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琇最郁卒的就是这一点。

她是建南侯府的千金,所以被安排跟勋贵武将那边的女孩子一起坐了。可是建南侯府跟其他勋贵人家来往不多,大部分的姑娘她都只是勉强知道姓氏,压根儿就不熟。曹家只有曹太夫人来了,曹方氏与曹萝身上有服,都缺席了,同桌的丘媛又与她不和,她还得提防这姑娘会不会又出夭蛾子,所以她坐在一堆精神奕奕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中间,却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近来因为明知书馆名声大振,外界再也没人因为赵家是勋贵而觉得他们祖孙粗鄙了,反而觉得赵家人低调好学,知书达礼。虽有爵位在身,却是书香人家——这种话张氏听了高兴,可有些勋贵人家就觉得不怎么高兴了,认为建南侯府成了勋贵中的异类,隐隐有些排挤的意思。家长们的态度也影响了家中的儿女。赵琇百无聊赖地坐在席间。都能听到小姑娘们在私下议论:“她自小读书,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听说也能吟诗作词,琴棋书画都是通的,看着咱们,面上和气,心里指不定怎么瞧不起人呢。”

对着一群小学生和初中一二年级岁数的小女孩。赵琇都懒得多说了,由得她们脑补去。

倒是文官女眷那边的席位上,还有刘家姐妹、冯秀琴、李善文这些曾经打过交道的姑娘。蒋家来的女孩儿跟她是不熟,但真要聊几句也是没问题的。方家几个姑娘都是旁支,赵琇从前也见过两面。同样因为明知书馆的缘故。建南侯府如今在士林中的名声很不错,所以这些小姑娘们对赵琇都挺友好,见了面也会笑一笑,不会因为她是勋贵出身便心生鄙夷。赵琇觉得,如果能跟她们坐一块儿,那还是挺好的。可惜,如今她跟她们至少隔了三排桌子,周围都是人。特地走过去跟人搭话,那也太过兴师动众了,更何况那边还有一位不给人好脸色看的王大姑娘。赵琇只好望洋兴叹。撇开周围人的小声议论不管,专心盯着前方戏台上的表演。

靖远侯府今日的宴席,并不是正式的大宴,又以看戏为主,所以规矩上就随意了些。戏是摆在花园里的。靖远侯府太夫人与夫人都爱看戏,因此特地在花园水池子里头盖了座戏台。今日天气好。宴席就直接摆在戏台前方岸边的轩堂上。轩堂四面开窗,光亮充足。地方又大,周围还种了许多桂花树。花香阵阵,十分雅致。与戏台只隔着十尺远的水面,既能把戏子们的唱念作白看得清楚、听得分明,又不必担心刮风下雨、男女大防,端得是安排周到。

轩堂中,最前排两溜儿的小圆桌,坐的是各家老夫人、夫人与太太奶奶们,两人一桌,若是一家子来的就坐在一起,若是单个儿来的,就跟相熟的搭伴。桌子不大,但放些吃食点心酒水是足够了。有两把自斟壶,随客人们根据喜好自斟自饮。而且主人家非常细心,每张桌子上的食物,总会因为那一桌客人的喜好而做出小小的调整。绝不会有哪位客人发现手边有自己讨厌的食物,也不会有哪位客人觉得今日席上没有自己爱吃的东西而感到扫兴。

夫人太太奶奶们之后的席位,则是姑娘们的,三人一席,吃食也与前者规格相同,只是酒水的品种不一样。中间几席坐了靖远侯府的姑娘和世子夫人,以及亲族家的女儿,两旁一边坐了书香文官家的闺秀,一边坐了勋贵武将家的千金,彼此要搭句话都得扬起脖子大声讲话,或是穿过好几席去到对方的地盘上,大家都觉得太麻烦了,还要给主人家面子,倒也两两相安。

这种场合,既不好跟周围的人聊八卦,又不方便起身出去逛花园,赵琇除了专心听戏,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不过靖远侯府的婆媳倒不愧为戏曲爱好者,挑的戏都不是平日常见常听的,请来的戏班子也很有水平。因为有小姑娘们在,夫人太太们也没有点小姐书生的风月故事,只有些传统的神话或是先贤事迹,倒是曹太夫人一如既往地爽利,为了满足武将人家女眷们的口味,点了一折《武松打虎》,那武生与老虎都身手利落,打得十分精彩,看得人目不转睛,啧啧称赞。

赵琇往日也听过几回戏,对这昆曲兴趣平平,但今日的戏,词藻都非常优美,演员的唱腔也功底深厚,值得细细品味。有几折戏是她从前没看过的故事,了解一下情节,也还有些意思。她就这么耐下性子看了几折,直到中场休息。

宴席也是有中场休息的,大约也就是两刻钟的时间,想出去花园里走走的人可以出去走走,想要聚在一处聊聊天的可以聊聊天,想要更衣洗手洗脸的人,也可以失陪一下。赵琇去了一趟古代版的洗手间,回来瞧见客人们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自己却没有了去处。

刘家姐妹、冯秀琴与方家姑娘们聚在一处,蒋家姐妹、李善文站在窗边说话,一旁还站了个王大姑娘,赵琇左望望,右望望。再回头瞧见丘媛拉着几个勋贵人家的千金小声说话,也不知聊些什么,就觉得自己还是别掺和进任何一个圈子的好。她转身走向了张氏那一桌。

张氏跟曹太夫人坐在一起,此时又添了一位圆脸的夫人,记得方才有人提过是李二太太,看起来五十来岁年纪。跟她们大约是熟识,三人聊得正高兴。汪太太刚刚站在她们桌边,面上带着谦躬的微笑,低头跟张氏说着什么。张氏对汪家的怨气早就消了,也无心跟她计较。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话,就挥了挥手。汪太太欲言又止,但还是微笑着退开了。

赵琇走了过去,给张氏与曹、李二位行了礼,又对张氏说:“祖母,您坐了半日,可觉得累了?我替您捶捶腰肩吧?”

张氏笑了,曹太夫人也笑道:“你这孙女可真够孝顺的。在外头还记得要给你捶腰肩。”还打趣赵琇:“姐儿平日也常说我也是你敬重的长辈,就如同你祖母一般,怎的不给我也捶捶?”

赵琇有些不好意思:“我捶得不好。您若不嫌弃,我就给您也捶一捶吧?”

曹太夫人哈哈笑道:“你这孩子倒实诚,我不过是跟你说笑罢了,你还当了真?”

赵琇也不以为意:“虽是说笑,但为长辈捶一捶腰肩,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又有什么要紧呢?”

曹太夫人听得高兴:“好孩子,那你就给我捶一下好了。”

赵琇真个给她捶了。张氏笑吟吟地看着,还主动建议了几个平日最喜欢叫人按摩的位置。赵琇依言而行,曹太夫人连喊舒服。等捶完了,她就对张氏夸道:“你这个孙女着实是个孝顺贴心的。你瞧瞧,这屋里有几家的女儿会跑到长辈身边来陪着呢?个个都找小姐妹说笑玩耍去了。只你家琇丫头,得了空就巴巴儿地跑来侍候你,生怕你听了几折戏就累着了。”

张氏抿嘴笑而不语,心里也挺高兴的。李二太太哂道:“哟,曹姐姐,听你这话酸得,人家的孝顺孙女儿,得了空就巴巴儿地跑来侍候她祖母,方才侍候的是你。赵家嫂子还没抱怨你抢走了她孙女儿呢,你倒先酸上了。”

曹太夫人听得也笑了:“不是我酸,我实在是喜欢琇丫头,真恨不得她就是我亲孙女儿!我的孙子孙女儿,没一个比得上她的。就算是亲戚家里的女孩儿,比她再大几岁的,也不如她稳重。”

张氏一听,连忙道:“这话就太过谬赞了,琇丫头哪有这么好了?你说她稳重,其实是老成,这点年纪的孩子,要这么老成做什么?到底失了灵气。”

曹太夫人就不乐意了:“什么话?!你也太埋汰孩子了。琇丫头若没有灵气,我家的丫头岂不是越发成了榆木疙瘩?”

眼看着两位就要争起来了,赵琇连忙给她们各添了一次茶水,打了岔:“曹太夫人、李二太太、祖母,你们要不要吃松子儿?我替你们剥吧?”

还好这三位老夫人交情一向挺好,说笑两句,也就过去了,重新聊起了家常。这时候,隔壁忽然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赵琇闻声望去,认得那好象是眉山伯府的老夫人。眉山伯夫人今日没来,来的是老夫人和大少夫人,方慧珠也没出现。赵琇知道那位老夫人跟自家祖母不大合得来,因此心里多少生出些偏见,看着对方的笑容,总觉得过于嚣张了。

曹太夫人显然也不大喜欢丘老夫人的为人,凉凉地对着两位好友吐嘈:“瞧她那得意样儿,不就是二儿媳妇进门月余就怀上了么?即使是喜事,也犯不着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吧?好歹也要等到胎儿满了三个月,坐稳了再说。况且,谁家媳妇不生孩子?她得意得那样,没瞧见她大孙子媳妇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么?”

张氏瞥了丘老夫人一眼,扯扯嘴角,没有吭声。她才懒得理会这等粗鄙妇人呢!

李二太太接了曹太夫人的话头:“这也难怪,丘家大少夫人嫁过来几年了,才生了一位女公子,丘太夫人这是急着抱孙子呢,所以才会一听说二孙媳妇怀上了,就高兴得到处跟人说。”她顿了一顿,“不过她确实太着急了,才一个多月,听说她二孙媳妇怀相不太好,身子虚弱得没法出房门。今儿靖远侯府请客,本是单给她二孙媳妇下了帖子的,都没法过来,只能由大孙媳妇代劳,可见她二孙媳妇的身体弱到什么地步。万一有个好歹,她家早早就把事情宣扬开了,岂不是打了自家的脸?”

赵琇剥着松子的手停了一下,挑起了眉。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丘家老夫人的二孙媳妇,岂不是方慧珠?原来她怀孕了?怀相还很不好?连房门都出不了?

赵琇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在给方仁珠的书信里提上一句好了。

她正想着这事儿,回头又再看了丘家女眷的方向一眼,无意中瞥见丘媛不知几时到了侧门边上,盯着蒋家六姑娘与李善文两个人瞧,脸上表情变幻。

赵琇顿时警惕起来。丘媛这又是打算做什么?

第四百一十章倒打

李善文是蒋太后同胞妹妹的孙女儿,与蒋家六姑娘是自幼在一起玩儿的表姐妹,年纪也相仿,因此十分要好。前些日子蒋家要为蒋雯之事善后,颇忙乱了一番,也没心情跟亲友们来往,所以小姐妹俩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今日遇上,自然要抓紧机会好好说说话的。

蒋家六姑娘跟李善文说了几句家常,瞥见丘媛也在堂中,就小声提醒李善文,以后再也不要跟丘媛接近了。往日丘媛在京城闺秀圈子里,一向是温柔和气大姐姐的形象,对于这些年纪比较小的千金来说,还是挺能迷惑人的。可是蒋雯差点儿中了她的算计,蒋家为了蒋雯闺誉着想,不曾将过程细节公开,自然也就没有提到丘媛这个人物。就连安阳伯府,若不是事后受了皇帝迁怒,外人也猜不到他家大公子头上。但隐瞒归隐瞒,蒋家内部都对丘媛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蒋六姑娘早早听了母亲的嘱咐,对她怎会有好脸色?她年纪还小,沉不住气,见了要好的表妹,就立刻将事情跟人说了,叮嘱表妹远离此人,免得不知什么时候,也中了丘媛的算计。

李善文万万没想到丘媛竟然是这种人。蒋雯被皇后暗命安阳伯府大公子算计的事,她也曾听家里长辈们提过,只是长辈们不肯在孩子面前细说,因此她也不知其中内情。今日见了蒋家六姑娘,方知其中真相,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转头去偷看丘媛,然后便意外地发现丘媛不知几时走到了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两个小姑娘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丘媛有些尴尬,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妹妹们在说什么呢?我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们了。”心下却在怀疑。方才这两个女孩子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看到她连脸色都变了,莫非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吧?蒋雯那天压根儿就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喜宴结束后她婶娘还跟自家母亲暗示想要结亲呢,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也没提到自己,蒋家人又怎会知道自己曾经参与过皇后的算计呢?况且他们若是真的知道了,又为何一直不来寻自己的晦气?

蒋家六姑娘是个城府浅的。闻言立刻就冷笑了一声:“我们在说什么。与你无关。我们跟你不熟,你别那么厚脸皮跑来搭讪了!”李善文也紧紧抿着唇,虽然知道表姐的语气不太客气。但也没有阻止的打算,只用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盯着丘媛,眼神里满是提防。

丘媛听得心惊胆战,白着一张脸。僵笑着说:“妹妹们今儿是怎么了?好象吃了炮仗似的?”

她要维持客套,蒋家六姑娘却半点不买账:“我倒巴不得自己吃了炮仗呢。正好把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给炸了!免得她们做了坏事还一脸没事人儿的样子,镇日跑出来骗人!”

丘媛这下更加确定了,蒋家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上回见面时,她跟蒋六姑娘以及李善文还是亲亲热热的。怎的今日再见,她们就仇视起她来了?到底是谁泄的密?是安阳伯府的大公子,还是皇后娘娘?!

眼看着三人就这么僵持在那里。赵琇走到附近,见蒋、李二位对丘媛一脸提防。就知道她们不会轻易上当受骗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蒋六姑娘见丘媛半天不说一句话,冷哼一声,转身就拉着李善文要走人,丘媛不由得上前两步:“且慢!”蒋六姑娘愤怒地回过头:“你又要做什么?!”丘媛一脸纠结地不知该说什么话,嘴里只含糊地道:“我只是过来跟妹妹打声招呼,别无他意,妹妹何必如此?莫非是自恃皇亲身份,瞧不起我们眉山伯府…”

看到蒋六姑娘柳眉倒竖,仿佛随时都要炸了,赵琇连忙上前笑着打岔:“蒋六妹妹,李家妹妹,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我方才正想找你们,原来你们在这里。”

因为赵琇跟蒋雯交好,加上蒋家发觉丘媛的算计,还是赵琇在信里无意中提醒的,所以蒋家人对赵琇很有好感,蒋六姑娘的态度自然也非常和气,立刻就拉着表妹向她走去:“姐姐也来了?我们也没做什么,不过是闲聊家常,偏偏有人没眼色地跑来搭讪。我们要走开,她还厚着脸皮来拦。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所谓的人?”

赵琇瞥了丘媛一眼,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还偷偷打量周围,生怕有人看见她被蒋、李二位打脸的情形,心中就有些好笑。她拉起李善文的手,笑着拉她们走开:“你们姐姐走了一个多月了,我一直没有收到她的书信。连方五的书信我都收到了,却没有你们姐姐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如今怎样了…”

蒋六姑娘答道:“姐姐已经在天津安顿下来了。她在那里住了几年,自然不会不习惯。她没给你写信,想必是忙着跟熟悉的朋友见面呢?前些时候四叔四婶才打发了人回来送中秋节礼,说他们过得很好…”

丘媛咬着下唇回到勋贵千金们中间,脸色依然十分难看。有别的姑娘见状,关心地问她:“丘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所不适?”也有人方才看见她与蒋六姑娘以及李善文说话来着,气氛好象不大愉快,就猜想到了几分:“丘姐姐是跟蒋家姑娘拌嘴了吧?”

丘媛勉强笑笑,故作淡然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家是皇亲,身份不一般,不爱与我这样家世平平的人搭话,也没什么稀奇的。说来也怪我,好好的,人家姐妹之间在说笑,我跑去打什么招呼呢?我原本只是想着,好歹也是熟人,见面了总要问个好的,却没想到打扰了别人说悄悄话,都是我的不是。”

她这是死要面子,也是担心有旁人听见了她跟蒋六姑娘之间的对话,为了消除别人的疑心,就故意说得含含糊糊的。还倒打一耙。她本来就很会做人,在小姐妹们当中素来是个温柔和气的形象,旁人对她了解不深,又不知内情,都听信了她的话。再加上勋贵与清流之间天然的矛盾,这些勋贵千金们顿时对蒋六姑娘有了意见:“她得意什么?不就是仗着太后娘娘是她姑姑么?太后娘娘公正严明,不曾偏袒娘家人。蒋家如今连个上得了台面的人都没有。她除了名头好听。还有什么可得意的?我们虽没有一个做太后的姑姑,却也不是寻常百姓,家家都有爵位在身。世代富贵,也曾与皇家、宗室结亲。他们蒋家正经连个承恩公的名头都还没有呢,也敢瞧不起人?”

还有人见蒋六姑娘与李善文、赵琇聚在一起说话,便把后面两位也迁怒上了。尤其是赵琇,简直成了勋贵圈子里的叛徒:“她本与我们是一样的人。不跟我们亲近就算了,竟然还帮着蒋六欺负丘姐姐,真可恶!”

还有个姑娘掩口笑说:“听说她祖母是个举人的女儿,自小把她当书香人家的闺秀一般教养。她哪里象是个勋贵府里的千金?赶明儿咱们寻个名目,请她出去秋游,叫她好好见识一下咱们将门女子的威风。也省得她成天把眼睛长在头顶上了。”不少人都纷纷赞同,头碰头地商议了。定要寻个机会落赵琇的脸面。

赵琇哪里知道正有人算计着自己?她跟蒋六姑娘、李善文聊了几句蒋雯的事,瞧了瞧周围,见无人在近前,便压低声音问蒋六姑娘:“丘二姑娘的事,令姐在信里都跟我说了。我心里也气愤得很。只是不明白,为何府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阳伯府那位已受了惩诫,可是这一位…还一脸没事人儿的样子出来赴宴听戏呢。”

蒋六姑娘深有同感:“我也生气得很,可是当日我们家本来是不想让这事儿传出去的,怕坏了四姐的名声。不过安阳伯府那位是个浑人,他自跟人吹牛去了,倒把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太后与皇上一气之下就罚了他,反倒把事情做了实。可他没把丘媛说出来,我们又怎么好提?只能强忍着。不过她也得意不了多久,太后娘娘早就打定了主意,要为四姐姐出气呢!”

赵琇恍然大悟,还是觉得有些气闷:“话虽如此,但看着她厚脸皮的样子,还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其实这事儿也用不着宣扬得到处都是,甚至用不着提到令姐,只需给他们丘家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别再跑到知情人面前晃就行了。他们大概也就是仗着旁人不知道,才敢装模作样的。若他们知道你们家早知实情,正寻思该如何报复呢,只怕就会成日惶惶然,不得安宁了。饶他们再有依仗,难道还能跟太后、皇上做对?”

蒋六姑娘听明白了,双眼一亮。

中场小歇很快就结束了。夫人太太们各自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当中也有人换了位子,跟聊得兴起的朋友坐在一起。戏台上来了位娇俏的小旦,扮相很美,声音也很好听,一开腔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赵琇一边听着她的唱白,一边不紧不慢地回到自己的桌子旁坐下,随手倒了杯热茶。

跟她同桌的那位勋贵千金瞥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哟,舍得回来了?既然跟她们更加臭味相投,又回来做什么?仔细这里的地脏了你的脚。”

赵琇皱了皱眉,抬头看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那姑娘也是个脾气暴躁的,跟赵琇没什么交情,所以也懒得客气,“你方才见人家是皇亲国戚,就帮着人家欺负咱们勋贵出身的姐妹,不如索性跟她们凑一块儿去了,又回来做什么?!”

赵琇放下茶壶,冷笑了一下:“这话我倒要问个明白了,我欺负谁了?又是怎么欺负的?还请姑娘说个明白。”

那姑娘正要说话,丘媛眼见不好,连忙上前打圆场:“算了算了,戏马上就要开场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吧。不过是小事。”

那姑娘便不吭声了,只当给丘媛面子。但是赵琇是不会给她面子的,反而坐直了身体:“不行!我这人最受不得别人冤枉,还请二位把话说明白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自作自受

赵琇说这句话时,并未压低声音,因此周围的姑娘们都听见了,纷纷转头过来看是怎么回事。起初她们见是赵琇跟别人起了冲突,里头还有丘媛在,都受丘媛方才谗言的影响,心生不悦,对赵琇都很是不屑。

有个姑娘就凉凉地说:“这又是怎么了?在别人家里做客,也要闹起来。”

与赵琇同桌的那姑娘也冷着脸对赵琇说:“别给脸不要脸!我看在丘姐姐份上,不跟你计较,你真以为我怕你了么?有些事情,你做得出来,就别怪人家说嘴!”

赵琇冷笑一声,寸步不让:“那你说说我做什么了?我光明正大一个人,凭什么要无缘无故地受人冤枉?我喊冤就成了不要脸了?我看你随便胡说别人的坏话,也不见得是什么正派人!”

“你!”那姑娘气得猛然站起身来,“你说谁不是正派人?!”

赵琇也跟着站起了身:“你当众污蔑我,这难道是正派人该做的事?!”

那姑娘气得满脸涨红。丘媛眼见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心里暗暗叫苦。早知如此,方才就只说蒋六姑娘与李善文,不把赵琇这个不相干的给拉进来了。赵琇在闺秀圈子里素来有个得理不饶人的名声,惹着了她,她不把事情问清楚,是绝不肯罢休的。可若真让她把事情问清楚,回头告诉了蒋家人,那岂不是糟糕透顶?

丘媛只能再次满面堆笑地上前打圆场:“大家都少说两句吧。不过是几句口角,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今儿大家都是到靖远侯府来作客的,哪怕是看在主人家的面上,也不该闹起来呀?”说完了。她知道赵琇与自己没啥交情,只得改去劝另一个姑娘:“算了吧?别闹了。叫长辈们看见多不好呀。”

那姑娘听了,反倒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埋怨起丘媛了。她为什么要跟赵琇过不去?还不是为了丘媛出头么?结果丘媛不但不帮她说话,反而叫她别闹了。那她的一片好心岂不是白费了?两人的情义又算什么?

她瞪着丘媛。犯起了倔:“丘姐姐说什么呢?这事儿原是她不对,长辈们看见了也只会说她,我有什么不好的?!”

丘媛闻言一愣,心里也涌起了一股怒气,埋怨这姑娘没事找事,反给她添了好大的麻烦!

她们三人闹成这样。周围的闺秀们都听得分明,靖远侯府的千金坐在不远的地方,也赶了过来,笑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在赵琇向她说明事情经过的时候,夫人们席上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中间主席上的靖远侯夫人与贵宾曲水伯夫人都十分关注这件事。而另一边的丘老夫人瞧见自家孙女也被卷了进去。便问身边的人:“那是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丘家的婆子,说法自然有所偏颇:“曲水伯府的三姑娘跟建南侯府的大姑娘不知因何事拌了嘴,我们家二姑娘过去劝和,反而惹恼了建南侯府的大姑娘,就闹起来了,谁劝都不肯听呢。”

丘老夫人一听是自己素来不喜的张氏的孙女,便冷笑了:“我道是谁,原来是她?她原与别家女儿不一样。虽然也是公勋之后,却是在乡下地方长大的,散漫惯了。比不得我们这等正经有爵人家的女儿,从小教养严格。今儿是什么场合?曲水伯夫人还在这里呢,又有这么多长辈在,她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的气性,当着众人的面就跟皇后娘娘的妹子闹起来了?竟一点不给主人家脸面,实在是无礼!”

曲水伯夫人闻言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看向侄女那边。她今日带来的是小叔子家的女儿,是皇后的堂妹。虽然其父只是个四品官职,可正如丘老夫人说的。到底是皇后的妹子。难道如今皇后失势,连一向忠于皇帝的建南侯府,都不买皇后的账了?

坐在一旁的曹太夫人是人精,一听就知道丘老夫人在使坏,也冷笑了:“这话也太过倚老卖老了,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就先踩了人家的教养,还瞧不起人家在乡下长大,好象她自个儿不是乡下来的似的。”丘老夫人听见了,怒目而视,曹太夫人只当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