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会儿,反倒又拿他来做筏子。

皇太后不同意道:“小豹子还不得三岁,小孩子家家的,咒他生病总是不好,便是假的听了也叫人忌讳。”

顾莲心里一阵难过,掉泪道:“我这也是没有法子了。”

徐姝目光深刻,隐隐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突然开口,“不如这样吧,对外就说是我病了。”拍了拍母亲的手,“我是经历过大灾大难有后福的人,况且都这般年岁了,不怕白添上几句灾病的言语,况且我便是‘病’了,依旧住在懿慈宫的明珠阁里面,并不耽误什么。”

皇太后犹豫了一下,当然舍不得诅咒自己的女儿,可是权衡之下,最终点头,“就这样吧,当是你做姑姑的心疼侄儿。”

“姝儿。”顾莲更是吃惊的看着她,泪眼朦胧,心里几番挣扎,到底还是做母亲的私心占了上风,上前福了福,“多谢你。”

徐姝嘴角微翘,“这是做什么?便不为姐姐,小豹子也是我的亲侄儿啊。”

顾莲摇了摇头,“不论为了哪一种,我都谢你。”不想说得太沉重,继而道:“只先这么暂且瞒着,但是想来瞒不了几日的。等下我再过去问问高勤,看皇上对局势有什么安排,做好布置,大伙儿也都心安一些。”

不过是说好听得话儿暂且安抚罢了。

皇帝的病好了还罢,纵有乱子,暂时压一压估计问题不大,可要是万一…,就算后宫的女人们再怎么布置,都是避免不了一番血雨腥风!

这个道理,殿内三人的心里都是清楚明白。

因而一阵沉默无言。

“乐宁长公主感染了时疫。”顾莲回来,吩咐把消息传播出去。

方才窦妈妈过来禀报消息的时候,避开了人,并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实情,之后顾莲先去金銮殿“回禀消息”,再去懿慈宫“看望乐宁长公主”,倒也顺理成章。

至少,暂时哄一哄人不成问题。

顾莲担心的是后面之事。

一是皇帝久病怎么办?担心妹妹的生死,两、三天不上朝勉强说得过去,时间长了就不大合适了,皇帝总不能因为妹妹得了病,就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更担心的是,还是那个万一…

哪怕心里拼命的否定这个念头,可还是不得不提前准备,不然到时候孤儿寡母抱头一起痛哭,等着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成为遗孀!

一直想着的都是,徐离习武之人、身体好,自己多半会走在他的前面,希望临终之际彼此还是恩爱的一对,希望三个孩子都已经张大成年,希望麒麟能赢得那个位置,人生就一切圆满了。

而不是现在这样。

顾莲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窦妈妈拧了帕子递了过来,安抚了一句,“娘娘,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又是满目担心低声道:“现在皇上病了,后宫里面老的老、小的小,都全仰仗着娘娘做主,你这个主心骨可不能乱了啊。”

“妈妈。”顾莲虽然伤心难过,理智尚在,打断她,“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罢了,且莫再传于第三人的耳朵。”指了指懿慈宫方向,“皇上病了,凡事都要仰仗皇太后做主,仰仗乐宁长公主帮衬,眼下她‘病’了,暂且不提。”正色嘱咐道:“总之切切莫说仰仗我来做主,叫人听了忌讳。”

这也是自己不让皇太后“生病”的原因之一,不只是担心懿旨不好发出去,更担心传出什么“皇上和皇太后感染时疫,贵妃娘娘母凭子贵把持朝政”的流言,那自己的罪名可就大了。

窦妈妈先是怔了怔,待悟过来,顿时仿佛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盆冰水,冷得打了一个激灵!慌忙跪了下去,“娘娘,奴婢一时大意!请娘娘恕罪。”

“起来吧。”顾莲心思沉重无比,无暇追究这些细小过失,抬了抬手,“宫里疫情闹得太厉害了,严令麒麟他们,谁也不许走出玉粹宫一步!”然后道:“晚上预备一点清淡小粥,我没胃口,吃完再去皇上那边问一问。”

“是。”窦妈妈赶紧下去吩咐。

顾莲不想出去还带着泪痕,叫宫人猜疑,因而收拾了一番,刻意打扮的精精神神的,面上只做平淡无波的样子。

用了饭,然后再次去了金銮殿那边。

先找了高勤说道:“虽然拿了乐宁长公主做样子,但是只哄得了外人,哄不住内宫的人,毕竟皇上一直待在金銮殿,不去懿慈宫探望,细想想就能猜到七、八分了。”

高勤忙道:“娘娘放心,日、月二门已经戒严,不许任何人出入和靠近,暂时捂个三、五天应该无碍。”

顾莲心内苦涩,也就是暂时捂个三、五天了吧。

那之后呢?

真是不敢深想下去,静了静心,又问:“皇上晚上用饭了没有?精神如何?”

“吃了大半碗,喝了一些清淡的汤水。”高勤回道:“暂时没有别的事。”带出一句安抚之语,“想来吃了太医们精心调配的汤药,正慢慢儿好着呢。”

顾莲知道这话水分太大,但也点头,“应该是的。”

“皇上还有交待。”高勤领着她,去到皇帝平时休憩的小书房里面,指着书案上头的一大叠奏折,“皇上说他头脑发热、精神不济,不能一一详细查看,让娘娘挨个儿过目整理一个简略,然后呈上方便批阅。”

“让我翻阅奏折?”顾莲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对方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却迟疑道:“后宫嫔妃不得干政。”

“哎哟,我的娘娘啊。”高勤一脸苦瓜相,“皇上是个要强的,就算这会儿已经卧床不起,只怕也不想丢下政事不管。可是皇上在病中,哪有精神一个一个的细看,旁的人又信不过,除了娘娘还能有谁?”

顾莲为难道:“外面大臣们不会答应的。”

高勤连连嗐声叹气,“都这会儿功夫了,还讲那些空的、虚的做什么?只是让娘娘暂且翻阅,整理一下,回头还是皇上朱批,外头的人如何知道?娘娘,你就只当是心疼皇上吧。”

顾莲想象着徐离头疼脑热的样子,躺在床上,还要挣扎着起来察看奏折,的确十分心疼,可是也不敢就这样大大咧咧“垂帘听政”,想了想,“这样吧,你仔细包好,我带到懿慈宫和皇太后一起翻阅。”

高勤有些意外,“这…,带到懿慈宫?”

顾莲接着道:“明儿一早,就把整理好的简略概要带过来,并且草写一个可行的建议,皇上也能省一些力气。”补了一句,“这样更妥当一些。”

高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颔首道:“还是娘娘镇静,到底比奴才想到周全多了。”

顾莲出了书房,走到内殿寝阁的内门门口,朝里面提高声音说道:“皇上能听见臣妾的声音吧?若是累,只管歇着不说话。”声音到底忍不住带出一丝哽咽,“皇上只管好生养病,外面的事,臣妾和母后会尽力周旋的,切莫太过担心。”

门后有琐碎的脚步声往里去了,好一阵静默。

顾莲的心再次被揪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里面的脚步声才又传出来,一个小太监在门后回道:“皇上说,都知道了。”

从下午得知徐离感染时疫,到此刻夜色浓重,不过才得半日功夫,起初徐离还能强撑喊话,这会儿就只能让人传话了?顾莲心痛如绞,凝视那两扇紧闭的内门良久,最终…,轻叹着转身凄婉离去。

“皇上,贵妃娘娘走了。”寝阁内,小太监一溜小跑回去禀道。

“嗯。”徐离躺在床上应了一声,示意听见,便不再言语,缓缓抬起手来,看着手臂上的红斑,轻轻自嘲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X年X月X日,徐离感染时疫,不治驾崩。

全文完

☆、278大结局(八)

果然,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徐离的笑容挂在嘴角,眼底却闪过深深的失望之色。

她很理智,即便天塌下来,依旧还能稳住心神安排妥当,主持大局,为自己感染时疫找借口,照顾几个孩子,安顿宫内宫外的机密大事。

甚至,在自己叫她看奏折时,还记得避忌后宫嫔妃的身份,找皇太后一起阅览。

完全没有一处遗漏的地方。

心下忽地有一点后悔,或许不该让高勤阻拦她进来,假如那样的话,她…,又会真的进来么?很可能,结果是叫自己更失望吧。

叫人拦一下,好歹心里还能找一个借口。

不知怎地,徐离忽然想起多年前叶东海失踪那次,她怀着孕,挺着大肚子在叶家坐镇大局,凭一介妇人之力,力压几个大掌柜决策叶家商号大事。

有男人,她可以化作藤蔓一般纠缠生存。

没有男人,她亦可以独当一面!

为这样一个女人倾尽一生,当真值得么?为这样一个女人癫狂一世,临终之前会不会后悔?看来之前自己倒是多虑了,对手不是叶东海,…而是她。

因为她心里最爱的那个人,永远都是自己。

忽然间,心里倒是不那么厌恶叶东海了。

人都说这世上尽是傻女子、痴女子,却不想,痴傻的居然是两个大男人,独她一个小女子头脑清醒,从来没有半步踏错。

不能说她不对,只是…,就是忍不住那一缕难抑的失望。

徐离再次抬起手臂,凝视那团团点点的小小红斑,忍不住紧紧握住了拳头,如果自己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会如何?或许她会伤心难过几天,但之后呢?坐镇江山、垂帘听政,扶植亲生儿子登上皇位,对她而言,是不是反倒更快活一些?

拼了命的回忆她平日的柔情,那些软语娇嗔,那些情浓心软的痴情话语,可是心底那一份怀疑,却越发挥散不去。

那份一直无法确定的心意,存了多年,终于催出心魔。

而此刻,顾莲正在懿慈宫内翻阅奏折,一本一本的看了,又递与皇太后和徐姝分别看了,再把自己的见解细细说明,以最快速度做了一份奏折简略。

然后服侍皇太后睡下,还与徐姝说了几句闲话,“母后这边有你照顾着,我忙的时候只怕会少过来一些,但一早一晚的晨昏定身,肯定不会落下的。”

徐姝点了点头,担忧道:“你回去早点歇着,别把自己熬坏了。”

“好。”顾莲对她微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上了肩舆,回去先问了窦妈妈有没有事,然后看着麒麟三兄弟都睡下,方才回了寝阁。

窦妈妈跟了进来,问道:“娘娘可要吃点宵夜?”

“不吃了。”顾莲让人打了热水进来泡脚,又叫合欢过来捏肩,稍解疲乏,然后叫住了窦妈妈,“让人多拿几个火盆进来,你睡脚踏,万一我夜里做噩梦了,好歹把我叫醒过来。”

窦妈妈神色一凛,“是,娘娘放心。”

然而或许是因为太过疲乏了,顾莲躺下去没多久就睡着,别说噩梦,就连丝毫恍惚心乱都没有,竟然黑甜一觉睡到天明。

早上刚起来的那会儿,一刹那的迷糊,居然忘了徐离感染时疫的事,开口便是,“皇上早朝走了吧?”说完,心便被重锤似的忽地回过神来。

他已经感染时疫病了啊。

窦妈妈神色担忧,劝道:“娘娘,你别想太多,反倒让自己乱了心神。”

顾莲一瞬间的晨起好心情,顿时跌落回现实的泥泞里面,沉重不堪,半晌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苦涩道:“摆早膳,吃完我去皇上那边送奏折。”

等到见了高勤,将奏折拿了进去,半晌出来却有了一个麻烦事儿。

“皇上病中气力不济,这许多的奏折,要是一一提笔批复有些吃力。”高勤神色为难看着顾莲,迟疑道:“这可怎么办?”顿了顿,“不说累不累着皇上,便是皇上不辞辛劳亲自批复,手也抖了、字也歪了,叫外臣看见一样要疑心的。”

顾莲根本没有听进去后面半截,急声问道:“皇上已经病重如此?!”

高勤唉声叹气的,“早起又烧热了,皇上说是有些头晕脑胀的。”

“怎么能让皇上一直烧着呢?”顾莲赶紧走到内殿门口,砸门喊人,对那门后的小太监急声吩咐,“快打一些温水,十二个时辰昼夜不休为皇上擦拭,能降温,一直烧着这可不行!”越说越是难过,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皇上…”

高勤跟了过来,低声道:“娘娘快别哭了,倒叫皇上听了越发难过。”

顾莲止住了哭声,只是默默的站在门口不住流泪。

高勤瞧着她十分可怜,一个妇道人家,又要担心皇帝的生死安危,又要侍奉皇太后那边,还要照顾几个小皇子,甚至连男人的担子都挑了起来,军国大事也得硬起头皮插一手,就算三头六臂也要累得够呛!

这等娇花软玉一般的柔弱女子,实在是难为人。

扶了她到侧殿坐下,劝道:“娘娘,你可千万别再累出病来了。”

顾莲已经止了泪,摇了摇头,眸子里闪过一道坚毅光芒,笃定道:“你放心,就算是阎王爷此刻来勾我的魂儿,也断不能从,必定撑到皇上好起来再走,不会在此刻病倒下去的!”她豁然站起身来,复又走到寝阁的内门之前,大喊了一声,“皇上!”

背后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娘娘有话请讲。”

顾莲深吸了一口气,提高声调,“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天之子,天之福泽,倘使命里真的有此一劫…”

声音清澈,悠悠的穿透到了寝阁里面,一字一字落在了徐离的耳朵里,敲打在了徐离的心里,震得他久久不能回神。

“我愿意,以余生寿数和皇上共度时光,不求同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心苍天可鉴,如有半字虚言,天地不容、不得善终!”

徐离的目光像是透过重重门墙,轻声呢喃,“莲娘…”

终是自己疑心生暗鬼误会了她吗?是自己心思太重怀疑错了她吗?怎么能因为她做的太好、太理智,就那样去疑心她呢?她在自己身边相伴六年有余,为自己生下三个儿子,为什么…,还要因为不能改变的事实而耿耿于怀?

甚至在此刻,还有一丝隐隐之念,怀疑她只是做戏给自己看!

徐离心痛的无声笑了起来。

她说得对,爱则求全,求全则生嫌隙,生不虞,自己已然为她走火入魔,跳不出这份巨大的情咒了。

莲娘…,不离不弃,勿相负。

皇帝病重,不能批复奏折。

顾莲在金銮殿的侧殿揉着眉头,看来事情已经瞒不住了,至少…,不能对所有人瞒住,不管是折子留中不发,还是皇帝勉强支撑写得歪歪扭扭的,都叫人起疑,须得想一个应对的法子。

高勤静静立在她的旁边,不敢吱声儿。

“瞒不住了。”顾莲十分头疼,眉头紧锁说道:“这样吧,你去问问皇上,让他定几个信得过的要臣名字,然后奉皇上之命处理圣旨。”叹了口气,“告诉皇上,本事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别急坏了,要紧的是人绝对信得过才行。”

高勤飞快的进去了。

隔门传了话,小太监又进去禀报皇帝。

“沈公瑾、邓恭、寇空烈、云渊。”徐离淡淡说出了四个名字,看着窗外清冷的冬日阳光出神,她没有选择独揽朝政,而是让自己定下镇国大臣名单,心胸磊落、头脑清晰,倒叫自己心里生出一丝惭愧。

那块心病,不知不觉散了许多。

只是低头看着手臂上的红斑,不自觉的微微蹙眉,且忍且待,心中有万千思绪纷乱闪过,像是才下过暴雨的湍急河流一般,不断地汹涌翻腾!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所有的画面统统关闭在心底。

外面侧殿,顾莲正在和高勤低声商议,“我年轻,又是后宫嫔妃,朝中大臣多是耿直率真之人,必定不会听我一个妇人之言。且传他们到懿慈宫,凡事有太后做主,我在屏风后面听着,回来再告诉皇上才更妥当。”

高勤再次露出惊讶和赞许,连连点头,“还是娘娘想得细致。”

如此一来,懿慈宫便成了临时的议政之所。

皇太后很是担心不安,“我们妇道人家,哪能决断这种军国大事?”

顾莲劝道:“不是让母后拿主意,只是让听着,虽说女流之辈不懂朝政之事,但是听几位大人各抒己见,好歹黑白总还是分得出来的。”又道:“况且他们定下以后,咱们还要去回皇上知道,十分不妥的,皇上听了必然不会答应。”

皇太后这才点头,“你说的对。”

等着沈公瑾等人一起到了懿慈宫,听说了皇帝身体不适,都是一阵沉默,再听说让协理决策朝政,不免纷纷推辞不已。

皇太后少不得拿出大道理劝了几句,他们方才领命。

然后顾莲和皇太后在屏风后面,听着四人各自分析时政,不免对视一眼,与妇人的那点小巧心思相比,到底还是外臣们办事更加果断大气,且他们对时政掌握的讯息要多得多,很多微妙关窍,不是深宫妇人可以推断猜测的。

如此一番快速和精准的商讨议论,定下处理之策,由顾莲亲笔整理写好了,让人送与皇帝那边,念给他听,除了一个折子有待商议,其余全都准了。

出了懿慈宫以后,沈公瑾、邓恭、寇空烈、云渊几人,都是有些沉默。

云渊还罢了,毕竟是文臣且年事已高,耳目不明,而前三者都是武将出身,听音辨位远胜常人,屏风后面除了皇太后还有别人,大家心知肚明。

乐宁长公主已经病了,那个人…,只能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贵妃娘娘!

沈家和云家都是各有心病,不敢多言,邓恭更不会对“女儿”有异议,只剩下寇空烈性子暴躁,一个人吹胡子瞪眼的,恼道:“你们都是聋子不成?!”

不聋又能如何?沈公瑾微微苦笑,且不说沈家本来就摘不干净,便是清白无碍,眼下也抓不到贵妃娘娘的把柄。

人家只是陪皇太后坐在后面而已,一声儿都没有吭。

此女心思深重!

好在还算有点见识,没有趁着皇上病重、太后懦弱,就自己独揽朝政,反而请重臣们过来进行商议,比那些只会耍小心机的妇人强了不少。

只是越是如此,顾氏这个妇人就越是叫人忌惮。

罢了,沈家还能跳出来说什么?云家亦是被捏住了把柄,至于邓恭,他可是为了荣华富贵,连父母妻儿全都可以抛弃的人!因而对寇空烈的反应只做不见,反倒扯了云渊往前走,两人嘀嘀咕咕渐行渐远了。

邓恭微微含笑,朝寇空烈抱了抱拳,“邓某身上还有要事待办,先走一步。”

寇空烈一个人留在当场,怔了怔,只忿忿甩下一句,“牝鸡司晨!”可是想到皇帝感染了时疫,多少大事空悬,实在没有功夫计较这些琐碎了。

这样试行了两天,“新内阁”居然运行的还算不错。

顾莲却高兴不起来。

皇帝已经三天没有早朝了,徐姝不过是妹妹,再拖延下去实在说不过去,便是不公开,臣子们又不是傻子,稍稍想一想就会猜到内情的。

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皇帝感染时疫的第四天上头,晨间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乌青的云层,朝着人间洒下如织如缕的浅色金芒,透出一抹淡淡的忧伤。

殿内数个火盆熏陶,暖融融的,倒好似初秋清浅一般的时节。

顾莲穿了一身桃花云雾织锦薄袄,银粉色的花样仿似春风一呵般柔软,当她蹙眉凝思时,越发衬出眉梢间的温柔幽怨。

皇帝的病还是没有什么起色,不免忧心忡忡的,每日只觉得如在火盆中煎熬,面上却不好流露出来,还要强作镇定模样。

此刻麒麟正在旁边认真写字,小豹子趴在旁边看了两眼,觉得无趣丢开了,小狼只顾依偎在母亲身边,手里拿了一个简单的连环锁玩儿。

一副母亲教导儿子们的温馨画卷。

“母妃。”小豹子打破了这份宁静,最近被关在玉粹宫好些日子,既不像哥哥懂事要上进,又不像弟弟天性安静,早就急得抓耳捞腮的了。围着母亲团团转,“我想去皇祖母那边玩儿,母妃让人送我过去吧。”

顾莲看着小爆炭一样的儿子,真是后悔,当初怎地取了这么一个暴烈名字,半分耐性儿都没有,低声嗔道:“别打扰你哥哥写字。”拉了他到一旁,哄道:“最近宫里好多人都病了,你姑姑也不大舒服,皇祖母这会儿肯定没心思玩的,我让小丫头们陪你去院子里玩儿吧。”

徐姝虽然没有生病,但是皇上病着,皇太后心里肯定早就乱成一巢麻了。

小豹子撒娇道:“母妃…”

“好了!”顾莲这会儿的耐心也不是很好,沉下脸来,打断道:“再淘气,母妃可要生气了。”心头记挂着徐离,还有外面可能发生的乱子,烦不胜烦,但是不想吓坏了孩子们,好歹忍耐道:“听话,让人陪你去院子里玩儿吧。”

小豹子虽然淘气,但却十分畏母,只得不情不愿出去了。

那边麒麟写完了字,晾干了,拿了过来,“母妃你瞧瞧。”

“挺好的。”顾莲微笑看着,回答的有点心不在焉,又怕儿子失望,尽量努力再认真的看了一遍,补道:“果然比前几天的要进益了。”

麒麟得了夸奖,喜滋滋的,“那我放匣子里存起来。”

“好。”顾莲等着儿子去拿匣子,放好了,方才拉了他道:“母妃要去皇太后那边商议事情,麒麟你是哥哥,最懂事了,好生照看着两个弟弟。”

麒麟连连点头,大声道:“母妃放心吧!”

大有包在我身上的意思。

顾莲微微心酸,只是不便在儿子面前流露出伤感,掠了掠头发,领着窦妈妈等人出了门,再三叮嘱江真娘等人,不许带着麒麟几个出去玩儿,方才上了肩舆。

到了懿慈宫,照例在屏风后面听沈公瑾等人商议,然后定下应对之策,真理好,再带到金銮殿让皇帝批复。

顾莲将折子递给高勤,先问道:“皇上今儿好些没有?”

高勤搂了那一大包奏折,叹气道:“皇上还是病着,时而烧热、时而退烧,太医说并没有太大气色。”躬了躬身,“娘娘且等一等,奴才先把折子送进去给皇上。”

“好。”顾莲神色灰败,随便拣了一张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