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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救他,不是为了恢复容貌、治愈疤痕。

她是为了全家人将来有一条退路。

南晋,早已经从根子上就腐掉了。

“从即日起你是我的护卫。”

她来寻他,他买下,不就是换他一个承诺。

此人前世虽然恶毒、腹黑、杀人无数,可他却是一诺千金之人,答应的事就会做到。

她将要去广陵,虽说江南也是南晋的土地,可自天下于晋玄宗时期燃起战火,各地多有贼匪、水匪横行。

一路上,若有他相护,更有了几分的保障。

陈蘅对杜鹃道:“你去成衣铺子,照着朱雀的身量置两身绸缎新裳来。”

杜鹃没好气,觉得这侍女太狂妄,看在她是郡主花了高价买来的,又说能治郡主脸上的疤,她就不与她计较了。

冷声道:“朱雀,过来!我给你量量尺寸。”

杜鹃记忆好,用手一卡,就知道买多大、多宽的新衣。

又蹲下身子量他的脚。

杜鹃道:“这么大一双脚,绣鞋你就别想穿了。”

“我不挑的,你就照着男人的靴子给我买好了。”

“明明是女子,却想扮男人。”

南雁吃吃笑道:“朱雀怕是被黑店坑苦了,也许觉得做男人好。”

这么一大双脚,若非知道他是女子,南雁还真是怀疑。

可见,再美的人也不是十全十美,朱雀就算是美人了,偏生这脚生得难看。

杜鹃恼道:“就他这张脸,扮得成男人?”

就算穿上男装,也没人相信他是男子。

分明是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倾世姿容。

杜鹃摇了摇头,与陈蘅说了一声出去了。

杜鹃买了两身男人的新裳,拧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正要上楼。

陈葳从外头试马回来,神采飞扬,“妹妹!妹妹…”

他快走几步,抱住酒壶咕噜噜地饮了几口,“妹妹,良驹乃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从此处到京西县就跑了一个来回。”

好马!真真是好马!

他早前没瞧出来,这一试,是否良驹立马就显出来。

“它叫火龙马,是师父送我的汗血宝马。”

慕容慬略有伤感。

马被陈蘅买了,又转送给了陈葳,而今它的主人再不是自己。

陈葳面露惊容。

第66章 相遇(二更)

陈葳面露惊容。

慕容慬的师父,不就是神木部(医族)的大祭司、北燕的国师——白染。

白,据说也是商周时的一个贵族。

南雁很是同情的地道:“二公子,朱雀怪不容易,第一次出来就住到了黑店,被人下药转卖,那马就是她的。”

陈葳得晓这马的好处,一百金的价格真不贵,这是一匹汗血宝马。良驹难得,汗血宝马就更难得了,别说一百金,就是千金售价也能让人抢破头。

“朱雀,我可告诉你:马儿现在是我的,我给它取了新名字,它叫烈焰,是我的坐骑,妹妹送我的生辰礼物。”

慕容慬睨了一眼:我又没说讨回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难得遇上如此难得的好马,成了他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慕容慬并未放在心上。

他如果想再讨一匹汗血宝马,以师父的本事,再给他弄一匹并不难。

只是,火龙马到底陪他五年,而今成为别人的骏马,心里有些不好受。

陈葳道:“妹妹,今儿二兄请你去六福楼吃饭。”

慕容慬大口地吃着点心。

买良驹就行,妹妹为什么买这么个男人回来?

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瞧着很养眼,可这等容貌太易引人犯错。

陈葳想到先前自己还摸她的手,拽人家的胳膊,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陈蘅道:“今儿且回家用饭,待二兄下次休沐,陪我去六福楼可好?”

陈葳忙应一声“好”,他如在梦中,即便早前陈蘅一句“他是男子”惊醒了他,可坐在慕容慬的面前,还是容易犯迷糊。

舞台上,正在拍卖一幅名家字画。

雅间门口,一个男人走近,揖手道:“永乐郡主,好巧!”

夏候滔!

他来这作甚?

陈葳满是戒备,上回此人羞辱妹妹,害得妹妹回头就跳湖。虽知这是陈蘅的计谋,可仍旧心有余悸。陈蘅那般一闹,陈葳谋到了“金吾卫副指挥使”的实缺,陈蘅亦被赐封为“永乐郡主”。

晋德帝不好严惩他的儿子,五皇子是他最心爱的儿子,六皇子虽不喜,但犯的错远不及五皇子,既不能罚,那便只能以厚赏作为补偿。晋德帝对陈葳兄妹的恩赏就是一种补偿。

陈蘅不想与他说话,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恨意发作起来,福身行礼,望着舞台上,淡淡地道:“六皇子殿下是来此处添买下人的?”

她看着旁处,虽与陈蘅说话,眼睛却盯着慕容慬。

慕容慬不喜这种眼神,就似要将她剥光一般。

夏候滔心里暗暗吃惊:这女子生得真好!风姿也好,自有一股风\流韵味,扣人心弦。

只一刹,他从沉陷中回过味,立时看到陈葳那一副要瞧好戏的表情。

他求娶陈蘅,又心喜陈茉,陈葳想看他的笑话,他看着这美貌女郎出神,莫非被陈葳当成了好\色之徒?

“不!”他吐了一个字,“我来碰碰运气,想买一匹坐骑。”

陈葳问道:“六殿下可买着了?”

“城南孙家牙行一早替我留有一匹,是从北方来的良驹。”

再好的良驹也比不得陈葳新得的汗血宝马。

慕容慬瞧出陈蘅浑身不自在,连脸上的表情极是煎熬,她眼里有恨却故作平静。

她恨夏候滔!为什么要恨他?

陈蘅调整好心绪,勾唇笑道:“六殿下,大堂姐还在家等你上门提亲呢?想来你定不会让她失望。”

娶陈茉?他不甘心!就算他亲娘身份卑微,可他也是皇子,他想娶的是一个能助自己的女子,而不是陈茉那样的庶子之女。

第67章 堂姐的男人

他欢喜陈茉,这是事实,可他没想过娶陈茉为嫡妻。

陈茉要家世没家世,其父更没有权势,着实难与陈蘅相比,虽然美貌,是万万做不得他的正妻。

整个晋国,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即便夏候滔不得宠,但他的亲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夏候淳够得宠,大婚当日在中途拒婚陈蘅,虽让荣国府出了丑,晋帝更怒其不争。过了大半月,晋帝的气恼未消,连带着怡春宫的刘贵妃也吃了挂落。

后宫美人如云,有失宠的,自然就有得宠的。

谢家为保谢皇后的地位,送了一位谢氏美人入宫。这位美人生得娇憨可爱,近来颇是得宠,从才士已升到正二品的昭仪,再升可就是皇妃。

谢皇后因膝下无子,正巴巴盼着谢昭仪早添皇子。

前世时,谢昭仪也是在这时节入的宫。因陈蘅嫁了夏候滔,刘贵妃不如今生罚得重。谢昭仪入宫之后,与刘贵妃平分秋色。

夏候滔不敢做主娶妻,晋德帝早已忘了有这么一个皇子。

如果陈蘅没发现他与陈茉之间的私情,当日登门求娶的事说不得便成了。

陈蘅福了福身,“六殿下请便,永乐得回家了,告辞!”

她蓦地走过他的身畔。

没有她与荣国府的支持,他今生还能得封郡王?她且瞧瞧他会如何爬上储君之位?

他一个无母族、无亲娘的落魄皇子,前世就是因她娘家帮扶,又有莫氏说服谢皇后收他为养子,记在谢皇后名下,占了个嫡皇子名头,这才从不得宠、不得势的皇子一步步有了后来的地位。

他利用她,却连她女儿也不放过,甚至剜她的心治病。

夏候滔并非崇信佛道之人,他所坚信的是:我命由己不由天。

什么事,他都想争上一争。

夏候滔心下一动,追上陈蘅,在她将要上马车之时,伸手想扶她上车。

陈蘅漠然看着他伸出的手臂,带着鄙夷与不屑,一转身绕过他的手臂:“六殿下,往后莫对永乐如此殷勤,我受不得大堂姐的醋意,更承不起她的怒火。我再说一次:我不会去抢自家姐妹的意中人!”

在她的眼里,她给他贴了上“堂姐的男人”标签。

她是为了避免误会才拒绝他、远离他。

如果他与陈茉说清楚,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机会。

此念一闪,夏候滔仿佛看到了希望,只要他够用心,总能娶到陈蘅。

*

马车内,慕容慬挑帘看着出神的夏候滔。

“郡主,六殿下喜欢你。”

似陈述一件极寻常的事实。

“他…真是喜欢?”

前世的夏候滔,刻骨铭心深爱之人是陈茉。

她于夏候滔、陈茉就是一枚最好使的棋子。

一切重来,她远离步步为营、心计深沉的陈茉,也远离野心勃勃,意图登上皇位的夏候滔。

夏候滔的深情是对帝位,谁能扶他上位,他就可以装出一副情深模样。

“我们走了这么远,他还望着马车发呆,这不是喜欢?”

望着她的马车发呆就是喜欢?还有可能是在谋算什么,想得太入神罢了。

陈蘅勾唇苦笑,“他神色发呆,可眼睛透亮,分明带着一股子算计。”

第68章 反驳(二更)

陈蘅勾唇苦笑,“他神色发呆,可眼睛透亮,分明带着一股子算计。”

她是该好好研究西华道长前世传授她的玄门法术,如若前世她不止是背熟口诀,看了各种图表,而是用心学习,是不是她能早些看透夏候滔与陈茉的恶毒,也不至最后落得如此惨烈的地步。

夏候滔不喜欢她?

慕容慬再次挑起车帘,隔得太远,瞧不出眼神,可那样子更像是在送离别的亲人,有万般的不舍。

他细细地审视、打量,目光似穿透了千里万里,就似要将夏候滔瞧个分明:她说得没错,夏候滔着实带着一股子算计?

他虽是不得势的皇子,可不想做皇帝的皇子就不是优秀的皇子,想来夏候滔的算计,也是因帝位而来。

陈蘅…

慕容慬想着她的身份:尚书省左仆射陈朝刚的嫡孙女、荣国公陈安嫡女,身上流有陈留太主的血脉,身份尊贵,朝中文有陈朝刚,武又有陈安。

陈安手握有十万烈焰军虎牌令,这是陈留太主所建的烈焰军,军中将领皆是陈留太主昔年的家臣、家将,个个忠于皇家,亦忠于陈留太主的后人。

慕容慬眯了眯眼,夏候滔对陈蘅不是男女之情,而是相中了陈蘅背后的东西。

南雁道:“六殿下喜欢的是西府茉女郎。春大娘与郡主当年亲眼目睹他与茉女郎在城外桃花树下私订终身…”

夏候滔喜欢的是陈茉,如果不是,要她们如何相信?

夫人和春大娘都不希望陈蘅再嫁入皇家。

莫家、谢家皆出过皇后,莫氏曾在宫里住过几年,她不喜宫里。

三年前,晋德帝替陈蘅与五皇子赐婚之时,都城四大士族的人还私下说“这一回,许是陈氏要出一位皇后。”

到底是一场幻梦,陈蘅还未待嫁过去就被夏候淳拒婚。

杜鹃不解地道:“现下六殿下与茉女郎的事已挑明,怎的六殿下不去西府提亲?”

慕容慬道:“就算他再不得宠,那也是皇子,是晋德帝的儿子。”

但凡是皇子,娶谁都由不得自己,得皇帝说了谁。

南雁道:“婢女以为西府女郎配六皇子真真是天作之合。”

陈茉是庶子之女,与六皇子做侧妃都是抬举,还说什么与六皇子是天作之合,即便六皇子生母不显,好歹也是晋德帝的儿子。

陈宏的妻子是柳氏娘家所在州城小士族田家的嫡女,与柳氏的娘家有拐着弯的亲戚,也是柳氏所有亲戚里最体面的人家。

柳氏的亲娘是陈蘅曾祖母梁氏的庶妹,嫁到婆家没几年就病逝。临死前,写了一封极是可怜的家书,哀求梁氏关照柳氏。

柳氏带着亡母家书、领着乳母、带着一个侍女不远千里之遥寻到都城陈家拜见梁氏。

那一年,柳氏八岁,陈朝刚九岁。梁氏一阵感慨,恍惚间,忆起自己与庶妹之间的美好过往,将柳氏留在府中教养,想着就当成庶女,待年满十六寻个寒门官员或是商贾、乡绅人家许配出去。不曾想,柳氏虽大了,却有了自己的看法,一心算盘着要嫁陈朝刚为嫡妻。

杜鹃反驳道:“哪位皇子会娶一个庶子之女做正妻?”

着实可笑,南雁居然在郡主面前说什么西府女郎配得上皇子?

第69章 何有此问

陈宏是庶子,照着晋国各士族名门的规矩,庶子没资格分家产。家主只需给他们一份饿不死的薄产,寻常的给二十亩良田,大方些的给八十亩良田。

偏生因柳氏得宠,陈宏、陈宽与陈宁兄妹三人忘了本分,一心想与陈安一争高低。

自前魏以来,嫡庶分明,庶子不能与嫡子拥有同等的地位,越是大士族,规矩越是严明,也只得陈氏,因着左仆射大人坏了嫡庶规矩,也因这般,在京城四大士族里头,陈家只能排据末位。

南晋但凡有些名声的士族,最是讲究嫡庶分明,若是违礼,就会被人说道。

规矩是万万坏不得的。

就说柳氏,原就是侍妾,陈朝刚抬了侧夫人的位分,都城多少人议论,莫太后对此更是曾明言不满。柳氏在外头被人唤一声“柳夫人”,侧夫人不是嫡妻,尊于贵妾,却卑于嫡妻,说到底还是妾,所生的儿子亦是庶出。

南雁不说话,脸上变了又变,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驳斥的话。

“大娘子一片痴心皆系挂在六殿下身上,为了成全他们,郡主连六殿下几次示好都拒了。”

郡主心性高洁,岂是卫紫芙可比的。

卫紫芙能毁人姻缘、抢人未婚夫婿,郡主是万万做不出这等事的。

慕容慬微敛眸子。

陈蘅看他的面容一变,似有一番思量。“朱雀,你是不是想要一匹良驹?”

“能把火龙马还我?”

若不能,又说什么送良驹?

她将马送给陈葳了。

陈葳在外头道:“朱雀,你现在是我妹妹的护卫,这样罢,我将白云送你如何?”

陈蘅忙道:“多谢二兄!”

慕容慬不说话。

他得尽快解掉身上的毒才行,再不解毒,只怕寒毒发作起来,许能要了他的命。

陈葳以前的坐骑,不过是一匹养得还算健壮的普通马,但因在晋京,这样的马也算是上乘好马。

南雁有些吃味,“朱雀,还不谢过郡主与二郎君。”

慕容慬不情不愿地道了声“多谢”,一扭头,移开了视线。

南雁轻啐一声。

杜鹃只作没看瞧见,也未听见。

*

一行人回到荣国府。

未下马,杜鹃便吩咐南雁回阁楼备饭。

慕容慬扶了陈蘅下马车。

陈葳今儿很高兴,得了匹价值千金的汗血宝马,可不得好好的试试,再显摆一番。

慕容慬低声问道:“刚才那侍女是大娘子的还是你的?”

陈蘅不解,一脸疑惑。

杜鹃惊道:“朱雀,何以有此一问?”

他的话明明没说话。

慕容慬道:“南雁有意无意皆在担心大娘子?西市时,六殿下要扶你,她比你自己还要紧张?”

陈蘅低头行路,脑海里全是前世的事,她嫁给夏候滔后,成亲五年不曾有孕。张贤妃不愿开罪荣国府,亦不想为难陈蘅,并未往郡王府里塞美人,可陈蘅还是为他安排了两房姬妾,她不想落人话柄。她在郡王府的日子还算好过。第六年,夏候滔语调沉重地说很羡慕其他皇子有子嗣。

莫春娘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劝陈蘅早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