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既然反了朝廷,肯定所图不小,两位叔伯多少能对他们有所帮助吧?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这门亲事要取得两位叔伯的支持!

长房的子孙都在安阳,大伯父那边应该问题不大。

三房的人却全部都在陕西,只怕…未必肯搅进这一趟浑水里面来,这就有些棘手了。

至于二房,二夫人和丹娘不像是要去寻死的。

“莲娘…?”四夫人的思路还在原地打转,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合适的办法,问道:“依你看,要怎么样才能让徐家先开口呢?”

顾莲一时无解,摇头道:“母亲别催,容我细细的想一想。”

李妈妈惶恐不安,小声道:“小姐,老太爷怎么可以…”到底不敢说顾老太爷的坏话,只能抱怨,“眼看小姐就要苦尽甘来,怎么又生出这等波折?”心下只恨自己太笨,想不出好法子,急得直掉眼泪。

“小姐…”玉竹悄声进来,在门口低声,“春芽过来,说是有话转告小姐。”

顾莲赶忙朝母亲和乳母摆手,示意她们先别出声,自己去了隔壁屋子,春芽是桐娘屋里的丫头,眼下这个关头专门过来,只怕有要紧事说。

春芽畏畏缩缩进来,低声道:“我们小姐让九小姐放心,说是老太爷只是一时气血上涌,没有大碍,如今只是需要休息。”咬了咬牙,“大夫人熬了安神汤,听说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过来了。”

顾莲心内骇然,顾家儿孙为了保命,居然大胆到给祖父下安眠药?想起祖父斩钉截铁的说,顾家儿孙人人不惧一死,不由可笑可悲。

看起来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但是…总不能让祖父喝一年安眠药,一直喝到自己出了阁吧?

不过这话跟春芽抱怨也无用,让玉竹取来碎银子,好言好语打发了她,自己转身回了暖阁。

不知何故,母亲像是魔怔了一般呆呆的。

顾莲等了片刻,见母亲还在出神,忍不住轻轻推了推她,“母亲,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是她!一定是她!”四夫人突然厉声尖叫,眼底腾起熊熊怒火,高声喊了卢妈妈进来,咬牙切齿道:“今天我才知道,当年到底是被谁暗里算计了!”

28热闹(上)

母亲当年到底被谁算计了?

顾莲无从得知。

反正当时问了一句,母亲神色闪烁、支支吾吾的,总不好去逼问,再者自己现在命悬一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听也罢。

在屋子里绞尽脑汁想了几天,仍然没个主意。

后来忽地顿悟,自己一个不懂官场的小女子知道什么?这事儿应该找父亲商量才对,他再不济,好歹也是在官场行走的人。

便是他不懂,难道养的那一群幕僚都是吃闲饭的吗?

这样想着,便找到了四老爷。

将话再说了一遍,“徐家想娶的是顾家嫡女,重点在于联姻,所图者是顾家的百年清誉,以及爹和叔伯们在官场的影响力。这门亲事祖父同意当然好,不同意,只要顾家的清誉还在,爹和叔伯们点头支持,那么应该没有大碍。”

四老爷目光里带出惊讶、赞赏,更多的是诧异,不明白一直生活在乡下的女儿,如何能够眼界这般开阔,看得如此通透?

当即点头,“我这就跟你大伯和三叔修书一封。”

“父亲。”顾莲叫住他,“大伯那边先不说,三叔那边…父亲打算用什么打动他们呢?毕竟眼下,陕西好像还是暂时太平的。”

四老爷最擅长的吟诗作画、填词赋歌,在安阳的盐运使一职,还是托了父亲的官威余荫,心计、城府谈不上有多高深。

否则的话,就不会这么多年还惦记着柳氏。

被小女儿问的怔住,“这…”迟疑了下,“咱们都是一家子,难道他们还能看着兄弟子侄去死?”

“请恕女儿无状。”顾莲对顾家没有感情,反倒可以冷静的去看待一些东西,淡淡反问,“要是三叔一家在陕西惹了大麻烦,父亲会不会赔上四房的所有人,一同去赴死?”

四老爷被问得有些着恼,但又不得不承认女儿说的是事实。

顾莲接着道:“女儿以为,唯今之计就是一个字‘快’!”

四老爷还在恼火之中,问道:“快什么?”

事关自己的生死,顾莲懒得去装什么孝子贤孙,正色道:“要快一点,赶在祖父前头给大伯、三叔送信,就说是我订了亲,按理他们自然会回一份贺礼!”语音微顿,“这份贺礼,第一要能够送一份去徐家,第二要能够打动徐家!”

四老爷终于动容,颔首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顾莲又道:“至于什么东西才能打动徐家,女儿就不大懂了。”她也不指望父亲能想出什么来,“爹爹和外头的人商议商议,或许会有法子。另外…给大伯去书信的事,记得跟大伯母知会一声。”

这个时侯,有大伯母坐镇内宅会少生很多波澜,而说服大伯父,大夫人也会起到功不可没的作用。

顾莲不无嘲笑,自己和大伯母居然有站在一条战线的时候。

辞别父亲回到自己屋中,心内稍微安定一些。

李妈妈却担心道:“这件事能成吗?徐家…该不会变卦吧?”

顾莲淡淡微笑,“尽人事,听天命。”

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尽管各房主母都严命过丫头们,但是谁又能保证,会不会传到徐家的耳朵里呢?但愿大伯和三叔的贺礼都够分量,且不要太晚了。

接下来的日子,有一种风雨来临前的奇异宁静。

顾府的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不安、惶恐,上上下下都安静了许多,甚至一些心思活泛的,居然还干起了偷鸡摸狗之事。

大夫人狠狠的处置了几个,整顿一番,方才消停下来。

等待无疑是焦急的,在顾府人人自危的紧张时刻,有一件事稍微缓解了众人的情绪,袁家处在安阳郡边陲的县城,因为担心不太平,索性全家搬迁,在安阳买了一所宅子定居。

二夫人能和唯一的兄弟毗邻而居,自是高兴非常,因而邀了袁太太、袁家大少奶奶,以及袁幼娘过来顾家做客。

这一日,二夫人在后花园里设下花宴。

少不得,要把顾府的夫人小姐、少奶奶,以及小一辈的姐儿、哥儿叫上,人多才能热闹,不然冷冷清清就失了意趣。

杏娘原是一直病歪歪的,被祖父要逼死妹妹,进而招祸满门的事一吓,反倒打起精神肯好好吃饭了。

喜得四夫人连连念佛,还特意去给菩萨上了几柱香。

顾莲看在眼里一笑,姐姐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又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哪里会真的舍得去死?真正到了有危险的时候,自然就没有心思伤秋悲月了。

因为要去会客,杏娘好好的打扮了一番,见着妹妹时,忍不住问道:“徐家的事到底怎么着了?我瞧着你也不着急,万一那天祖父醒了,逼着你去死怎么办?”

最终意思是,牵连了我们这些无辜怎么办吧?顾莲瞧着好气又好笑,逗她道:“我死了,姐姐嫁过去不就完事了。”

杏娘闻言恼得不行,早些年的时候,自己的确是有几分暗慕徐离,不过是瞧着他生得不错,哪知道一点都不识趣!自己早就断了那份心!现如今,有表哥这般温柔体贴的人,哪里还会看得上他?

妹妹这么说,难道是小丫头们多嘴了不成?

仔细打量了一下,却又不像。

那…就是对上次母亲掉包八字之事耿耿于怀,故意逮着机会刺一刺自己?还是觉得自己要嫁到徐家去,腰杆就硬起来了。

顾莲不过随口一趣,哪里知道姐姐想了这么多?

到了顾府后花园,二房已经准备好了各色瓜果、点心,因为顾老太爷在病中,没敢叫什么戏班子,连丝竹之音都一律免掉。

大夫人早早的来打了个照面,她是主持中馈的当家主母,家中还有病着的老太爷,以及每天的日常杂事,谁也不敢勉强她,饮了几杯果子酒便让走了。

剩下的人,一共分了三处人堆儿。

二夫人、四夫人,以及几位少奶奶们,还有做客袁太太,袁大奶奶,都是已婚妇人,家常里短、妻妾孩子,有着共同感兴趣的话题。

平哥儿、安姐儿,以及三奶奶屋里的琴姐儿、瑟姐儿、莹姐儿,几个小一辈的正太萝莉,有他们觉得有意思的游戏。

顾府四朵娇花和袁幼娘,几个未出阁的小姐们凑在了一起。

丹娘一向都跟杏娘合不来。

虽然不知道当初刘家议亲的事,以及掉包□,但是当初何庭轩到顾莲屋子,杏娘的那些异样,以及上次老太爷生辰时,杏娘的一去不复返。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后来何庭轩和柳氏匆匆搬走,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蹊跷。

心下鄙夷她,万一传出什么流言碎语,连带的其他姐妹的名声也不好听。

因而见杏娘拉长着一张脸,心下就来气,故意上前打量了一番,娇声笑道:“五姐姐这是怎么了?好像谁惹着你了似的,快说出来,妹妹替你打个抱不平。”

杏娘将脸一扭,不理会。

顾莲一直有心事,听丹娘这么一说,方才发觉姐姐的脸色不大好看。

难道是自己之前说错什么了?一时想不起来,又没工夫细细琢磨这些,只是惦记着徐家的那档子事,因而没有接话。

丹娘抿嘴一笑,“说起来,九妹妹最近可是大喜。”看向表姐袁幼娘,“表姐还不知道吧,我们家的九妹妹啊…”压低声音,“得了贵婿了。”

袁幼娘笑了笑,“是么?”

心下却是诧异,怎地顾莲脸上一点娇羞都没有。

杏娘扭回脸来,故意看着丹娘,讥讽道:“怎么…我妹妹得了贵婿,六妹妹你这个做姐姐的,还着急了不成?”

丹娘不急不忙,冷笑道:“我急什么?五姐姐你序齿在前,将来要出阁也是你在前面!”顿了顿,“难怪姐姐今天脸色不好,原来是为这个。”

“放屁!”杏娘气得口不择言,针尖对麦芒,“你以为袁家的人过来了,你的好事就近了?”当初平哥儿嚷嚷的那些话,她可是清楚的,“哟哟,还是姑表亲呢!六妹妹的好日子是什么时候?快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啊。”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儿,如何能说?

更别说丹娘根本不中意这门亲事,被堂姐当中说出,顿时恼怒不已,气得站起身来,“我不知道五姐姐在哪儿听来的混账话,有的没的只管乱说!”咬了咬牙,“别惹得我上了火,把你的好事儿当着大伙儿说出来!”

这便是暗示,再不识趣就要把何庭轩抖出来了。

其实杏娘稍微用脑子想一想,便知道丹娘不过是威胁之语,岂敢真的说出来,坏了整个顾家小姐的名声?偏生她一着急就不用脑子,气急败坏跳了起来,“你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顾莲看的头大,姐姐这简直就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啊。

刚想劝两句,袁幼娘先笑着开了口,“好了,好了…你们自家姐妹还认真生气呢?”伸手拉了丹娘,“杏妹妹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丹娘冷笑,缓缓坐了下去。

袁幼娘抿嘴笑了笑,“再说了,我家二哥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她是庶出嫡养,最讨厌这个性子高傲的顾家表妹,眼下逮着机会,怎么能忍住不去刺上两句?心下偷偷乐得不行。

丹娘看着她,脸色变了又变,微笑渐渐浮了起来。

袁幼娘不知内里,还道:“不生气了?”

“不生气。”丹娘微微一笑,“说起来,九妹妹得了徐家嫡出的幼子为婿,真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咱们姐妹都应该替她高兴的。”意味深长的看向自己的表姐,“我只是在想,徐家要是再有一个庶子就好了。”

袁幼娘 “唰”的一下变了脸色,面上涨得飞红!

虽然袁太太一直把她养在身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袁家的人也不敢提一个‘庶’字,但是庶出就是庶出,这是她不能改变的出身事实。

岂能听不出来丹娘的讥讽?

因而胸口一起一伏的,过了半晌,轻轻“哼”了一声,抿嘴不再言语。

顾莲看了看,这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呢,就已经有了三个人翻了脸!只剩下自己和桐娘,一个懒得说话,一个在人前守拙扮沉默,因而迅速冷了场。

好半晌了,二夫人发觉这边安静的不打对劲,使了二奶奶过来问话,“妹妹们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拌嘴了?”

袁幼娘站了起来,嫣然笑道:“没有,我去过去瞧瞧母亲和大嫂。”

杏娘懒懒道:“我头疼,先回去歇下了。”

丹娘刚要跟着开口,二奶奶赶忙摁住她,“今儿你是主人,哪里先走的道理?要不我四个人打叶子牌罢。”

丹娘忍了又忍,浅笑道:“好。”

29热闹(下)

花园里的那一场小姑娘拌嘴风波,顾莲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每日只在屋里焦急的等待,每一天都像是如坐针毡一般,寝食难安。

煎熬了一个来月,在福建的大老爷终于送来贺礼。

古代交通不便,顾莲知道这是没有法子的事。

不过比起陕西,福建距离安阳要更远,大老爷都送来了消息,而三老爷那边,却还是没有任何音讯。

看起来,三房是不愿意掺和进来了。

反正隔得这么远,平时根本不会往来,至多等到将来老太爷的出了丧事,三房回来奔个丧,到时候,一句没有收到消息便就托辞过去。

再说眼下国中动乱,真有那一天,三房的人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

顾莲很是无奈,但是却拿三房的人没有办法,况且想想也能理解,人家在陕西混得好好的,干嘛要搅和进这种是非里来?

问了父亲一句,“大伯父送了什么贺礼?”

四老爷却是皱眉,“你一个姑娘家就别管这么多了。”

他原想亲自送礼上门,到底还是顾及自己做岳父的面子,派了一个心腹长随,一个最信任的幕僚,专程把东西送到了军营里面。

徐离收到礼物很是诧异,带着东西,找到两位兄长,“顾家送来了长房的贺礼,有福建的当地特产,还有…”递了一个卷筒过去,“福建沿海六府的详细地图。”

徐策惊讶道:“这不是正是咱们想要的吗?”

“给我看看!”徐宪迫不及待打开,将大大的地图平铺在了书案上面,越看越是高兴,哈哈大笑道:“顾家的人可真是够意思啊,不等我们开口,竟然就先主动送地图过来了。”

徐策看了两眼,转头看向弟弟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徐离思量了一会儿,“我们两家既然已经订亲,那么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顾家又不是小门小户,犯不着急着讨好我们。”语气一顿,“认真说起来,还是我们有求于他们家,这番举动实在有些反常。”

徐策颔首,又道:“咱们瞎琢磨也没什么用。”喊了人进来,“回城里打听打听,顾家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过了半天,去的人回来禀道:“只得两件大事,一是顾家老太爷病了,一是二房的娘家人来了安阳,别的就没有了。”

徐离问道:“顾老太爷什么时候病的?袁家又是何时来的?”

“上月十五,顾老太爷就突然病了。”那人回道:“至于袁家,大概是这个月月初来的,在福寿街买了一所三进三出的宅子。”

徐离挥退了人,断定道:“去福建一来一回,至少得一个月时间,这件事情不与袁家相干。”看向两位兄长,“顾老太爷病了,可是咱们家却一直没有听说消息,分明是顾家有意遮掩,这其中必有蹊跷!”

“嗯,三弟说得对。”徐策点头,赞同道:“这两件事怕是有所关联。”

徐宪不耐烦道:“管得有没有关联,反正顾家的人送来了福建地图,总归不是害咱们的,再说两家很快就要成为亲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大哥莫急。”徐策微笑劝了一句,然后道:“依我看,顾家多半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会给了我们想要之物,是在求援。”

徐离心中想的和兄长一样,不过他从来就没有兴趣抢什么风头,就算面前的人是亲哥哥,也一样是多听少说的原则。

徐策又道:“顾老太爷为人耿直狷介,只怕…”笑了笑,“未必喜欢我们家这般激进的做法,病了嘛,估计是不赞同顾、徐两家联姻。”

徐宪瞪大了眼睛,“难道顾家都是一些歹毒儿孙,竟然谋害了自家祖父?”

“大哥你想左了。”徐策好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杀人如麻,连眼睛都不去眨一下的?顾家的人哪里敢?”

“放屁!”徐宪怒道:“我是杀人如麻,但要是我们父亲还在,他不同意,我也绝不会害了父亲!二弟,你再胡说我就揍你啊!”

徐离看着性子暴躁的长兄,不紧不慢的二哥,颇为头疼,皱眉道:“两位哥哥别再闹了。”自己静下心思想了会儿,忽地动容,“若是顾家老太爷执意要退亲,岂不是要逼死莲娘?”

“三弟你说反了。”徐策悠悠笑道:“只怕顾老太爷是要逼死莲娘,然后再来退亲吧。”笑容微敛,“不过看来你媳妇儿还不想死,顾家长房又送来了福建地图,想来顾老太爷指挥不动儿孙们,所以就为这个气病了。”

徐离脸色一沉,“莲娘不过是一介女子,逼她作甚?!”

徐策笑道:“看你那样子,要是逼莲娘的人不是她祖父,只怕今夜就去取了人家首级。”伸手招呼,“坐坐坐,咱们好好商议一下。”

徐氏兄弟商议的结果,就是将徐离和顾莲的婚期提前,吉日改在三个月后,借口都找好了,怕后面战事频起,未免到时候徐离一去经年才回,故而想早点把媳妇儿娶进门。

四夫人先是欢喜的不行,高兴道:“阿弥陀佛,莲娘的事可算定下来了。”继而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那才是心肝宝贝,猛地一惊,“哎呀,坏了!短短三个月时间,我到哪儿去给杏娘订下好亲事?!”

其实不光四夫人着急万分,二夫人也急了。

私下找了袁太太说话,“我们家莲娘的婚事订的急,偏偏她又是老小,倒把前头几个姐姐给逼着,真是叫我伤脑筋啊。”

袁太太如何不知道大姑姐的意思?就她本意来说,不太喜欢心高气傲的丹娘,不过深知丈夫和姐姐感情深厚,这件事情没有办法拒绝。

只是有些意气难平,不说丹娘在京城的时候,便是如今,也是一副看不起自己儿子的样子,因而只是装糊涂,笑道:“那大姐得赶紧给丹娘找人家啊。”

二夫人“嗯”了一声,有些不高兴,但是一想着要把丹娘嫁过去,弟媳就是女儿的婆婆,就有些硬气不起来。

袁太太不敢把姑姐逼急了,回头惹得丈夫生气,于是道:“早先呢,我也想过让丹娘做我的儿媳,配给荣哥儿,可惜…”她叹气,“我瞧着丹娘是在京城长大的,见识非凡,不与我们这些乡下人一般,只怕未必看得起呢。”

自家女儿眼高于顶的毛病,二夫人当然清楚,可是眼下丈夫没了,自己又没有生养过儿子,往后还能指望谁?京城是回不去的了,安阳地界儿,实在是挑不出什么好人物,兄弟家虽然平平的很,但至少不用担心女儿受欺负。

再说弟媳不过是赌一口气,并没有坏心眼儿。

想到这里,只能放下身段儿,“看弟妹说的,丹娘嫁去了自己舅舅家,难道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有你做婆婆,丹娘还不是跟在家做姑娘一样,这是她的福气。”

姑嫂两人你退一步,我让一分,就这么把亲事给定下来了。

二夫人怕女儿闹情绪,一直瞒着没说。

知道袁家的聘书送过来时,丹娘才知道自己的婚事已定,大惊之下,很快便是又气又恨又怒,更多的是委屈不甘,“这么大的事,娘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也不问我愿不愿意,就要把我嫁去袁家做儿媳!”

二夫人沉了脸,“什么袁家?那是你嫡亲的舅舅家,是你母亲的娘家!你这样哭着喊着,倒好似我把你推到火坑里了!”

丹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加上亲事已订,无法退改,因而只是满心的委屈不甘,抿了嘴不停的落泪。

二夫人到底心疼独生女儿,搂了她,“我知道你瞧不上袁家,瞧不上荣哥儿没有功名,人物也不出挑,可是你看看如今二房的情势,咱们还能再挑什么?你若是不嫁到袁家去,为娘又怎么能够放心?”

丹娘只是垂泪,不言语。

二夫人又道:“你今年都十五了,挑来挑去,还要挑到什么时候?再过三个月莲娘就要出嫁,好歹不能让妹妹抢了先。”

“她要成亲,与我何干?!”丹娘总算找到了出气口,大声道:“我和她不过是堂妹而已,既不是一母同胞,也不是一个爹,要着急也该杏娘去着急!凭什么她急哄哄的嫁人了,我就得跟着随便挑一个?!我…”

“够了!”二夫人越听越怒,兼之扯到了四房的人,不由斥道:“都怪我从小太过宠爱你,宠得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是有才?有貌?还是有一个为官做宰的亲爹?你看不上荣哥儿,人家还觉得你心高气傲不够贤良呢!”

丹娘被母亲骂得回不了神,一时怔住。

二夫人虽然瞧着心疼,但想着此时再不把女儿的气焰打下去,将来嫁了人,婆婆和小姑子岂能容她?因而只是板着脸,“再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里有你一个姑娘家插嘴的份儿?好好呆在屋里绣嫁妆,休要再让我听见什么不情不愿的话!”

冷着脸,一拂袖径直出了门。

丹娘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好半晌,才扑到床上蒙了头,“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于是顾莲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得罪了一个堂姐。

眼下她心里盘算的是,自己还没出阁的日子该怎么过,祖父的安眠药能不能再吃三个月,会不会吃出什么毛病?到时候,自己岂不是成了间接谋害祖父的罪人?还有母亲担心姐姐的婚事,这几天都急得上火牙疼了。

因而特意交待屋里的小丫头们,不许提起徐家。

但是徐家却找上门来。

并且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萧苍连续攻克安阳周边几个县城,以及惠州、鹤城几府,大军挥师北上之前,准备邀请各地政要名流一同饮宴。

这是炫耀,亦是示威,更多的则是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