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了一下,就对马氏说:“你也知道,我们家不太方便跟那边太过亲近,怕叫人说闲话,也是担心那几个不省心的东西顺着杆儿爬上来,没得叫人恶心。我只可怜泽哥儿,却不好出面帮他。你们夫妻既有心拉他一把,不如就替我出面了吧?”

马氏心中虽然觉得不足,但张氏愿意伸出援手,已是意外之喜,忙道:“叔祖母放心,您尽管吩咐就是。只要是我们夫妻能办到的,我们一定竭力去办。”

张氏心里高兴,忙叫她凑近了,正要吩咐,却忽然见到卢妈匆匆赶了过来:“不好了,老夫人。方才文房铺子的老张头过来急报,说是泽哥儿在铺子里踩着梯子去取货,不料脚踩空了,从高处跌下来,晕过去了!”

张氏大吃一惊。

第二百七十九章救人

赵泽摔得有点重,右边胳膊的骨头断了。幸好赵家二房这边特地请了擅长骨科的大夫过去,医治得及时,养上三四个月,不出意外,估计就好了。

麻烦的是他的身体。这段日子被折腾得厉害了,手上的伤往往旧伤没好就添新伤,他又忙着店里的生意,不肯抽时间看大夫,只胡乱寻了些金创药敷上,因此伤势被耽误了。加上他近日食不下咽,睡得不好,又有些劳累过度,把从前的旧患给引了出来。若是不好好养上半年,吃好喝好休息好,还要用好药,他的身体就真的废了,还有可能会损及寿元。

赵泽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得知自己的伤情,立刻就吩咐老张头再到赵家二房来找赵玮,将手中的文房铺子经营权交出,还命老仆们收拾行李,要搬回永光寺西街的院子去。还是老张头苦求,赵启轩又赶过去一再相劝,他才打消了后一个主意,暂时留在铺子后头的院子中养伤。

但他还是一再催促赵启轩,要提醒赵玮尽快派人来接手文房铺子的事宜。赵启轩认为老张头他们已做熟了手,完全可以应付得过来,大不了他从六房那边派个伙计过来帮上几个月就是了,但赵泽坚持不肯,一定要赵玮派人接手。

消息传到二房小宅时,赵琇心下微动,回头看向兄长:“他好象十分忌惮的样子,莫非是担心消息传回他家里,赵演会过来占了铺子?”就算占不了铺子,拿走什么东西也是不好的。想想都月底了,马上就到盘账交账的日子。最近生意又好,这时候文房铺子里的现钱存量应该很丰富。

赵玮明白了妹妹的意思,想了想:“文房铺子的事,自然还是要熟悉这行的人接手才好。让启轩哥从六房南货铺里调个人过去吧,我们给双份工钱。让那人辛苦几个月,等赵泽伤势好了再说。至于赵演,铺子是咱们家的产业,我们若说不行,他也做不了什么,赵泽实在是杞人忧天了。”

“虽然是杞人忧天。但他病成那样,还能想得这么周到,丝毫不顾及那是他亲兄弟,帮理不帮亲,也算是难得了。”赵琇少有地夸奖了赵泽。这让张氏非常惊喜。她道:“我早就说了,泽哥儿是个好孩子,偏你总说他不好,现下如何?”

赵琇笑笑:“这也改变不了什么。他无论是好孩子还是坏孩子,都跟我没一文钱关系,他不过是咱们家名下一个铺子的掌柜而已,只要他把铺子经营好了,别给我们家惹事。这就足够了。至于他现在下场比较惨,遭到家人的百般折磨,我觉得这都是他自找的。牛氏是什么货色。他不知道吗?可他就是要听这个祖母的话,明知道会挨打还天天去,戒尺下来时连躲都不躲。小钱姨娘和赵演他们跟他从小就不对付,除了嫡庶之别外,还有他那个死了的庶弟的原因。他对此心知肚明,还要把人当一家人。心慈手软的,简直就是不知所谓。他但凡有脑子一点。态度强硬一点,别总想着什么孝道啊孝悌啥的。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你这孩子真是的,又胡说了!”张氏的语气带着嗔怨,她觉得孙女的发言太过分了,孝悌二字,从来都是正道,无论如何也要遵守的。赵泽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不慈的长辈,不友爱的手足,但这不代表他就可以不孝不悌了。赵泽能够在自身受到了不公与折磨的时候,还能牢记孝悌二字,这说明了他人品端正。如果他面对祖母与弟妹们的薄待时,会为了自身的利益而与他们针锋相对,丝毫不顾血缘亲情,那就不是她所推崇的那个好孩子了。

张氏念叨了这一大通之后,又训斥孙女:“比如我是你祖母,哪一日我脾气不好了,打了你几下,害得你受伤病倒了。难道你要因此就不认我这个祖母了么?”

赵琇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这怎么一样呢?祖母是真心关怀我的,牛氏跟赵泽分别多年,对他可没什么感情,她骂赵泽那些话,您难道没听启轩嫂提过?简直是恨不得没有这个孙子。您脾气再不好,也不可能对我和哥哥说那样的话。”

赵玮也笑道:“孝道孝悌也是有规矩的。在长辈面前,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万没有宁可自己被打得半死也咬紧牙关强忍的,那岂不是让长辈背上了不慈之名?一样是不孝。而赵泽身为兄长,在父母皆亡的时候,长兄为父,他理当承担起教导弟妹的责任来,而不是坐视弟妹走上歪路,他却还要继续怀柔,默默忍受他们的责难。这不是一个好兄长该做的事。”

赵琇连忙鼓掌:“说得太好了!哥哥说得对!”赵玮被她逗笑了。

张氏拿他们兄妹没办法,叹道:“我说不过你们。反正,泽哥儿是好孩子就是了。他从前犯过错,所以才会越发谨言慎行。他自觉愧对家人,方才对他们一再忍让。他明明是受苦的那一个,你们却怪起他来,而不去责备那些伤害他的人。”

赵琇有些讪讪地,问:“那祖母打算怎么做呢?我们不可能承认跟他们是一家子,那就没有资格伸手去管别人的家事。就算管了,您也不肯端起婆婆的架子去压牛氏,或者管束赵演赵湘他们。我们还能帮到赵泽什么?除了给钱他治病治伤,给他提供工作住所,为他请大夫,其他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就算他把身体养好了,他也依旧会回到家人身边去,继续受他们的折磨。我甚至觉得,也许在他养伤的时候,牛氏就会让人叫他过去骂一顿。以赵泽的脾气,大概爬也要爬去见她吧?”

这是很有可能的。张氏一听,眼圈都红了,但想想还真是没什么法子。她也许可以拦得住赵泽一次,但不能拦他一辈子。牛氏毕竟是赵泽的亲祖母。祖母要管教孙子,旁人有什么理由去拦?就算真的能在赵泽伤愈之前,阻止他再受牛氏的伤害,他伤好了也一样要去见祖母,谁能担保牛氏到时候不会再次打骂赵泽呢?

张氏叹了口气:“这苦命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呢?”可就算牛氏病重,熬不了多久,还有那帮弟弟妹妹们需要赵泽去照看呢,哪里是个头?

赵琇摇头:“他自己不改变想法,我们帮得再多也没用,必须得他自己立得起来。”

赵玮则问张氏:“祖母想帮助赵泽?是想帮到什么程度呢?您是想让他好好养伤。然后继续回去做他的孝孙、贤兄,还是希望他能从此摆脱亲人的伤害,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张氏有些糊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能让泽哥儿不再受他家人的伤害,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但眼下也只能让他先好好养伤吧?”

赵玮笑了笑:“若您只是想救赵泽一个人,事情也不是不能办。孙儿只是想知道。对他那一房的其他人,您是怎么想的呢?记得您从前说过,赵演他们并没有大罪恶,因此有些怜惜几个孩子?”

说到这件事,张氏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她原本确实对赵演、赵漫和赵氻这几个孩子颇为怜惜,毕竟当年惨剧发生时,他们年纪都还极小,赵氻甚至尚未出生。况且又不是蒋氏的骨肉,而是小钱姨娘的孩子,所以她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恶感。知道他们受苦,也会忍不住伸出援手。

然而,接触得多之后,她发现这兄妹几个对赵泽毫无善意,赵演接受了赵泽的资助方才赎回生母,过后却不知感恩。反而对赵泽态度更糟糕了,到二房的铺子里帮忙。还学会了中饱私囊,到了她面前。也只有假意奉承,眼里只看到利益,一点真心的敬重都没有。对于这样的孩子,她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她现在对小钱姨娘母子几个的态度都不一样了,觉得他们虽然可怜,但从前风光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因此不耐烦再见他们了。

赵玮便说:“如果祖母能狠得下心肠,除了赵泽一人,其余人等一概不理,那孙儿就有法子把赵泽救出来。”

张氏忙问:“什么法子?”

赵琇有些紧张地拉住兄长:“哥哥,你可要想好了。救了赵泽,他家其他人就会顺着杆儿爬上来的。那一大堆狗皮膏药,要是缠上来了,咱们家可有得头疼呢。”

赵玮笑了:“放心,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缠上来的。只是有一点,我的法子恐怕有些上不了台面,当然也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的。就怕祖母不喜,日后我救了人回来,您反而要骂我呢。”

张氏皱起眉头:“到底是什么法子?若你为了救人做了作奸犯科之事,我可不依。万没有为了赵泽,把你给连累了的道理。”

赵玮搂着她笑道:“祖母放心,孙儿才没那么糊涂呢,包管闹到大理寺去,也没人说孙儿的法子有违国法,牛氏与赵演还会有苦难言呢。”

张氏半信半疑:“当真?若果真无伤大雅,你只管做去就是。若真能把泽哥儿救出火坑,你便是积了大功德,祖母又怎会怪你?”

“有祖母这句话就够了。”赵玮笑着起身,“孙儿这就去布置,兴许需要费些时日,祖母静待佳音就是。”说着便行礼告退了。

赵琇追了出来,在走廊拐角处叫住了兄长:“哥哥,你到底打算用什么法子把赵泽救出来呢?就算你救了他,他四肢健全的,将来身体好了又回去找牛氏他们,我们岂不是做了白工?”

赵玮只是微笑:“放心,他不会回去的。”

见他如此笃定,赵琇心中狐疑,她想起了自己追上来的原因:“对了,沅姐儿跟我说了一件事,说是六房的人听说,赵演近来经常去码头上打听往南边去的船。我怀疑他是想瞒着牛氏、赵泽和赵湘,悄悄带着生母弟妹们回南边投靠钱家去呢。他母子几个如今拼命挣私房,也许就是为此做准备。”

赵玮挑了挑眉,合掌笑道:“那就更妙了。”

第二百八十章哄骗利诱

赵玮神秘兮兮地安排救赵泽的事了。他卖起了关子,不肯透露详情,赵琇只好不再问。

赵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六房派了一个熟悉文房用品买卖的伙计过去接手铺子,跟自家的账房盘点了账目,做了交接。这个伙计家在京城,因此只需每日去铺子里上工,不需要住在那里。铺子后院的房舍,依旧是赵泽住着。赵泽知道有人接手铺子之后,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安下心来了,相当积极地配合治疗。

他还真是为了提防赵演,方才一再催促赵玮派人的。就在那个伙计跟老张头以及二房的账房交接时,赵演得到消息找上门来,热情地表示愿意替兄长代几个月的工,就算辞了汪家兄弟介绍的香料铺子差事也无所谓,可惜盘算落空了。他看到账房取走店里封存的现钱时,眼睛都红了,对那接手铺子的伙计也没有好脸色,转身就走。

至于他过后会不会再次向牛氏告状,编排赵泽一番,那就没人知道了。

当天晚上,赵玮悄悄去探望了赵泽,让他在铺子里好好养伤,手下的几个老仆继续在铺子里做事也没问题,工钱照发。倒是他本人,因为暂时不能工作了,所以侯府可以给他每月一两银子的生活费,工作就等他重回岗位后再说。老张头听得惊讶,担心这一两银子不够赵泽治伤的,但赵玮说了医药费另算,他才勉强接受了。赵泽却认为这是正理,不做事了又怎能拿钱呢?就算是那一两银子的生活费,他都觉得自己不该收。但赵玮说,这是给侯府产业下头做事的伙计们的统一福利,别人也是一样的,并不是特地优待他,他才不再提了。

不过赵玮提出了一个要求,要他将老张头他们三名老仆卖到赵启轩名下去。

当初是赵泽将四名老仆赎出来的,卖身契上写的主人是他的名字,如今他们四人除了有一人留在汪家听候牛氏吩咐,其他三人都在文房铺子里。当时说的是要帮赵泽这个小主人的忙,工钱都是他们自己算的,侯府不管。如今赵泽受伤不能活动,那三名老仆要留在铺子里继续做事,就没有了理由。但他们毕竟做得熟了,也熟悉客人的情况,铺子里少了他们,做起生意来也许会有麻烦,所以最好还是把他们留下。三名老仆也觉得,若是能领一份工钱,能养得活自己,至少不需要小主人在每月一两的生活费中再匀一部分出来供养他们三人,若是有余钱,说不定还能补贴小主人一点。因此他们商量过后,决定都留在铺子里继续做事,三人轮班,每日抽一个人出来照顾受伤的赵泽。

赵泽和他们三人都对赵玮的要求非常惊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赵玮随即说明的理由却让他们无言可对。

赵玮认为,赵泽把老仆卖给赵启轩,他们仍旧可以在铺子里做事、领工钱,但牛氏、赵演等人就没办法再命令老仆们做任何事了,也没有资格要求他们把工钱贡献出来。否则,奴仆是没有私财的,主人随时都可以没收他们手里的财物。以牛氏和赵演母子的贪婪,他们赚得的工钱随时都有可能被搜刮干净,甚至还要被调走,不能留在赵玮身边照顾。但如果他们成了赵启轩的仆人,这一切就不必担心了。他们可以只签几年活契,契约一满,又可以回到原主人赵泽身边。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赵泽细想之后,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虽然有些对不住祖母和弟妹们,但祖母如今有汪家的人侍候,除了偶尔需要人跑腿,其实没什么用到这几个老仆的时候;赵湘同理。至于赵演那边,母子兄妹几个都不信任老仆们,总是认准了他们是赵泽的心腹,就算有事叫他们去,也定是有什么需要力气的粗活,又或是脏乱差的差使。赵泽觉得几个老人年纪都不小了,不忍心看到他们再吃这种苦头,便对老张头他们说:“小侯爷也是为了我打算,启轩叔不会薄待你们的。我不用担心会有人把你们卖了,养起伤来也能安心些。”

老张头他们哽咽着答应了。

赵玮没有让他们担心太久,把赵启轩叫来签订契约时,写明了是典人而非买人。期限是三年。三年之后,赵泽出钱将人赎回来,老仆们就又是他的了。虽然是典不是卖,但赵启轩还是给了个很优厚的价格,足够赵泽舒舒服服养上半年的伤。看到那份契约,赵泽与老仆们也放下了心。赵启轩得赵玮嘱咐,第二日一大早,就去了官府上档,将这份契约落实了。

他们又先走了一步。因为第二日,赵演便去了汪家告状。牛氏在知道大孙子受伤消息的同时,也知道他把文房铺子的差使给丢了,还故意拦着没让二孙子接手掌柜的职务,白白丢了好大一笔收入,顿时气得又晕了过去,吓得赵湘赵演慌了手脚。

等牛氏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就立刻命赵演带着她的心腹丫头画眉去了文房铺子,大骂赵泽一顿,作为惩罚,要将老仆们带走两个,哪怕是去汪家跟那第四名老仆似的做听差,每月也有几百钱,好过留在铺子里做白工。至于受伤的赵泽,反正有接手铺子的人照看,他们深知赵家二房与六房对赵泽的关照,认为不会没有人照顾他的。

得到三名老仆已经换了主人,赵演与画眉又是一阵意外,报回给牛氏知道,她又气晕了一次,还吐了一口血。

醒过来后,牛氏知道自己病情不妙,也不敢轻易动气了。但对于一再坏了她盘算的大孙子,她心里只剩下了怨恨。老仆们要不回来就算了,但典人得到的钱怎么可以不交上来?反正有二房与六房的人照顾着,还有生活费什么的,赵泽饿不死就行了,还要留这么大笔银子做甚?万一铺子里的人居心不良偷了去,他行动不便又拦不住,岂不是便宜了外人?于是,在牛氏的指使下,赵演将赵泽典掉三名老仆所得的二十两银子全数带走了。

他只上交了十五两,声称少的那五两是被赵泽请大夫吃药用掉了。牛氏嫌赵泽花得多,又骂了几句,便觉得眼前发黑,连忙不再追问,只吩咐孙女将银子收好。

经过这一番变故,赵泽只觉得心里发寒,而老张头他们更多的则是庆幸。无论如何,几名老仆如今对新主人和赵玮都甘心信服了。有了这个基础,当赵湘那边派了老仆来探问赵泽伤势如何的时候,他们就听从了赵玮和赵启轩的嘱咐,夸大了赵泽的伤情,说得十二分严重,恢复的速度也极慢,几乎没办法挪动身体,要去见祖母牛氏就更不可能做到了,就算用担架抬着去,也会让伤势加重。他们还说他旧患发作,就算伤势好了,身体底子也被掏空了,即使花大钱买补药给他补回去,他的寿命也不可能长久,恐怕在子嗣上还会很艰难。

老仆们不明白赵玮这么吩咐的用意,但牛氏那边没有再派人来传赵泽去见她,大概就是这个说法的效果了。他们感到很满意,越发在长驻汪家的那名同伴面前夸大赵泽的伤情。不是他们对这位同伴不信任,而是在长期的分离中,他们意外发现这位同伴感情上已经偏向了汪家,好象恨不得主家能一直留在汪家生活,而他们,严格上来说已经是赵启轩的仆人了。他们不再是一伙人,亲疏与想法自然也有了变化。

就这样,牛氏与赵湘对于赵泽伤势的了解,渐渐固定在“伤重难治”这一印象中,牛氏还以为他的身体真的废了。联想到他当初挨了打后只剩下半条命的情形,这件事真的很有可信度。而这个嫡孙如果真的“子嗣艰难”,似乎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牛氏开始担心他伤好以后,还能不能再拿回文房铺子的经营权。听说铺子如今生意很好,接手的伙计做得比赵泽还要出色,她心里就打起了鼓。若是再也不能做回铺子的掌柜,那赵泽要上哪儿找一份跟这个同样收入丰厚的差事?又有身边的大丫头百灵时不时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她渐渐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孙子,也许已经没用了。

就在这时候,赵启轩来到永光寺西街,找上了赵演和小钱姨娘。他的目的非常简单,想要赵演帮忙出力,说服牛氏签下一份文书,把赵泽卖给他赵启轩做养子,从此断绝亲缘关系,无论双方生老病死,两不相干。

赵演跟小钱姨娘都惊呆了,万万没想到赵启轩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赵演试探地问:“这件事莫非…是侯府的意思?”

赵启轩却摇摇头:“这是我的意思,在事成之前,希望你们不要跟侯府的任何人说起。若叫老夫人提前知道了,怪罪下来,我就不好交待了。”

赵演满脸的不相信,小钱姨娘也听得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

赵启轩就向他们解释:“侯府老夫人十分疼惜泽哥儿,可是小侯爷不大待见他,却奈何不了老夫人心疼孩子。她听说牛氏总是打骂泽哥儿,就急得不行。”

赵演跟小钱姨娘不自在地对视一眼,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赵启轩只装作没看见,继续道:“可是你们一房早已出了族,就算不得赵家人了,她没法用婆婆的名义去压牛氏,牛氏也不会听她的。小侯爷呢,虽说可以暗示汪家插手,可他不想跟你们一房的人有什么牵扯。别看他如今年纪小,志气却大着呢,一心想要在日后位极人臣。凭他立下的救驾之功,还有如今的圣眷,这不是不可能的,至不济也能高官厚禄。他才不想要跟犯官的家眷扯上干系呢。要不是老夫人三番四次的坚持,他说不定早在暗地里下黑手,把你们一家赶出京城去了。别小看了他,以他如今的身份,他做得到。”

赵演当然不会小看了建南侯,他从前还是个六品武官之子的时候,仗着颖王府那七拐八拐的关系,都有法子把几个无依无靠的平民赶出京城,更何况是堂堂建南侯?他早就觉得,赵玮居然任由他们一家在京城平静生活,甚至还给了一间铺子赵泽经营,简直就是活菩萨了。若说这都是张氏的意思,并非赵玮的本意,他也是相信的。小钱姨娘就多次跟他提过,说张氏这位老夫人最是心软,他大可以放心上门去纠缠,就算什么都得不到,张氏也不会打他骂他,即使再不待见,把他打发走的时候,也会给几两银子,是个再好哄不过的人了。

赵演便问赵启轩:“老夫人是否怜惜我哥哥,小侯爷又是否待见他,跟我有何相干?叔叔今日上门,到底是为何而来?”

赵启轩露出了一个微笑:“这还不简单么?侯府的产业如今有两三家铺子都是我打理的,可是侯府何止这两三家铺子?多一家就多一份收益。我自认是个能人。能者多劳。可我能否多劳,还要看小侯爷肯不肯成全。他一直为老夫人对赵泽的怜惜而烦恼,又不好驳回长辈。若我能为他解决这个烦恼呢?他会不会…更信任我一点?”

赵演作为一个有点小精明的人,瞬间秒懂了,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嫉妒来。可惜这种事,赵启轩做得,他却做不到,只能白白羡慕嫉妒恨罢了。

他索性开门见山:“叔叔开了口,做侄儿的也不是不能帮忙。但赵泽毕竟是我哥哥,我无缘无故,为何要帮你害他?”

赵启轩双手一摊:“哪个要害他?我只不过是要把人收为养子,再把他送到外地,好生养伤,日后若是好了,就留在那里安安稳稳做个小店铺的掌柜,娶妻生子的,不用再受牛氏那种人的折磨,也不会再让老夫人担心,让小侯爷烦恼了。若是他命不好,没两年就死了,老夫人就更不用为他操心了。我们自会为他办好后事,让他风风光光地入土的。”

他凑近了赵演,压低了声音,微笑道:“好侄儿,你放心,叔叔不会让你白干的。这契约一签,我就会付给牛氏一百两银子,另付你一百两,外加四十亩奉贤老家的水田地契,如何?如今的田价可不低,四十亩地,二三百两银子都拿不下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赵演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第二百八十章哄骗利诱

赵玮神秘兮兮地安排救赵泽的事了。他卖起了关子,不肯透露详情,赵琇只好不再问。

赵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六房派了一个熟悉文房用品买卖的伙计过去接手铺子,跟自家的账房盘点了账目,做了交接。这个伙计家在京城,因此只需每日去铺子里上工,不需要住在那里。铺子后院的房舍,依旧是赵泽住着。赵泽知道有人接手铺子之后,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安下心来了,相当积极地配合治疗。

他还真是为了提防赵演,方才一再催促赵玮派人的。就在那个伙计跟老张头以及二房的账房交接时,赵演得到消息找上门来,热情地表示愿意替兄长代几个月的工,就算辞了汪家兄弟介绍的香料铺子差事也无所谓,可惜盘算落空了。他看到账房取走店里封存的现钱时,眼睛都红了,对那接手铺子的伙计也没有好脸色,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