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炽右手臂闲散地搭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屈垂着,指尖在书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

“我他妈叫你站住,听见没啊。”

嗓音戏谑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力。

板寸头男生脚步登时一顿。

林希芋吹了声口哨,他知道按理来说江炽平时是不会去主动管这种事儿的,但谁叫这个男生刚好把起床气这么大的炽哥给吵醒了呢。

江炽最后中指在桌面上重重地点了一下,长腿原本在桌面下大喇喇地敞开着,这会儿收了回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江炽一边手插西裤兜里,漫不经心地朝教室前头走去。

前排的林希芋跟江炽混熟了,知道他要做什么,扔了手中的笔,跟了上去。

沈辰知道江炽和林希芋两人能应付,没把这事儿当回事,继续低头写作业。

绕过一排排课桌,江炽来到那个板寸头前面,足足高了人半个头。

人往那一站,除去气质不说,已经给了人压迫性。

江炽抬手指了指那个板寸头抓着人衣领的手,声音淡定沉迫。

“松手。”

林希芋也闪了过来:“叫你松手,听没听见啊?”

大家一样都正是年少气盛的男孩子,心里都攒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板寸头虽是心里发怵,但也不认输地梗了下脖子。

“不关你们的事。”

江炽嗤笑一声。

只轻轻一声,便把对方那一丝不自量力全部击溃瓦解。

下一秒,江炽唇边的笑消失殆尽,突然伸手勾住那个被板寸头擒住的男生脖子,一把给拐了过来。

然后抬起另一边手,指了一下身边这个被欺负的男生。

“这人,我罩了。”

“你说,这关不关我的事?”

这板寸头平时在学校的名声就不好,总逮那些好欺负的同学欺负,所谓的弱肉强食,而且蛮不讲理,品质很差。

而江炽一伙人平时虽是捣蛋,但他们不给无辜的人带来麻烦。

这就是江炽他们与板寸头这种人的区别。

班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震惊得不行。

“都干什么呢?不好好自习,站这里干什么?!”教导主任暴躁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打破了教室里的一片肃静,同学们纷纷低头,装模做样地开始做作业。

“江炽,林希芋,你们两个又在搞什么鬼?”教导主任从门口走了进来,“活得不耐烦是不是?三天两头尽给我找事,早上旷课这事儿我还没跟你们算账!”

班里的人都很忌惮教导主任,教导主任一出现,大家都自觉遵守纪律,只剩江炽和林希芋还站在讲台边上,这俩人平常被教导主任请喝茶喝习惯了。特别是林希芋,天天遇见主任就插科打诨。

“哪有?主任,我们今天哪是给你找麻烦?我们今天可是三好学生,特别是炽哥,今天没打架,还给你解决了麻烦,为主任除害。”林希芋说着拉了拉江炽的手臂,“来来来,给我们炽哥颁发个奖状!”

江炽成功被逗笑了:“滚。”

林希芋这张脸长得实在太有优势了,这可爱的长相一看就让人发不起脾气来,本来要教训他的教导主任也差点被他的话气笑。

昨晚江炽玩了很久电脑,早上旷课去网吧,现在脊椎有点难受,抬手掌心覆在脖颈上,漫不经心转了转脖子。

江炽不会故意去招惹教导主任,一般如果主任不管他,他能跟主任一辈子相安无事。

这会儿他也不站在这儿碍主任眼了,边转着发酸的脖子边走回了座位。

教导主任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斥责了那个惹事的板寸头一顿,还给叫到了办公室写检讨书,顺便让刚才那个差点被欺负的男生把桌椅搬到了后头江炽旁边。

男生长得清秀干净,浑身都透着股安静乖顺的气质,丝毫没有戾气,莫名让人舒服。

就连刚才被不讲理的人抓着不放的时候都没有生气,安安静静的,却也毫无一丝慌乱。

“谢谢。”男生收拾了一下书桌,对江炽道。

江炽正打手游,闻言抬眸,看着身边的这个男生,神思瞬时有点恍惚,小时候那个火海漫天的夜晚掠过脑海。

一瞬后他低下头继续打游戏:“不用。”

林希芋坐窗边,侧过身子跟江炽的同桌打招呼:“你好啊,同学。”

男生笑起来唇红齿白的:“你好。”

林希芋知道江炽平时不爱管闲事,也不喜欢别人做他的同桌,今天这个成为了江炽同桌的男生简直要打破林希芋对江炽的认知了。

“你叫什么啊?”

男生眉眼像蕴了一层温水,唇角柔和地弯着。

“苏岸。”

天空湛蓝,白云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海里,跟着海浪晃啊晃。

海水一层一层漫涌过来,打湿了海滩。

大海就在明廉私立中学对面,学生出了校门过个马路就能到海滩。

下了体育课后,夏枕直接背了书包从学校里出来,等哥哥接她回家。

夏枕跟江炽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夏枕要比江炽小三岁,江炽从小就喜欢把夏枕带在身边,宠得不行。一起上学了以后,只要不出意外,不管是天朗气清还是刮风下雨,江炽每天都会准时接夏枕上下学。

明廉初中校区不是在热闹的市区,周围环境不吵,没有灯红酒绿,没有繁忙的交通,只有让人感觉到安宁的居民生活气息。

夏枕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外,许洛洛买的柠檬水她还没有喝完,吸管虚虚地含在唇边,目光落在马路对面的海面。

沙滩上柔细的沙子厚软,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在上头追着打打闹闹。

夏枕上身是白色短袖衬衫外搭滚黑色细边米白色毛衣马甲,她不像别人那么怕热,没有把毛衣马甲脱下来。

海风轻吹过她的黑色裙摆,齐颈的细柔短发也被风轻轻拨弄着。

“枕妹!”

林希芋这一声喊彻底把夏枕发呆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穿着白色短衬衫黑色西裤的少年们骑着单车驰骋在马路上,海风吹得他们衣角翻飞,肆无忌惮地打闹笑骂。

夏枕侧头,看见朝自己骑过来的哥哥们,笑了笑。

林希芋这懒人一直喜欢赖着沈辰,跨坐在沈辰后座上被沈辰载着。

“哎哟,炽哥你看枕妹这笑,你是不是要被甜到融化了?”林希芋侧过头旁边的江炽,调侃道。

江炽没说话,唇微勾了勾。

目光一刻不离前方背着书包乖乖等他的夏枕。

一个下午没见,怪想的。

江炽突然脚下一个使力,蹿了出去。

旁边有人看江炽脱离了队伍,问:“炽哥还跟我们去游泳吗?”

林希芋看那人:“废话。”

沈辰接过林希芋的话:“肯定不去啊。”

“为什么?”旁边的人一脸懵逼。

林希芋朝前方抬了下下巴:“炽哥要陪枕妹,还去个屁啊,听过大师林希芋的一句话没?”

“什么?”

林希芋笑嘻嘻:“只要枕妹在,炽哥浑身充满爱!”

少年们顿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林希芋你他妈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炽哥打死的哈哈哈。”

“哪有?炽哥听了可高兴了哈哈哈。”林希芋说。

载着他的沈辰:“就你嘴贫。”

前面的江炽飞速蹿到夏枕面前,刹停。

下一刻江炽动作捷迅无比,侧头凑近了夏枕的脸。

夏枕双手还握着柠檬水,看着哥哥朝自己靠近。

江炽停止继续往前,定定地盯着夏枕的眼睛。

夏枕对上哥哥的目光,眼睛霎时一弯,笑了起来。

仿佛有蜜糖从她的眼角渗出来,江炽顿感心头一软,情不自禁哼笑一声,抬手揉了一把夏枕的头发。

后头跟上来的男生们稀稀拉拉从自行车上跨了下来,有的直接甩了书包穿过马路跑海边游泳去了。

江炽跟夏枕还凑得很近,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她还搭在唇边的柠檬水吸管,蓦地掀唇:“我渴了。”

话落他抬手指了指夏枕手中的柠檬水:“给我喝一口?”

夏枕顺着江炽的手指低头,明白江炽的意思,刚好自己也喝不下了,直接递了出去。

“哥哥你喝吧,我喝不下了。”

江炽没接,直接低头就着夏枕的手含住了那根刚才还留在夏枕唇边的吸管。

他停留一瞬后,吸了一口柠檬水,直起身子。

这时刚好夏枕的同学从校门出来,看到夏枕跟她打招呼。

“夏枕,你还没回家啊?”

夏枕闻声回头跟同学说话。

江炽唇上还沾染着夏枕的痕迹,那丝痕迹直挠得江炽心痒。

刚才那根吸管是她含过的。

江炽顽劣舔了下唇,而后微低下脑袋,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小动作被不远处的林希芋尽收眼底:“啧啧啧。”

沈辰凑了过来:“干什么呢你?”

林希芋一把勾住沈辰的脖子给带了过来,贱兮兮笑:“围观我们炽哥春心萌动的瞬间!”

第4章

夏枕放学被江炽接回家后,就回到房间里做作业去了。

做完数学物理作业后,夏枕才开始做英语作业。

夏枕理科成绩都偏好,但文科中的英语她就不太擅长了,女孩子一般英语都不会很差,但夏枕就是个例外,英语对她来说简直跟读天书一样。

笔尖在英语试卷的阅读理解上一个单词一个单词掠过,每过一个单词,夏枕神情便更茫然一分。

半个小时后,夏枕瘪唇,往桌上一趴,软绵绵地啊了一声。

“英语好难啊。”

好难,比数学物理生物难一百倍。

就偷懒这么一会儿,夏枕的目光就被放在桌上的手机给吸引住了。

刚看到手机,夏枕被英语折磨到发散的思绪立马收拢了回来。

但与此同时,各种挣扎瞬间在脑海里天人交战。

玩会儿小游戏吧?

可是还有作业……

作业今晚再写应该……也没事吧……

就玩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刷掉一个游戏就写作业。

在挣扎了几秒之后,玩游戏毫无悬念地打败了写作业,夏枕坐直了身子,手刚想去拿手机。

“枕枕。”

房门突然被夏母推开。

夏枕吓了一跳,手反射性收了回来,回头无措地看着夏母。

“妈妈。”

然而夏母毕竟是从小把夏枕养大的,夏枕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夏母就知道她下一秒要干嘛,这孩子,实在太实诚了。

“想玩游戏了啊?”夏母走了进来。

夏枕不会说谎,十分虚心抬手摸了摸耳朵。

夏母停在桌边,笑着抬手摸了摸夏枕的脑袋:“玩吧玩吧,学习嘛,要劳逸结合,刚好你也做了挺久作业了,刷几个游戏放放松。但妈妈晚饭做好了,你爸爸今天出差了不回来吃晚饭,我们先去把晚饭吃了再玩游戏好不好?”

夏枕仰头,连连点头:“好。”

夏母为人处世很宽容,这点也毫无保留地遗传给了夏枕,也是因为这个家这么温柔温馨,才能养出夏枕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

“那行,去隔壁叫一下你江炽哥哥,让他过来一起吃饭。”

“好。”

江炽就住在夏枕家隔壁,两家房子独立成栋,都是复式层的小别墅,中间就隔着一条不是很宽的绿化带。

这一片是居民区,大多都是带着小院子的复式层小别墅,邻里关系都不错,且这一带近海,夏枕出个阳台就能看到屿城那片海,风景环境都不错。

夏枕家朝南,面向大海,夏枕房间的窗开在东面,书桌就贴在窗边,一抬头就能看见江炽房间的窗户,两个人的房间离得很近。

从小俩小朋友的日常就是隔着窗户喊话。

夏枕也不知道江炽送她回来后干嘛去了,江炽的窗户没关,房间里头没人,夏枕跟着夏母从楼上下来,想到隔壁去看看江炽有没有在家里一楼。

江炽家院子门没关,一人高的黑色栅栏门没锁上,夏枕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地砖是大气的象牙白方格砖,墙边栽种着几株盆栽,这几株盆栽还是夏枕妈妈买了之后特意给江炽家放上的。

江炽小的时候,母亲在一场火灾中去世了,父亲又有了自己新的家庭,后来江家就只剩下江炽和江炽姐姐两个人从小相依为命。好在邻里对他们两个小孩都很好,特别是夏家,夏父夏母对江汐和江炽格外照顾。

江炽姐姐江汐现在在上大学,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江炽家便只剩他一个人,男孩子又不太懂得照顾自己,夏母便经常叫江炽到这边吃饭。

夏枕看着实木大门紧阖,直接走到窗台边,踮脚,双手手肘搁在窗台上。

“哥哥。”

无人应答。

夏枕又喊了一声。

房子里静静的,还是无人回应。

夏枕这才确定里头没人,手从窗台上收了回来,反应慢了一拍地轻囔一声。

“不在啊。”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大半了,夏枕把江家的院子门关好,回家。

夏母手里正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夏枕进来,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你江炽哥哥在家吗?”

“不在诶。”

夏枕蹲下来脱掉鞋子,换上室内鞋,再认认真真地把换下的小白鞋摆放进鞋柜里。

“这小子估计又出去玩了。”夏母把菜放上餐桌,“去洗手吧,洗好可以吃饭了,待会儿你哥哥回来再把饭菜热一下就行。”

这天白天炎热,到了晚上这个海滨城市才凉爽了一些。

夏枕吃完饭后洗了个澡,穿了件无袖睡裙坐在二楼客厅的阳台上吹海风,清清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