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子涨红了脸,气道:“就算家父一时失眼,也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难道就因为没看出谁人实力高,就要全家陪葬吗?”

“那倒不是。”苏离好整以暇,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韩公子。令尊若是普通平民,或是在乡间耕读传承。自然无此顾虑。然令尊出仕为官,为官就有风险。为官者,不同平民,有各种特权。韩公子,难道你从小到大,没有享用过特权?”

苏离的话总的来说就一个意思。当官的,享用了各项特权,相应的,就要付出代价。这承受权力交接风险就是其中之一的代价。谁都躲不过、避不开。韩家想要谁都不得罪,永远中立,谁当权都能稳坐官位。这怎么可能?当然,也不是没有这种官员,人家不掺和内斗,只听命城主府。苏玉生当权用的着。苏晨当权一样用的着。但这样的人,都需有真正的本事,办事能力强才行。而且,这种人也永远升任不成心腹,属办实事的中层官员。

但韩直羽不是。他给自己的定位就错了。没有独一无二的本事,不想得罪人,又一心要身处高位。既不选择一位主公,又不大公无私。若祺城政权稳定,有一位城主也就罢了。偏偏在没有城主的时候,韩直羽来个‘和稀泥’的当官策略。两边不得罪的后果就是两边不讨好。无所作为就是错。所以,苏离选择他当替死鬼选择的理所当然。

“你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一个替你父亲说情的人都没有?”苏离轻缀了一口茶,不慌不忙的问道。

韩公子直愣愣的听着。他第一次发现,自已以往的认知是那么苍白、单薄。眼前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却比他要见识强百倍。

“可,也不是我父亲一人这样…”他虚弱的辩驳。

“确实如此。”苏离坦然承认,“祸事从天降,虽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我选择你们家,一来是因为你父亲的为人处境,而来也有随意性。我要谋划的事,你家的条件配起来刚刚好。毕竟你没娶妻。”

莺儿的脸色“刷”的变白,颤抖的问:“三小姐,若公子已有夫人,你是不是就,就不会选择韩家?”

“不一定。”苏离道,“娶了亲也可以和离。前朝有公主赐死男子原配发妻,再招为驸马。没有妻子更好,有了也没什么大碍。主要是看你家公子的性格。若换个性格刚硬的,比如亲到城主府拒婚,又或者不是连夜离城,两处消息不通。我处理起来便有许多变数。你家公子现在这样优柔寡断、没有担当、成不了气候的性格是最好。”

一番话说下来,莺儿的脸色没有好。韩公子则越发难看。优柔寡断、没有担当、成不了气候,这些用词像利刃一样一刀刀剐着他的五脏六腑。

“三小姐,你拨冗前来,不会只是来评价我们家做人失败的吧?”他苍白着脸说道。

苏离笑了笑,道:“抱歉了。往常没什么人和我说话,一时忘怀,话多了些。”呷了口茶,转言道:“我来是想问一问。韩公子,令尊和令堂是没的救了。但公子你却可以活下去。不是忍辱偷生,而是光明正大以韩家长子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和父母一起共赴黄泉,不知你所欲如何?”

“你什么意思?”韩公子青着脸问。

“意思是这样的。”苏离道,“只要你承认我对外宣扬的是事实。你父母的确图谋不轨,而你看不惯他们所为,逃离祺城。之后又闻询父母有难,回头自首尽孝。我大哥便会以你忠于祺地、孝于双亲的名义特赦你。还会给你个清闲小官做做。你的几个弟弟妹妹,也会一同无罪释放。”

韩公子冷笑道:“是不是还需我父母也一同认罪?”

苏离优雅的笑道:“这般便是更好了。我不强求,或许韩公子需要考虑一下?这样吧,我等你到明天早上。对了,你若是想探视双亲也可以,我吩咐过了,你倒时和门外的守卫说一声就行。”说完,她施施然起身,离开了这所房间。

“小姐,韩公子会同意吗?”素琴半忧半喜的顾虑。

苏离笑道:“韩公子么,为人优柔寡断。不过韩直羽大人经此一事相比性格会有所改变。为了家族传承,他定会认罪,来换取儿子的光明前程。”

素琴恍然大悟:“原来小姐刚刚那些话,从头到尾算计的都是韩大人?”

“当然。”苏离厌恶的道,“韩公子这种二十来岁还顶不起家业的无能纨绔,有什么值的费心的。刚刚那些话,就算他说不全,莺儿也会补充全的。这种男人,什么事都靠老爹,就让他亲爹用命再为他铺就一回吧。”

事情没有出苏离的意外。韩直羽答应了认罪,用以换取儿子的活路。苏晨从善如流的处决了他们夫妻俩,以及一众姬妾管家下人等等,理由是这些恶奴为虎作伥,事实上是他们祥知内情。韩公子作为忠孝两全的典型被无罪释放,还封了个清闲的末品小官,在祺城混沌度日。莺儿作为勇于放走苏离的英勇女性,也一同被无罪释放。苏离还以示报恩,特意取消了她的奴籍。

韩公子领着一群庶弟庶妹,靠着微薄的薪金和家族祭祀田产度日。生活不复往日的奢华。好在莺儿精打细算节俭度日,倒也维持的下去。琐碎的生磨平了昔日的心高气傲。韩公子家境不宽裕,大户人家不会将女儿嫁给他,小户人家又嫌弃他有一群年幼庶出弟妹要养。一来二去,韩公子索性正式娶了莺儿,两人到底做了正头夫妻。这些都是后话了。

苏晨对韩家人的处置,既让人看见了他雷厉风行的一面,又看见了宽和待人的另一面。连挟持亲妹的仇家都可以善待后人,他们这些昔日效忠苏玉生的又算什么呢?不过当时是听命行事罢了。纷纷放下了心妨。苏晨的工作局面很快打开了。

全面控制住局势后,他立刻以城主府的名义,给宛城、夹峦沟、江城等祺地下辖各大小城池发布政令,宣布自己为正统。撤销了苏玉生的大将军一职,命由苏雷接管。苏玉生等谋逆束手就擒变罢,如若不然,苏雷可就地剿灭。凡有相助苏玉生军队的,一同视为反叛。决不轻饶。

这份政令传到了苏玉生的手中里。比他的私人渠道只慢一步。送公函的原本就是苏玉生一派的手下。苏晨特意漏下来办特定事件的。苏玉生若是想杀人泄愤,杀的也是他自己的爪牙。

这种举动,完全就是为了来恶心人的。

苏玉生气的七窍生烟。一腔邪火又发不出来。怒的将帐篷劈的稀烂,厉声喝着明日就出兵,势必攻下四瓮城,杀掉苏雷。

有幕僚劝他:“将军,四瓮城中猛将如云,一时只怕攻克不下。不如转头攻克宛城。宛城地处交通要道,守军稀少。咱们以宛城为根基,再谋其它不迟。”

苏玉生大怒:“屁话宛城本来就是我的,什么叫攻克老子去了,它还敢不开门?”

幕僚惊的目瞪口呆。老大,宛城是祺地的,不是你的。宛城驻军听令的,是祺城官方。之前你代表官方,他们自然听你的。现在就难说了。或许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又或是有犹豫。正该乘此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才是。都换上自己人。有了地盘才能做长期斗争啊

苏玉生信誓旦旦:“等我杀了苏雷小儿,看还有谁敢投靠苏晨”

欲先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幕僚叹息着退了下去,这一回只怕全家老小都要跟着陪葬了。

苏雷也接到了政令,惊喜交加,兴奋对云絮飞道:“我们赢了大哥赢了”

云絮飞、蒋世绍、杨继业纷纷恭喜他:“恭喜大公子,啊不,恭喜城主大人得登主位。”

苏雷笑道:“这回好,我们再不用束手束脚的了。想必苏玉生也等不及了,决战的时候就要到了。絮飞,你去整顿军队,尤其是云骁骑,让大家打起精神做好准备。蒋叔,城中后勤防御就交给你了,有什么缺的少的尽快报上来…”吩咐完了一圈后,转头笑看杨继业:“杨将军,你的家眷无事,已经全都归家了,没有少一人。我大哥派了精兵护围住杨府,不怕那些报复的小人,你只管放心。”

杨继业还没接到家书,然而他知道苏雷这么说就一定是真的,心下激动:“大将军,杨某没什么不放心的。我杨家儿郎也是从小强身健体,个吧小毛贼不在话下。大战在即,杨某原为先锋,杀光叛逆。”

苏雷双手和拳一揖:“杨将军,苏雷谢过。有杨将军领先锋,定能旗开得胜。”

很快,苏晨即位城主,大战在即的消息在军中传开了。人人喜气洋洋。和平的生活就要到来了,恨不得立时就杀光叛逆,回乡听封赏。军中士气高昂。

殷如行听到消息后也同样高兴,还很忙碌。因为当下就有好些伤员要求归队,这是最后的时刻了,只要在战役中有功,回去后笃定能封赏,谁还能白白浪费了这机会不成?

几个药童忙的脚不沾地,风风火火的一个个检查。大部分伤员都可以伤好归队,一小部分还需继续修养。

其中有个伤员是云骁骑的,怒的在门诊处大喝:“我的伤都好了,你凭什么不给我归队?”

殷如行苦言相劝:“你的伤没好透,一旦用力,伤口就会裂开,当然不能归队。”

该伤员轻蔑的一瞪眼:“你个娘娘腔知道什么?看见点皮肉破就大惊小怪。老子说好了就是好了。”手一挥,呼啦啦推开她,大步踏出门。

殷如行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疼掉了下来。要命这该死的家伙个子太高,刚好推在她的胸口处,疼死了。

抽吸着等疼痛过去,她回过头对守知道:“你帮我看着,我去一下云骁骑驻处,不能让那家伙上战场,他的伤只是外表皮好了,里面的伤口还没愈合,经不起撕拉的。”

“去云骁骑?”守知抖了一下,“行知,我看算了吧。那些云骁骑太凶了。反正你都说过他伤没好了,他不听是他自己的事。”

“不行。”殷如行摇摇头,毅然出门。她忘不了那些云骁骑对敌时的勇猛坚毅,正是有了这样的男儿冲在前面,他们这些后方人员才有生命保障。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中一个因大意伤势而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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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三千字,如行同学没来得及出场,只好再写一千字。

第七十八章突破

第七十八章突破

云骁骑的驻扎处看着和别处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门外来往的行人稀少了些,安静了些。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要是路过这里,人们会下意识的屏息静气,快步而过。

殷如行走到门口时便感受到了这股令人屏息静气的压力。门口守卫的那两位门神气势太骇人了好不好。当然,他们并没有多少凶神恶煞的表情。可是,手上有十几条人命和手上有数百条人命那个概念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云骁骑一向是执行最艰苦、最苛刻的任务。能顺利活到现在的,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就很吓人了。

殷如行站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尽力沉稳着表情:“我是军医处沈大夫手下的药童行知,我有事想找贵队长。”

门口的男子瞥了她一眼,露出一个好似听见什么笑话一样的眼神,吐出几个字:“没有军令,不得入内。”

放屁殷如行气的想骂人。糊弄她是第一天来的不成?军营里虽说管的严,禁止士兵四处串岗。但后勤医疗队却不在此列。再者,云骁骑的队长事务繁忙不见外人,好歹也问一下她有什么事吧?像云骁骑这样的千余人特种小队,一般都有专门管庶务的副队。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心冷。看不起她的人她又何必上杆子去贴热脸。遂不卑不亢的道:“那好,我就说给你们听也是一样。今日有位云骁骑的王姓士兵并未得到大夫的康复允许,就从我医疗处归你队了。他身上的伤势看着是结痂了,其实只是外皮愈合而已。内里愈合还不结实,一旦遇着强力拉伤,伤口会再次破裂。他的伤口位置靠近要害,若再次破裂,如不能得到及时救治,会引起大量出血。大量出血不止的后果你们想来也知道,血流完了,人也就没命了。我职责在此,言尽于此,两位看着办吧。告辞了。”说完之后,扭头就走。脚步蹭蹭,自觉走出了一股气势。

回到军医处,好几个药童都感兴趣的过来问她:“怎么样?去了吗?怎么说?”

“去了。”殷如行洗了洗手,继续和他们分工合作分包药材:“没让我进门,说是得有军令。我就将那姓王的伤势愈合情况说了一遍。反正我按军规办事,凭良心说话。提醒到了。他们爱听不听拉到。”

天麻嘿嘿一笑:“行知,看不出来你胆子还真不小。敢去云骁骑叫门。”

殷如行诧异道:“我按军规办事,有话说话。这叫什么胆子大了。难道平白无故的,他们还会打我不成?”

天麻顿时闷声。好一会儿才道:“说的也是。不管要是换了我,我就不去。云骁骑又凶又看不起人,不会打你,给你些苦头吃也是说不准的。反正咱们也和那姓王的说过了。他自家不听嘛。即便日后有事,也怪不到你我头上。何苦再去云骁骑受一份奚落。”

奚落?殷如行略想了一会儿,想通了里面的关节。这里是农耕封建社会,民众多蒙昧。力量即强权的观点深入人心,存在即是合理。在这样一个时代,天麻等人的心态才是真正的聪明,是一种小人物活下去的智慧。

可她不同。她到底是二十一世纪来的。虽然也不是人人平等。但某些理终是无法改变。

君子者,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但求无愧于心。那么多古籍背诵下来,在不经意间竟已深入骨髓。殷如言一定想不到,他当初玩笑性质的惩罚,会有这样的后续效果。

所以,她才不甘心的吧。不甘心答应和王家灿的婚事。物欲横流、金钱权力。她就不明白了,那些典籍也是殷如言从小诵读、倒背如流的。为什么会和她走上南辕北辙的两条路。也许,男人,总是要有野心的。比如现在的这一场内战,不就是野心之下的产物么?

做完一天的工作。吃了晚饭,殷如行再度拎起她的柳叶刀,认真的在院中一招一式的练着最基本的动作。先是劈,十下、二十下、五十下、七十下、一百下。擦把汗,调整呼吸休息片刻。换一个砍,十下、二十下、五十下…一直练到胳膊再也抬不起来。她方放下刀,又是调息片刻。再打一遍那套拳脚活动开筋骨。之后是一些结合瑜伽体位法的拉伸活动。最后才是一遍遍的读着“奥姆”发音,带动腹式呼吸。想象着有气流从底端海底轮一步步上升。

守知和天麻吃完饭就外出找伙伴磕牙。闲兜了一圈儿回来,就隔着窗户看见殷如行盘腿坐在房间的床上,黑灯瞎火的一遍遍读着古怪的音节。不由捅捅天麻的胳膊:“那谁不是今儿值夜么?晚上我上你们那屋睡去吧。行知越发古怪了。”

天麻叹了口气:“行。我说他成天这么神经兮兮的沈大夫也不管管吗?”

守知眼露一丝迷惑,神秘的贴着他的耳朵:“先生说了,行知这么做是以后要派大用的。他和我们都不一样呢。”

天麻似懂非懂,想了想:“还是先生懂的多。怪不得最近大将军都不叫行知过去了。说不定,行知就是在作法,让将军没了对他的那个意思。”说到‘那个’两字的时候,他对着守知流露出‘你我都明白’ 的猥琐一笑。

守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就是了。换了我也愿意啊。哪怕夜夜施法呢,好歹也堂堂正正做个男人不是。”

阴差阳错下,对于殷如行的诡异行为,军医处的药童和大夫们个个保持了沉默。而知道内情的沈功善,他更是没那嚼舌头的闲心思。

苏雷现在很忙,也顾不上殷如行。后面他又有几次夜探苏玉生营地的举动,摸清了一些军情。苏玉生还是打着偷袭的念头。训练了一批精炼士兵,善于攀爬。配着特质的铁爪绳索可以翻越城墙。

要说苏玉生的军队,到底是祺地原属的官方队伍。里面人才济济。有几个力气大的神箭手更是了得。这些人用一种特制的粗头倒钩铁箭矢,动用机关弩射进城墙,再用铁爪抛上去系牢。动用几个练家子精英攀爬上去,再将特制的另一种铁钩钩住城墙顶端。放下绳索。后面能顺着绳索攀越的人就更多了。

这一番操作,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避开城头和城脚下的巡逻士兵。在他花了大力气的打探之下,总算弄到了四瓮城的卫队巡逻时间。这一夜,苏玉生怀着复仇之心,亲自带队来夜袭四瓮城。

一众黑衣士兵翻过墙头,顺着绳索荡到地面。带头的队长数着人数,见人齐了,手一挥,压低了声音:“跟我来。”他们的目的地是粮草储备处。烧掉粮草顺带放火,就算攻不下城也要困死你们。

轻捷如猫的窜过阴暗小巷,来到了粮草摆放处。这也是事先做了调查工作的。几人分头行事,烧粮草的烧粮草。去别地儿放火去别地儿。其中有一个就是军医药材处。

殷如行还挺纳闷的,怎么今晚临睡前伤员们都转移了,连同几个大夫也一样。但他们八个药童却留了下来。然后就来了一队士兵,团团分散藏在了院子的各个角落里。她和守知的房间里就有这么两个。抱着锋利的兵器笑嘻嘻的道:“没事儿,兄弟。你们睡你们的。就当我们不在。”

这得有多强大的淡定才能‘他们睡他们’的?守知的脸皱成了一团:“大哥,你让我们怎么睡啊?”

殷如行明白了一点儿,估计是要他们装个安定的假象。遂去外头捧了一把稻草,塞进被子做了个人形,又将帐子放下。自己则抱了那柄柳叶刀,一骨碌钻到了床底下,用几个木盆瓦罐的挡住外口。

两个士兵赞口:“小兄弟挺机灵的。那位兄弟,你倒是快点儿。”

守知恍然醒悟,只要不拿他当诱饵就行。急急忙忙去搬稻草,不一会儿,留守的八个药童连带伪装的四个军医房间里,各自的床上都睡上了假人。在照明条件不佳的古代,乍一看上去还真像有真人在入睡。

准备工作做好,那两个士兵也隐藏了身形。殷如行趴在床肚地下,暗自可惜她不会暗器,不然就可以模仿韦爵爷的妙招,躲在床底下射人脚底板。

夜色渐深,整个城池今晚特别的安静。耳边远远的传来一样的脚步声。殷如行在听见脚步声的一刹那,只觉全身“轰”的涌到了头部。脑袋变的异常空明,腹腔中似有隐隐的气流在动荡。房间里异常安静。她甚至在这安静中听见了几处不同的呼吸。一处短促急速的呼吸在右手下方,应该是另一个床肚下的守知。一处呼吸平稳些,在门后。还有一处在窗口,同样平稳。这三处呼吸都是长短不一,杂乱无规律。

殷如行心头一紧,这是什么境地。她竟然能听到这些难道说,她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功夫,真的起效果了?

说时迟、那时快。念头只在转瞬间。一众轻敏的脚步已经踏进了院子,朝着各个房间而来。

到门口了窗口也有两个殷如行的心几乎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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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战定(上)

第七十九章战定(上)

门无声无息的被推开,殷如行却可以感受到开门时带出的凉风,以及门后那个突然屏住的呼吸。她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听到的一切。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门外进来了三个人,窗户外守着一个。进来的三人一人警备,两人分至两张行军床边,掀开帐子,挥刀便砍。

“扑、扑”两声闷闷的奇怪声响,有人低声叫道:“不好是假的”

紧接着,就是一阵罡风。门后的士兵在那两人刀落床铺的瞬间,猛的一刀砍向最外围警戒的一人。手起刀落,“咔”的一声,一个圆圆的人头滚到了地上。

“有——”另两人刚想喊叫,两柄刀就缠斗了过来。占了天时地利抢先砍掉一人后,两个士兵的压力轻了许多。然而窗外留守的一人终是发现了不对,惊呼的叫起来:“有埋伏——”

这时,院子其它地方也有呼声此起彼伏的叫喊出。敌人在明,我方在暗。第一回合交手下,像之前那位警戒兄一般送掉性命的人有不少。即便是现在的交手,你也永远不知道有什么人会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火终于还是燃烧起来了。却不是这些夜袭者预计的防火。而是火把被点燃,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小院,双方的厮杀越发凶猛。窗外的那位仁兄原本还想进屋支援,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士兵拦住,打斗起来。

殷如行睁开眼睛,从床肚下伸出柳叶刀,看准了一个黑呼呼的裤脚和鞋子,猛的一平砍,又快速的收回。

只听房中一人怪叫一声,一个踉跄跌倒,交手的士兵顺势挥刀砍下,劈掉了他的一只胳膊。

殷如行呲呲牙,她还是力气太小了。她的那一刀砍到了脚骨头,愣是再也砍不下去,只能收回。人家正宗士兵呢,一刀下去不是脑袋就是胳膊,切菜切瓜一样容易。要命,这个差距实在是太要命了。

胳膊没了的那位仁兄很快胸口被捅了一刀,玩完了。剩下的那个在两人合力攻击下也坚持了没多久。杀完了屋里的人,两士兵敲敲殷如行的床沿:“小兄弟,谢谢了啊”

殷如行急忙道:“你们不是要出去吧?千万别啊。万一外头再有人进来呢。我看你们还是躲起来,说不定有漏网之鱼会看着这里被厮杀过了,想再多进来。你们只需守株待兔便好。”

两士兵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原本也不负责院子,只不过自己任务完成了,想出去帮忙而已。听了殷如行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重要的是云将军说了,药童虽是留守诱饵,却也是战后需要用的人手。尽量减少伤亡为好。

两士兵各自点了点头,一闪身又重新躲了起来。殷如行这才松了口气。

城中厮杀一片,放火烧粮草的那队人点着了火才发现,他们烧的不是粮食是稻草。而那一罐罐瓦罐里装的,也不是食用油,是一种亮闪闪的不知名液体,看着倒是挺像油的。倒在草堆上却怎么都烧不起来。

云絮飞看着满城混乱,哈哈大笑。得意的笑了一会儿,眨眨眼,嘀咕道:“我怎么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想起来啊?”

又细想了一回,今晚虽然乱,然而乱中有序。真正要紧的,早就转移地方看管起来了。苏雷集合了云骁骑,从侧城门悄然出发,绕道去剿杀苏玉生。杨继业守住四个城门,蒋世绍负责隐藏转移好的物资人手。没什么遗漏的啊?笑摇了摇头,果然是他想多了。

苏雷带着云骁骑从北门而出。据他前夜探查,苏玉生今夜应该也带兵出来了,就在西城门外不远处等着,等着他的那些精兵从内力打开城门。城中的火光和纷乱苏玉生已经听见了,他按捺住急切的心情。静静等着城门打开。

云骁骑的马蹄上都裹了布,踏在地上没有声响。苏玉生的军队也没有点火。黑压压的夜色里,两队人各自隐藏着自己。

队伍中有两人正忐忑不安。他们还没来得及将王玖的伤势情形告知队长,心里有些不安。今晚是场硬仗,王玖的伤口不会真的再度撕裂吧。如果真的,这兄弟的命可就成了他们害死的了。

苏雷心无旁骛,运足目力看了一会儿,对身边云骁骑队长李奉道:“苏玉生就在前面。传话下去,让大家记好了口令,别伤了自己人。”

“是。”李奉传话下去。一千余众的铁骑,想着目标接近…

当城外传来厮杀的时候,城内的动荡总算平息了下去。云絮飞和两位将军会和,安顿全城,各处报来伤亡。总的来说损失不大,死伤一些人却是在所难免。

报到军医处阵亡药童两人时,云絮飞突然大叫一声“不好”

他终于想起来他忘了什么事了。苏雷临走前拜托他将殷如行也跟着四个大夫一块儿转移地方。他竟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坏了云絮飞的脸色和吃了败仗有的一拼,厉声喝问:“死的是谁?”

报告的小兵吓了一跳,他哪儿知道是谁啊。吓道:“没记着,小的再去问问?”

“我和你一起去。”云絮飞拔腿就走,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他可承受不起。还是早一点知道答案的好。身后的一众将士不知怎么回事,只好莫名的跟在后面。

风风火火的赶到军医驻扎小院,进了门就大喝:“负责的人呢?都有谁阵亡了?”

打扫战场的士兵大吃一惊,领头的队长飞奔而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报出伤亡名单。云絮飞阴着脸听完,长长的吁了口气,还好殷如行没事。对着这里的守军小队道:“一会儿就将大夫们送过来,你们守严实了。城里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这地方是重中之重要护住的。”

小队长点头。医疗处的重要性谁都知道,已经加派了人手过来,等大夫和药材一到,这里就要运作开来了。

云絮飞扫了一眼灰扑扑站在人群里的殷如行,看着很不起眼的样子。他已经知道了,那丧命的两个药童是因为房中突然跑进一个流窜的敌人被杀掉的。看来殷如行还真命大。也幸好她命大,不然他该怎么和苏雷交待。

处理完了这边的事,云絮飞看看天色,去了西城门。杨继业正在那里点兵,近两万的人马森森然站在街道上。

城楼的士兵来报:“城外的火把已经燃起来了。大将军现占上风。歼敌无数。”

云絮飞朝着杨继业点了一下头:“准备。”转身上了城楼。

杨继业跨上马,拎起武器。城外,一道绚丽的烟花升上空中绽放。云絮飞在城楼高喝一声:“开城门——”

城门大开,杨继业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万人轰鸣,厮杀喊声一片。夏日昼长,天已蒙蒙亮。苏玉生一方见着来了追兵,斗志越发颓败。就在这时,苏雷只身连挑数人,以雷霆之势冲向苏玉生身边:“老贼修走”

苏玉生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到底忍住了。在周围死士的护卫下,拍马回转而逃。

苏雷取下身后弓箭,拉开弦,“嗖”的就是三箭并排射出,一支箭穿透拦路死士的胸口,另一只被身边的死士截下,第三支箭被苏玉生自行躲过。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紧接着又是三支箭飞来,直取他上、中、下三路。这第三路尤其可恨,刚好对着他的马匹。

有副将欲围魏救赵,纷纷攻向苏雷。云骁骑们拼死拦住。杨继业刚好赶到,厉喝一声,挥舞铁枪,眨眼间便挑死几个冲过来的人。有的来不及甩掉,枪尖上就连戳两人,好似串糖葫芦一样。

苏雷在发第三波三连珠箭矢时,终于用左、中二路相逼,逼的苏玉生右移。第三株右路箭矢穿透了他的胸口,飞射而出,带出一连串血珠子。苏玉生大叫一声,栽下马来。

立刻就有机灵的人高声大喝:“苏玉生死啦苏玉生死啦”

苏玉生倒在地上,胸口汩汩鲜血止不住的流,混乱间马蹄乱踏,只几秒钟就没了气。四瓮城城楼也传出数十人的齐声高喝:“苏玉生死了苏玉生死了”

苏雷两腿一夹马肚子,黑马呼的跃出。连刺死几个拦路人,他手中银枪往下方一扎,再顺势一挑。竟将苏玉生的尸体挑了起来。杨继业紧紧护在他身边。李奉厉声大喝:“苏玉生已死,投降者不杀”

“投降者不杀”云骁骑发出震天吼声。

另一方剩余的人马互相看看,好些人扔掉武器举起双手:“我等愿降”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苏玉生一死,军心彻底瓦解。只有几个死士还在攻击,云骁骑很快解决了他们。

杨继业请示后,分出一队士兵,看管好俘虏送进城内。顺便将战场打扫。

苏雷则将苏玉生的尸体一抛,寒光闪过,银枪割下头颅,顺手丢给李奉:“拿着。跟我去他的大营。”大军重新整顿,伤员留下,其余人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