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可我这三姐姐也太过分了,当着人就这样给我下不了台。我是她娘家的妹妹,她倒好,净帮着小姑子欺负我!”说着眼圈就是一红。

刘若耶柔声细气道:“女子出了阁,自然什么都依着夫家为主。再说卫三姐姐过门未久,在夫家地位不稳,哪里敢得罪了沈藏凝呢?”

卫长娟哼道:“沈藏凝…我瞧她倒是好本事,撺掇着沈藏凝帮她闹呢!哪里是怕沈藏凝的样子?”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刘若耶劝她饮一盏薄荷露消一消火,道,“有件事情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卫长娟一愣,道:“刘姐姐有话但说无妨。”

刘若耶就压低了嗓子道:“那七妹妹别怪我冒昧——瑞羽堂的事情,就是令尊与贵家五公子的事儿我也有所耳闻。不是我说妹妹,方才妹妹纵然一时间圆不了话,何不闭口不言,让我替你说呢?结果妹妹随口说了想念凤州亲人的话,妹妹请想,万一卫婶子或者卫三姐姐把这话告诉了贵家老夫人,贵家老夫人索性就成全了妹妹…”

卫长娟脸色立刻变了!

她因为出生的晚,没有见过嫡亲祖母宋老夫人,只从父母和兄姐口中提到这位祖母是何等的厉害又是何等的偏心,心里对宋老夫人的厌恶远远胜过了畏惧。然而去年宋老夫人写信把她的次兄卫长岁叫回凤州去时,合家大小愁云密布,母亲端木夫人几次三番在无人处担心的大哭的场景却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打从那会起,卫长娟对这个祖母就更加憎恨了,而卫长岁临走时俨然生离死别的一幕也让凤州在卫长娟的印象中成为一个俨然龙潭虎穴的地方——这一切都是因为,宋老夫人。

卫长娟可以想象自己若是回去了凤州,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卫长岁可是在宋老夫人跟前极尽卑躬屈膝,而且还是在帝都的卫盛仪与端木夫人在卫长嬴被刘家和知本堂联手败坏闺誉时尽了力,才让宋老夫人大发慈悲把人重新放回帝都…难道自己也要去向那个不把庶出血脉当人看的祖母百般讨好换取一线生机?

身为嫡幼女,在父母跟前受惯了宠爱的卫长娟哪儿过得了那样的日子!

但宋老夫人既然能把卫盛仪的嫡次子召回去,更何况是嫡幼女?她惶惶然拉住了刘若耶,急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刘若耶叹息道:“好妹妹,贵家老夫人是长辈,我不好说长辈什么话。但听闻这位老夫人非常的重规矩,妹妹你若去了凤州,想来定然会被拘得紧。往后咱们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之日?毕竟没准老夫人疼你,把你许在膝前也不一定?为了咱们不分离,我想你还是去和卫三姐姐说一说好话,请卫三姐姐开一开恩,帮你在老夫人跟前美言一二?我听说贵家老夫人是非常宠爱卫三姐姐的,有卫三姐姐说一句话,比谁说话都有用。”

卫长娟怔了一怔,害怕之余嫉妒之心却更浓烈了,她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堂姐——卫长嬴衣裙鲜亮钗环名贵,正微笑着与顾氏说着什么,神情愉悦之中隐含笑色,没准已经想到了可以让祖母把自己召回凤州好生收拾?

一般是孙女,即使嫡庶有别,可凭什么这个堂姐可以在祖母跟前被视同掌上明珠,自己这个孙女却要战战兢兢、不被当人看?

身为嫡幼女,向来得兄姐礼让呵护,卫长娟享受惯了家人的宠爱,乍想到在没见过的祖母跟前,自己与卫长嬴这堂姐之间居然是判若云泥——千金小姐的脾气发作,心头对祖母的不忿,此刻统统都发泄在了卫长嬴身上,她沉着脸,道:“我才不去!”

刘若耶眼中闪过笑色,嘴上却轻轻哎了一声,道:“七妹妹你别这样啊,没有卫三姐姐帮你说话,万一你回了凤州,咱们两个分开,我可舍不得你!”

卫长娟恨道:“大不了我就称病不出门!我不信帝都和凤州隔的那么远,那边能把我怎么样!我才不去求她呢!”

这话里已经明显透露出来对祖母和对卫长嬴的不满了,刘若耶心中满意,正要再说什么,身后却有一个婢女匆匆走了过来,对她一礼,恭敬道:“十一小姐,十小姐不仔细把酒撒在了裙子上,想请您过去陪着更衣。”

刘若耶一怔,脸色沉了一下——随即恢复了一贯温柔甜美的笑靥,款款起身道:“啊,我这就去。”低头叮嘱卫长娟,“七妹妹你一个人少坐,我过会就来。”

卫长娟心头正烦着,嗯了一声道:“好的,刘姐姐你快些回来…”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闵漪诺,刘若玉

第267节第一百三十六章 闵漪诺,刘若玉

刘若耶走后未久,卫长娟正心烦意乱之间,忽然察觉到身边有人走过来坐下,她以为刘若耶回来了,就侧头道:“刘姐姐…”

却见姜黄明纱绣牡丹花叶的披帛一扬,落下之后露出来的却是一张眉眼只是清秀的脸儿来,闵漪诺微笑着道:“卫七妹妹,你在等若耶妹妹吗?”

“闵姐姐。”卫长娟见是她,忙起身道,“姐姐过来了?真是对不住,我方才没瞧清楚,还以为是刘姐姐回来了呢。”

闵漪诺淡笑着道:“若玉妹妹方才不小心翻了酒在身上,让若耶妹妹陪她到后头去更衣,想来这一来一回没有会儿功夫是来不及的。若耶妹妹不见得能像刚才过去提醒若玉妹妹不要多饮冻饮一样,回来的恰到好处,所以妹妹你若在等她怕还是要等一会儿。”

卫长娟一怔,听出闵漪诺话里有话,就低声问:“闵姐姐,你这话的意思?”

“我席位不在这一边,方才听到动静倒是打发使女过来看了看。”闵漪诺也不跟她绕弯子,径自道,“大致的经过也知道了点——先是你跟若耶妹妹在一起,后来若耶妹妹去提醒若玉妹妹时,你就去和你的三堂姐说了话…之后就生了是非,是不是?”

卫长娟与她向来相熟,也不隐瞒,道:“是这样,我这三堂姐,她…”

闵漪诺打断她的话,道:“我若没猜错,你过去和你这三堂姐说的话,与若耶妹妹有些关系罢?”

“闵姐姐?”卫长娟一怔。

闵漪诺平静的道:“瑞羽堂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按说这是卫七妹妹你家里的事儿,我实在不该多嘴。但咱们自来相熟,今儿我想即使被你责怪,我还是要说一说:令尊和令祖母之间的意见相左,窃以为总是长辈们的事情。我观妹妹这三堂姐嫁到帝都以来,虽然与妹妹你来往不多,然也没有自恃令祖母的宠爱欺侮妹妹,可见并非惹事的人。这样,妹妹不忿,先去招惹她,可是不应该。这个道理,聪慧如若耶妹妹怎么可能不明白?妹妹,你不要被她误了去!”

卫长娟蹙紧了眉,低声道:“姐姐,你既然说起这话,那我也要说一句,我不爱听!我那大伯父先天不足,不能承担起家族重任,这又不是家父害得,祖母既用着家父,又拿家父、拿我们二房一家子当贼防,可谓是恩义全无!我那长风堂兄,虽然没有见过,然而他如今才多大?便是天纵之才,终究未经磨砺,哪儿担当得起一族的兴衰?祖母因为他是嫡亲骨血,百般偏向,视我们二房如仇雠,我们二房却又做错了什么?”

“妹妹你这话,与姐姐说一说不打紧,说了出去,可是要被人讲的。”闵漪诺伸指点了点唇,正色道,“就说令尊要叫令祖母一声母亲,这‘恩义全无’四个字就不能提!何况不管妹妹心里怎么想的,令祖母如今尚在,总是长辈!妹妹心头愤恨发出,使之听闻,令祖母会认为是妹妹一个人这样想?定然觉得妹妹是耳濡目染,到时候会怎么想妹妹合家?这对令尊,难道有好处吗?”

卫长娟一惊,下意识道:“去年就把我三哥叫了回去,难道今年还想把我们兄妹都召回去吗?”

闵漪诺道:“这些我不知道,只是我观令尊令堂令兄,向来对凤州非常尊敬。据说年节之礼从未有缺的,令尊令堂与令兄尚且如此,妹妹你却在这儿对令祖母唯一的嫡亲孙女、还是妹妹的堂姐不敬,这是何等的不智?”

卫长娟咬唇道:“今日事情有缘故的,姐姐你不晓得,我大姐,当年出阁之后两年无子,看了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婆家有些言语,想着那黄氏…就是我这三堂姐的陪嫁姑姑之一,曾跟随季去病学艺的,想请她帮着看一看是怎么回事。结果那黄氏记恨着之前我大姐曾因她逾越训斥过她,先推说自己学艺不精,不敢耽搁了大姐,一直到家母私下送了她一套赤金头面,才勉强答应。”

她冷笑着道,“这也还罢了,黄氏一把脉,就惊讶的道我大姐生育艰难,怕是此生子嗣无望——这话后来又传到我大姐的夫家耳中,我大姐的婆婆直接就赏了四个侍妾给我那姐夫!然后等我大姐夫纳完了妾,黄氏才又去和家母说,道是她那日诊断可能错了,事后专门去请教了季神医,认为我大姐也不一定生育艰难,只需调理就好。但姐姐你也知道,这个人,家母怎么还放心让她给我大姐调养?后来从太医院里寻了太医,然而调养良久不见效果,家母又出了重金去请端木八小姐——未想端木八小姐那边把家母送的礼统统拒之门外,只让人传了句话出来,道是既然家母和大姐看不上季去病这一脉的医术,她是季去病唯一弟子,又怎么敢为我大姐诊治?姐姐你说这不是分明是那黄氏从中挑唆?!”

闵漪诺知道卫长婉至今无所出,然而膝下倒是抚养了好几个庶出子女,却不晓得原来她还被黄氏坑过——沉吟片刻,正要说话,卫长娟又继续道:“但这一回,我这三堂姐的陪嫁侍卫因为冲撞了太子仪仗,被打成重伤。叫我说,这样不省心的侍卫,死了也好!结果三堂姐她,又是让端木八小姐诊治,又是亲自送到季宅就医!把个侍卫看得比自家姐妹还重要…大姐这些年来都没个亲生骨肉,也没见三堂姐她关心一句啊?闵姐姐你说这样的姐妹,凭什么让我把她当姐姐看?”

“卫七妹妹这话说的想来令堂姐听到了也会觉得冤枉了。”闵漪诺摇头道,“令堂姐才到帝都,可未必会知道这件前事。依我说,既然令堂姐能够请动季神医出手,你何不把这事和她说一说,假使神医肯出手,使卫大姐姐能够诞下嫡子嫡女,岂不好吗?”

卫长娟哼道:“那黄氏,是我们祖母的人,这三堂姐是祖母亲自养大的,还不是一门心思盼着我们不好?让她去请季去病,天知道是给大姐治,还是更害大姐一点?”

她恨恨的道,“所以我越想越不高兴,倒是忘记了今儿个这日子不合适,上去说话…是我想的不够周全,下一回她可未必有这样的好运。”

闵漪诺见她还存着继续和卫长嬴作对的心思,就提醒道:“妹妹忘记我方才和你说的话了吗?妹妹今日即使弄得令堂姐下不来台,但回头她写信回凤州,令祖母既然是那样宠爱她,岂能不为了她训斥令尊令堂?那样令祖父也会认为妹妹你不敬堂姐的,岂不是给令尊帮了倒忙?”

卫长娟苦着脸,道:“唉,方才刘姐姐也是这么讲的。只怪我年幼,思虑不周,现下可怎么办呢?我本来要等刘姐姐回来给我出主意,现下闵姐姐你在,不如闵姐姐帮我想一想罢?”

“你那个卫七妹妹,这会怕是在苦苦的等候着你回去给她出个好主意罢?”苏府后院里为了喜宴专门收拾出来供女客中途梳洗更衣的屋子里,刘若玉才洗了脸,不施脂粉的一张素脸,白得剔透,因此显得有些病态,但比之数月前却丰润了许多,显然身体更好了,所以中气渐渐也足了起来。

她揽镜自照,慢条斯理的接过使女手里的螺子黛描着眉,一面看镜子,一面道。

刘若耶就站在她的妆台边,闻言淡淡道:“十姐姐你说什么?”

“装什么糊涂?”刘若玉自己描眉非常的熟练,只一动,就一气呵成,漫不经心的道,“你还是老一套,卫长嬴人还没到,你就先拿卫长婉那件事情,挑起卫长娟对卫长嬴的不满——卫长嬴抬着陪嫁侍卫江铮砸开季宅大门的事情,连我都听说了,更何况是你?然后随便抓点卫长嬴的痛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一套,你们母女怕是前世里就带了这熟手投胎的,让那卫长娟自以为寻到了卫长嬴的不是了,你再找个理由先离开,让卫长娟过去和卫长嬴闹起来,横竖姐妹两个哪个赢,对你都是件好事。”

刘若耶先赞了她一句:“十姐姐画的眉真好。”这才淡笑着道,“十姐姐这话说的真是可笑,我跟卫家姐妹无怨无仇的,挑起她们姐妹不和做什么?”

刘若玉也先回答她赞自己眉画得好的话:“从前张韶光给我那些下人,除了我乳母路姑姑之外就没有一个肯做事的。那时候我性情懦弱不敢管束她们,也只能事事亲力而为了。尤其这螺子黛,张韶光多聪明啊!名义上给了我,回头让使女拿了走,既得了面子又得了里子!说起来我用了几年的铜黛,除了去七姐姐那儿,还是今年才用得上这螺子黛。用铜黛的时候我都能画好眉,更遑论这千金才得一斛的螺子黛了。”

张韶光正是刘若耶之母、刘若玉继母的名讳,如今刘若玉毫无尊敬之意的直提,刘若耶也不生气,只微笑着道:“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十姐姐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你从前性情懦弱,母亲照着规矩给你使女,你自己管不住,又不去和母亲讲,说到父亲跟前,那也是十姐姐你太笨了,是不是?”

刘若玉淡淡的道:“可不是吗?这些日子我总想起以前,想想从前真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我怎就那样笨呢?比如说,那年若沃在池边玩耍,我在旁边看了好久,想推他下去,却只是想了想,若是早点把他弄死了,父亲为了子嗣也一定会再纳侍妾的。那样张韶光可未必会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了。”

“十姐姐说这话是拿姐姐那死去的母亲比我的母亲了。”刘若耶笑着道,“我的母亲不过一个庶女,可如今却坐了你的母亲的位置,连你也在她手心里这些年呢!你母亲可是父亲的元配发妻呵…区区一个侍妾又算什么?要不是这回族里想跟皇后娘娘联手,需要身份足够尊贵的嫡女去做太子妃,姐姐你现在哪儿能够在我跟前这样嚣张?不过想想东宫的行径,还有如今的皇孙申琳那样得皇后娘娘的喜欢、其生母也是太子跟前的宠姬…十姐姐你的好日子,也就这么几天了,人家死囚快死了也要给顿好的呢!我让你这几日,也没什么。”

刘若玉也笑:“我的好妹妹,还怕我得不到太子的喜欢吗?纵然做姐姐的姿色简陋,笼络不住太子的心,不是还有你?对了,张韶光虽然上了年岁,却仍旧貌若二八,她这样的美妇人别有风情,没准太子也会喜欢?我一个人嫁到东宫里去,却能给太子引荐我们一家子的美人,我不信这样都坐不稳太子妃之位。”

…刘若耶变了变脸色,冷声道:“你说这样的话,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刘若玉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扑了少许粉,盯着镜中仔细端详,轻描淡写的道,“你开什么玩笑?张韶光还没出阁就勾引姐夫了,如今为人妇都多少年,还会在乎这样的小事?再说太子身份何等尊贵,肯要张韶光这样的老女人伺候那也是她的福分,我先跟你说好了,到时候可别给你们脸不要脸!”

刘若耶冷冷的道:“我的母亲也是你父亲的妻子!你想让父亲受这样的羞辱?”

“父亲他可以再娶一个妻子。”刘若玉淡淡的道,“横竖我已经有一个继母了,再有几个又有什么关系?以咱们父亲的官位,还怕续不到弦?你是不是真以为父亲离了张韶光就会死?”

瞥一眼脸色铁青的刘若耶,好整以暇道,“好了,这些都是我嫁进东宫之后的事情了。你继续说,你挑唆卫家姐妹不和,想趁机笼络卫长嬴,又想打什么坏主意?莫不是和还在回东胡路上的十八族弟有关系?不把若沃扶上位,你们还真是不死心啊?”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燃藜堂

第268节第一百三十七章 燃藜堂

苏鱼丽的喜酒喝完,回到太傅府,听到席上风波风声的苏夫人召了卫长嬴和沈藏凝到跟前询问,问完就皱了眉,道:“端木夫人自己行止没听说过什么不好,怎么教女儿这样的差劲。”

又说,“宋老夫人不在帝都,想是端木夫人对幼女一味的宠溺,养得这样失了教训。”

虽然这话是肯定自己的媳妇和女儿没有责任,但卫长嬴还是觉得颜面无光,正想说话,之前回话时一直在玩弄着缚发彩绦的沈藏凝先开口道:“母亲说的对,端木夫人哪有母亲您规矩紧啊?您看女儿出去,没人不夸奖的!”

苏夫人一听这话立刻瞪起了眼睛,道:“你还有脸说?!我问你,我教过你堂堂大家闺秀,一理论就先动手了吗?今儿个,你要说那卫长娟,说就是了,为什么要先去推她?显得你厉害、你力气大?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亏得你姐妹少,你自己年纪最小,你姐姐们都有贤名在外,不然,咱们家女孩子都要被你害得嫁不出去了!”

沈藏凝一甩彩绦,不服气道:“我这一辈里是我最小,但大侄女舒景如今也有十岁了,过两年母亲且看看会不会有人上门来说亲,就知道我会不会害了家里女孩子。不就推了卫长娟一把吗?谁还能一辈子不做差两件事情,这么点小事哪里就能被人记一辈子了!”话说到这儿,卫长嬴正想顺着话头劝和,未想这小姑子还嘀咕一句,“母亲就爱夸大其辞好教训我!”

“你这个混帐!”苏夫人本来就对这个女儿特别严格,闻言就要跳起来找戒尺打她,“狡辩起来倒是一句一句有理得很!说你一句就道我教训你,今儿不当真教训教训你,你还得了?!”

三哥沈藏锋不在,沈藏凝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三嫂卫长嬴身上,一个劲的往嫂子背后躲,一边躲一边嚷道:“端木夫人教导幼女是不严,可母亲您教导我也太严格了点儿!谁家不是把小女儿当个宝似的捧在手心里,也只有我,动不动就要挨打!您对五哥都没对我严格!我要不是名字里有个‘藏’字,我一准怀疑自己不是您亲生的!”

苏夫人找不到戒尺,索性挽了袖子空手下阶来,咬牙切齿道:“你还怀疑不是我亲生的?我都怀疑当年接生的稳婆是不是骗了我!我是几个前世里不修,才生下你这样不省心的女儿,三不五时的不给我一场气受就不高兴是不是?!”

卫长嬴赶紧上去劝:“母亲消一消气儿,四妹妹她年纪小不懂事…”

“天天年纪小不懂事!”苏夫人怒道,“你们没说腻,我听都听腻了!”

卫长嬴忙换个词:“四妹妹说的也有道理,这么点小事,大家转头就忘记了,不可能过上一年半载了还说嘴的。”

她试图避重就轻瞒不过精明的苏夫人,冷笑着道:“我如今是问她说不是我亲生的…你这个混帐给我滚过来说清楚!要不是你自己不争气,好好的我会打你?”

“母亲!”卫长嬴见苏夫人不依不饶的,赶忙就地一跪,拉着她裙裾道,“四妹妹今儿个都是替媳妇出头才会推那卫长娟的,母亲要打还是打媳妇罢!要不是媳妇,四妹妹今儿个一准乖巧无比,什么事都不会惹!”

沈藏凝三蹦两跳的跑到柱子后,以防嫂子跪下来时被苏夫人趁机抓住,人躲在柱子后面露个头出来吐舌头:“三嫂真是可怜,娘家姐妹不安好心,回来了还要哄母亲。母亲啊母亲,我既然是您亲生的,您就不能对我好点儿么?您看今儿个鱼丽表姐出阁,三舅母哭得那样——万一我往后嫁得远远的,您到时候想看我一眼都难,再想起来如今这样动不动就要打我,别懊悔的天天蒙着被子哭了!”

“你想得美!”苏夫人被媳妇拖着抱着不能去追打她,只好恨声骂道,“我巴不得把你远远的嫁了,眼不见心不烦!”

卫长嬴劝道:“母亲不要说这样的气话,四妹妹你也别当真…”

苏夫人恨道:“你给我放手!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真心话我也不伤心!”沈藏凝针锋相对的道,“横竖我还有父亲疼!”

“你这个小东西!给我回来!”看她说完这句就往外跑,苏夫人怒道。

沈藏凝哪里会听她的?哈哈笑着跑远了——苏夫人这才无可奈何的叫媳妇起来:“都是你们护着宠着,藏凝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

卫长嬴一面起身一面赔笑道:“母亲这话说的,不是媳妇说自己娘家的堂妹,但四妹妹和媳妇娘家的七堂妹比起来,论到懂事那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苏夫人叹道:“她大事上不糊涂,可你想,她一个女孩子家,这辈子能挨上几件大事?往后出了阁,相夫教子,打理后院的琐碎事情是正经!这些她又做不好,我哪能不替她急?”

“四妹妹如今是贪玩,毕竟还没到那时候,以四妹妹的聪慧哪能一点都不知道呢?”卫长嬴觉得婆婆口口声声说不心疼小女儿,实际上是关心则乱——对沈藏凝是太关心了,这么聪慧的小姑子,论到胸中丘壑不在苏鱼丽之下,往后出阁还怕她过不好吗?

苏夫人道:“唉,但望如此罢。”

因为没有旁的什么事了,又才赴了宴,苏夫人觉得疲乏,就打发媳妇下去。

卫长嬴回到金桐院,少不得要把事情给黄氏听,冷笑着道:“真不知道我这二婶怎么会教出这样的蠢女儿?连累得我在母亲跟前都没脸!”

黄氏听罢,却诧异道:“怎么会这样呢?按着二夫人的为人,不可能把七小姐教导成这样的。”就问,“七小姐当时是和大小姐在一起的呢,还是和谁在一起的?”

这话提醒了卫长嬴,沉吟道:“一开始没留意,后来刘若耶出来劝说,我想可能是和刘若耶一起坐的。”

“别是这刘十一小姐弄得罢?”黄氏立刻道,“二夫人又不是傻子,如今老夫人尚在,她有几个胆子敢跟少夫人您作对?更不要说撺掇着女儿们来了,今儿这事叫二夫人知道了一定会训斥七小姐,没准还会打发人来和少夫人赔礼的。毕竟阀主之争在于二老爷和五公子,二房一个劲的和少夫人过不去,传到凤州,不只老夫人厌他们,阀主也会觉得二老爷这一支心胸不够宽阔——二老爷和二夫人若是如此不智,也不可能在阀主和老夫人离开帝都后独当一面这些年了。”

卫长嬴蹙眉道:“大嫂和宋表姐都说这刘若耶不是个好的,还真不是好东西!一时半刻不作怪她就不痛快吗?”又疑惑道,“但看她这次做的,却也不像要害我?”

黄氏道:“可不是吗?苏家大小姐出阁的喜宴上,咱们卫家七小姐不懂事的主动向排行为三小姐的少夫人您挑事,传了出去,谁不说七小姐她没眼色而且跋扈、不敬堂姐?也得罪了苏家。消息报到凤州,老夫人可是更有理由在阀主跟前替五公子说话了。”

“之前听说刘家燃藜堂内有分歧,太尉刘思怀很想扶持嫡孙刘若沃代替阀主刘思竞挑选的侄儿刘希寻在族里的地位。去年除夕,刘希寻已经被算计了一回,这次赴边建功就没赶上。只是刘思竞的嫡侄刘幼照到底拿到了机会…”卫长嬴思索着,“莫不是与这个有关?”

黄氏就问:“今儿个刘十一小姐可有与少夫人示意或暗示之举?”

卫长嬴摇头:“没有。”

黄氏道:“这刘十一小姐年纪虽然小,但在传闻里一直都道她心思深沉,不可小视。婢子想,她是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的。这一次明里和七小姐亲热,实则坑了七小姐一把,助少夫人也是助五公子,怕是必有图谋。即使暂时没和少夫人说,没准事后就会来邀功了。”

“她跟我邀功?那也得我领她的情才成。不过,看起来卫长娟对她可是信任得紧,未必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被坑了呢!”卫长嬴冷笑了一声,道,“卫长娟若继续听这刘若耶的,回头骨头渣儿怕都剩不下!”

黄氏沉吟片刻,道:“这刘十一小姐把七小姐耍得团团转…少夫人要与这刘十一小姐联手吗?”

卫长嬴立刻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刘若耶这样的人,这一回帮了我,下一回没准就要坑了我。何况长风他有祖母做后盾,何须刘若耶锦上添花?更不要说刘若耶是那种平白做好人的人吗?她帮人一分,必是做好了别人还她十分的准备,再说,去年坑了我的人,没准也是她——那样的话,我报复她都来不及!”

提到去年的事情,黄氏也慎重起来,道:“那件事情,婢子受老夫人之命,也查了。只是当时知本堂惟恐落下口实,防范得紧,只知道刘家插了手,但到底是哪一支,却不晓得了。去年刘家也斗得激烈,刘十一小姐被传出暗恋公子的话,刘家十六公子御前演武从往年固定第二落到了十四名…太尉同威远侯更是频繁交手,燃藜堂中风起云涌的斗了个旗鼓相当。婢子究竟是外人,又只是一介下仆,道听途说的打探了些消息,也不敢说准,惟恐被另一边利用了去。”

卫长嬴道:“刘家插手是肯定的,不然那所谓的凤州庶民怎么可能知道那许多刺杀之后我们逃生的细节?知本堂的卫新咏亲口说,是堂伯他勾结了刘家,之前刘家给二堂姐送嗣子以及二堂姐的陪嫁人手到凤州时夹带了杀手过来。毕竟那时候‘碧梧’虽然还没到祖父手里,可以祖父的手段,想用‘碧梧’刺杀我和长风而不惊动祖父,那怎么可能?”

黄氏道:“少夫人说的是。二小姐嫁的刘季照乃是威远侯刘思竞之子,刺客也是刘思竞这边带过去的,论说与知本堂勾结污蔑少夫人名誉的也该是刘思竞这边;可婢子查着查着又觉得这一件事上,知本堂是和太尉刘思怀这儿串通的。”

“刘思怀这儿?”卫长嬴想了想,就问,“姑姑怎会这样认为?”

黄氏低声道:“其实和刘十一小姐的那个谣言有关系,太尉这边不是可着劲儿的想把刘十六公子打压下去?只是那刘若沃尚且年幼,传闻里也是更擅长谋略,武力上头比刘十六公子却差了许多。刘家以武传家,重视子弟武技,刘若沃在这一点上不免吃亏了。所以婢子打听到,太尉这边确实动过坏了少夫人与公子的婚姻,让刘十一小姐取而代之的念头的。毕竟咱们公子,可是一直压着刘十六公子!”

卫长嬴脸色阴沉了下去,半晌才道:“倒是很有可能。”

“然而威远侯那边又刺杀过少夫人与五公子。”黄氏道,“但这又是因为已故的敬平公世子和他们勾结,他们才有这样的机会。如今敬平公世子已逝,还是为‘戎人’所刺杀,整个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提到刘家——没有如山铁证,咱们就这样向整个刘家报复,着实有点吃力。”

“咱们瑞羽堂现在只有二叔撑在朝中。”卫长嬴哂道,“二叔又觊觎着阀主之位,眼下不是去贸然招惹整个刘家的时候,我晓得。”

又道,“来日方长,我嫁到帝都来才几天?姑姑你注意着蛛丝马迹,所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长地久的不怕不能水落石出。”

黄氏微笑着道:“没准也不需要查清详细,只要五公子承了阀主之位,振兴咱们瑞羽堂,不需铁证,只要现下阀主那儿留的一些线索,私下里就能向刘家要个交代了。”同样的道理,“若这一回公子赴边建下奇功,一举压过刘氏的风头,往后也不难为少夫人讨回公道。”

提到正在赶往西凉的途中的丈夫,卫长嬴倒是把仇怨暂时放下,叹息道:“奇功不急,我还是盼望他平平安安的最紧要…”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三位公主

第269节第一百三十八章 三位公主

苏鱼丽出阁的次月是顾弋然迎娶承娴郡主,承娴郡主的父王是润王。

润王与圣上的关系很不一般,虽然不是同母所出,但润王生母出身低微,不能抚育皇子,润王是由邓太后抚养长大的。邓太后在时,润王向来侍奉太后如同亲生母亲一样,润王太后也每常称赞邓太后的贤德。

由于这个缘故,圣上对这个嫡亲侄女的出阁也表现了一定程度的重视,婚礼这日特意让身边的内侍到王府道贺,还象征性的送了点礼。圣上如此,后宫自然不肯落后,从顾皇后到钟小仪,纷纷派遣身边近身侍者至王府凑个热闹。

按说沈藏锋与顾弋然相熟,这场婚礼,卫长嬴应该代夫到顾府赴宴。然而润王后却是新任司徒卫煜的长女卫烟凉,属于瑞羽堂旁支。

卫煜性情耿直,时常劝谏圣上不要耽于嬉戏、误了国事,圣上向来就不喜欢他。所以即使他是公认的处事公允才干过人,又出身凤州卫氏,从来没有位列一品的指望。这一次能够出任司徒,卫氏阀主卫焕出了大力,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卫煜为人古板,对于这场意外之喜,不过是象征性的写了封信给卫焕致谢,卫焕唯一的嫡孙女嫁到帝都,他也就是照着族人的情份随便送了点礼了事。

只是卫煜随意,润王后却对卫焕非常的感激,然而碍着沈家掌兵,沈宣、沈宙都可称国之重臣,没有合适的理由不敢来往太过密切,免得让润王府招了猜忌。

这一次嫁女儿,润王后认为可以名正言顺的邀族侄女过府一叙,所以派了身边嬷嬷亲自到太傅府投了请帖——因为卫长嬴在沈家属于三媳,润王后索性把整个沈家都邀了。

但沈家同样也接了顾家的帖子,因为顾弋然的祖母姓沈——虽然说其祖母已经去世,然而生前却是沈宣和沈宙庶出的亲姑姑。

所以苏夫人和媳妇们商议,就决定兵分两路,让刘氏陪卫长嬴去润王府赴宴,自己由次媳端木燕语陪同去顾家道贺。

这日刘氏与卫长嬴先送苏夫人和端木燕语上车,才一前一后的上了各自的马车起程。

到了润王府,润王后虽然因为身份和辈分,没有亲自出来迎接,然也遣了世子妇接待。世子妇周氏是溪林周氏之女,容貌平常,但眉眼之间很是和善。卫长嬴因为大嫂也在,就稍稍落后半步,让刘氏出面与周氏寒暄,只偶尔浅笑敷衍。

如此进了后堂拜见润王太后和润王后,才行下礼去就被一迭声的叫了起——其实上回临川公主生辰宴上,卫长嬴就见到过润王太后,只是那次润王后倒是没去,回想起来仿佛是告病?

现下一打量,到底都是卫家女,润王后容貌轮廓与卫郑音仿佛,虽然上了年纪,但姿容尚存,今日盛装严服,显得雍容华贵。

见礼毕,刘氏就代苏夫人赔罪,道是因为顾家也下了帖子,苏夫人只好带着次媳去顾府,这边却只有自己陪三弟媳来了。润王后下帖子的目的就是卫长嬴,现在正主到了,当然不会计较什么,非常客气的表示能够理解。

继而亲亲热热的转向卫长嬴道:“一别多年,不想咱们姑侄再见时,你都已经出阁为妇了。”

卫长嬴揣测这语气是自己襁褓里时见过的,正要答话,外头却有人进来禀告,道是临川、安吉、清欣三位公主联袂而来道贺。

三位金枝玉叶一起驾临,虽然是王府,也不敢怠慢——润王后自然再没功夫和卫长嬴说话,除了润王太后外,众人忙一起出去迎接三位公主。

那边临川三人也没有在府门前等着迎接才进来的意思,两边恰好在中庭撞见,于是寒暄着迎入后堂。今日三位公主都穿了彩衣,佩饰琳琅。其中安吉公主的饰物明显较临川和清欣两位公主少,但卫长嬴见这位公主三次,也就这一次穿了簇新的衣裙。

卫长嬴不禁想到即使是自己跟前的小使女朱阑、朱实等人,由于自己每年都会缝制大批衣裙,这些衣裙穿一季就不要了——都是赏给她们,也基本上不穿旧衣服的。安吉堂堂公主,反而只有出宫贺堂姐出阁才有机会做一身新衣,也真是可怜。

当然这种怜悯绝对不能叫安吉公主发现,实际上,尽管不只卫长嬴一人注意到安吉公主今日可算穿了新衣,但安吉公主自己却没觉得什么辛酸不辛酸的。她大大方方的跟着姐妹向润王太后、润王后见了家礼,又受了恰好在场所以一起出来迎接的世子妇、刘氏、卫长嬴的礼,神情平静之中略带笑意,丝毫看不出来同为公主、景遇却比姐妹都要窘迫的屈辱或不甘,竟是一派坦荡自然。

也许是在宫里时就被安吉这个妹妹欺负怕了,有安吉在旁边总归不自然,上一回的狼狈还被卫长嬴撞见过,这一次临川公主以三位公主中长姐的身份代为与润王府的人寒暄,仪态远不如生辰宴上高傲,甚至有点没精打采。

没说两句话,临川公主就道:“我们去看堂姐。”

润王太后和润王后都晓得临川公主和安吉公主之间的纠纷,见她们三人一起过来实在有点头疼。惟恐临川和安吉走在一起,在承娴郡主大喜的日子里闹腾起来,但又不好说让她们分开,笑容略微僵硬的答应了,就让世子妇带她们去。

刘氏和卫长嬴因为反正也是来做客的,一直陪着行礼,并不说话。到这儿以为公主们走了,就继续陪润王太后以及润王后说话。

未想,三位公主正要移步,清欣公主忽然拿下颔指了指卫长嬴道:“你跟本宫来,本宫一会有话要问你。”

刘氏与卫长嬴一愣,妯娌两个同时想到了之前苏鱼丽出阁那日卫长娟的事情——刘氏对帝都贵女们之间的关系大致有所了解,卫长嬴是亲耳听卫长娟炫耀过她和宫里几位公主关系都不错的。

难道卫长娟回去之后不忿,另外又在公主们跟前搬弄唇舌吗?

卫长嬴不易察觉的蹙了蹙眉,道:“殿下有差遣,臣妇遵命。”

刘氏暗握了她的袖子一把,低声道:“我一会请润王后打发人去叫你。”

妯娌两个的担心并非徒然,才离了润王太后以及润王后跟前,清欣公主就发难了:“闻说你仗着堂姐的身份,故意欺负长娟?哪有你这样做姐姐的?”

卫长嬴一听这颠倒黑白又不讲理的话,心头实在腻烦,她不禁想到了教习江铮:“那日江伯在街上被太子申寻信口污蔑,一身武艺却因申寻权势过盛,竟不能还手,任凭申寻左右肆意殴打。如今清欣公主也想这样对付我吗?”

她这么一联想,没有立刻回答清欣公主的话,清欣公主更生气了,忽然站住脚步,稚嫩却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恼火,大声道:“你既然不愿意回答本宫的话,那就跪在这儿,跪个三天三夜,好好反省!”

前头引路的世子妇听到声响,赶忙折了回来,闻言忙出言圆场道:“殿下息怒,卫表妹怎么会不愿意回答殿下的话呢?许是事情复杂,卫表妹需要想一想才能描述。”就给卫长嬴使眼色。

卫长嬴忍着怒火,道:“当日之事,席上人极多,究竟谁是谁非,众人自有公论,殿下此言,臣妇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清欣公主怒道:“你没听见本宫的话?本宫现在就在问你!”

“阿宝,你是说苏鱼丽出阁那天?”临川公主忽然出人意料的开口,道,“你被卫长娟骗了吧?那天的事情我听好几个人提过,是卫长娟自己犯了糊涂。似乎她还说要过后给这卫长嬴赔礼的,怎么你听到的是卫长嬴欺负卫长娟?”

世子妇忙道:“临川公主殿下说的极是,那天…”

“卫长娟怎么会不好?”清欣公主见姐姐和堂嫂都帮着卫长嬴反驳自己,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心头有气——她本来年纪就不大,又惯受宠爱,随心所欲惯了,就索性蛮横道,“她在本宫跟前向来最有规矩,也最识大体的,为什么遇见了卫长嬴你就不好?这一定是因为卫长嬴不好!”

卫长嬴心中对顾皇后母子三人真是厌恶憎恨之极,她急速的思索了一下,淡淡的道:“兴许是因为臣妇这个做堂姐的不够让着她的缘故吧。”

“胡说八道!”清欣公主叉着腰,却是铁了心要和她纠缠到底了,傲慢道,“本宫也没有让着卫长娟!”

临川公主还想说什么,原本处处和她做对的安吉公主却忽然嗤笑了一声,道:“阿宝,你真是丢脸!”

清欣公主是圣上与顾皇后的嫡幼女,身份尊贵,在公主皇子里也是头一份的,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责过?登时大怒,刷的转过头去,喝道:“珍意生的贱妇,你敢这样说我!”

母妃被骂,安吉也沉下了脸——并不因清欣的尊贵和得宠就不敢下手,而且劈手就把清欣推了个踉跄,这一下推得不轻,清欣年纪又小,蹬蹬蹬退了好几步,因为之前清欣公主就是站在了卫长嬴跟前质问她,此刻恰好一下撞在了卫长嬴身上。

卫长嬴身后的大使女琴歌忙帮手扶了她一把——清欣却不领情,一把推开琴歌,因为动作过急,臂上似被什么扎了一下也不管了,就要扑上去和安吉拼命:“珍意贱妇生女!你敢推我!你当我是十六姐吗?”

这话说得临川公主面子十分的挂不住,本来想壮着胆子上前劝说的——毕竟三位公主中她最长,一起到王叔府上贺堂姐,结果堂姐的面还没见呢,先叫两个妹妹掐上了,她也有责任。但因为清欣公主话说的不好听,临川公主一咬牙,索性站在那儿不动,只嘴上道:“两位皇妹快别这样,这是在润王叔家里呢!”

清欣扑到安吉跟前——十七公主安吉是连十六公主临川都不知道打过多少次的,清欣都还没长成,哪儿是这个皇姐的对手?这一次卫长嬴算是看到了安吉公主下手的狠辣,她仗着身高,劈手就抓住清欣公主的双螺髻,狠狠往下一按!

清欣公主痛得大叫,越发“珍意贱妇”骂不离口,安吉公主按着她头,抬腿就踹,铁青着脸,也骂道:“没规矩的小东西!我母妃是你什么人?就是母后都没有这样说过我母妃,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仗着父皇母后宠爱,半点儿规矩都没有了,平白的丢尽了我们这些金枝玉叶的脸!你这个害人精!”

临川公主光动口不动手,卫长嬴乐得看清欣公主挨打,世子妇周氏却是急得魂飞天外,忙不迭的与使女一同上来拉架:“两位殿下!两位殿下!快别这样、别这样!有话好好的说,都是骨肉之情,何至于动手啊!”

清欣公主被踹痛,哭着大闹:“谁和这贱妇生得是骨肉?我母后私下里就常说她不是个好的!”

安吉公主立刻道:“母后这样说过我?那很好,你现在就跟我回宫,我要去问问母后,我哪儿做得不好,也好叫我更改!”

说着就用力拖着清欣公主往回走。

清欣公主不肯,争执中安吉用力一扯,把她扯倒在地,硬在卵石上拖——于是当下就听清欣公主哭天喊地的,卫长嬴旁观者清,已经看到卵石拖过的地方两道红痕,想来这位小公主身娇肉贵,这么一拖就把膝盖在石上磨破了。

☆、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邓弯弯

第270节第一百三十九章 邓弯弯

…润王太后与润王后闻讯赶来,好说歹说的才把两位公主劝开,皇家的这三姐妹肯定是不能一起去承娴郡主那儿了。润王后因为清欣公主伤了膝盖,就劝说她和自己到后堂去上点药,再等太医过来看伤。

清欣公主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大亏?鬼哭狼嚎的哭闹着,连声说要回宫里去找父皇和母后,治安吉公主的死罪。

安吉公主叉着腰,冷笑着道:“你去告好了,从来没听说过做姐姐的因为妹妹对长辈出言不逊、下手管教了几下就要被处死的。再说我若是怕死,这些年来又有谁会对斗锦宫有半分尊敬?我告诉你,便是今儿个一回宫,父皇就会废去我们母女位份、处我们斩刑,你再骂我母妃一句,我照样揍你!”

这话噎得清欣公主说不出话来,不说治安吉公主的罪云云了,只哭着说要回宫。

帝后的掌上明珠过府道贺,结果却被弄成这个样子回去,虽然是她的皇姐打的,润王太后和润王后也怕被牵累,哪儿敢这样放她走?自然是千哄万哄的,连拉带扶,把她弄到润王后的院子里,叫人拿了上好的伤药上来——这时候润王后又把之前一起拉过来的卫长嬴叫到一旁,悄悄道:“你去给殿下上药,说几句好话。殿下这会最气安吉公主殿下,没准就不计较你了。”

卫长嬴现在非常厌恶清欣公主,本不欲理睬,但润王后坚持,想到和这个族姑还没亲近到不接受对方好意的地步,只得忍气吞声拿了药膏走到清欣公主跟前。

这时候公主的衣裙已经拉起来了,白嫩的膝上果然两大处擦伤,红红紫紫的很是可怖。

公主放下袖子,看到卫长嬴,就又发怒,道:“怎么是她来?本宫不喜欢她!换一个人来上药!润王婶,你来!”

卫长嬴真想把伤药扔她头上去,润王后好脾气,笑着哄道:“殿下不知道,长嬴她打小习武,老是受这些外伤,殿下如今也是外伤,这样上药还是长嬴最有经验。别人上药怕是都要痛的,殿下若是不信,那就我来?”

娇生惯养的清欣公主很怕痛,闻言忙道:“那还是她来吧。”

卫长嬴听润王后说自己上药不痛时就有点头疼——只看清欣公主的伤口,哪有伤药敷上去不痛的?正要说话,又被润王后暗拉一把…开了药盒一嗅,也明白了,这盒伤药其实任谁来上药、除非故意用力去碰公主伤处,不然都不会痛的,因为里头掺了麻药…

原本这种药是用在重大外伤上的,想来清欣公主娇贵得紧,在润王府里摔伤本来就让王府上下很头疼了,再让她上药时疼一点,还不知道回宫之后会在帝后跟前怎么闹。索性就拿了这种药出来应付。

果然卫长嬴俯身替公主双膝都敷好了药,清欣公主也没叫一声痛,倒是有点惊奇的道:“真的不痛…看来你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

卫长嬴淡淡的道:“臣妇谢殿下夸奖。”把药盒还给润王后,就要告退。

清欣公主刚才说不要她在跟前,这会又不放她走了,道:“你等一等!你习过武,与本宫说一说,本宫要怎么才能打得过安吉?”

安吉公主那么令人头疼的存在,谁会愿意去得罪?更不要说卫长嬴如今烦着清欣公主,深深觉得安吉公主把清欣公主一顿好揍真是大快己心,巴不得这刁钻的公主像临川公主那样,一辈子被安吉公主揍得不能翻身才好,闻言不假思索道:“臣妇武功低微,都是些花拳绣腿,无法为殿下解惑,还请殿下责罚。”

不意之前蛮横的清欣公主现在倒是讲道理了,叹息道:“本宫就知道,你们一个个怕她怕得像老鼠见到了猫也似的!”

又道,“念你为本宫上药有功,之前卫长娟的事情,本宫不跟你计较了,你可以走了。”

这样一忽儿刁钻一忽儿讲理,论起来其实和寻常这年岁被宠坏了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不能说是心思恶毒的人。按说自己已经是出阁为妇的成人,不该和才十岁的小公主一般见识。奈何卫长嬴自己也是被祖母、母亲宠大的,什么时候这样被人轻慢羞辱过?卫长嬴现在看清欣公主怎么看是怎么的面目可憎,清欣不愿意见她,她也不耐烦在这儿看这容貌其实非常出色的小公主,巴不得最后一句,立刻垂目道:“谢殿下。”

她又和润王后寒暄了两句,出了润王后的院子,脸上渐渐木无表情,见四周无人,才侧头对身后的琴歌道:“你方才做的很好,针尖一点蓝,是什么药?”

琴歌低眉顺眼,轻声道:“就是让人接下来变得格外暴躁,婢子想着当时清欣公主已经和安吉公主吵起来了,安吉公主素来维护珍意夫人…清欣公主帮着卫长娟欺侮少夫人,让安吉公主收拾她一顿也是应该的。”又道,“药是黄姑姑给的,婢子也没想到今儿个会有这样的事情,所带之物并不齐全,只有这个。”

卫长嬴吐了口气,回头看了眼清欣公主休憩的屋子,森然道:“我知道了,只可惜夫君如今不在帝都,也不知道能不能…总之今儿我是记下来了!”要不是怕影响了公公那儿筹划的废储大事,卫长嬴真想预先潜伏进她的车驾,等今儿个喜宴散后,清欣公主回宫的路上,给她一下狠的!

琴歌也晓得自幼被宋老夫人和宋夫人视同稀世珍宝的卫长嬴哪儿受得了公主——哪怕是公主的故意为难?小声安慰道:“少夫人往后也会进宫觐见的,婢子们下回一定预备整齐。”

卫长嬴觉得不管是苏鱼丽还是承娴郡主的出阁,这两场婚礼对她来说都糟心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