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想想最近没什么要买的,便说:“今天就不去了。”随即就往隔壁去。

林寒等他走远就问楚修远,“新得的美人?何方神圣?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楚修远:“陛下只喜欢她的容颜,过几年容颜不再,自然失宠,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你也不感兴趣啊。”

林寒摇头,“我感兴趣!”

楚修远看她一眼,见她眼中尽是好奇,“最近又闲了?”

林寒:“不闲我也感兴趣。”

楚修远不信,索性问,“想知道什么?”

林寒想想,“陛下今年去的最远的地方是芙蓉园。那女子不可能在陛下去芙蓉园的路上堵陛下,所以是谁送的?”

楚修远:“一位中侍郎的妹妹。”

林寒不禁说:“难怪我没听到一点风声。”

楚修远:“你整天呆在府里,能听到什么?”

林寒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今日的林寒已不是往日的林寒。

今日的林寒有两个小探子——楚扬和楚玉。

太学里面虽然都是男人,然八卦是人类之天性。那女子若来自民间,各家夫人不可能连一个字都不说。毕竟“民间”二字容易让人联想到当今皇后以及出了两名大将的楚家。

她们聊起来,就不可能瞒住家中小辈。

太学生知道,自然会找楚扬和楚玉这俩时常能见到皇帝陛下的人聊聊。

他俩知道,林寒不可能不知道啊。

林寒没跟楚修远解释这么多,反而说:“要不你试试能不能瞒住我?”

楚修远下意识问:“我试什么?”明白过来,顿时无语,“我看你真是闲的,舒服日子过久了,不折腾点事心里不舒服。”

林寒点头,“所以什么时候陪我出去逛逛?”

楚修远:“东市还是西市?”

东西市人太多,林寒不想过去人挤人。

林寒想想,道:“秋高气爽,最适合出游。”

楚修远想也没想就说:“不行!无诏不得离京。”

林寒:“只是在城外转转也不行?”

楚修远:“这个可以。可你不是说城外的路太颠,一来一回能要你半条命?”

林寒就想反驳,话到嘴边忽然想到她当真说过,把蜂箱送去芙蓉园那次。

思及此,林寒忍不住皱眉。

楚修远趁机说:“就在城里逛逛吧。”

林寒想说好,又觉得不甘心。

以前有几个孩子缠着,加上林寒还没过够米虫的日子,所以不爱出去。

如今舒坦够了,孩子也不整天缠着她,还让她天天窝在府里,林寒总觉得她更年期会提前。

林寒思索好一会儿,眼中猛一亮,“我知道了!”

楚修远吓一跳,忙说:“小点声。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咱俩又切磋上了。”随即问,“知道什么了?”

林寒:“我知道有一种东西铺路——不过,那东西最好在荒地里做,因为容易把良田弄坏。”

楚修远:“改良后的火/药?”

林寒摇了摇头,道:“不是!”随后想说水泥,又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我之前在那个神秘人家里见到过,但那东西太麻烦,我担心做不出来,陛下怀疑我糊弄他,就没想过把那东西记下来。既然你说石子铺路麻烦,我觉得不妨试试那个。”

楚修远:“是像火/药一样需要很多东西合在一起方能做出来?”

林寒点头,“具体内容我不记得了,晚上试试能不能再梦到,如果能——”

楚修远打断她的话,“如果能梦到,需要给那人多少黄金?”

林寒愣了愣,随即想到她以前跟楚修远胡诌,她拿到的东西都是用黄金换的,便笑着说:“那东西只能用来建房铺路或者架桥,应该不会太贵。五十两黄金?”

楚修远很怕林寒一梦不起,想了想,“给他百金,礼多人不怪。”

林寒认真道:“听你的。”

晚上楚修远让何安给他取百两黄金。

此日清晨,楚修远醒来,放在床边的黄金不见了,床头多出一张纸,床上只剩他一人。

楚修远霍然起身,心慌不已,正要喊人,门吱呀一声,楚修远循声看去,林寒越过屏风进来。

楚修远松了一口气,上前把人抱住,“你跑哪儿去了?”

林寒下意识挣扎,发现他整个人在抖,顿时不敢乱动,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了?”

楚修远松开她,“你乱跑什么?!”

林寒不禁眨了眨眼,“我——我哪有乱跑?”发现他脸色不对,摸摸他的额头,“做噩梦了?”

楚修远拿起枕边的纸,“我刚一睁开眼,老婆没了,黄金也没了,多出来一张写满字的纸,换你不害怕?”不待林寒开口,“以后不准再做梦。”

林寒明白了,忍不住笑了,“你以为我跟着黄金一起消失了?怎么可能。我快三十了,还不能生儿育女,谁要我干什么。”

楚修远:“大千世界,怪人怪事多不胜数,你觉得自己平平无奇,指不定有人就喜欢你这样的。”

林寒:“你吗?”

楚修远:“我——”停顿一下,“是我怎么了?”

林寒乐了,搂住他的脖子,“我很高兴。”在他额头上亲一下。

大将军懵了。

林寒朝他脸上拍拍,明知故问,“不是?”

楚修远回过神,瞪她一眼,掰开她的手就去找衣衫。

林寒抓住他的胳膊。楚修远不明所以。林寒指一下纸,“我刚写的,你看看,我去给你拿衣裳。”随后打开衣柜。

楚修远坐回到床上,看到纸上记录的东西世间都能寻到,但做的过程跟炼丹似的。楚修远忍不住问,“这东西真能铺路?”

林寒又没亲自做过水泥,哪知道成不成。干脆说:“让芙蓉园的匠人试试。试成了,惠及万民,试不成,于陛下也没什么损失。”

楚修远想想她说的在理,“我今天就跟陛下说说?”

林寒:“陛下如果急着找美人,这事就先别讲。”

楚修远笑道:“这点夫人大可放心。天仙下凡,也比不上朝中大事。”

事实也是如初。

下朝后,群臣离去,皇帝商曜正准备起身,发现楚修远没有走的打算,又老老实实坐回去。

楚修远见状,这才把林寒写的那张纸呈上去。

商曜接过去就认出林寒那手堪比狗爬的字,粗粗看一遍就忍不住问,“你夫人何时改炼丹了?”

楚修远笑着问:“那些东西炼出的丹药如何食用?”

商曜:“这得问你夫人。你夫人向来贪吃,哪天跟朕说石头可以吃,朕都不意外。”

楚修远见状,不敢再跟他皇帝姐夫绕弯子,“夫人偶然得的,也不知行不行,芙蓉园能工巧匠甚多,陛下先让他们试试吧。”

商曜正有此意,“会不会炸?”

楚修远:“不会。夫人说做出来就像尘土似的,可以用来砌墙,远比尘土牢固。”

商曜闻言又看一眼手里的纸,“比糯米浆如何?”

楚修远:“同样牢固,且不怕风吹日晒雨淋。”

商曜立即命小黄门宣芙蓉园管事。随后问楚修远,“想要什么赏赐?”

候在一旁的中侍郎不禁看向楚修远。

楚修远的眼角余光留意到这点,发现他便是新美人的堂兄,心底顿时觉得好笑——太沉不住气了。

楚修远面上和刚刚一样微笑着说:“小事一桩,不敢讨赏。”

商曜嗤一声,“朕没问你,问你夫人。”

楚修远:“夫人正是这么说的。”

商曜心底顿时有个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林寒在憋什么大招,“修远,朕再问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现在不说,以后不许提此事。”

楚修远的脸色变了。

商曜见状很想笑,“说还是不说?”

事到如今,楚修远不敢不说,“夫人说这东西可以用来铺路。改日路铺好,陛下去查看那些路的时候带她一块去便可。”

商曜:“朕要听原话。”

楚修远:“夫人想让臣带她出去玩儿。”

商曜:“只是玩,还是游遍天下?”

楚修远服了,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后者……”

商曜就知道是这样,“你家大宝宝怎么办?”

楚修远:“路一时半会儿铺不好了,大宝宝快长大了。”担心他皇帝姐夫不信,“最近不但知道帮楚沐照看孩子,也没以前黏夫人,再过几年,即便夫人要带他一起,他也不见得乐意去。”

商曜:“你想的太好了。凭大宝宝黏人的劲儿,他就算长到六十岁,也离不开娘。”

这点楚修远相信,但他更相信他夫人有办法。

楚修远索性说:“陛下,这东西不一定能做出来。”

商曜又看一下手里的纸,“你说得对!现在说再多都是空谈。听说昨儿太子去你那儿,没往东西市去吧?”

楚修远下意识说:“没有。怎么了?”

商曜:“朕担心他玩野了心。最近朕交给他的事,有些不用心。”

楚修远心中一凛,不用心是几个意思。

随后想想太子昨天在他那里跟以往没什么不同,楚修远就把心底的疑惑放回去,对商曜道:“改日让夫人劝劝他。”

商曜点头,“也好,他最听你夫人的话。”

然而,楚修远回到府里并不是这么说的,而是问林寒,“你有没有发现太子最近变得特贪玩儿?”

林寒下意识说:“没有。”随即忙问,“为了找大宝宝玩儿,跟陛下说功课做好,然后被陛下发现他其实没做完?”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六点起来赶高铁,晚上回来,实在太累,今天就这么多吧。

以示惩戒

楚修远回想一下他皇帝姐夫的话,只说不用心,不是没做完。可用心这个心,全凭内心怎么看待啊。不说太子今年才十三,就算他二十三,做出的事也不可能让他皇帝姐夫事事如意。太子又不是皇帝陛下本人。

林寒见他眉头微蹙,不禁问:“还真是为了玩,谎称功课做完了?”

楚修远微微摇头,“陛下没说。下次休沐他定会过来,你问问他。”随即又补一句,“他对你不设防。”

林寒很怕天家父子离心,因为一旦天家父子兵戎相见,不是太子联合楚修远把皇帝干掉,就是皇帝商曜弄死太子和楚修远。

皇帝商曜是个难得的好皇帝,林寒挺不想送他一道惊雷,让他魂归地府。

八月二十四,休沐日,太子过来,林寒就支开楚扬、楚玉和大宝宝,让太子陪她下棋。

太子第一反应是朝外看了看,天还没黑,太阳在东南方向,而不是在西北方向,随即就转向林寒,上下打量她一番,舅母没有变成舅父,太子心底越发疑惑,“舅母,您今儿怎么了?”

林寒被他一连串动作搞笑了,故意问:“让你陪我下棋就这么难?”

太子连连摇头,“没有。舅母找我要什么,我都不意外。比如黄金白银珍珠水晶。可您让我下棋,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毕竟舅父要跟您下棋,您都不乐意搭理他。”

林寒心底很是欣慰,这个机灵劲儿,是皇帝的儿子,亲生的。

林寒屏退左右。

太子不由得正襟危坐,聆听教诲。

林寒给他倒杯水,把棋盘拿出来,“此事我还是听你舅父说的。”

太子下意识问:“舅父怎么了?”

林寒把白玉棋子推到他面前,“你舅父没事,有事的是你。听你舅父说,你近来做事有些不用心?是不是整天想着来找大宝宝玩儿?”

太子惊得“啊”一声,对上林寒“被我说中了”的眼神,连忙说:“没有,我没有不用心。”

林寒眉头一挑,“跟以前一样?你不要骗我,否则你舅父捅到你父皇那里,你父皇不揍你,也得罚你,比如绕着未央宫跑十圈。”

太子的脸色骤然变得惊恐万分,慌忙举起手,“我可以对天发誓,真没有。舅母,舅父听谁说的?他怎么能凭一家之言,就断定我贪玩。他乃我朝大将军,偏听偏信可不行。舅母——”

林寒打断他的话,“少趁机诋毁你舅父。我现在问你的事。”

太子放下手,“再问也是没有。不信你问,问方顺。”抬手指着候在门外的太监。

林寒顺着他的手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想起他便是太子的贴身太监,时常随太子过来。

太子乃储君,他的事无小事,林寒立即命方顺进来。

方顺连忙跑进来,“启禀夫人,奴婢可以为太子作证,太子句句属实。”

林寒:“功课做完了?”

方顺道:“是的。陛下近日对太子的字有些不满,太子今日早上起个大早,写了十张才去用膳。这点东宫人尽皆知。”

林寒想不明白,既然太子没有任何不妥,皇帝怎么会说——等等,难道有小人进谗。

思及此,林寒想到她之所以会嫁给楚修远,正是张淮那孙子对皇帝说,楚修远当娶林姓女子。

皇帝杀了一个张淮,自然会有千千万万个不怕死,希望往上爬的张淮站起来。

林寒打量好一会儿方顺,直到他面露不安,林寒才问,“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

太子忙问:“挑拨离间我和舅父?为什么?”

林寒哪知道为什么,便继续问方顺,“最近宫里都有什么大事?”

太子接道:“没有。”

林寒笑了笑,道:“我说的大事不一定就是朝中大事。方顺,你可知道?”

太子想说他不知道。

林寒瞪他一眼,太子连忙把话咽回去。

方顺期期艾艾地问:“奴婢不知算不算大事。”

林寒:“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方顺想了想,道:“陛下宠幸的钱美人有了身孕,难道是钱美人的堂兄跟大将军说的?”

太子开口道:“不可能!”

林寒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太子:“钱美人刚查出有孕,指不定生出个什么东西来,就算生个儿子,也不一定长大。钱家实在没必要这么早挑拨离间。”

太子不这么说,林寒还真想不到,潜移默化,循序渐进。也不会记起皇帝以前巴不得老实巴交的太子会玩会闹。

思及此,林寒越发觉得就是钱家人干的。但林寒嘴上对方顺说:“太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你先退下。”

方顺退到门外。

林寒压低声音对太子说,“此事我会查清楚。你不要问你舅父,也不要让你父皇知道,他如今正宠钱美人,若跟钱美人有关,即便你父皇处置了钱家人,心里也不痛快。”说着,顿了顿:“与她无关最好。可事有万一啊。”

太子微微点头,“我听舅母的。”

林寒笑了,“去找大宝宝吧,我去书房找你舅父。”随即和太子一同出去。

太子去楚扬的小院找他表兄弟,林寒去前院书房。

楚修远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放下毛笔,林寒出现在门外,

楚修远起身迎上去,“问清楚了?”

林寒:“你抽空避开所有人问问常喜,陛下最近都跟什么人聊过太子。”

楚修远:“为何不直接问?”

林寒:“你傻啊?常喜的主子乃陛下,他有心告诉你也不可能直接说。”

楚修远含笑道:“夫人教训的是。”

次日上朝,楚修远在宣室外碰到常喜,给他使了个眼色。

常喜公公乃宣室总管太监,无需时时刻刻候在宣室。

下朝后,常喜便对他皇帝主子说,让御膳房准备些茶水。

皇帝商曜不疑有他,头也没抬的嗯一声,常喜退出去,看到楚修远在和一禁卫闲聊。

常喜朝御膳房的方向指一下,楚修远往那边走去。

前往御膳房的路上,楚修远问出林寒让他问的问题。

常喜扯出一堆官员的名字,不待楚修远再问,就对楚修远说他还有事,改日再叙。

楚修远回到府里就把那些名字写出来。

林寒站在一旁,没等他写完,把纸抽走。

楚修远忙说:“还有几个。”

林寒:“不用了。”拿过他的毛笔,把“钱”字圈出来,“是他!”

楚修远看过去,道,“钱有亮,这是谁?”

林寒真想送他一记白眼,“陛下的中侍郎。”

楚修远恍然大悟,“钱美人的堂兄?等一下,你的意思与他有关?”

林寒指着纸上的名字,“这个孙廷尉,这个袁浩,这个丞相,还有余下这些人,陛下以前没跟他们聊过太子?以前陛下都没觉得太子贪玩,为何多出个钱家人,陛下就觉得太子玩心重?”

楚修远仔细想想,“他一个中侍郎,又不是三公九卿,至于这么着急?”忽然想到他把水泥方子呈上去那天,钱有亮羡慕的神色,顿时把余下的话咽回去。

林寒见状,便知他想到了什么。

林寒也没问,因为楚修远不可能和盘托出,“君子易处,小人难防。你最近注意些,别被他抓到把柄。”

楚修远颔首,“太子那儿先别说。”

太子年少,没经历过什么事,让他知道只会出昏招。即便楚修远让她告诉太子,林寒也不会说。

但林寒也没闲着。

次日上午,楚扬和楚玉去太学,大宝宝去学堂,林寒换上男装就要骑马出去,到门口被府里的侍卫拦住。

林寒心里有事,也没同侍卫废话,只问一句,是不是打赢他们就能出去。

侍卫败北。

林寒抵达东市,直奔酒肆找人闲聊。

一个多月后,十月十日丑时左右,人最疲惫的时候,林寒轻轻跳下床,摸黑打开衣柜,把她下午特意收拾好的衣裳拿出来。

林寒转过身,对着床穿戴齐整,不见楚修远动弹,才悄悄退出去,翻过墙头,直奔东北方向。

翌日,天蒙蒙亮,楚修远坐起来,看到林寒还在呼呼大睡,蹑手蹑脚穿戴齐整,出去才敢伸个懒腰,长舒一口气。

随后楚修远和往常一样去练剑。

然而,大将军的好心情只保持到巳时两刻。

巳时两刻下朝后,百官出了宣室,发现楚修远和楚沐神色如常,有人就忍不住问,“大将军,您是不是还不知道?”

楚修远下意识问:“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