他们说起他们是张家二郎身边的小厮,他们就分外骄傲,与有荣焉!

夜晚,天高云淡,月华遍洒大地。张彦瑾缓缓的在营帐外踱步,欣赏着高悬于中天的清月。

一阵秋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张彦瑾脑子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现代的时候刚刚挖出来的煤被称作原煤,里面有太多的杂质,也就是这个时代穷人们用的煤。

由于原煤中有太多的杂质,煤的纯度相较而言不是很高,燃烧的时候就会产生一氧化碳,二氧化硫这样的有毒气体,这也就是为什么中毒的原因。也正是因为此,现代的时候,原煤是不被当做生活用煤的,只是用做一些原料的炼制燃料。

至于原煤变成生活用煤,那就先要进行洗煤。洗煤没有什么独特的计较,就是用水清洗原煤,将原煤中的大部分硫清洗掉,如此一来,原煤中的硫就会大大减少,燃烧的时候,二氧化硫的含量也会大大减少。

同样,经过洗煤,尘土和废石也会被洗掉。等到清洗完毕,原煤就变成了精煤。

现在的人不用烧煤来冶炼钢铁,除了会中毒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原煤中含硫物质实在是太多,炼制出来的铁中含硫物质也会多,如此下来,铁的质量还不如炭火炼制的铁纯度高。

精煤含硫量大大降低,到时候就可以用精煤来炼制铁,还可以把精煤贩卖到各地。

他记得现代的时候还有一种焦煤,焦煤所含硫和其他杂质本身就很少,是炼焦的好原料,可焦煤的资源十分稀少,不知道大同有没有焦煤?

十天的时间弹指间便消失无踪,北征军战马所需的所有马蹄铁的生产也到了尾声。

这天早上,炼铁作坊中没有再传出风箱鼓动的声音,更没有士兵们锻铁时的叮咚声。

往炼铁作坊看去,便能看到满脸喜色的士兵们整整齐齐地站成了四队,分别以瑞福,还有鲁铁匠的两个徒弟为首,而他们面前都是一箩筐一箩筐的马蹄铁。

瑞福还有鲁铁匠的两个徒弟安排士兵们三人一组站在一个竹筐跟前。

等到他们都站好了之后,坐在临时搭建的小高台上观看的张彦瑾一声令下,士兵们都合力将自己面前那一米多高的竹筐放倒,开始进行最后的清点。

这段不算漫长的日子里,士兵们在张彦瑾的有意引导下,士兵们的干活热情可谓是空前高涨,谁制作的马蹄铁又快又好,谁就备受推崇,如此下来,炼铁作坊里竟然没有发生一件斗殴的事情,全部都是以工艺较高下。

张彦瑾也没有闲着,除了回想原煤的开采和炼制办法之外,还在挖掘其中有才的匠人。

在大魏朝,这些工匠们都统一受官府管制,平日里他们可以在西市或者东市里开自己的作坊,可是一旦朝廷需要,他们便会被征集在一起来均需后营当中做工。

“二郎,清点完毕,除了六万匹战马的马蹄铁我们都生产出来了,还多余生产了一万匹战马所需要的马蹄铁,来作为备用。”瑞福统计了所有结果之后,激动地跑了过来道。

张彦瑾也是心潮澎湃,他一拍瑞福的肩膀道:“今天割肉庆祝,犒劳大家!”

说罢,他便回到营帐当中给陈德让和赵国公写折子去了,准备让他们把折子呈给皇上。

张彦瑾放下手中毛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大魏朝的茶汤中不仅有微苦的茶叶,还放有炒干的小葱,盐等调料,可谓是一口茶汤,酸甜苦辣种种滋味都藏在其中。

张彦瑾鲜少动这茶汤,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茶汤太冲,他喝不惯。

可是随着秋冬季节的来临,饶是营帐中也算不上多么暖和,顶多是挡风而已,他便渐渐习惯端着一杯茶汤在手,暖和。

久而久之,他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轻啜一口,品一品这茶汤中的滋味。

张彦瑾将折子用印泥封好之后,便招呼驿使进来,将折子快马加鞭送入宫中去。

等到驿使离开,张彦瑾才从营帐中出去。

从张彦瑾独立负责制作马蹄铁之后,士兵们的灶火和住宿也完全和周齐烨那边分开。

灶火的伙夫们接到张彦瑾要庆祝的命令,一口气杀了好几头猪,给士兵们炖肉吃。

白浓的肉汤在大锅中沸腾着,经秋风一吹,香浓的肉味便四散开,吹得辎重后营哪里都是。

张彦瑾这边的士兵们今日没有什么事情干,就等着吃饭,他们闻着肉味是欢呼不断,爽朗的笑声和肉香气味一起传遍了辎重后营。

周齐烨管辖的作坊当中的士兵们听到欢呼声,都纷纷探出头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却被监军们一皮鞭子抽了回去。

这些士兵们这段时间都在监军的逼迫下不断追赶进度,士兵们不堪其苦,却又不敢言说,每个士兵可以说都是面色灰白。

他们闻着空气中飘散的肉味,是羡慕不已,只后悔当初没有跟了张彦瑾。

大营当中静坐的周齐烨面色阴沉,阳光透进营帐中落下一地光华,却依旧驱散不了这营帐中低沉的气氛。

时间滑过,日头渐转,恰巧有一缕阳光从周齐烨的头顶处照了下来,落在了他的镶金玉龟上。金子折射出耀眼的光华,和周齐烨眉宇间的烦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彦瑾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

张彦瑾说的以工量计件的方法他也估算过,虽说是有些士兵每日制作的马蹄铁数量多,可那也是极个别,况且他这边让监军们督促着制作,士兵们做出的数量并不比张彦瑾那边士兵制作的数量少,最重要的是,他制作的马镫和马鞍可是比张彦瑾制作的马蹄铁早开工数日,可为什么张彦瑾完工比他快了这么多?

最主要的是,他周齐烨竟然输给了张彦瑾,皇上怎么看?整个朝野怎么看?

周齐烨身边的监军刘勇见周齐烨面色阴沉,便赶紧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周齐烨:“长史,我多方打听,张彦瑾除了以工件计算饷银就没有做什么措施了,所以他决计不可能比咱们快,除非他偷工减料!”

这一点周齐烨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不过他心中仍有存疑而已。毕竟这些辎重都是要用在北征战场上的,皇上对这一次北征分外重视,难不成张彦瑾那个无赖真的为了在皇上面前邀功,偷工减料,加快工期?周齐烨觉得张彦瑾敢这么做,但是万一呢?

“长史放心,我愿意去告诉言官说是张彦瑾为了邀功,偷工减料,加快工期!”监军刘勇上前跨了一步,躬身拱手道。

周齐烨眉宇之间的烦闷渐渐消散,他淡淡一笑道:“现任长安令尹任职五载有余,马上就要调出京中任职了,到时候那个职位就空缺出来了。”

“多谢长史!”刘勇激动的面色发红。周齐烨可是那瑞国公府的大公子,朝野之上备受皇上青睐,背后又有整个周家。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能受到周齐烨的注意,他坚信这是他时来运转了。

不然那周方圆怎么会被张彦瑾打伤?若不是如此,他此时能站在周齐烨身边?既然有这个机会了,他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表现自己!

刘勇一走,周齐烨就收起了他温润的笑容,他可没说过一个字是张彦瑾偷工减料,都是刘勇的揣测。

父亲曾经教过他,面对敌人,在自身不败的情况下,哪怕只有万一的机会,也要将人打落尘埃。

他不觉得张彦瑾敢偷工减料,但是万一?毕竟他手下的人手比张彦瑾多两倍,炼铁作坊也多一倍,人手还是年轻力壮的,哪怕张彦瑾提高了那些人的额积极性,但那些人每天能干的活多一倍就顶天了,没有道理,张彦瑾的速度会和他持平。

张彦瑾并不知道周齐烨已经暗中埋下地雷,等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已经准备明日陈德让和赵国公褚持恭来验收马蹄铁之后,他就回家去了。

第二天晌午,天高云淡,圣上的皇家仪仗穿过挺拔的胡杨林往辎重后营而来。

张彦瑾接到消息后,和周齐烨一起迎接皇上的到来。

年过不惑的皇上端坐在黄色的步撵上,双眸微垂,不怒自威。他身着明黄色的龙袍,显然是刚下朝便往辎重后营而来。

随着皇上轻轻一抬手,整个仪仗队便稳稳地停了下来。

随君伴驾的太监连忙从一旁拿过一个软凳放在皇上的脚底下,弯腰让皇上扶着自己,从步撵上下来。

皇上扫了一眼整个辎重后营,这才让张彦瑾和周齐烨,还有一众监军起来。

“不知皇上亲临辎重后营,未能及时接驾,还请皇上勿怪。”周齐烨微微躬身道。

张彦瑾抬眼快速一扫,发现来人除了户部尚书陈德让,赵国公褚持恭,皇上三人之外,还有瑞国公周勤。

张彦瑾连续三回见到这些人,看来这三个是皇上心目中最信任的人了,他的伯父可能还要低上一层。

周勤头戴黑色黼头,一身深蓝绸缎官袍,上面绣着国公才能有的青衣纁裳,九章绣纹。

黑色的黼头下是一双细长而精明眼睛,略黑的眼袋微微下垂,下巴上一撮黑色的小山羊胡子让周勤看起来深沉而老练。

随着皇上下了步撵,赵国公褚持恭也翻身下马,环顾四周,配上他身上的铠甲,一看便是武将中的好手。

陈德让虽然和周勤官服几乎无差别,却因为他自身的气质而显得内敛沉稳。

“张彦瑾,你上折子说你已经制作好了所有战马所需要的马蹄铁了?”皇上示意周齐烨无妨后,淡淡问道。

“回禀皇上,昨天我们已经核计过了马蹄铁的数量,除了制作出了全军战马所需要的马蹄铁,还制作出了备用的马蹄铁,等到今日户部审核完毕之后,便可给战马配备。”张彦瑾不疾不徐,胸有成竹。

“周齐烨负责的马镫和马鞍比你快将近半个月有余,况且你制作马蹄铁只用了一个炼铁作坊,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多马蹄铁的制作的?”皇上一边问一边往进走去。

正在制作的士兵们看到天子驾到,都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下跪行礼,却被皇上挥手让免礼了。

望着不断下跪的士兵们,皇上低下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淡淡道:“是朕疏忽了,应该换身衣服再来的。”

周勤走出来道:“皇上是心念北征将士,下了早朝便匆匆赶来,将士们听到皇上如此体恤他们,定然会奋力杀敌。”

皇上微微颔首,看着张彦瑾道:“让朕去看看你制作出来的马蹄铁吧。”

张彦瑾抿唇一笑,眉宇间净是自信,他从容不迫道:“皇上莅临,微臣感到荣幸之至,至于微臣到底是如何提前完成马蹄铁的制作,且由微臣边走边给皇上和众位大臣解释。”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这是那个纨绔子弟张彦瑾说出来的话吗?竟然滴水不漏,有礼有节,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神采,自信而沉稳,让人刮目相看。

皇上赞赏道:“好,朕便听你边走边说!”

“臣能在一个半月内完成北征军队战马所需的所有马蹄铁,原因有三。”张彦瑾淡淡分析道。

皇上远远望去,辎重后营的各大作坊星罗棋布,他发现张彦瑾所用的炼铁作坊和其他作坊相比也大不了多少,如此,他便一挥手道:“说说看。”

第32章

“第一个原因,就是士兵们齐心协力, 日以继夜辛勤制作。”张彦瑾环视了一圈肃穆站立的士兵们, 神色十分诚恳道。

此时众人已经走到了张彦瑾所占的炼铁作坊当中,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作坊墙上张贴的一张红纸吸引住了。

红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上面黑字所写内容却相当引人注目。

最上面用大号的字体写着以量计工,下面则写着做多少马蹄铁赚多少饷银。

历来辎重后营都是以时间来计饷银,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工量计饷银的。

盛元帝微微眯着眼睛,像是已经陷入了沉思当中。

陈德让沉思了一会儿, 他是户部尚书, 对钱的事格外敏感,他走出来道:“皇上, 以工量计饷银, 士兵们能获得的饷银数量看得着,必定士气大增, 日以继夜的制作。”

“就算是这样, 周齐烨所掌管的马镫和马鞍的制作也比张彦瑾开工要早,工人要多, 可张彦瑾完工如此之早, 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啊。”而他话一落, 就有一个穿着暗蓝色对襟长袍官服的人出来道。

张彦瑾看他,他穿的衣裳不是官服,他还以为是跟来服侍的, 陈德让淡淡地说道:“这是御史刘延时。”

张彦瑾明白了, 果真也就是这些言官敢在皇上之前质疑。

他心中顿生疑窦。按照周勤刚刚所说, 皇上是下朝之后立马就赶了过来,陈德让,周勤这些大臣一起过来合情合理,可是一个言官和皇上一起过来,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确实是如此。”

张彦瑾虽心中疑惑,可话语间却是从容不迫,根本不理这个要找茬的言官,而是躬身向盛元帝说道:“回禀皇上,臣刚刚说原因有三,这人和不过是第一个原因而已。”

“那第二个,第三个原因是什么?”盛元帝已经走进了炼铁作坊内部,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一人多高的风箱上。

“皇上请看,这就是臣所说的第二个原因。”张彦瑾走过去,指着风箱给皇上看。

旁边的瑞福见状,也机动地和一个士兵连忙走上来,一起拉动风箱的手柄。随着他和一个士兵的动作,风箱立马发出了呼啦啦的响声,巨大的风力鼓入炼铁高炉当中,炼铁高炉当中埋下的炭火火种当即就掀起了火焰。

鲁铁匠的两个徒弟则在一旁加入木柴,只是片刻的功夫,炼铁高炉当中就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这是?”皇上的神色十分微妙。

其他人也对这一人多高的木头大箱子起了兴趣,纷纷都打量着风箱。

“回禀皇上,这是风箱,由木箱、推拉的木制手柄和活动木箱构成。士兵们用手拉动木柄,牵拉活动木箱,空气通过进气口使皮囊当中充满空气,再拉动的时候,便可以将皮囊内的空气压出,空气通过输风管,进入炼铁高炉当中,就可以加速木炭的燃烧,从而加快炼铁的效率。 ”

张彦瑾耐心解释道:“正是有了风箱,我们的炼铁速度才会如此快,臣曾经粗略计算过,每炼一次铁,可以减少一刻钟的时间,也可以多加半斤的铁矿进去,虽然节省的时间和加入的铁矿不算多,可是在如此大炼铁数量下,节省的时间和多余炼出的铁的数量便十分可观了。”

众人望着侃侃而谈的张彦瑾,心中都起了疑惑。这举手投足之间的神采,还是那个纨绔不堪,只会吃喝玩乐的张彦瑾吗?

“至于第三个原因,便是皇上相信臣,陈尚书和赵国公也重未质疑过臣为何短时间会需要如此多的铁矿,将铁矿源源不断地给臣送来,臣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顺利完工。”

张彦瑾面色诚恳地望着皇上道:“此三个原因便是臣能顺利完工的所有原因,缺一不可。”

“朕果然没有看错你!”盛元帝对于张彦瑾最后的马屁拍得龙心大悦,常人拍马屁,盛元帝是听不进去的,但是张彦瑾干好了事,偶尔说两次,盛元帝觉得很是舒服。

褚持恭上前换过士兵,亲手试了一试风箱,又观察了好一会儿,掩在两道浓眉下的眼睛倏地一亮道:“皇上,这风箱可真是巧夺天工啊!如果用在炼铁工坊…我们大魏的兵器…”

盛元帝早就想到了,这样一来,每日产出的兵器可就多上不少了。

张彦瑾一听,就知道保不住了,不过他折腾这个东西,本身也没有铁矿厂,这也无所谓了,不如拿来换人情,日后皇上的铁厂产量大了,自然也会更需求火力,将来让皇上采购他的煤,他赚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