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下不多时,宣仲安到了榻边,看她睡着的睡颜柔和,嘴角翘着隐隐带着点笑,他不禁抬手摸了下她的嘴。

他们夫妻快二十年了,即便到了如今她也常常看他看得目不转睛,她对他的满腔深情从来不需她言语,从她的言行举止早已表露分明,宣仲安从来不怀疑她为他生儿育女,操持侯府的心甘情愿,他也知她为了他已尽全力。

可他是多想她再为他拼尽全力一次,要是再能多几个月,多几年,该有多好。

他是如此自私,如此离不开她,哪怕让她苦熬着也不想松开她的手…

“好吧,依你,”看着她安宁的睡颜,宣仲安小心地摸着她的脸,低头在她耳边轻轻道:“我都听你的。”

他这生对不住她,唯独一点就是在家里还算体贴她,爱她,就是真是万般舍不得她,他也得听她的了。

只要想及她心悦他的笑颜,他就舍不得辜负她对他的一腔深情。

**

许双婉傍晚醒来,听到丈夫答应了望康成亲的日子,很是诧异了一二,但唯恐他后悔,第二日就忙叫来姜家的表嫂,让她带着媒人上孙家定日子。

当天姜张氏就回了侯府,孙家没作犹豫就答应了。

孙家那边实则一直在等着侯府这边的话,孙家姑娘的嫁妆早已准备妥当,就等着做出嫁的准备了,但侯府一不定日子,他们家就不好大行动作,这厢日子一定,两家是亲家的事已确凿无疑,当天孙家夫人和孙家大姑娘母女就托了姜张氏带了给许双婉的礼物来。

孙家母女许双婉之前见过好几次,孙夫人和孙家大姑娘绣功了得,许双婉喜欢她们母女那那一手使得出神入化的针法,但许双婉碍于孙夫人是有身份的人,孙姑娘年纪还小,并未跟其他人一般向孙夫人家求绣品,这次孙家母女给她绣了一套绛紫的百花裳来,贵气又不失雅致,许双婉一看,跟表嫂道:“这是准备了一段时日了。”

“望康是良缘,她们自是用心。”

“也是不打不相识。”望康跟孙家结缘,还是望康打了孙家独子一顿起的因,没想此后一番变故,他跟孙家儿郎成了好兄弟,还看上了人家家中的大姑娘。

那是个跟寡母一道撑起家中门府的姑娘,孙家也是个心善的人家,还收养了几个族中幼失怙的小儿郎视如己出栽培,是个好人家。

“是啊,他们这些小辈,自有他们的缘法,有时我们也不必替他们操那么多的心,这操心的多了,反倒招他们烦。”

许双婉笑着颔首,正是此理。

“你就等着当婆婆罢,也是熬出来了,”姜张氏看她脸色不错,道她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便打趣道:“回头等抱上孙子了,你就知道我们呀这是老了,得服老,这大的是管不住喽,也就小孙子看起来可爱些。”

姜张氏的大儿子成亲早,她去年底就得了个大孙子,姜大夫人得了曾孙还带着孩子过来看望过外甥媳妇,说的也是跟姜张氏一样的话,让许双婉等着望康成亲,生孙子给她抱。

“是,就是生下来莫要像他爹爹和小叔叔一样调皮就好…”许双婉笑着附和。

等到表嫂走了,强撑着与她说话的许双婉等了一会也没等到避嫌的丈夫回来,便睡了过去。

这厢,被望康强逼着来京的老药王在路上跟望康叹气道:“不是我不想救你娘,而是你娘那身子,早受不得任何猛药了,她现在能活着就已是奇迹了,你们父子俩怎么就老听不进去?”

让他一个老不死的,去看一个见过她如清晨带露的鲜花一般的盛年的姑娘家,这叫他心里如何不怀愧疚?

望康不理会他,双腿夹着马儿的腹让马匹跑得更急。

等到了休息的驿站,望康把马上被风吹得昏头昏脑的老头儿背了下来,老药王终于能好好吸几口气,连着咳嗽了几声。

老人家咳得有几许可怜,望康回头跟他道:“我早不作那打算了,这次请你跟我回来,只是让你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她到我成亲的那日。”

他说到这,连着走了几步,跟还在喘气不休的老药王说:“我爹我看是不打算活了,你要是有办法,就多住几天,保保他的命,依我娘心疼他那个劲,他要是跟着走,我看她比我们这些个当儿女的都受不了。”

老药王一听怔愣住,连吸气都忘了。

第184章

望康请了老药王回来, 一进府,见到父亲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侯府的长公子讪讪然地摸了摸鼻子。

知子莫若父,他心里打的算盘他爹不清楚就怪了。

但这些话都是不能说的, 母亲那里望康更是要瞒着, 跟他父亲一起作太平如常的样子, 对往后之后忌口不提。

母亲的心思, 望康也知道一二, 他们三兄妹跟父亲非常亲近, 现在钰君尚未及笄婚事未定,施宁年幼未成长, 她想父亲是放心不下他们的。

母亲是个有心思的人, 她自知身体不太好,就把施宁交给了父亲带,想着父亲疼爱幼子必然不会轻谈生死,到时候就是悲伤也会撑下去。

但就如当父亲的知道儿子一样, 被父亲一手带着长大的儿子怎会不知道他的心思?母亲把施宁交给父亲,父亲就把幼子交给了膝下无子、品性端方的景御史手里,有着他这个长兄和把施宁当半个儿子的景御史,施宁以后怎会无人管教?至于钰君, 她早被母亲教养得能独当一面, 父亲怜惜她,但从他让妹妹早早管着庄铺,代他们侯府出去与人来往就可看出, 父亲对她已放手,而望康自己从小就被父亲放出去替侯府行走,现在侯府半数事务已落在了他手中,他早代父行事了。

他们三人,父亲早做了交待,只有母亲还被父亲哄瞒着,以为他守着她只是想在她生前多和她呆一段时日,心惊胆怯之余又期盼着他们这些当子女的能把父亲牵扯住了,望康哪敢与她说真话,遂请回老药王,一是为着母亲,二是想父亲看在老药王德高望重又是他救命恩人的份上,能珍惜保重己身。

父亲不过四旬出头,是为官者和为人正值壮年的时候,道他心存死志,别说母亲不想信,就是朝中百官又有谁会信?连老药王也惊讶无比。

望康不能与外人言道他的想法,急把老药王请来,已是他谨慎百思过后的作举了。

等见到母亲,见她一见他就摇头,望康跪蹲到她面前笑嘻嘻地道:“我又胡闹气着你了?我不在的这几天可想我?”

许双婉被他拉着手打他的脸,她忍俊不禁,说了他一句:“老调皮。”

“老头儿去百草园里休息去了,明日来给你看身子,你今晚休息早一点,把身体养得好好的,省的明日你开苦药给你吃。”望康覆着母亲枯瘦如柴的白手道。

许双婉望着他点点头,轻声与他道:“这几天你不在,你爹老看着我都不管你弟弟了,你早明过来陪娘一会,让你爹教教施宁的书。”

“他连小儿子都不管不喜欢了,难不成还指着您再给他生个小儿子喜欢呀?”望康“啧”了一声。

许双婉被这口无遮拦、无法无天的长子逗得眼都笑弯了,连着咳了好几声。

等把长子离去,她把隐忧化为叹气咽在了口里。

她近来老与他笑着言道他们说过的那些指望儿女以后的前景,就等着咽气的那天把儿女托付到他手上,让儿女拖着他的步子,让她在离去后就是为着他们心爱的儿女也会把悲伤收住,看望康立业生子,送钰君出嫁,抚养他们的幼子长大。

但他太平静了,平静到就是施宁受伤,他也不像过去一样老把小儿子抱在怀里疼爱,而是让施宁自己一个人呆着,也不让他来她身边与他们呆在一起。

那是他们的小儿子,他允许爬到他上玩闹的小儿子。

许双婉这几日心神不宁,老觉得自己的打算有不妥的地方,遂老药王被望康强请到京,她是有些庆幸的。

如若这世上还有别人能劝住丈夫一二的,除了宝络,便只有与丈夫有莫逆之交的老药王了。

老药王次日早上醒来刚出门,就见到了在其院中抬头看天的归德侯。

宣仲安正在看天上的飞过的鸟儿的啼声,听到咳嗽声,一回头看到老药王,就翘了嘴笑道:“老前辈昨晚睡的可好?”

他朝老药王走了过去。

老药王抚着白须,看着朝他而来宣相。

宣相披着的披风在清晨的轻风中飘荡,跟当年具仙人之姿的宣长公子一样,人及中年的宣侯爷身上没有太多浊气,俊雅高贵、身上带着疏淡之意的他还是一如高高的浮云,寻常人等不可触及。

当年的小姑娘几次面对他嘱托她要好好照顾她丈夫的话皆笑而不语,仅有一次在他的话后与他道:“请老人家放心,他是妾身的丈夫。”

老药王当时当她言道的只是客气话,但…

但如若这是客气话,这世上便没有诺言可言了罢。

“还好,”老药王这些年不再过问俗事,只管在药王谷里种药带徒孙,身子一如当年康健,比之过去十年,他未见老上几岁,这时他见宣仲安走到他面前站定了,有些愧于见他的老药王清了清喉咙,道:“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夫人也说我最近瘦了,”宣仲安闻言微微一笑,“您也知道她见不得我身上有不妥之处,不过…”

宣仲安托手请老药王到廊椅上入座,他紧接着挥袍坐下,跟老药王接道:“没她看着我,我这身子就容易着病,现眼下只是瘦点,我看我身子早无大碍了。”

老药王琢磨了一下,抬眼与他道:“仲安,你这身子这些年确是调养过来了,不需像过去那般小心将养了,双婉之前不也说了,这两年也不怎么给你用药,你早已…”

“过来罢。”宣仲安这时看到了门口急步而来,又停下步子踌躇着不往前来的长子。

望康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去看过你娘了?”宣仲安朝他道。

望康站在他面前低着头,“刚和钰君,宁宁过去请过安了。”

“她醒了?”

“没怎么醒,人有些迷糊,不过知道我们来了。”

“你最近就好生准备着你自己的婚事,少到你娘跟前说三道四,”宣仲安抬着眼皮看着长子,眼神冷酷:“都要成亲的人了,不懂怎么顺着她的心意来,还要我教不成?”

望康皱眉,低头看着地上不语。

“前辈,”宣仲安这一早从沁园过来,可不是来跟老药王闲话家常的,这厢他转头对老药王接道:“回头你见到她,她说之事你皆应了就是。”

“她不是能被愚弄之人。”

“谁说让您愚弄她了?她跟您开口请求,您还能不应不成?您到时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就是,我未有让您说违心之话的意思。”宣仲安说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袍,朝长子那边的方向略偏过头,道:“你娘只是病了,不是糊涂了,你要做的是让她安心。”

“我怎么让她不安心了?”望康忍不住,抬头直视他爹,“让她不安心的是您罢?”

是他一直在胡搅蛮缠,让娘左右为难,忧心焦虑罢?

“你是我吗?”宣仲安嘴角一翘。

望康看着他高高在上的冷漠模样,恨恨道:“你就横吧,跟她横吧,横到她死都不放心的那天罢!”

说着,他眼睛已红。

他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也是个自小跟他娘横到大,被她纵容到大的人。

他们一家皆是被他们母亲用心血供养着。

“你不好过,难道我们就好过了?”望康红着眼,咬着瑟瑟发抖的牙道:“她要是不要我们了,难道我们就不是你的孩儿了?”

宣仲安欲走的步伐停了下来,他回头,眼睛幽深,与长子道:“你们是,不过我们总得有个人去陪她罢?你娘替我扛了这个家扛到如今,她把她的命给了我,把你们给了我,你们总得让她得点什么罢?让她一个人去,你说她得多孤单?你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

第185章

未看长子悲泣的脸, 宣仲安转身离去。

他是舍不下他们,他们是他的骨血,是他的心爱的妻子婉姬为他生下的孩子,他看着他们出生, 陪着他们长大, 每一个都长在了他的心上, 融进了他的血脉。

他知道为人父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也曾为国建功立业, 为自己的壮志雄心呕心沥血, 不负祖宗荣耀, 未负祖父临终托付…

而这一切,都是她陪着他做的。

她陪了他这么多年, 他早习惯有她。

既然已然留不住她, 那就好好陪着她罢。

宣仲安知道妻子是怎么想的,看她见过老药王后,眉宇之间更是藏不住忧心,他也当作不知, 悠悠地在一旁看史写书陪着她,她不明言问,他便不开口说。

钰君过来跟母亲商量兄长婚事的章程,见母亲说着话眼睛就往父亲身上瞥, 见状她先是不语, 等到后面一次母亲发现偷看父亲被看到,朝她笑了后,钰君被母亲稍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态逗笑了, 凑近母亲身边跟她悄悄道:“还没看厌啊?”

许双婉被女儿打趣也不着恼,反而微笑颔首:“没看厌过。”

她向来擅长看她丈夫的脸色,无论是偷看还是正面打量,皆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爹爹也老偷瞧你。”

许双婉轻笑,眉宇之间的忧虑就淡了,她有些无奈地看着女儿,心中许多的话此时无一句能言道出来。

她不能跟女儿说,以后她不在了,要代她好好照顾父亲;更不好跟女儿说,她不在了,父亲也会好好代她看着他们的女儿出嫁…

丈夫的意思太明显了,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纸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许双婉生怕说破了事情无回旋的余地,更是闭口不言。

“您就是太依着他了,咱们全家就您一个凡事都顺着他,您看,爹爹连宁宁都容不下,宁宁都没长大他就成天想把他赶走,可把宁宁急得…”钰君故意告状道。

“那你急过吗?”钰君半岁前还在他们屋里留着,半岁之后就被她爹放到旁屋让采荷带着丫鬟婆子养着了。

“急过…”钰君拿弟弟说话,没想说到自己身上来了,犹豫了下后道了半句。

急过,但爹爹疼爱她,她很快就放下了。

“那你怪他吗?”

“不怪。”钰君摇头。

许双婉爱怜地看着懂事的女儿,心疼她这个老为父母着想退让的宝贝女儿。

望康施宁还会胡闹着渲泄心中的难过不满,只有女儿忍着悲伤替她忙碌着侯府的事情,体贴父亲,照顾母亲,这两年着实是辛苦她了。

“别怪他,你爹他…”他实则也有傻着的地方,一个大男人身上背着家族,就因着她对他的一点点好,就是被人诟病也要咬着牙偏帮着她,想替她多担负一点,要不是她舍不得,他早劳累不堪了。

想到这,许双婉的话没有说下去,但她对丈夫那不同寻常的的执念有了点释然。

早早,她对他远远没有现在这般倾心,而是一路走来的日子让他们抱作了一团,他对她好一点,她便心疼他多一点,她一多心疼他一些,他就缠在她的身边不离开,如此她如何舍得他受苦?于是就万事想在了他的前面,要替他担着一点。

他们同床共枕,相互温暖着对方的不仅是他们的躯壳,还有他们的灵魂和心。

她走了,想必会把他留在她身上的东西一并带走罢?他焉能完整,又如何不害怕?这些都是他们这些年相依为命,深爱彼此的证据啊。

“不怪他,啊?”末了,许双婉只能对女儿道了这般一句。

“好。”钰君想哭,但忍耐了下来。

她如何能怪?怪父亲对母亲太深情,眼里只有她?这怎么怪啊,父亲身体不适难受的日日夜夜,照顾他抚慰他的都是母亲,在他有事的时候,只有母亲不畏生死挡在前面恨不能以身代之,母亲为了他,病入膏肓苦苦挨着挣扎度日也要多陪他一天,父亲想以死作陪又有何过份之处?

这当中没有不妥的地方,就是她太难受了罢了。

**

望康成亲前夕,宣仲安身着官袍进了趟宫,见到宝络,他朝宝络三跪九拜,行了君臣之间的大礼。

宝络坐在首位先是怒不可遏,等宣仲安行完大礼,宝络心中只剩不敢置信和悲怆了。

宣仲安行完礼,跪在地上抬头见宝络神色悲伤,他笑了笑,“不让为兄起来?”

宝络冷然,过了片刻方冷道:“你就给朕跪一辈子罢。”

宣仲安跪着未起,维持着跪姿与宝络说话:“就是我由着你嫂子走,不随她去,我也多活不了两年。药王曾说我活不过而立之年,你嫂子不信这个邪,费尽心思照料着我我才安稳地活了下来,你们不知道的是早些年我发病的样子甚是难看,你嫂子见我吃了太多苦,心疼得慌,明明自己累极了还是会打起精神替我周全一切,你说她心疾早衰还能是为的谁?她本来就不应该跟我同命,但她一手把该我的噩运担了过去,让我不心疼她也难。”

“正是因为如此,她周全了你,你就不该浪费她的心意,就该为她好好地活下去!”宝络大掌拍着座下龙椅。

“我和她是白首夫妻,不是父子,不是父女…”宣仲安撑着地站了起来,与宝络坦然道:“你们嫂子这个人此生得的太少了,她心中有她的伤口,就如能抚慰我心的人只有她一样,能抚慰她心中疲惫让她心生欢喜的人也只有我,她陪我走了前半辈子,后半辈子就由我陪她一道走,我一介大男人,还能不如她一介小妇人不成?”

“这世上焉有这种算法,”宝络哑声道,“嫂嫂不会答应的。”

“我看,”宣仲安闻言一笑,“她这一生,就不会有违逆我意愿的时候。”

宝络看着还笑得有些痛快得意的义兄,苦笑出声,“你说动她了?”

“谈不上。”谈不上说动,但她有些释然了。

宣仲安在宫里与宝络用了一顿膳,把手上一些隐秘的事都交到了宝络手里,临走前与宝络道:“我来之前你嫂嫂让我跟你说,望康他们几个你该打的时候就打,该骂的时候就骂,请你作为他们的叔父受些委屈,替我们担待着他们一些,为人父母者总有被孩子不喜不理解的时候,你只管先让他们讨厌着,等老了他们大了反悟过来再来收拾他们也不迟。”

宝络听着苦笑连连,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的婉姬姐姐,那个像他母亲一般果敢秀美的人啊…

如今,她也要离他而去了。

他怎么就等不到她们老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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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康成亲那天,许双婉霞裙月帔,与她的丈夫坐在高堂,笑看着她的长子娶了她的长媳…

岁月如刀又如梭,她进归德侯府的那日漫长得就像发生在上辈子,又像是发生在昨日一样。

她与丈夫半生携手共生,也不知道她的长子、她的小长公子往后的日子又将会是何等的波澜壮阔,驰魂夺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