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白双手抱着齐峻的头,呼吸急促。齐峻用指尖在他顶端轻轻磨了磨,知白顿时一震,急忙伸手按住他的手:“皇上,别——会,会泄身的…”

齐峻略有几分不满:“欢愉所至,本该泄精才是。”说着,手指反而加了力。

“元阳泄出…无所收…于双修…无益…”知白被他逗弄得腰都软了,脚趾却不由自主地紧蜷起来,声音软得如同呻吟一般。

齐峻恨恨地在他胸前用力咬了一口,咬得知白哎哟了一声,才狠狠地道:“怎么欢好之时你还惦记着这个?”每次他都是淋漓尽欢,偏知白居然还能分心固阳收精,怎么想,他都觉得不大是个滋味儿。

知白扁着嘴揉揉自己被咬红的乳颗,一脸委屈:“我做炉鼎,自然要按此法行事。不然——皇上与我易地而处?”

“什么!”齐峻两道眉顿时竖了起来,“你想让朕雌伏于下?大胆了!”

知白满脸无辜:“双修如药入炉鼎,炼为灵丹,皇上一直做药,其实不妨也做做炉鼎,元气正逆皆可行,更利涤筋易髓,换骨脱胎。”

齐峻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瞧他这一脸认真模样,只觉得心口堵着团火,反烧腹下,直烧得整个人都要着起来了,当即不再跟知白废话,将他翻过身去,先在圆翘的臀上左右各给了一巴掌,打得知白嗷嗷叫,随即掰开他的臀瓣,直接冲了进去。

这可是有些疼,齐峻还从来没有这么不体贴过,知白尖叫了一声,顿时僵得一动都不敢动了:“疼——”

齐峻也卡在里头进退两难,他也疼,吸了口气才恨恨又拍了知白一巴掌:“放松些!”

知白扭回头来愤怒地瞪着他,眼圈已经微红,想发怒又不敢,眼看着泪珠就在睫毛上聚起来了。齐峻也有些后悔,只是这么卡着想做什么也不方便,只得伸手替他抹了抹脸,放软了声音道:“放松些。”随即伸手到前头握住他腿间东西,捋动搓揉,极尽挑逗之能事。果然觉得紧卡住自己的地方慢慢放松下来,那前端又复湿润滑腻起来。

齐峻有心叫知白也忘形一回,故意慢慢地进出起来,耳听知白喘息声渐渐甜腻,便深入浅出,只冲着一点下功夫。他本是聪明之人,与知白双修何止三五次,对他身子了若指掌。如今从后头进去,更方便他腾了一只手在前头做怪,觉得知白喘息渐急,陡然大力动起来,直到知白身子痉挛绷紧之时,才用指尖在他前端打着转地研磨起来。

知白只觉得精关不守,抬手想按住齐峻的手,却是整个人都跪伏在床上,身后又有人大力冲撞,若是抬起一只手,马上就要一个狗啃屎栽倒在枕头上。就这么一犹豫的时候,齐峻前后夹击,一个大力冲撞,终于让他丢盔弃甲,一败涂地了…

第65章 镇水

帷帐里弥漫着情爱过后特有的近似麝香的气息,齐峻从背后抱着知白,两人好像套在一起的两柄勺子,密密贴合着。

齐峻把脸埋在知白颈间,还有些恋恋不舍地轻轻啃着,片刻之后,他才忽然意识到帷帐里的气味。从前他跟知白双修,知白是固精不泄,而他倒是泄了,却尽数被知白吸取炼化,因此两人成事之后,床铺素来只有些微汗迹,从来也没有常人欢爱之后的气味,齐峻倒已然习惯了,这会儿才忽然想起来——好像,好像他把知白折腾得…

“知白?”齐峻原想撤出身来,只是动了一下,知白却呜咽了一声,倏地抓紧了他的手臂:“别动——”

“怎么了?”齐峻有些慌了,“可是伤着了?”

知白哼哼唧唧,半天也不动弹,齐峻好容易才慢慢撤出身来,连忙低头去分他的腿:“让我瞧瞧,可是伤得狠了?”

“啊?”知白吓了一跳,赶紧把腿夹紧,“没——”

“让朕瞧瞧!”齐峻知道自己方才有些野蛮,心里发急,手上用力,嘴上还要哄着,“只瞧一下,若伤了好上药。”

知白只得翻过了身来,不让齐峻动他的屁股:“没什么的…”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心中有数,应该是没有出血,可是身后还有些火辣辣的感觉,这倒是他自双修以来第一次遇到的,说来说去,还得怪齐峻。

齐峻仔细端详知白的脸,见他面如桃花,眼角微红湿润,神色还有几分迷离,可是嘴已经噘了起来,有些摸不准脉,只得好声好气地道:“当真没事?方才是我孟浪了,可是弄疼你了?”

知白噘着嘴不说话。若说疼,委实是有些疼的,更糟糕是他未守住精关,以至于入不敷出,便如一只破了底子的碗,盛进水也会漏光,这一次双修仿佛是白修了;可精关开泄时那淋漓尽致的快感,也远非前头双修能比拟的。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纠结半晌,最终只能摸了摸被自己溅湿的那一小块儿被褥,气呼呼地道:“可惜了!”

齐峻等了半天却等到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有些不解道:“什么可惜?”

知白的嘴噘得更高,揪着那块被面悻悻道:“这些原该炼化的,如今——白白浪费了!”

齐峻嘴角一阵抽搐,半天竟找不出一句话来说,憋得直倒气,半天才把梗在喉咙口的那口气吞了下去,恨恨扯着知白的脸颊:“你这张嘴,就吐不出象牙来!”

知白却只是纠结地揪着那块被面:“当真是浪费了呀…”

齐峻无奈地自己咬了会儿牙,到底是败下阵来,将他手拉开道:“男欢女爱乃世间之乐,你别总惦记着炼化元阳成不成?”

“男欢女爱?”知白睁大眼睛看着他,“可我与皇上都是男子,并无女身啊。”

齐峻又被噎了个半死,想打舍不得,想骂找不到话,半晌咬着牙根笑道:“你说的极是。”

知白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有暴跳如雷的趋势,连忙缩了缩脖子闭紧了嘴,只睁大了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如今他发掘了新技能,就是装傻充愣,只拿眼睛去看人,虽不知别人怎样,但齐峻似乎很吃这一套。

果然齐峻的手都举起来了,在空中擎了片刻,颓然落下来点着他的鼻子:“你有种!”

知白见他泄了火气,打蛇随棍上,笑嘻嘻扒了上去,凑着齐峻的耳边道:“不过,还是挺舒服的——嗯,比从前舒服…”

一句又说得齐峻心都软了,反手抱住了他,低声道:“果然比从前好?”

“嗯。”知白在他颈间蹭了蹭,又有些纠结,“只是双修似乎不如从前补益。”

齐峻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一样好已不错了,你还想两全么?”

知白搂着他脖子又蹭了蹭,蚊子似地小声道:“若是我在上面,就能两全了…”

他声音说小又不小,恰好能让齐峻听见。齐峻哭笑不得地在他的臀上掐了一把:“把你的胆儿真是养肥了,竟还敢说这话,想是刚才收拾你收拾得不彻底?”

知白听出他并没有第一次听到这话时那般恼火,便只是嘻嘻地笑。齐峻被他缠得有火也发不出,憋了半晌自己也笑了出来。两人在床上搂成一团,也不知是触了哪根神经似的,你方笑罢我又笑,嘻嘻哈哈个没完,直笑得肚子都疼了,才各自松了手,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喘气。

知白枕着齐峻的手臂伸了个懒腰,齐峻侧头看着他,见他颈间胸上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心里倏然升起一种类似满足的感觉,伸手摸了摸,叹道:“我也被你带坏了。”想他自记事起,何曾这样一丝不挂就在床上四仰八叉摊着?

纵然是与妃嫔行房,外间也有宫女内监守着,等着上《内起居注》。欢好之后要立刻沐浴,之后穿着中衣才上床休息。总之不仅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便是躺卧也要有规矩,似这般没骨头似的仰着已然不妥,更不必说还是未着一缕了。

他如今登基称帝,倒不再有宫人或妃嫔敢于在此事上约束于他,只是多年习惯成自然,且在那些嫔妃们面前,他也不愿自己失了尊严,也只有在知白床上,才觉得一无束缚。

知白冲他做了个鬼脸,齐峻失笑,伸手去捏他的脸,正要再闹一会儿,忽听门外脚步声靠近,有人低声问道:“皇上可沐浴已毕?”却是留在水潭边上剥猪婆龙皮的侍卫回来了。

干活的都回来了,齐峻这个主子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床上,幸好身上还干净,也不必再要水清洗,便着衣出门。

猪婆龙的皮甲已经被抬进了院子。侍卫中有个猎户出身的,给野物剥皮剔骨是把好手,虽说猪婆龙庞然大物,但有湛卢宝剑在,也不过是条特别大的蛇而已。齐峻携了知白过去观看,只见这皮剥得十分完整,硕大的一个脑袋更是丝毫无损,甚至连口中獠牙都保存了下来,只是眼珠已然不见,对着那黑洞洞的眼眶有些骇人。

知白围着这副皮转了一圈,点点头:“将这皮甲悬挂起来,若天旱无雨,便可放到日光下暴晒,晒到足够之时,自然会降下雨水。”

齐峻略一思忖便道:“这般巨大的皮甲,不如就在西山那洞窟前建一座小庙储藏,也算是此事之志。”看那皮甲上尚有未干的血水,皱眉道,“该请个皮匠来硝一硝,免得日久腐坏。”

知白却摇了摇头:“此物原该是让其自然腐坏的,总不能一副皮甲永保万年风调雨顺,不必再作加工,就顺其自然方好。”

齐峻不觉有些遗憾,但也只能听知白的。

猪婆龙的骨头也被剔了出来,足足装了一辆牛车才拉过来。知白在看那些骨头,一名侍卫便向齐峻回禀道:“附近百姓听说皇上除掉了河中精怪,纷纷过来看,那些人家遭过灾的都恨极了,属下等才剥了皮,百姓们便一拥而上,将肉都脔割了去,说要食肉寝皮才解恨,属下就作主,将那些肉都分给了百姓。”说着托出一颗黄红色拳头大小的东西,瞧着似石非石,似金非金,“这是在妖物腹中发现的,属下不知是何物,便带回来了。”

知白一回头看见,便笑了起来:“好运气,这东西居然已结出内丹来了,虽尚未大成,但做个镇水珠用倒也足矣。”

齐峻看那东西颜色有些混浊,离他所想像的内丹差之甚远,不由皱眉道:“朕怎么瞧着这东西活像牛黄狗宝…”

知白笑得前仰后合,看了看内丹吩咐侍卫们:“去召集铁匠们,将这些龙骨一并投入熔炉之中,铸成十二个百斤重的铁础,另将这颗内丹专门铸一六十斤重的小础,大础环潭边沉入,小础沉入潭水正中,只要铁础尚在,便不敢再有妖物自海中迁来作祟,便是每年汛期,到了此地也能平息几分。”

有了国师这一句话,县城里的铁匠们纷纷自告奋勇要来铸这镇水础,连工钱都不要。那些多年来被这条河祸害得不轻的百姓更是把自家的菜刀铁锅都送了来熔铁铸础。不过三天,十二个各重百斤的铁础就铸了出来,只有那个小础铸造不出。

“无论炉子里铁水熔成啥样,只要这东西一投下去,铁水立刻分成两半各自凝结,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内丹包在里头。”被推举出来向皇上回禀的铁匠擦着汗,愁眉苦脸。他是孟津最好的铁匠,可是居然连个小铁础都做不好,实在觉得愧对皇上为孟津百姓费的这一番心力。

“我去瞧瞧。”知白仿佛早有准备,笑嘻嘻地晃出来,“那是镇水珠,铁水也是水,少不得要受些影响。”

铁匠铺子里热气蒸腾,一锅锅火红的铁水沸腾不已,旁边的铁匠先将内丹放入模具中,又将铁水倾入,只见火红的铁水一触到内丹立刻分开两边流下,迅速凝结成两个铁块,只留下那内丹在模具底部,一点儿铁渣都没沾上。

知白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把手一伸:“拿把剪刀来。”

“要剪刀做什么?”齐峻疑惑地问。

“铸剑之时若金铁不销,将投以人之爪甲毛发,金铁立销。虽说此时并非铁水不沸,不过异曲同工,当可一用。”知白一手拿了剪刀,一手就抽出发簪散了头发,很是可惜地看看自己乌黑的头发,一剪刀下去就剪下了半截来,投进了一锅铁水中,“再试试。”

铁水沸腾,头发一进去就化了,铁匠小心翼翼将这一锅铁水倒下,这次内丹没有再将铁水分开。通红的铁水渐渐盖过内丹,发出一种低沉的啸声,渐渐冷却,终于凝成一块。

齐峻皱着眉想把知白的头发再挽起来:“若要头发,剪谁的不行?”知白的头发极好,顺滑乌黑,当真是放一柄梳子上去能从头滑到尾。敬安帝后宫妃嫔无数,美人如云,可也没一个人的头发能及得上知白,这样一下子剪掉了一半,实在让他可惜。

知白倒是不大在意地冲他笑了笑:“别人的头发不成。毛发爪甲皆为精血所凝,平常人的毛发无此效用。”

齐峻顿时把眉头皱得更紧,拉着他出了铁匠铺子才低声道:“可是又损了你的修为了?”

知白摸摸头发:“略损了一二年修为,能换这潭水镇上百年,也不亏了。”

齐峻没再说什么,只是握了握他的手。

择了黄道吉日将十三个铁础沉入水中,又将猪婆龙的皮甲送去西山,齐峻也就放下心来了。山东一带百姓对他感恩戴德,不但在水潭边上为他立了碑,还在西山庙里特地塑了一座塑像,塑的是齐峻手执宝剑降伏猪婆龙,只是他们大多数人根本没有见过齐峻,不过是按着自己的想像塑了个年轻将军的模样罢了。

既然山东之事已了,齐峻也就一心盼着蜀地那边的消息了。倒也没让他等得太久,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

“平王常出外围猎,所去之处乃是一座荒山。”齐峻拿着鸽子送来的信,微微冷笑,“几乎一月之中要去两次,且每次前去,收获都颇多,需用车载,也不都是野物,还有些山菜野果之类。”他的眼线初时只当齐嶂是好游猎,巴不得他玩物丧志,只是经齐峻这一提醒,才觉得不对,连忙细细去查时,便发现了问题。

“那些山菜野果并非上佳之物,齐嶂根本就不会食用,可是每每成车地拉回来,扔掉的却只有十分之一,那十分之九呢?难道还真是被他吃掉了?”

知白歪头想了一会儿:“那车里装的并不都是山菜野果吧?”

“没错。”齐峻嗤地冷笑了一声,“只怕你说对了,我这位好二弟,还真是有一座金山或是银山呢。那荒山之中,必有蹊跷!”他将传递消息的字条在蜡烛上烧掉,沉声道,“朕要去看看!”

送信来的侍卫首领顿时大惊:“皇上,那边虽已出了平王封地,可也是他着意经营之处,皇上万金之躯,不可轻易犯险哪!容属下派人再去细细打探便是。”

齐峻摇摇头。既然知道齐嶂可能是在私下开矿,他还如何坐得住?

“你自派人去打探,朕也要亲自前往看一看。”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朕倒要看看,就算有了金山银山,他是不是就能反了!”

第66章 银矿

白龙鱼服这种事儿,向来是下官们提心吊胆,上位者兴致勃勃。这就是眼下侍卫们跟知白的写照。

“这儿看起来跟我修炼的那个山谷挺像的。”知白看着四周浓荫遮天的树木,兴高采烈,“还有鸟儿呢。陛下看,那个是灰喜鹊,那个是啄木鸟,哦哦,那个是八哥——”说着,他还撮起嘴唇,活灵活现地仿佛着鸟叫吹了几声口哨,引得树枝上的鸟低头下望。

侍卫们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四周,一边看着知白嘴角抽搐。他们这是来探平王的私矿的,纵然这里人不多,也是平王的地盘,怎么这位国师看起来活似是来游玩的样子呢?

齐峻放在蜀地的眼线尤其满头黑线,他一直在蜀地监视齐嶂,并不知道国师已然与皇上这般熟不拘礼,见国师这样肆无忌惮,皇上却只是笑着倾听,简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只得低声下气地道:“国师,这,这里离银矿已然不远了,还是——低声些更稳妥。”皇上在这儿呢,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还活不活?

“无妨。”倒是齐峻发话了,“你不是说那银矿还在前面山谷之中么,这里说话,银矿那里怎听得见?”

眼线的一片忠心没有得到赞赏,只得闭了嘴。一行人从林中一直摸到山头上,见前头山谷里有几缕黑烟袅袅升起,便知道那里定是有人聚集之处了。

“那银矿矿藏甚是丰富,且埋藏似是不深,这山中总共也不过百余人,可每月拉出来的银子却不在少数。”眼线将自己这些日子调查的线索一一道来,“只是前头把守甚严,且守卫身手皆是上等,纪律森严,属下几次想溜进去瞧个究竟,都未能成功,又恐打草惊蛇,只得作罢。属下无能…”

“这也不怪你。”齐峻负手瞧着前方山谷,微微冷笑,“有了一座银山,自然要看得严些。至于你说那些守卫身手上等纪律森严,只怕就是叶家的私兵了。”

“皇上,这山谷里草木茂盛,依属下看,用火攻最好。此时已是夏末,再过些日子草木枯黄,一点便着,只消一把火,就能将里头那些人统统解决。”一名侍卫指着山谷里头,出谋献策,“谷中地势低,若是能调百来名弓箭手在四面山头把守,包他们一个人也跑不出来。”

齐峻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此处虽不在平王封地之内,但也离得不远,山谷中陡起大火,方圆百余里都能看到,平王必然来救。何况即使将这些人烧死,银矿却烧不掉。除非朕能派人来将此处矿山划为朝廷所有,否则人一撤走,银矿还是平王的。”

如今他还没准备好,不能打草惊蛇。倘若当真将这矿山划为官有,那叶氏立刻就会知道他已经发现了齐嶂与西北的交易,那时若叶氏从东南沿海造反,而齐嶂再从蜀地呼应,纵然他们不能直取京城,这南边半壁河山也能入了他们之手。而京城防军多年来疏于训练,连饷银都被敬安帝挪去烧丹了,虽然他登基之后便另行选拔训练,可区区一两年,哪里能一蹴而就呢?此时,还不是与叶氏和齐嶂撕破脸的时候。

齐峻这么一说,侍卫们都有些发愁。杀人容易,可是想把这座矿山从平王手里拿走却难,想要拿走还不引起平王怀疑,那就更难了。

一名侍卫叹道:“倘若这矿井再深些就好了,将井口炸塌,便是他们想再重新挖开也得要些时日呢。”

另一名侍卫却另有想法:“依属下看,无论什么矿总要人挖,是人就要喝水,咱们在上游下毒,只要来人就统统毒死,看他们还怎么开矿!”

知白在旁边听得摇了摇头,一名侍卫转眼看见,不由得道:“国师可是觉得不妥?”

知白叹了口气:“虽说生死者天命,然而这些人大多也是奉命行事,若是统统弄死未免不仁。”

那侍卫不服气道:“叶氏豢养私兵,意在谋反,这本就是该诛九族的罪,有什么不仁的。”

“叶氏当然是自取灭亡,与人无尤,可是这些挖矿之人,难道个个都是有心谋反?”知白直摇头,“说起来,依律法这些人都当斩,在国家则一例之罪,在人心却有知与不知之别。知者斩之不为过,不知者统统诛杀,却未免有损阴德。”他瞄了一眼几名侍卫,“损几位阴德,则伤来世之福;损皇上阴德,或许伤及子孙;更或许损国之气运,便伤及江山之固。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以其势大威广,故不可不三思而后行。”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都不吭声了。若说到损他们自己的阴德,或许他们还未必相信,可说到损皇上阴德——谁敢负这个责任?何况国师这番话听起来——仿佛是很有道理的。

齐峻却是脸色阴沉地看着下面的山谷:“此时杀人不过百十之数,若是养痈成患,让平王依仗矿银招揽军队谋反,则战端一起,所死者累千累万,难道就不伤国之气运,不会动摇江山?只是我此时不想惊动平王,说不得下毒是个主意。”

知白吓了一跳:“这泉水流出,遍经群山诸谷,若是上游下毒,则下游生灵皆要遭殃,所死又未必是百十之数了。”

眼线忙道:“国师不必担忧,这一带都是荒山,并无人迹的。”

知白把手往上一指:“这些难道不是生灵?”

众人茫然仰望,耳中听到鸟鸣之声,才都恍然。那眼线笑道:“不过是些雀鸟罢了,怎能与人相比?”

“众生六道,轮转不已。”知白正色看着他,“阁下焉知自己前世不为雀鸟?又焉知自己后世不为鱼虫?”

“不要说了。”齐峻半是烦躁半是无奈,“朕也不愿如此,可若不如此,难道眼看着让平王开矿不成?”他有些赌气地道,“不然你有办法将这矿山搬走也成,将它搬到京城附近去,省得平王打主意,也给朕点银子花花。”

知白抓抓头发,不吭声了。齐峻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干咳一声放软了声音道:“朕只是说说。知道你仁厚,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也不是真的就想流毒遍地,这不是没别的办法么…”

四周侍卫噤若寒蝉。皇上这是向国师赔不是么?一国之君,居然也能这样温声细语,甚至有些低声下气地说话?他们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知白却没接茬儿,仍旧站在那儿直往山谷里看。一众侍卫把自己缩得更小了一些——皇上这样赔不是,国师居然还给冷脸?

“怎么了?”齐峻也有些下不来台,但想想知白平日好处,也不忍心发脾气,“还真跟朕——跟我生气了?”

“哎!”正当侍卫们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下去的时候,知白却突然回手抓住了齐峻的手,“也不是没有办法!”

“嗯?”齐峻被他吓了一跳,“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还真能搬山?”

知白回头对他一乐,露出两排小白牙:“搬山是不成,可搬银子可以啊!”

知白的一句话,逗得所有人都心里直痒,偏这小子说了一句就卖开了关子,硬说现在也没办法搬,要回下处准备准备才行。侍卫们牙都快咬碎了,只是不敢催促,齐峻心里也跟猫抓似的,好容易下了山坐上马车,抓过知白来就在他屁股上轻轻落了一巴掌:“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再卖关子朕就办了你!”

这一巴掌当然跟挠痒差不多,知白搂着他的脖子直乐,恨得齐峻翻身将他压在地下,随手在他肋下腰间呵起痒来。这下把知白笑得浑身都软了,乱踢乱蹬着求饶。齐峻直把他折腾了个够,才觉得出了心头一口恶气,压着他恶狠狠道:“快说!不然立刻就地正法!”

知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满脸潮红,眼波湿润,看得齐峻心里更痒得厉害,悄悄吞了口口水,替他抿了抿散下来的鬓发,放软了声音:“快点说,你想把朕急死啊?”这小子,初时在西南山里瞧着像头泥浆里头爬出来的小猪,不过是头俊俏点的小猪罢了,怎么如今愈长愈是绝色了,难道是京城水土特别养人?

“搬银子有两个法子。”知白笑够了,举起一根指头,“一是等平王挖出了银子,用五鬼搬运之法,将银子偷偷运走。”

他的手指细长,因为在皇宫之中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当真是养得像春天新生出来的嫩葱一样,指甲且修剪得圆润干净,泛着健康的粉红色。齐峻一口叼住了磨磨牙:“这法子倒是解恨,可惜太过耸动了。”

要说,齐峻真想用这个法子。想想看,叶氏派了私兵,募了民夫,千辛万苦挖出矿石加以提炼,好容易弄出了白花花的银子,却一夜之间不翼而飞,这该多么痛快!若是齐嶂和叶大将军知道了,怕不气得两眼翻白?

“若是银子消失得这样奇怪,难保齐嶂不想到是你做的手脚…”齐峻颇觉可惜,“真是可惜,不能这样气他一气!”

知白也一脸遗憾:“我自学了役鬼符箓,尚未用过呢,原本想着还能试试手…”

“你这家伙!”齐峻在他食指上又用力咬了一下,“还当你是替我想主意呢,原来是想自己练手!快说,第二个法子是什么?”

知白笑嘻嘻地又举起一根手指:“第二个法子,就是将矿山之中尚未挖出的银子统统偷走!”

齐峻骇然:“这,这岂不就是搬山?”

知白笑着直摇头:“非也非也。我只搬银子,又不搬那些土石。”

齐峻想了半天也琢磨不出这个只搬银子不搬土石是什么意思。银井之内出的皆是银矿石,还须再加提炼浇铸才能成银锭,可见这银子乃是存于土石之内结为一体的,未提炼时便如油入面,不可分割,知白要怎么才能将银子从矿石内弄出来并搬走呢?便是鬼狐,应该也无此法术吧?

知白却笑嘻嘻地爬起来坐好:“陛下别急嘛,这也不是件小事,我还需要准备好些东西呢。”

齐峻看着他磨牙,只是毫无办法。他记得从前知白在他面前是战战兢兢的,只要他一瞪眼,无论问什么都是和盘托出,打什么时候起这小子就不怕他了呢?如今他贵为一国之君,在知白面前反倒没了地位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早知道就该揍他几顿,直到揍老实了为止!只可惜——齐峻看看自己的拳头,到底是舍不得揍…

不说齐峻在马车里仰天长叹,也不说侍卫们在车外心痒难禁,知白只管按部就班地准备东西。他们下榻之处在六十里外的小镇上,幸而蜀地富庶,即使是小镇东西也周全,饶是如此,侍卫们也费了不少工夫才将他要的东西都一一备齐。

“吃饭了——”出门在外,为避免引人注目,内监自然不能带,他们是扮作行脚商人前来的,自然也不能带女眷,即使身为万乘之尊,齐峻也只好自己劳动一下了,亲手提了个食盒推门进屋,一进屋便被铺天盖地的符纸惊得无处落脚,“这是做什么?”

满屋子都是朱砂和黄裱纸的气味,桌上椅上,连同地上都晾着画好的符纸,知白正挥汗如雨地趴在桌子上鬼画符呢。听见齐峻进来,他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嘴里大喊一声:“别进来!看踩了符纸!”

齐峻站在门口哭笑不得:“饭也不吃了?”

知白这才听出是齐峻的声音,画完一张符抬起头来甩了甩手臂:“这么晚了?”不知不觉就画了半日,外头天色都要黑了。

齐峻将地上晾干的符纸收起来,这才能走进屋子:“就是肚子不饿,也不觉得屋里暗了不成?”

知白揉揉眼睛:“明暗于我其实无甚大分别,倒还真没发现。”

齐峻看了一眼他的眼睛:“怎么,难道你还能夜中视物?”

“白日视形,夜中视气,也差不多。”知白伸手去抓馒头,被齐峻一巴掌打下去了:“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