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郑老太太婆媳先告退。

然过不一会,又派人来请秦霖入内。

秦霖便随同郑长河和葫芦入内院。当时,郑氏也在座。

没有外人在场,郑长河老两口对秦霖的态度亲切随和许多,拉家常一般,问他旅途劳顿、身体安好、国事忙不忙等,尽显长辈慈爱;又怕他冷,又问他饿不饿,比对孙子还体贴。

秦霖十分高兴,含笑一一答了。

郑氏上下打量他,几次欲言又止,被他发觉,遂道:“姑姑有话不妨直说,晚辈定会洗耳恭听。晚辈如今孑然一身,族中长辈虽多,却都是皇亲贵戚、朝廷重臣。等闲言语不能随意出口,正要姑姑这样的长辈教导。”

郑老太太特地把他叫进来,怕不是为了话家常这么简单,可能是郑氏的意思,说不定就有什么事。

见秦霖如此敏感,郑氏微微一笑。

她沉吟一会。终究还是咽下斟酌半天的话,温声道:“也没什么话。我们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也不懂男人胸中乾坤,只愿家人和美。子孙顺遂,便知足了。王爷是天上的雄鹰,但既然做了决定。还是坚持到底才好,如此才能福泽绵长。我听小儿说起在海外的经历,才知天外有天,海外另有世界。因近日王爷要来,我便常跟母亲谈论安国,猜测安国往东北去,会是什么样子的地方呢?往西去,又是什么地方呢?”

她笑吟吟地说着问着。很好奇的样子。

秦霖却听得惊异不已:玄武王母妃仿佛在提点自己往安国东北和西方发展。

可是,不管东北和西方怎么样,她是怎么知道的?

或者。就像她自己说的,只是猜测?

心里转着念头,面上却应道:“姑姑的话。晚辈记住了。请姑姑和爷爷奶奶、岳父岳母放心,为了紫茄,秦霖也会珍惜自己的,再不会像以前那般鲁莽行事。安国西面北面,都有异族;安国东面是大海。东北面,地域甚为辽阔,又十分寒冷…晚辈还没能探明。”

话音未落,就听对面传来女子低笑声和衣履窸窣声。忙抬头循声看去,只见对面后堂门帘微动,依稀里面有人在对外窥视。

动静很小,但他练武之人,耳力非常人可比,所以察觉。

他心中一动,暗想定是紫茄和张家姊妹躲在暗处看他,不禁盯着那门帘微笑起来,很期盼能见她一见才好。

耳内又听郑氏道:“我就喜欢瞎想。我想东南海外能发现别的陆地,那东北海外说不定也有大陆。王爷将来若是能在那里发现一片新大陆,那可不是大喜事!”

郑氏也糊涂,不知这世界究竟是不是她前世的地球。所以,她也不敢断定安国东北面就像亚洲连着北美洲一样,和另外一片大陆只隔着极窄的一道海峡。

不过这都没关系,她只希望这个侄女婿往外发展,不要跟大靖较劲,以免连累了张家和郑家。

秦霖再次惊讶,正要说话,忽听“哎哟”一声娇呼,从后堂踉跄跌出一个少女,仿佛不小心撑滑了手,或者是被人给挤出来的。

是绿菠。

她们姊妹正躲在帘后偷看王爷表姐夫呢,因听见秦霖说“为了紫茄,也要珍惜自己”,便对紫茄挤眉弄眼打趣,谁知得意忘形之下,一不小心就把她给挤出来了。

她尴尬地瞧着一屋子人,闹了个大红脸。

好在这里除了秦霖,都是自家人,她又是个天真烂漫的,很快就没慌张了。眼珠一转,朝秦霖蹲身见礼道:“见过王爷!是紫茄姐姐让我来问王爷身子可好了?吃饭睡觉好不好?胸口还疼不疼?”

众人听得发呆。

后堂内,紫茄羞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红椒、香荽和青蒜弯腰蹲身,使劲憋住笑。

葫芦急忙对秦霖道:“这是五表妹。”

秦霖忙起身道:“谢五表妹传话。”又望着门帘道:“秦霖身子已经大好了。多谢紫茄姑娘费心惦记。”

紫茄在内听了,禁不住脱口应道:“还是要当心些。”

秦霖从受伤几个月以来,往来奔波,没一刻闲的时候,她真担心他。如今听说大好了,心里踏实许多,但还是忍不住叮嘱,全忘了外面有人了。

秦霖听了大喜,忙道:“姑娘放心,徐伯也跟着来了。”

他俩隔着门帘说起话来,让郑家诸人都觉得怪异不已。

幸好紫茄只说了这一句,后来没再说了,才放心。

绿菠见大伯母对自己招手,急忙就要走,于是对秦霖道:“好了就好。紫茄姐姐说,王爷这一进京,事儿肯定好多,要留心保养,别累坏了身子,落下病根。嗯,就是这些。王爷坐着吧。妹妹告退了!”

说完,又是一礼,忙不迭地跑了。

这一进去,几人慌忙就从后面出去了。

回到后面厢房,绿菠才拍着胸脯道:“哎哟,可把我吓坏了!”

红椒斜眼瞅她道:“吓坏了?我听你扯谎倍儿顺溜。哪里害怕了!紫茄什么时候告诉你那些话,怎么我们几个没听见呢?”

香荽笑道:“虽然紫茄姐姐没说,不过五妹妹够机灵,问了紫茄姐姐想问的。对不对,紫茄姐姐?”

紫茄含羞低头。想着刚才那人的话,痴痴的。

大家就笑起来,争着问绿菠近距离看秦霖的印象。

再说外面。长辈们重新拾起之前的话题,问些安国的民俗风情等;少时,又去前面和赵王等人商议婚期。

赵王说,钦天监拟了几个日子,都在三月,请郑家挑选。

大家合计后,把成亲日子定在了三月初八。

婚期一定,更加不同:除了回礼。郑长河老两口还另外准备了许多吃的用的让秦霖带上。

这有个缘故:他们觉得秦霖上无父母长辈,下无兄弟姊妹,光秃秃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青龙王府。冷冰冰、空荡荡的,想想就不放心,恨不得不放他回去。就住在郑家才好。

葫芦等人劝住才罢。

秦霖却道,不用带许多,他明儿来吃晌午饭,后儿还来,大后天再来,往后天天来…

葫芦板栗等人听得目瞪口呆。

郑长河老两口和郑青木夫妻却十分高兴,觉得这才是清南村新女婿的感觉——亲密,没的豪门贵族一大堆规矩,因此,连声叫他随时来。

这天,秦霖在白虎王府逗留到晚间,用过晚饭才回。

张家郑家忙着紫茄的婚事,王穷也在忙。

他先陪秦霖去皇宫,朝见英武帝,后参加宴会。宴罢就向英武帝请辞,说离家日久,刚才听伯父说,他母亲也进京了,故而想回家跟亲长报一声平安。

英武帝看着他,神色意味莫名。

当着人,他不好跟王穷谈张三姑娘的事,只得择日再和王丞相谈。之前没提此事,就是在等王穷回来。身为君王,他犯不着欺辱臣下,说清楚比较好。

于是颔首道:“爱卿出使安国半载,甚为辛劳。先回家歇息吧。明日进宫,朕还有重任委派爱卿。”

王穷恭敬地磕了个头,才离去了。

二月初八就是秀女进宫的日子,他默算道,还有三天。

回到府中才发现,不仅他母亲来了,还有好些不认识的女子,花团锦簇,站了一屋子。大伯母挨个为他引见,什么“这是崔三姑娘。这是崔五姑娘。这是杨六姑娘…”

王穷觉得不对,应付了一阵,忙就称累得很,回屋去洗漱歇息。直到王丞相回来,才肯露面。当晚,和大伯父在书房合议到三更。

第二天,爷两个进宫后,分头去找皇上和太子。

东宫,太子秦旷听说王穷求见,命引进偏殿。

“王翰林急着找本宫,可是为了张三姑娘?”秦旷命人上茶后,挥退左右,直接问道。

“正是。下官此次回来,本拟就向张家提亲的。不料听说张三姑娘也在进宫待选之列。昨夜思之再三,有一言不得不提醒太子殿下。”王穷也不拐弯抹角,也坦白直言。

“哦?”秦旷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道,“王翰林想提醒本宫什么?是不是当日送行时,本宫答应大人,绝不行卑劣手段?本宫并未食言,正等大人回来告诉呢。”

王穷摇头,斩截道:“太子殿下不能娶张家姑娘。”

秦旷眉头一皱,问道:“为何?”

王穷没说“张三姑娘”,而是说“张家姑娘”,这令他很不解。

王穷正容道:“除非太子殿下不想当皇帝了。”

秦旷喝道:“一派胡言!本宫乃父皇钦定的太子,娶张三姑娘也是经过父皇答应的,为何就不行了?”

王穷叹道:“殿下!太子殿下已经成年,皇上却刚登基,至少再坐二十年皇位不在话下,或许更长。太子殿下若是娶了张家姑娘,且不说张郑两家手握重兵,如今更添了青龙王这个外援,岂不是只要有心,随时能辅助殿下登基…”

话未说完,秦旷面色煞白,哆嗦道:“你…你…”

ps: 进宫选妃的日子前面写成了二月初一,已经改过来了。

第632章 进宫

王穷躬身道:“微臣之言,句句肺腑,请殿下三思!”

秦旷哪里还需要三思,这是明摆着的事。

可是,太突然了,之前一点没想到,现在由王穷说出来,分明是为了香荽,他便怒了:“你敢离间父皇和本宫?”

王穷跪了下去,道:“微臣事先说出来,怎是离间?等木已成舟,别人再提此事,那才算离间。皇上英明,就算当时不信,不等于几年后不信;几年后不信,不等于十年后不信;十年后不信,不等于二十年后不信!皇上在位越久,储位之争越烈。太子殿下经得起有心之人的挑拨吗?一旦皇上起疑,是废了太子呢,还是铲除张家和郑家呢?”

秦旷浑身爆出一层冷汗,死死盯着他道:“依你之见,本宫不能娶张水儿?”

王穷摇头道:“不单是张水儿,太子殿下在登基之前都不能娶张家姑娘,只能皇上纳张家女儿为妃。”

秦旷“啪”一拍桌案,怒喝道:“大胆王穷,敢公然跟本宫抢女人!”

他算是听明白了:既然他不能娶香荽,以父皇的性子,也绝不会收她,免得他们父子因此隔阂反目,或闹出宫闱丑闻…

香荽,彻底被排除了进宫的可能。

王穷抬头,认真看着秦旷道:“都这时候了,太子殿下还只想到女人?这已经不是一个女人的事了!微臣来东宫见太子时,微臣大伯父已经去见皇上了。”

秦旷更惊,问道:“王丞相去见父皇了?”

王穷点头道:“进谏忠言,乃是为人臣者的本分。此事干系皇上和太子之间信任,干系大靖未来,大伯父身居宰辅,岂能讳言。”

秦旷慢慢平静下来,细思一会,忽然冷笑问道:“那本宫问你:若是父皇纳张家女子为妃。他日生下皇子,岂不照样是大祸患?”

王穷正色道:“即便张家女儿进宫生下皇子,也要十几年才能长大成人。那时,若他们真露出野心,皇子年幼,外戚权重。皇上会让这样的人接替江山吗?朝臣又怎会拥戴他们?眼下却不同:太子殿下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若有张家相助,成事易如反掌。这才容易被人离间,皇上也断然不许这样局面产生。”

秦旷面色阴晴不定,急速思索。

娶香荽的危害。和张家女儿入宫生下皇子的威胁,这二者之间,他将如何选择?

选前者。要如何化解那危害?

选后者,要如何避免那威胁?

就听王穷又道:“殿下其实不必作茧自缚。皇上何等英明,殿下已被立为太子,又岂会惧怕一个还不知在哪里的小孩子?恕臣直言,若这样都能被夺去皇位,只能说明殿下不是真龙天子,没那个命!”

秦旷气坏了,厉声喝道:“你越来越放肆了!”

王穷垂眸不语。

秦旷却又问道:“依你之见。本宫有没有那个命呢?”

王穷正容道:“这全在殿下自己。殿下请想想皇上,那是以绝对的才德令天下归心,绝不是凭借打击异己的手段登上皇位的。”

秦旷便沉默了。

英武帝登基。虽然也死了不少人,但更多的,是赦免。如今连秦霖都赦免了,大靖根基却丝毫未损,反而更加坚固。

他,该如何选择?

其实,他根本没得选择。

王穷离开东宫时,心情仿若刚破头的嫩黄柳芽,沉睡了一冬,苏醒过来。

御书房,英武帝听了王丞相一番话,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下多大一个错误。

都是被张灵儿闹得,他恨恨地想道。

虽然明白了,但他也跟儿子一样,自尊受不了了,质问道:“老爱卿这是要跟朕抢儿媳妇?”

他是绝不会纳张水儿为妃的!

王丞相滞了一下,摇头道:“微臣怎有那大的胆量敢犯君臣纲常。皇上英明,太子聪慧,张家忠臣,微臣实不愿将来有一天大靖因为此事动摇国本。皇上当知微臣苦心。至于张水儿,除非皇上赐婚,否则我王家可不敢娶。”

皇上和太子选中的女子,谁敢动!

英武帝板脸道:“说得朕跟昏君一样。张水儿若是落选,朕还能不许她嫁人?”

他不禁代儿子生气:要他赐婚,休想!

王丞相退下后,英武帝不动声色地一边处置朝政,一边仔细思量这事。

谁知接下来两天,连续有朝廷大臣前来旁敲侧击,暗示他绝不可立张家女儿为太子妃,更有人为姜国公府进言,从姜家另选贤德女子立为太子妃,这样方能两全。

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英武帝不由再次感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明君,绝不是那么好当的;光成立内阁,也决不能就解决问题。

他先招来赵耘询问。

赵耘也已经耳闻此事了,因道:“确实不能立张家女儿为太子妃。皇上登基之初立太子,和皇上准备退位时立太子,情境截然不同。若是准备退位,当全力为太子清扫障碍,那时候,太子势力越强越稳;然眼下…”

他没说下去,英武帝自然明白。

静了一会,英武帝又问:“照爱卿看来,若是张家女儿入宫后,产下皇子,将来…”

秦旷想到的,他一样想到了。

赵耘起身,肃然道:“皇上,张家不想送女进宫,这皇上是知道的。将来的事,微臣不好断定,但有一言请皇上明鉴:除大奸之外,很多时候,忠奸全在一念之间。圣主临朝,没有人想做奸臣!”

这话含蓄,英武帝却意会了。

比如,之前永平帝那一番作为,朝中定会大乱,若诸皇子再斗个你死我活,张家郑家被逼,难保不造反。正因为如此,他才当机立断,以铁血手段登基。

张家将来如何。还是取决于他这个皇帝,还有太子。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只要太子不失德,皇上不改主意,储君之位就没人能动得了!

更何况从目前来看,张家并无野心。

想罢。他微微点头,才要说话,就听赵耘又道:“皇上,我赵家女儿也不能立为太子妃。”

他大闺女赵羚也在待选之列,小女儿已经同玉米定了亲。故而不在其列。

英武帝闻言气坏了,狠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得美呢!”

赵耘被骂,反而摸摸鼻子笑了。

他退下后。英武帝招秦霖进宫,陪他下棋。

对弈之间,随口问道:“皇弟觉得,朕立张家女儿为太子妃合适吗?”

秦霖愕然,忽然想起那日在白虎王府时,郑氏犹豫的神情,原来是这样!

只是她最终都没向他张口,是顾忌什么呢?

心念电转。已明白了,因而淡笑道:“臣弟真要就此事进言,皇上晚上该睡不着了!朝政之事。还是不要问臣弟的好。再说——”他将一粒棋子“啪”落在东北边角,才接着道——“皇上已经有了主意,又何必问他人。自寻烦恼。”

英武帝眼神锐利地盯着他道:“你怎知朕有了主意?”

秦霖随口道:“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何须考虑!”

——若连这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就不配为君!

英武帝眼神就深邃起来。

同为君王,他们之间的对话,更简单直接,根本无需深入,也无需拐弯抹角。

朝廷的动静,郑氏也有耳闻,更打听到姜家还说动了皇太后…事情真是令她意外。

看来,张家潜伏的对手远比表面看到的多得多。

只是,这正中她下怀!

很快,就到了香荽姊妹进宫的日子。

二月初七晚上,一家子都围着她们姊妹三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叮嘱。

小葱铿然道:“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当你能选的时候,要选择最合自己心意的;当别无选择的时候,就要勇敢面对!这次进宫,你们都要全力以赴。若输了气势,往后在宫中会被人看低欺辱的。”

板栗抽了抽嘴:果然是女将军,把选妃当打仗了。

香荽三人相视,一齐笑起来。

大苞谷急不可耐地挤到众人中间,道:“我听说呀,这选妃不光是凭长相的,也要凭本事的。你们可要机灵点儿。正好,后天二哥他们下考场,你们两拨比试一番,看谁更出色。”转向花生和玉米,“咱们在家开个局…”

话未说完,众兄弟已经哄然大笑。

正热闹间,忽听郑氏道:“天下美女何其多,春兰秋菊,各擅所长,跟人比,总有比不过的时候。”

众人静了下来,一齐看向她。

“我以为,你们不用想太多,只要保持本色就好。我张家女子,品貌也许不是一流,但是——”她挨个扫视小葱、红椒等人,傲然道——“若论个性特色,却少有人能比得上。放在哪里,都是不俗的女儿,抢眼的很!因此,你们切记不要学别人,更不要与别人做无谓之争,做好你自己就够了!”

香荽三人同声应道:“是!”

这话,张杨早就告诉过绿菠了,因此她还对爹眨了眨眼,暗道爹跟大伯母英雄所见略同。

张杨等长辈也都各有叮嘱,都是轻松安慰的话,逗得大伙一阵一阵笑,开心又热闹。

这几乎成了张家的习惯:任是多难的事,当无可退避时,他们总会燃起昂扬的斗志迎接它。当年抄家前夕都这样,何况眼前的选妃了。

初八清晨,天刚蒙蒙亮,等在皇城南门的马车就排到长安大街上去了,全是进宫的闺秀。

第633章 百鸟朝凤

张槐亲自送女儿和侄女进宫。

即便此次选妃的范围很小,也有近六百人,因为各家族适龄未定嫁女儿都在列,并不是只选派一个送进宫,有些多达四五个。

一眼望去,那真是环肥燕瘦,令人目不暇接。

香荽看着这些少女,忽然就明白了:无怪乎帝王难以专情,真不能怪他们。当天下钟毓灵秀的女儿都聚集在皇宫,都仰望那一人的时候,那诱惑,也是空前绝后的!

相貌,是真的美丽:无不是冰肌玉骨、雪肤花容,如春花明艳芬芳,如秋月光华洁净…

气质,是真的独特:雍容华贵的、热情奔放的、高雅娴静的、冰雪晶莹的、天真烂漫的…

文采,是真的出众:琴棋书画、女红厨艺,甚至许多女子的诗词歌赋文章,都堪与会试的士子媲美。

至于品行…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定论,但从她们举手投足看来,心性高雅居多,卑劣庸俗者少!

在这些人中,张家三姐妹长相绝不算出色,只能算是中上,这还要得益于郑氏所说的“个性特色”:无论香荽的灵动自然,还是青蒜的温婉雅致,绿菠的天真烂漫,都透着一股纯真和坦率,比旁人看去更令人舒服。

这应该是张家的家风养成的。

但也止于这样了。

入宫后,众女吃住都在宫中,经过十几天的验看和才艺展示,一轮又一轮筛选,已裁掉大批参选女子。详细情形,不能一一尽述,单说这日在御花园选妃经过。

二月二十二日,会试早结束,英武帝才空出工夫来选妃。

经过前面的筛选,六百多人如今只剩下六十四个。

英武帝早吩咐下来:命剩下的女子今日尽情展示自己的才艺,不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女红厨艺,只要本人觉得最擅长的,都可以展示。

他将通过现场观看,选出满意的女子留在宫中。

顿时,一股看不见的战意弥漫在众女之间。

表面看,她们与前些日子没什么不同;若仔细看去。便可发现一个个眉间眼底略带紧张。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就不说好胜之心了,单说皇上这些日子连个脸都没露,今日一露面,就要决定她们的命运。能不紧张吗!

青蒜和绿菠就有些紧张,香荽劝了几句,才好些。

选妃在御花园紫月湖的湖心岛上举行。六十四人。按十人一组进行才艺展示,最后一组四位压后。

展示不是挨个来,而是同时举行:弹琴吹箫的,上湖中一只小船,写字、作画、刺绣、厨艺等则在湖心岛上,大家各干各的。

英武帝说这样省时间,他四处走动,一边听曲。一边观赏书法绘画和刺绣等,烹茶煮菜的忙活完了,还能喝茶尝美食。进展就没那么死板僵硬。

每组都是先搭配好的,除了吹弹项目不便同时进行,其他项目都不受影响。

已近三月。湖心岛上阳光明媚,柳垂丝带,桃铺锦云,燕子剪水,孔雀开屏;因近日喜庆事多,湖中仿真制作的荷叶荷花尚未撤去,就像四五月间的荷塘,更兼碧水倒映着蓝天,风景如画!

英武帝带着皇后太子一干人来后,见准备就绪,便宣布开始。

第一拨,是香荽所在的组首先上场。

当下,有人上船,有人走向草地上的桌案旁写字作画,有人坐下刺绣。也有两人选了相同项目,只要互不干扰就行。

香荽选的是摊薄饼,因而走向正燃着煤炭的炉灶。

虽然并不打算选她,但英武帝还是第一时间来到她面前,太子随后。

此时,叮咚琴音响起,回荡在碧空下的水面,她面含浅笑,和面、打鸡蛋、拌野菜…动作极有韵味,那弹琴的倒像特意为她伴奏一样,这俗而又俗的庖厨之艺成了赏心悦目节目。

煎饼、刷果酱或者撒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