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前面山路上走过来一个灰衣女尼,行动之间,身姿婀娜,颇有韵味。

板栗定睛一看,心头大震,失声叫道:“红鸾!”

那女尼也是一怔,停下了脚步,向他们看过来。

板栗疾步上前,颤声问道:“红鸾,你…你怎么在这?”

法惠住持见玄武王居然认识水云庵的师傅,想要跟过去瞧究竟,却被魏铁踏前一步拦住了。

魏铁是知道王爷跟红鸾郡主之间牵扯的,心知此时万万不可过去打搅,遂对老和尚瞅了一眼,道:“王爷遇见一位故人,说几句话就来。咱们且回头去谷中等。”

一边心里纳闷不已:红鸾郡主为何出家了?还离开京城来到这里,皇上怎么就准了呢?

住持急忙点头,不敢再多关注,转头往回走。

且说板栗,细看眼前的女尼,不是红鸾是谁!

那一身灰衣麻布,也掩不住她的国色芳华,就如同刚才谷中的野花般,虽然开在山野,风采终究不同。

他心中微微一痛,眼睛迅速潮湿,已看不清对面容颜,低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他毁了她的国,毁了她的家,她无处可归了吗?

她救过他,他却丢弃了她!

红鸾在此见到板栗,很有些意外,又见他震动感伤,轻蹙眉头道:“王爷这是为何?”

板栗反问道:“郡主却是为何?”

红鸾轻笑一声,脸上却不见笑容,道:“我以前就在山野乡村帮人治病,王爷又不是不知道。”

板栗哑声问:“为何要出家?”

红鸾瞥了他一眼,问道:“王爷可是觉得,我是走投无路,绝望了,才出家为尼,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板栗不答,难道不是这样?

红鸾将目光转向四周山野,轻声道:“王爷不必内疚。在我还是南雀公主的时候,就放下荣华富贵,去了外面,又不是才这样的。如今更了无牵挂。既然不能离开大靖,就在靖国行医又如何?出家更方便。出家,在家,都是一样!”

再转脸,看着板栗认真道:“王爷觉得我遁入空门是弃世,在我来说,却不是这样。我以为。出家在家一样,在朝在野也一样,这日子是我喜欢的,就够了。若我被困在名利场、繁华乡,整日做些无谓的周旋,那才真是如困牢笼、走投无路呢!”

板栗听了怔住,却依旧不能释然。

他不是不懂乡野生活乐趣的人,但她这样一个女子,身穿麻衣,住在庵堂里。夜晚只与青灯木鱼相伴,他只要想一想那副情景,心中就揪痛。

他静静凝视她。很想问一句:“若我接你出去,你,可愿意?”

可是,终究没问出来。

当日,他没有婚约在身。尚且不曾想过要娶她,如今,他已是定了婚约的人了,有什么理由提这个?

就算提了,他要如何安置她?

她曾是堂堂南雀国公主,即便南雀国被灭。也不可能给他做妾的!

她这样一个女子,是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还有周菡,他也不能辜负她。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红鸾从自己面前走过,走向山林深处,走向隐在林中的庵堂。

待人影消失后,微风轻轻吹来,四野寂然清冷。只有草木飒飒轻响,仿佛她根本不曾经过这里。

他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过了不知多久。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转身往来路行去。

回头再看谷中的花草和蔬菜,似乎分外孤寂。

眨眨眼,再仔细看:依旧生意盎然。

他又在一丛栀子花前蹲下身子,用手轻触那含苞待放的青白花骨朵,低声问道:“你可觉得孤单?”

花儿似乎在否认,那开了花的,绽放更尽情;那未放的,内敛含蓄,羞羞地准备着。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在张家老宅旧址,橡园和竹园中间,有一条宽阔的山涧,溶洞内的暗河水从那里流出来,涧水边生长着一些花草。以前,他娘郑氏总喜欢跑去看,说是与别处的花不同。

究竟是否有不同,板栗那时候也没觉得。

眼下看着这山谷中的花草,他忽然就体味到了:这些花草不染红尘,或者说融入红尘,如同水滴归于山溪,再汇入江河,流入大海,生命却更丰满,比之园圃中培育的花草,的确不同。

它们独自在山野沐浴日精月华!

它们尽情在天地间绽放别样美丽!

她丢弃了所有牵绊,从此像风一样自由,像水一样畅意!

无论出家在家,只要生命能尽情自由绽放,那便不枉来尘世走一遭!

他惋惜她,她却静静地看着他在红尘中苦苦挣扎!

他双手沾满血腥,灭了南雀国,然对于昔日南雀国的百姓来说,做谁的子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脚下的土地。

那片土地,存于天地间,谁也不可能真正占有。

几十年、几百年、千年后,它依然故我!

再见到住持,板栗对他道:“把前面的山地卖了吧。”

住持听傻了。

王爷不肯帮他?

板栗正色道:“住持乃方外之人,何必执着这些身外之物。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法惠呐呐道:“可是王爷,把地卖了,小庙僧众何以为生?”

板栗道:“在别处再买就是了。再说,你们虽然是出家人,却也离不开红尘。若不然,把寺庙搬进深山,不就好了?既在红尘中,便要体会万般世情世态。让出那地方,给寺庙免了麻烦不说,买的人必用那地来生利。如此,可带动云天寺的香火更加兴旺。”

住持还是不能想通,兀自站着发呆。

板栗又道:“非是本王不愿帮你,然世事无常,张家既然被抄过,焉知能护得你们几时?不如让出去,方能得长久之安。让出那地方,展现佛门无量襟怀,他们必不好意思来占这山谷。这是寺庙旧址,除非大恶之人,不敢在佛门内恣意妄为;本王再从中斡旋一二,就妥了。”

第451章 抱住不放手

住持见板栗说得坚决,只得应道:“老衲谨遵王爷吩咐!

板栗听他这样说,觉得有些刺耳。刚好他们回到旧寺后山,他灵机一动,指着暮色下正在菜地里锄草的几个和尚道:“住持难道没发现,他们才更像和尚。”

住持愣住了,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板栗道:“住持一心为寺里僧众着想,令人感佩。然而,若是过于执着,陷入红尘纠纷,那住持和众人家所为何来?”

法惠就张大了嘴巴。

他已经陷得很深了吗?

回到寺里,板栗将自己关入禅房,晚饭也没吃,说是不饿。

静修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又去了豆腐房。

出来的时候,他听见前面殿堂内传出念经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

到了豆腐房,他和魏铁一个帮中年和尚推磨,一个帮哑巴和尚烧火。忙碌间,他便说请他们多做一些豆腐干,说明天就要走了,顺便带走。

中年和尚便问:“施主来此做法事?”

他完全是顺嘴问的,虽然好奇他不在前面听诵经,却跑来帮他们做豆腐,但也没打算弄明白,纯粹是顺着板栗的话问的。

这时,一桶豆子正好磨完,他们便抬过去过渣,板栗安静地告诉他道:“我杀了许多人,来这静静心。”

中年和尚手一顿,有些迟疑,终究还是没追问。

可是板栗却自己说了起来,把他的经历都说了。

中年和尚这才恍然大悟。

没等他说话,那哑巴和尚却冲过来,对着板栗咿呀比划起来。

板栗见他比手画脚,一头雾水。

中年和尚便解释道:“师傅说,施主不用难过。师傅说,他不杀生。看见狼吃兔子也不拦着;看见人杀鸡,也不拦着。说···…说…兔子、鸡转生了…呃…”

他显然不知如何表达哑巴和尚的意思,说得十分费力。

可是,板栗却听明白了。

他不禁神色古怪地看着哑巴和尚这是悲天悯人的和尚吗?

哑巴和尚对他慈祥一笑,尽情绽放豁牙,脸上老皮牵出一束束菊纹,又转头对中年和尚做了个手势,中年和尚立即大声念起经文来。

跟他说话吐字的艰涩相比,他经文念得显然极流利。

哑巴和尚也跟着咿呀哼哼不停。

板栗便沐浴着禅声,推磨过浆,压豆腐,在瓦舍里整忙了一天。

魏铁跟住持一块去解决那带温泉的山地去了。

这天晚上,哑巴和尚和中年和尚都坐在板栗房门前,一直念经。寂静的夜里,低低的呢喃听在板栗耳内,如同亲切的招唤,牵引着他将他带到一个宽广的天地间。

天明,他睁开眼睛,浑身轻松了许多。

再去瓦舍哑巴和尚眨巴着一双老眼打量他。

看后,仿佛对他气色很满意,笑眯眯地从衣衫内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他手心,并帮他将拳头合拢,一副神秘的模样。

板栗感受到冰凉的温润,收回拳头,好奇地问道:“现在不能看?”

哑巴忙使劲摇头,示意他看。

板栗就笑了,伸开手掌手心有一枚黑色圆卵,也不知是玉呢,还是石头,用黑线穿着,阵阵沁凉通过手心传向全身经脉。

看后,他合拢拳头也不追问这是什么,也不问有什么作用,对哑巴和尚鞠了一躬,道:“谢谢师傅!”

说完,仲头就将黑线套入颈项,黑卵塞入衣领内。虽隔着一层衣衫,还冰得他一哆嗦。

哑巴和尚看着他的动作,跟个孩子似的笑了。

外面,魏铁已经命人将豆腐、豆腐干都装好送下山,并装车,然后才来请板栗示下,何时动身回府。

板栗让他略等一等,转身跟老哑巴和尚和中年和尚告辞。

对着两个和尚,他不知说什么好。

似乎,说什么话都多余,送什么东西都没用,他们,简单质朴到什么都不需要。

想了一会,他才对他们说,往后张家会每天派车来云天寺买豆腐,还说张家人口多,让他们每日多做一锅。

两和尚顿时喜笑颜开。

中年和尚告诉他放心,说一定不会误了他的豆腐。

老和尚又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中年和尚忙解释道,他师傅说,往后每天帮他炕豆腐锅巴。

这下,轮到板栗高兴了。

那个豆腐锅巴,一般不会有的,因为烧得豆浆在锅里结底不好,一定要避免,只因他喜欢吃,昨天老和尚才特意把每一锅都烧结底了,专门炕给他的。

说完了,板栗竟然对两和尚有些不舍起来。他们不像其他和尚那样悲天悯人,大谈慈悲佛理,朴实的关心让他觉得温暖、亲切。

终究要走,所以他就走了。

出门才走了几步,身后瓦舍中就响起了咿呀推磨的声音,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外面,住持正和魏铁等着,兴奋地告诉板栗,说卖地的事他已经跟商议妥了,多承王爷帮忙,又凑近他轻声道,已经帮张家留十几

板栗摇头,让他全卖了,说张家不要。

不过是温泉而已,张家地下有那么大的溶洞,已经得天独厚了,何必再贪心。若是张家这时买了温泉地,即便价格公道,也难免被人议论指责。

住持似乎没想到玄武王会拒绝,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够,或者是方式不对,将事情办砸了。

板栗瞧着他愣神的模样,摇头叹气。

算了,亏得有他,老哑巴那样的真和尚才能存身。

下山时,板栗没有从来路回去,和魏铁绕道后山,走那山谷里,从另一条路出山。

在前晚遇见红鸾的地方,他遥望深林不知处静静地伫立了一会,才拨转马头去了,再未回头。

人的一生,也许会错过一个人

也许会放过一个人,

也许会避过一个人,

也许会让过一个人,

暮然回首,坚定地抱住一个人,再也不松手!

冬日萧瑟天地间,板栗带着三辆马车轻快地往清南村疾奔。乡路延伸,一直通向他归心的地方。

进村后,他直奔周家。

问知老太爷去刘家了——今日是黄瓜下大定的日子,他便径直到二门前,说找小姐。

周菡匆匆带冰儿出来,不知他有何事。

板栗见了她,一颗心落定,灿笑道:“猜猜我给你带了啥好吃的?”

周菡见他一副显摆口吻,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从庙里来能带什么好吃的?”

板栗笑而不答,引她去上房厅堂,掀开一只木桶上盖的白布,随手从袖子里扯出帕子,裹着手捏了一块豆腐干出来,送到她嘴边,笑嘻嘻地诱惑道:“你尝尝。不好吃的话,我就不姓板。”

周菡扑哧一声笑了,魏铁和冰儿也都转头偷笑。

板栗并不管,将香干往周菡嘴里塞道:“快尝尝!”

周菡见他如此兴致,不知为何,心里说不出的温馨、温柔,果真就着他手咬了一口。

等她咬过后,板栗随手将剩下的香干塞进自己嘴里,一边问:“好不好吃?”一边又俯身抓起两块来。

周菡红了脸转头瞅了魏铁和冰儿一眼,见两人没看这边,才放心,对他用力点头道:“好吃!”

板栗十分得意,待她吃完了,又喂她吃另一块,道:“还有好东西呢。你先把这个吃完了,我再拿给你。”

转头命魏铁把豆腐锅巴拿上来。

当下,两人也不坐,就站着,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豆干,吃完又吃豆腐锅巴;板栗又说些寺里的见闻,却都是如何做豆腐的事。

听得周菡不住地笑,说他一个王爷,去寺里做了两天豆腐,还真是出人意料。

正高兴呢,人报太太来了。

随即,两个婆子和两个丫头簇拥着周夫人进来。

周菡和板栗急忙迎上前去。

板栗拜见过岳母,因笑道:“周伯母,晚辈从云天寺回来,带了些豆腐和香干。东西虽然平常,一来好歹是菩萨跟前来的,二来他们那里泉水好,这味道就有些特别。晚辈拿了来,算是给长辈们祈福了。”

周夫人微微转动目光,在他和周菡脸上扫了一圈,才点头谢他,说费心想着。

原来,周夫人对这个王爷女婿是很满意的,然前日听三老太爷说,女婿年轻开朗,却不喜陈腐规矩礼法;自己女儿也被她父亲教得有些出格,恐两人凑一处,有失礼失仪的地方。虽然已经定了亲,被人非议总不好,所以她匆匆赶了来。

进来后,果见小两口正对面说笑,你一口我一口地合吃豆腐干呢。那情形虽然看着温馨爱人,可到底不大合规矩。如今一家子回归老太爷膝下,自然比往常不同,须得格外留心才是。

当下周夫人在上首坐了,又请板栗也坐下,然后一长一短地问他话,在寺里情形等。

周菡张罗着命人取碗碟来,让娘亲品尝豆腐干;板栗担心岳母嫌味重,吃不惯,想起还带了两桶豆腐花回来,忙又命人提进来,舀了些给他们。

周菡让婆子将豆花拿了去厨房热。

一时热了豆花端上来,大家吃了,都说好,比家里做的更加嫩滑清甜。

又说笑会,因谈起黄瓜下定的事,板栗便趁机道,他要过去帮着张罗,之前说好的,于是起身告辞。

周夫人在跟前,他不好跟周菡说知己话儿,还是趁早走。

从周家出来,板栗吩咐魏铁,将各样豆品分送些给秦枫、李长明和郑家,剩下的他则带回桃花谷。回家略喘了口气,问知爹娘爷爷奶奶并兄弟姊妹们都去了郑家,急忙换了一身衣裳,又出谷进村去了。

第452章 香荽扭转局面

今日,郑家和刘家都人来客往,虽然比不上当日周家文人汇聚的盛况,亲朋和乡邻也都到了,也请了戏班子来凑兴,热闹处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刘家人又生出新的烦恼。

原来,郑家下定的礼虽然品类齐全,也不算少,却平常的很,并无一样惊人眼目的东西,不说跟张家送去周家的比了,便是以郑家的富贵,也稍嫌简慢。

乡民心思简单,又喜欢比较,便嘀咕起来,说郑家不拿这门亲当数,又说郑家是存心让刘家难堪等等。

刘家主动求的这门亲,本就气短,这话正好打在心坎上,因此气得要命。果然郑家穷也就罢了,却不是这样,分明能拿得出来,去不拿,这不是存心打脸么?

等板栗亲自去了刘家,刘家人十分高兴,忙接进去,奉茶上果品,觉得稍稍增加了些颜面。

只是到底意难平,尤其是后院那些女人们,说话十分难听,刘家婆媳听了十分难堪。

刘二顺仗着儿子老鳖,觉得跟张郑两家关系亲近一层,将板栗请到一间无人的屋子,悄悄把缘故说了。

末了又道:“王爷,不是我刘家爱财——来多少,我们还不照样陪一份回去!郑家又不穷,这样图简便,村里人说啥闲话的都有,我爹跟我娘都气得胸口疼哩!”

板栗听了不相信,道:“大舅舅肯定不会这样糊涂。把礼单拿来我瞧瞧。”

刘二顺忙亲自去取了来给他瞧。

板栗看后,觉得对于一个侯爷家来说,这聘礼确有些简单。

他便出神,心想大舅舅难道真的小气?

这怎么可能呢!

忽然,他看见礼单上众多品目中,有一件万年长青玉如意,顿时眼睛一亮。再一思忖,便明白了。

于是指给刘二顺看,问道:“这玉如意可有两尺多长。上面雕有长青古松的?”

刘二顺忙点头。

板栗挑眉道:“这样一柄玉如意,刘二伯在哪瞧见过?”

刘二顺听了,忙赔笑问道:“可是特别贵重?”

板栗摇头道:“岂止是贵重!更难得!这可是攻打蕃国时,从王宫里抄来的,是蕃国王后的东西。皇上特地赏给我外婆,意思是‘万事如意’。你们还嫌简薄。这件东西根本不应该拿来做聘礼。大舅舅是不敢的,必定是外婆拿出来的。”

刘二顺听了吓一跳,道:“这咋办?老太太咋能用这个下定哩?”

先前嫌简薄,这会子又觉得太隆重了,有些承受不起。好在按习俗。聘礼不是都收下的,有些是要退回去的。当下决定,这件东西是一定要退回去的了。

郑家送这如意。本就是为刘家长脸面的。

板栗沉吟道:“我想起来了,大舅舅肯定不想招摇,又怕太简单了,所以外婆拿了这件如意来镇箱底。大舅舅特地将它混在其他物件中间,你们就没看出好来。”

刘二顺听了糊涂,问道:“这是怎么说?”

板栗叹道:“刘二伯,说别的,你也不能明白。你就想想:那小娃儿爬树,是不是爬得越高,跌得越重?”

刘二顺点头道:“那当然了!”

板栗摊手道:“这不就成了!我们家。可是才爬起来,凡事都不能太张扬。如今咱们不是普通人家了,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呢!我是王爷。规矩在那摆着,下定时呈上几件稀罕物没人说什么;可黄瓜不同,若是大手笔操办,不是好事!”

刘二顺听了,神情有些犹豫。

板栗又道:“脸面这个东西,你是争不完的。管人家咋说,咱不争!不争,就不累,落得自在!我们在京城时,那些世家嘲笑我们,这样没规矩,那样又小家子气,说张家郑家是乡下爆发新户…我都不在乎!我告诉人说:我就是乡下来的!就是这样的!你能把我咋办?”

刘二顺呵呵干笑两声,笑得有些苦涩。

有了那柄如意,他还不足,是有缘故的。

同样的,板栗也想到一个缘故,他顾着刘家面子没说出来:郑家肯定是考虑刘家的家境,不愿摆出财大气粗的样子,以财势压人,所以聘礼才没那么丰厚。

因为一般情形下,女方要视聘礼丰厚程度来置办嫁妆。若是聘礼丰厚,嫁妆却寒酸,就会被人耻笑。

刘家如何比得过郑家?

板栗猜对了,郑家确实对刘家的陪嫁能力做了预估,然后才定下聘礼的档次。

谁知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