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原来是和连星在大沙漠中一起出生入死的淘沙司马。只是原先和连星在楼兰古墓一起倒斗摸金的那个淘沙司马衣衫敝旧,风尘仆仆,怎么看都像一个佣仆。而现在他却一身华服,又多了一些养尊处优之气,着着实实的就是一门宗主,一派领袖群伦的风范。前后有天壤之别,所以连星才不敢相认。

淘沙司马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连星笑道:“司马大哥却是变了许多。”

淘沙司马微微笑道:“是吗?我怎么没有觉得?是哪里变了?”

连星道:“司马大哥变得更加神采飞扬了。”

淘沙司马笑道:“多谢小兄弟美誉了。”二人正相谈甚欢,突听外面传来几声惊呼。

连星心中一动,淘沙司马道:“连老弟,咱们先去外面看看热闹再说。”说罢拉着连星的手,两人携手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

连星抬目望去,只见那只小船不知何故竟然慢慢向河中沉了下去。船上的十余人加上那个银发艄公掉落水中后,慌乱片刻,便挥动双臂,奋力向岸边游去。

那个恶舵手注视着河中落水者,一只手慢慢举了起来,然后往下一落。

数十名黑衣大汉举起火铳,只听“砰、砰、砰”的声音响起,河面上黑烟涌动,惨呼声此起彼伏!

小船上掉落河心的十余名大汉都被火铳击中,鲜血如涌泉一般流了出来,整个河心顿时血红一片。

银发艄公却十分敏捷,就在黑衣大汉举起火铳瞄准之际,一个猛子扎入水底,火铳便击了个空。待得众黑衣大汉这一轮火铳射空,银发艄公却从十余丈外的河面探出头来,怒骂道:“哪里来的王八羔子,黄河上使暗算,敢报上姓名吗?”

恶舵手向河心啐了一口,大声喝道:“乌老七,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配问我家主人的名号,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今日让你逃得一命,也算是你的运气。下次再若落到老子手里,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赶快给我滚吧!”

乌老七听这形貌凶恶的舵手竟然认得自己,心里一惊,心道:看来这些人是专门对付老子来的,自己现在形单影只,万万斗不过这些人,还是避之为吉,这笔账留待他日再算。心中主意已定,立刻将头向水中一沉,向远处游去。

被上游滚滚而来的河水一冲,河心的血水和十余具尸体片刻后便即隐没无迹,黄河上便似没有发生过争斗一般,又恢复一片平静。附近的船只听到枪响,早就躲得无影无踪。大河上,只有淘沙司马的大船静静地停在河心。

连星心中微微感叹,适才小船上的十余人还生龙活虎,想不到转瞬间就已横尸河底。这些人满以为大船上诸人是为追杀自己而来,忙不迭地逼迫自己离开小船,以期保得一命。孰料想,阴错阳差,还是丧了性命。

淘沙司马看连星望着河心沉吟不语,以为连星是责怪自己下手太狠,于是对连星道:“小兄弟,这些人都是恶名昭彰之辈,无恶不作之徒,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

连星点点头,道:“大哥说得是。却不知大哥是如何得知小弟来到此地的?”

淘沙司马哈哈一笑,道:“怪只怪兄弟你太过惹眼了。兄弟你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这匹白驼又如此神骏,还有一只尸獒随侍在身。这道上兄弟早就盯上你了。”

连星心中一震,原来如此啊!

淘沙司马又道:“幸亏黄河附近是我的地面,所有徒子徒孙在这里行劫犯盗,都要知会我一声,是以才知道连老弟你的到来。大哥我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一步,险险让你在乌老七的手里受到惊吓。”

连星微微一笑,道:“大哥说哪里话来?小弟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淘沙司马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道:“连老弟,咱们这次相聚,可要到舍下盘桓数日,好好痛饮一场,让哥哥也领教一下兄弟的绝世刀法,如何?”

连星略一沉吟,道:“实不相瞒,兄弟此刻还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能和大哥长聚。”

淘沙司马“咦”了一声,道:“这却是为何?兄弟,不知你方不方便说,哥哥我倒是愿闻其详。如果哥哥能够帮上忙的话,那自是责无旁贷。”

连星叹了口气,缓缓道:“实在是一言难尽。”说罢将家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淘沙司马说了。

淘沙司马听闻后,根根胡须直立,双目圆睁,一拍那张紫檀木的桌子,厉声喝道:“竟有此事?”桌子上的茶杯被淘沙司马这一掌的劲力所激,猛地跳了起来,茶杯里的茶水溅得桌子上到处都是。

连星点点头,道:“小弟这血海深仇必须要报,是以才无法相陪大哥。”

淘沙司马沉吟片刻,沉声道:“既是如此,那哥哥我就陪兄弟你走这一趟,我倒要看看分丘灵官是否有通天本领。”

连星心中甚是感激,寻常人遇到这等事情,避之犹恐不及,哪还敢上前揽这等闲事?更何况那分丘灵官乃倒斗摸金四大门派中响当当的人物,得罪他可是非同小可!

连星沉声道:“兄弟十分感谢大哥的美意,只不过分丘灵官龙鹤年心狠手辣,行事每每出人意料,不可以常理揣度。兄弟此去,已经存了必死之心,报不得仇,也要和龙鹤年同归于尽。大哥将我载到对岸后,咱们兄弟二人就来日再会吧!”

淘沙司马勃然大怒,低声喝道:“连老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自从那日在大沙漠中和连老弟出生入死,在楼兰王陵中又转了一遭,哥哥那时就已看出连老弟是个肝胆相照的奇男子,哥哥早就想和连老弟结个生死之交,只是一时间不得其便。这一次,兄弟有难,哥哥自是义所当为,和兄弟同生共死走这一遭。”

连星心中感激,还欲推辞,淘沙司马又道:“兄弟,你别说了,哥哥是无论如何也要陪你走这一遭的了。”

连星点点头,再做推辞难免伤了这位古道热肠的大哥情谊,当下抱拳一揖,道:“如此多谢大哥了。”

淘沙司马见连星不再推让,心中欢喜,随即招呼手下调转船头,向对岸如飞般驶去。不一刻工夫,就已来到对岸一个小小的码头。

淘沙司马不等大船停稳,拉着连星的手纵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到岸上。

白驼见主人已经跃到岸上,口中也发出呼噜一声,四蹄陡然腾空而起,从众人头顶飞过,落到岸边。

淘沙司马哈哈一笑,道:“兄弟,想不到你这匹白驼竟然越来越神骏。”话音未了,就见半空中又是一道黑光闪动,尸獒也随后跃上岸来。

淘沙司马又对连星道:“兄弟,你有了尸獒和白驼,咱们对付那分丘灵官又多了几分把握。”

连星一时间不明所以,问道:“大哥,此话何解?”

第三章 韬光养晦

淘沙司马沉声道:“分丘灵官龙鹤年此去蜀中天坑,一定是发现了天坑中藏着的某些秘密。最大的可能就是龙鹤年发现了天坑地下有龙楼宝殿,而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实就是龙楼宝殿。咱们骑着白驼,一定会比龙鹤年先到达那里。再利用尸獒找出龙楼宝殿的方位,早些进到那里,熟悉地形,这样就能知己知彼,待龙鹤年到来时,一击而中。”

连星点点头,觉得淘沙司马所说极为在理。

二人来到前方镇上,走进一家酒楼,淘沙司马点了几个当地的名菜,叫了一大壶酒,二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连星发现淘沙司马见闻十分广博,谈吐也非常斯文,和在大沙漠中的时候真是天壤之别,忍不住笑道:“大哥,你这韬光养晦的功夫可真是高明啊,现在的你和从前的你真是判若两人。”

淘沙司马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你说这江湖凶险,行走江湖之际,不藏着三分岂能行得?”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了,为兄也是逼不得已。为兄且问你——”

连星道:“大哥请讲。”

淘沙司马缓缓道:“小兄弟,你说倒斗摸金一共有几大门派?”

连星望了望四周,除了三两食客外,四周并无形迹可疑之人,这才缓缓道:“听我师祖说起过,咱们倒斗摸金一共有四大门派,分别为摸金校尉、分丘灵官、搬山道人、卸岭力士。难道除了这四大门派之外,还有别的门派吗?”

淘沙司马嘿嘿一笑,道:“这是自然。除了这四大门派外,还有两个门派,只因行踪诡秘,才很少为外人知悉,即使倒斗门中也鲜有人提及。”

连星奇道:“那是什么门派?”

淘沙司马望着窗外远处缓缓飘过的浮云,道:“除了分丘、摸金、搬山、卸岭这四大门派外,江湖中还有两个专门倒斗的门派,一个叫观山太保,另一个就是我们淘沙司马。”

连星心里一震,这两个门派的名字,除了在大沙漠分别时司马提起过一次淘沙司马外,以前一直是闻所未闻,连搬山老祖历开山、卸甲寨寨主铁破碑和摸金王,都从未对他说起过。这两个门派的隐秘由此可想而知。

淘沙司马继续道:“观山太保在明朝朱元璋时期,即因犯禁,被朝廷所禁,一时间销声匿迹,不知其终。而我们淘沙司马也因为屡犯官禁,被当时的朝廷大肆抓捕,杀了有数千人之多,以致元气大伤。最后迫不得已,只得隐匿到山林中,终日与猛兽为伍,我先祖在山林中终日苦苦研习家传的一本淘沙秘术,后来终得大成。只不过我们这一脉始终不与外人接触,更遑论倒斗四大门派了。是以在江湖上一直名声不显,默默无闻。”

连星这才明白,那日在大沙漠中,淘沙司马所显出来的惊人艺业是缘何而来。二人把酒而谈,甚是欢畅,最后更是结为生死之交。

二人在小镇上略事休整,买了一些必要的东西,这才二人一驼,带着尸獒向西南疾驰而去。一路上,淘沙司马又将自己门中的一些规矩及司马门中向来不外传的淘沙秘术也一并传与连星。

连星自从得到那本《寻龙诀》,就日日研习,此时再加上这淘沙秘术,更加如虎添翼。二人一路上谈谈说说,颇不寂寞,不多日便来到蜀中。

第四章 鬼幽萤

名闻天下的天坑就在蜀中的奉节境内。

连星和司马来到天坑跟前,抬目望去,只见天坑四面绝壁,犹如斧劈刀削一般。天坑之大,让人目为之眩。从上面望去,足足有千丈宽。天坑就像一张大嘴一般,对着苍天,横亘在莽莽苍苍的群山之间。

二人看得心旌摇曳,久久说不出话来。面对着大自然造化的天下奇景,无由得从心底升出一种敬畏,良久才缓过神来。

其时,已是夕暮,满天的霞光慢慢散去。归鸦阵阵,夜鸟归巢。眼看着暮色四合,天坑转瞬间就要隐没在黑暗中。看此情势,只有明日再下到天坑中一探了。

二人环目四顾,只见不远处有一棵巨大的松树,足要五六个人才能合围。树冠更是犹如一把巨伞,枝叶茂盛,伸出几丈远,树下如同一个天然的凉亭一般。

二人看了看,决定到巨松下暂避一夜。来到巨松下面,连星飞身跃下白驼,任由白驼自去一边觅食。他们解下行李,将行李枕在头下,就在巨松下面幕天席地地睡下了。

连星和司马聊了一会,便即沉沉睡去。这一路上疾驰过来,白驼没有倦意,这二人却再也坚持不住。

睡得正香之际,突听尸獒一阵低吼,吼声就像闷雷一般,震耳欲聋。二人顿时醒了过来,但觉夜风拂体,寒意逼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连星抬目望去,只见尸獒正站在黑漆漆的天坑边缘,张着大口,不住向天坑底下吼叫!连星和司马对望一眼,站起身来,悄悄向天坑边缘走去。

二人来到天坑边缘,向下面望去,只见天坑底下一片漆黑,漆黑中,却有一个满身绿色荧光的人影正迅速异常地向天坑上面移动过来。

连星和司马一呆,定睛望去,只见那人影浑身绿光闪闪,看上去就像一个活动的灯笼一般。只是此时此刻看来,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灯笼人一边向上攀爬而来,口中一边在不断嘶喊,嘶喊声中透出无尽的痛苦之意。

连星和司马看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绿色灯笼人到底是什么路数,急忙隐身在天坑边上一处低矮的灌木丛中,全神戒备,以防绿色灯笼人万一是敌非友,突然攻击而来,二人当可一击而杀。

绿色灯笼人疾奔而来,速度之快,竟仿佛追风逐电一般。连星和司马看得暗暗骇然。

天坑下的绝壁犹如刀劈斧削一般,直上直下,绿色灯笼人在天坑绝壁上奔跑却如履平地,更兼速度奇快,真是罕见罕闻。连星和司马都不敢置信,世间竟有如此高手!

绿色灯笼人由下而上,转瞬间已经离二人躲藏的地方只有几丈远近。

二人躲在天坑边缘,已经能够看到绿色灯笼人的形貌五官。只见绿色灯笼人约有五十来岁,身量甚矮,脸上疙疙瘩瘩的甚是丑陋,一双眼睛凸出,扁鼻阔嘴,口中不住发出“嗬、嗬”的声音,脸上表情痛苦至极。绿色灯笼人笔直地向二人躲藏的地方疾扑而来。

二人心中一震,难道绿色灯笼人已经看到我们所在?心中正自猜疑之际,绿色灯笼人已经扑到了眼前。

连星和司马心头都是一震——这灯笼人来得好快!

司马右手一伸,从背后拔出一柄奇形怪状的兵器,拿在手中,只待那灯笼人扑到近前,便即给他狠狠一击。谁知灯笼人扑到二人身前不远处,突然“扑通”一声向前扑倒在地,肥胖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几滚,再也不动了。

连星和司马二人本来还要和这绿色妖异的灯笼人大战一场,谁知他扑到近前,便即倒地,生死不知。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其中必有古怪。向前望去,只见灯笼人倒在地上后,一动不动,身上就好像罩了一层绿莹莹的光罩。灯笼人被这层绿光映得须眉皆碧。暗夜中看去,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寒意。过了片刻,灯笼人身上的荧光才渐渐暗了下去。

二人眼看四周再无异状,正要起身向灯笼人走去一探究竟。突然,灯笼人身上又有千万盏萤火陡然间大亮起来,上千只萤火虫从灯笼人身上疾飞而起,迅即无伦地向天坑下面飞下去。转瞬间,那些萤火虫便消失在黑沉沉的谷底,影踪不见。

看见此等奇景,连星和司马不禁惊骇不已。又等了片刻,荒野中寂静下来,唯闻虫声唧唧,晚风拂面,夜凉如水。

二人见再无异状,才慢慢向灯笼人走了过去。

连星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迎风一抖,火折子随即亮了起来。连星手持火折,向灯笼人身上照去,只见灯笼人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个个细如针尖的孔洞,孔洞中正不断地往外流着紫黑色的血!连星心头一震,难道这些孔洞就是那些来去如风的萤火虫所留?

连星抬头看了看司马,缓缓道:“大哥,你来看看,这人死得为何如此古怪?难道真的是被那些萤火虫所杀?”

司马走到那具尸体跟前,伸手往尸体身体上摸去,突然,从尸体上猛地弹出一道绿光,迅速向司马扑去。

司马大惊之下,身子迅速后仰,绿光“嗖”的一声从司马的胸前一掠而过。一击不中,绿光迅即折返回来,又向司马扑了过去。

司马见这绿光来势奇疾,当下不及思索,右手中那件奇形兵器兜头迎了上去。这一下也是快逾闪电,两下里一碰,只听“”的一声,绿光被司马这件奇形兵器击落在地。

绿光随即隐没,只听“啪”的一声,似乎有东西落到地上。连星手持火折,走过去俯身在地下一照,用手拾起一个东西。

司马凑到连星跟前,举目望去,只见连星掌中果然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这只萤火虫较寻常的为大,肚腹上有一点豆粒大的绿色斑点,此刻那绿色斑点已经熄灭。

这只萤火虫在连星的掌心一动不动,看上去精致美丽,浑然没了适才那种在空中来去自如的凌厉霸气。

司马看着那只美丽至极的萤火虫,缓缓道:“这种萤火虫叫做鬼幽萤。专门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出没,如果人畜误入其中,往往会被鬼幽萤尾部的毒刺所伤,肌肉血脉慢慢凝结而死。”

连星仔细看去,在鬼幽萤的尾部果然有一根针般的大刺,忍不住道:“想不到这鬼幽萤如此厉害。”心中随即想到在天坑底部必定有无数的鬼幽萤群居其中,自己和司马二人此番下去,当真是凶多吉少。一不留神,可能就会丧命在鬼幽萤的毒刺之下。想到此处,忍不住脸上微微变色。

第五章 前路凶险

连星转头望去,司马也于此时望向连星。二人此时都面色凝重,适才见到那些鬼幽萤将一个行走如风的怪人活活毒死的惨景,想想心中都不寒而栗。

连星走到那怪人身前,戴上手套,伸手去摸。这次已有前车之鉴,伸出手时,小心翼翼。在那怪人肌肤上轻轻一触,但觉那人肌肤已经僵硬,触之犹如木石一般。看来鬼幽萤的毒性果然厉害非常,只是从坑底跑到上面这短短的时间内,怪人就已经被附在身体上的鬼幽萤夺去性命,变成一具干枯如木石的尸骸。

连星伸手在尸体上细细摸去,尸身上别无一物。

连星和司马都心中纳罕。这人是谁?为何来到此地?又为何独自一人深入谷底?又因何被鬼幽萤追赶?这一切随着这怪人的死去,都已成为一个个无解的谜题。

此时已过夜半,二人都了无困意,遂坐在天坑边缘,静静等待黎明。尸獒趴在连星脚边,两只耳朵耷拉下来,似乎甚是闲暇。

经过适才一番惊心动魄之后,这番难得的安静倒让连星和司马心潮涌动。

连星想起明日下这天坑,说不定就此一去不回,实在不忍让司马陪自己送命,于是道:“大哥,明日我一人下去,你留在上面接应我,如何?”

司马听了连星此言,脸色顿时大变,勃然大怒道:“连老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来?咱们二人既然誓同生死,那自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倘若因危险便舍你而去,那还算什么患难兄弟?以后这等话再也休提。”

连星心中一暖,低头道:“大哥,是我错了。”

司马随即展颜而笑,道:“这就对了,兄弟。”

连星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司马的手,四光相对,目光里满是坚定与信任。二人一瞬间心灵互通,知道这双手只要握住,就算有再大的风险也不会分开!

眼看着远方的天色渐渐浮现出一片鱼肚白,天坑谷底却浮上来一片白茫茫的薄雾。雾越来越浓,到后来,更是浓得化也化不开。

连星心里暗暗叫苦,这等大雾,该如何下到天坑的底部?司马脸上却隐隐露出一丝喜色。

连星看司马脸上微露喜色,心中颇觉奇怪,心道:难道这大雾对下到天坑底有利吗?

司马看出连星眼中的疑惑,望着白茫茫的大雾对连星道:“这大雾一升,那些隐藏在天坑底部的鬼幽萤便会羽翼濡湿,飞不起来,都会躲在坑底的洞穴中。咱们正好借着这大雾悄悄溜进去。虽然行走或许不便,但却能避过那些可怕的鬼幽萤,少了中毒之虞。”

连星目光闪动,沉声道:“既是这样,那咱们就趁早下去,以免大雾一会儿散去,那可就贻误时机了。”

司马点点头,道:“不错。”

连星拍拍白驼,此次下到天坑中,是生是死谁也无从得知,这一下轻拍,就当是和白驼告别了。白驼似乎明白主人之意,伸过头来不住在连星身上挨挨擦擦,显得万分不舍。

连星心中一阵难过,叹了口气,自语道:“白驼啊白驼,这一次倘若能大难不死,我一定带着你去看看你的旧主人去。”一狠心,从白驼背上取下一盘绳索,带着尸獒,和司马一起走到天坑边缘。

二人向天坑中望下去,只见天坑中满坑满谷都是白茫茫的浓雾。丈许之外,便什么都看不见了。连星将那盘绳索的一头牢牢缚在天坑边缘一棵千年古松上,将另一头向茫茫白雾中一扔。

第六章 仇人相见

那条长绳“嗖”的一声飞了下去,瞬间便坠入茫茫的白雾中,只留下绳头孤零零地拴在那株千年古松上。

连星看了看尸獒,心道:要想让尸獒下去,看来只能自己抱着它了。当下,伸出左臂,一把将尸獒拦腰抱起,对司马道:“大哥,我先下去了。”一纵身,右手抓住那条绳索,“嗖”的一声溜了下去。

司马看了看四周无人,也当即飞身而起,抓住长绳跟着连星溜了下去。

连星往下溜出二三十丈,便觉手掌心火热,如火灼般疼痛难忍。心中一惊,当即放缓下落之势。不一刻工夫,司马便从上面赶了下来。

二人放慢速度,平缓下落,又往下落了三十余丈。

突听天坑上面传来“哈哈”一阵大笑,笑声竟然颇为熟悉。连星和司马浑身一震,想不到二人刚刚缘绳而下,上面竟然又有人来到此地。

天坑上面蓦地传来白驼呼噜呼噜的嘶鸣声,笑声又随即响起。这一次连星却听得清清楚楚,脸色不禁渐渐变了。

司马目光闪动,双手抓住长绳,低声问道:“连老弟,你可认得这声音的主人么?”

连星点点头,亦低声道:“这个人就是分丘灵官龙鹤年。”

司马闻听此言,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仇人相见了。

二人此时已经缘绳而下有数十丈,正在不上不下之际,想不到龙鹤年来了。他若知道这二人此时正在长绳上,将长绳用刀斩断,那连星和司马可就要葬身在这深不可测的天坑中了。想到此处,二人都不寒而栗,却又苦无良策。

司马对连星低声道:“咱们速速下去坑底,便可确保无虞。”连星点点头,随即一松右手,迅速向天坑底下溜去。

二人又落下十余丈,突听天坑上面传来一个少女的惊呼声:“爷爷,不要!”

连星心头猛地一震,那少女的声音显然是小龙女所发。

适才,连星听到分丘灵官龙鹤年的声音,已经隐隐猜到小龙女想必也随侍在她爷爷身侧,只是在他心中却极不情愿小龙女和她爷爷在一起。

这祖孙俩,一个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个是他至爱的女子,这份恩怨情仇连星又该如何面对?

司马也已听到小龙女的声音,低声问连星:“是龙姑娘?”

连星点点头,脸色惨白。连星知道自己苦苦追寻龙鹤年,势必要手刃仇人,到那时和小龙女难免也要水火难容。

就在这时,天坑上面传来分丘灵官龙鹤年哈哈一声大笑,接着便是小龙女的一声惊呼!连星和司马一呆,正不知上面发生什么情况,突然觉得手中握着的那条绳索一松,猛地往下落去。

原来在这片刻间,龙鹤年已经砍断缚在千年古松上的绳索。绳索猛然向下面坠落,连带着连星和司马二人还有连星抱在怀中的尸獒,向下急坠。

这一下出其不意,连星也是惊呼出声。惊呼声中,连星和司马手中握着那条绳索急速坠入茫茫的浓雾中…

天坑顶端的小龙女听到白茫茫的大雾中陡然传来连星的惊呼声,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啊”的一声倒退几步,娇怯怯的身子靠在那株千年古松上,一时间脑海中乱成一片。

分丘灵官龙鹤年回过头来,嘿嘿一声冷笑道:“怎么,让这小子长眠天坑,有什么不好吗?”

小龙女的泪珠在眼眶中滚来滚去,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么深的天坑,又是这么白茫茫的一片大雾,连星失足落下,还不摔个粉身碎骨?连星,连星…小龙女心伤情郎惨死,眼泪止不住地滚滚而落。

分丘灵官龙鹤年冷哼了一声,喝道:“没出息,这么一个混账小子,值得你如此吗?”

小龙女浑如不觉,双目含泪,一步一步向天坑边缘走去。

龙鹤年喝道:“你干什么?凌波!”伸手便向小龙女拉去。

小龙女突然加快脚步,身子猛地向天坑里冲了过去。

龙鹤年这一惊,直吓得魂飞魄散,纵身而起,伸手去抓小龙女的衣襟。只听“哧啦”一声,小龙女的衣襟被龙鹤年扯下一块,身子却迅速坠落,瞬间便被浓雾吞没。

龙鹤年手中抓着那片从小龙女身上扯下来的衣襟,刹那间愣在当场,老泪纵横。

龙鹤年口中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心中难过,忍不住纵声长啸,啸声在天坑中来回激荡,直震得那株千年古松的松针簌簌而落。

连星惨死,小龙女心如死灰,一时间脑海只有一个念头——他既然已离开人世,我活着还有何用?对于小龙女来说,这世上没有了连星,便纵有千般美好也是徒然,她要的只是连星一个。没有连星,她活着殊无意趣,心灰意懒之下,便即纵身跃了下去。这一跃,便如当日连星跃入夜帝王陵的龙窍一般。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他们都甘心一跃,只因这尘世已不再是所爱的那个尘世,只因所爱的人已经不在。

那匹浑身雪白的骆驼也奔到天坑前,向着白茫茫的浓雾中放声悲啼,就连它似乎也在哀求——小主人,你千万千万不能死啊…

连星和司马身形疾落,生死一线之际,司马右手迅速掏出那根奇形怪状的兵器,调转身子,猛力向石壁上插了下去。这一下竟然硬生生插进石壁。

司马随即翻过左手,一把抓住连星右臂,只听“哧、哧、哧”响声不绝,那根奇形兵器插进石壁,被二人全身的重量牵引,猛地向下划去。二人一路向下,急速坠去。

此时此刻,连星和司马二人的生死安危都悬于司马手中的奇形兵器上。司马身子急速坠落,眼光四处巡视,在这白茫茫的大雾中,所见非常有限。司马忽然看见左下方似乎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心中转念,那或许是从石缝中长出来的松树,当下不及多思,左手奋力一甩,将连星向那棵松树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