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王子这是公然背叛大禹王!”

大费死死盯着柏灌王,又转向涂山侯人,面上神情,十分诡异。

涂山侯人禁声。

一只獬豸(xiezhi)施施然而来,它走到距离涂山侯人一丈开外,停下,昂起头,冲他叫了一声,叫声里,满是愤怒。

“你这个叛贼,大禹王不会饶恕你!”

獬豸,是大夏执掌法律的神兽,为国师皋陶所控。獬豸明断一切,以公允无私,执法严明闻名于世,据说,上百年来,它从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国师皋陶也正是因它获得了极大的美誉度,成为大夏赫赫有名的贤者。

涂山侯人面色十分难看。

大费冷笑:“启王子,你的一举一动,将被獬豸如实向大禹王禀报。今天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你还是执迷不悟,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机会?”

“对!你只要亲手杀了凫风初蕾,就算你戴罪立功。如此,这次灭鱼凫国的功劳,也可以让你占据几分。从此,你启王子将会名声大振。”

“哈哈,竟有这等好事?”

大费一笑:“看在大禹王的份上,我不会跟你争夺功劳。启王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语气诚挚,谆谆教诲:“启王子该知道,大禹王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可是,你却屡屡辜负他的期待。身为人子,让父亲伤心便是最大的不孝。启王子,回头是岸,你该醒悟了!”

涂山侯人但见他满脸正气、一表人渣的神情,气不打一处来:“你在大禹王面前假惺惺地表演也就罢了,在这里你还装模作样?”

大费收敛了笑容:“启王子再是执迷不悟,休怪我替大禹王大义灭亲……”

涂山侯人稀奇:“你自身难保,有何面目吹这大气?”

“獬豸会记录你背叛大禹王的一言一行,到时候,看你怎么对大禹王交代……”

涂山侯人满不在乎:“大不了我将这畜生一斧劈了……”

他作势,劈天斧举起,獬豸冲他怒吼一声,他哈哈大笑:“你这畜生,我还没有劈你,你急什么?”

就在这时,音乐声响了。

那是五十弦瑟奏出的哀乐,丝竹声里,交战双方全部罢手,小鱼洞的血腥厮杀忽然变得很远很远。

那是一曲悲歌,所有人都心碎了。

天空开始下起小雨,淅淅沥沥,慢慢地,这小雨又变成了蒙蒙的细雪,盛夏的天空,瞬间到了冬天,湖面的茇花转眼成了金色的芦苇,在天空里徘徊的猛禽缓缓往岸边栖息。

涂山侯人手里的劈天斧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差点砸到了他的脚背,他也浑然不知,只是手舞足蹈,喃喃自语:“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曲子……什么《九韶》《九辩》都远远不如啊……”

他忽然跳起来:“这简直是高手,不不不,这是神手,纵天庭也不会有这么美妙的曲子……可是,为什么这曲子如此伤感?”

第二十一章 夏启王子2

蒙蒙的细雪慢慢地变成了雪花飘飘,鹅毛般的大雪披拂在金色的芦苇上面,人和动物的尸体被掩盖,血腥味被驱散,整个世界只剩下金和白两种颜色。

涂山侯人慢慢坐在地上,脸上忽然满是哀伤之色,他双手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慢慢涌出。

委蛇的两头朱冠已经在厮杀中跌落,身上紫色的披风也已经七零八落,此时,它两只光光的蛇头高高昂起,东张西望,十分滑稽。但是,凫风初蕾却笑不出来,她见涂山侯人双手蒙着脸痛哭,明知不对劲,却又不知哪里不对劲。

再看柏灌王,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三丈开外,仰起头,满脸茫然地看着天空飞舞的雪花。

他很孤独,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活物。

再看大费,竟然不见了。

凫风初蕾本能地跃起来,可是,握着宝剑的双手却失去了力气,不知怎地,她满脑子都是父王临死时的惨景,可是,无论怎么回忆,竟然再也想不起父王的面容,眼前只剩下那条被烧焦的枯鱼。

她越是心急,越是什么都想不起,脑子里渐渐翻滚,就像被什么烙烫似的,越是用力,越是痛苦。委蛇从未见她如此疯癫,蛇尾一下牢牢卷住了她,急忙道:“主人,你怎么了?”

凫风初蕾答不上来,因为,她看到涂山侯人正在失声痛哭。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匍匐在地,就像娘胎里的小婴孩一般,双手环抱着自己,眼泪泉涌一般出来。

记忆已经很远很远,仿佛从来没有想起过,但是,一闭眼便从内心深处流窜出来。

有人在唱歌,凄婉,缠绵。

那是母亲的声音,涂山的女娇。

那时候,他还在她的肚子里,十月怀胎,即将分娩。可是,她的丈夫,他的父亲——赫赫有名的大禹,自新婚伊始,他便治水去了,所谓的三过家门而不入。

直到长大后,他才明白,他不是忙得三过家门而不入,而是不想看到她——相貌平平的涂山娇。

因为,一看到涂山娇,便想起自己上门女婿的身份。经历了九州四海,他多次因为这个身份被对手耻笑,被政敌嘲讽,很长时间抬不起头来。

后来,他治水成功,顺理成章成了大禹王。

这时候,他们母子更见不到他了。

他压根不记得大禹王的长相,直到某一天,一队声势赫赫的人马来到家门,他看到一个头戴王冠的男子直奔母亲。

男子马脸、长嘴,高大魁伟,一副黑熊的样子,很有气势,但是,很丑。

早年,因为穷而丑,他岁数很大了也娶不到老婆,做涂山的上门女婿,是不得已而为之。

总得找个女人传宗接代。

直到治水成功,直到走遍九州大地,方知天下美女如云——而且,但凡有作为的男子,无不妻妾成群,左拥右抱,如花美眷,方为王者。

谁耐烦做什么上门女婿?

赘婿,赘婿,那是天下最低等的男子才有的行为,纵然征兵作战,先锋送死,也是先征赘婿、仆役、囚犯——瞧,赘婿和囚犯杂役是一个档次。

哪个自尊心强的男人愿意入赘?

更何况,涂山一族向来以女性为尊,不许男人三妻四妾。

更何况,这女人居然敢为孩子取名:涂山侯人!

黑熊般的王冠男子,满脸杀气。

孩子很害怕,急忙躲在母亲怀里。

母亲抱起他就跑。

马脸男子拍马追来。

尽管母亲的速度很快,可是,刚跑过后山的那块大石,便再也跑不动了,毕竟,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哪里跑得过快马的速度?

母亲跌倒在大石后面,他爬起来去拉她,大叫:“娘……娘……”

一只大手,狠狠将他拎起来。

他拼命就去咬那只毛绒绒的大手,王冠男子吃疼,松手的一瞬间,母亲拉起他就跑。

一声惨叫,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回头时看到的情形:母亲腹部被一刀劈开,五脏六腑哗啦啦地滚出来,鲜血飞溅了孩子的满头满脸。

这一刻,成了他永远的噩梦。

他至今还记得王冠男子愤怒的叫骂:“你这不知好歹的九尾狐,竟敢妄图拐走我的儿子!这是我的儿子,是我大禹的儿子,不是你涂山一族的!!!谁敢拐我儿子,我便杀谁!”

那一夜,茫茫的大雪无边无际。

他睡着了,又醒来,匍匐在母亲怀里,只是砸吧着小嘴巴吃奶,可是,吸出的并非甘美的乳汁,而是带着腥味的血水。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吸吮的一直是母亲身上最后的血水。

尽管是血水,在幼儿嘴里也甘甜无比。

直到惊呼声传来:“天啦,启王子在棺木里……他居然跑到棺材里去了……他在棺木里吃奶……天啦,天啦……”

王冠男子冲过来,一把将他从棺木里拉起,厉声道:“别等什么黄道吉日了,快把这棺木下葬……”

有人大呼小叫:“快叫国师,小心孩子中了尸毒……”

一大堆巫医冲上来给他灌各种的药汁,各种抢救,甚至有人不停地拍打他的背部,将他的双脚提起来倒吊,要让他呕吐排毒。

可是,他并没有中任何尸毒——母亲的乳汁,岂会让孩子中什么尸毒呢?

他完好无损。

一直长大成人。

然后,成了王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启王子。

他没有和父亲说过一句话。

只是,他一直想不起,自己那时候是两岁还是三岁?

又为何,那个头戴王冠的男子会如此残忍,如此狠毒???

时光如昨,他双臂环抱自己,就像母亲口里的歌,渐渐地,双目中的泪水变成了一片赤红。

曲声,更加悲哀。

好像无数的孤魂野鬼在旷野哭泣、哀叹,一声一声,充满绝望。

天空里,都是啼血的山花。

柏灌王远远站在一边,红色的头发就像雪花里的一大团鲜血。他眼神茫然,不知是想起了几万年前的英雄岁月,还是被压倒在不周山下的痛苦绝望?

可是,比起被封闭在几千度高温的金棺里,压在不周山的痛苦压根算不上痛苦。

涯草,是防风国最美丽的女人,也是巨人族最有名的美女,几乎所有男子一面之下便会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风流妩媚,阅人无数,任何男人都以能和她一夕欢愉为荣耀。

她是防风国,甚至巨人族的全民女神。

可是,她偏偏看上了他。

她的少女时代,常年追逐着这位巨人一族最著名的英雄,而他,偏偏不喜欢她,从第一眼起,他便不喜欢这高傲之极的同类美人。

心高气傲的第一美女如何受得了这种冷淡?他越是冷淡,她越是不甘,得不到的痛苦,令他成为她心目中长久的传奇。

可是,他实在是太著名,太伟大了,不仅在共工一族,更是整个巨人一族的领袖,是全民的偶像。

她发誓要拿下这个男子,而且要让他永永远远对自己死心塌地。

于是,她听从颛顼的计谋,将他骗进了金棺。

金棺里,几千度的高温将合金融化,也将他的血肉之躯在里面融化。

此时此刻,他浑身颤栗,仿佛又被关进了金棺,正在受着骨骼血肉和着金属一起融化般的痛楚。

那种痛,无法形容,有一段时间,他恨不得有人帮帮自己——最好马上拿一把大刀,一刀切掉自己的咽喉,让自己马上死去——彼时,他认为这才是人世间最大的仁慈。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自己必将永远感谢他。

只可惜,这样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第二十二章 鲜花行走

直到服下了玉红草果实,直到用了上万年的时间才能复原全身的骨骼——此时,他摊开掌心,看着镜子中的过去。

镜中人的骨骼纤毫毕现,依旧是那么英武健壮,但是,你不能细看,因为,看久了,你会发现,骨骼的某一部分模模糊糊,断裂破碎,永永远远也无法弥补了——柏灌王也好,百里行暮也罢,已经不再是一个完好无损的男子。

他的目光,慢慢游移,然后,落在远处。

娇小人影在皑皑白雪里,就像初春突破雪地的一朵小小花蕾。

那是他一万年醒来之后,第一眼见到的人。

是她,将他唤醒。

三万年的惊艳,就像一生行走的鲜花。

炙烤的疼痛忽然消失。

他口干舌燥,大雪仿佛变成了烈日炙烤,浑身的热量嗖嗖地就窜上了头顶。

如春回大地,百花盛开。

这本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就像那些迎风招展的鲜花,它们本是植物的生殖器,为了吸引异性,获得最好的交pei机会,就把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呈现在阳光之下——万事万物,最美的部分都是生殖器。

因为,唯有生殖器才能孕育繁衍,作用重大。

人类英明,智商高,因为知道它的至关重要,所以,浓墨重彩,环佩玎珰,一层层把这最宝贵的东西遮掩起来,以免受到损害。

他们只让手、脚、四肢、头发、脸面……这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展露人前,干最粗苯的活计,栉风沐雨。

柏灌王跳起来,他急不可耐,就像几万年前一样,只要和异性看对了眼,便可以成双成对。

彼时,孩子归母族,由母族共同抚养,长大了,便是母族的一员,为母族而效力。生孩子,是母族的福利,所以,女性地位极高。

没有经济压力,没有道德压力,没有责任和社会包袱,两性之间的欢好,也成了完全的享受。

许多女子,比男子更加热衷此事。

一念至此,便奔向凫风初蕾。

凫风初蕾是众人中最先清醒的,尽管她也沉浸在父王的惨死之中,哀痛得不能自拔,可是,委蛇无情无yu,在它的提醒之下,加上她心思纯明,立即意识到不对劲。

她冲上去拉涂山侯人,大叫:“快醒醒,快醒醒……”

涂山侯人一动不动,目中哭出血来,就像中了迷魂咒,整个人已经完全不清醒了。

她急了,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涂山侯人,你快醒醒……”

涂山侯人身子倒在一边,就像僵死的尸体,除了痛哭,再也没有别的感受。

凫风初蕾转向柏灌王,但见柏灌王站在远处,双眼茫然,就如混沌初开,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从他现身湔山,她便一直忐忑不安。

从柏灌王再到共工——她已经彻底糊涂了,到底哪一个才是自己认识的百里行暮?

也许,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出现过什么百里行暮吧。

但是,目光却情不自禁一直跟随着他——从他和父王的死拼,到他的撤手,再到现在……

虽然是父王的敌人,可是,她看到他满脸的茫然,心也沉到了谷底,很显然,他也中招了。

她小心翼翼:“柏灌王……”

他没有回应。

她微微加大了一点声音:“柏灌王……”

他还是一脸茫然,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但眼神空洞,压根没有焦点。

她暗暗叫苦,就连共工大人都抵挡不住这靡靡之音,到底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

必须找到这奏乐之人。

此人,是敌非友。

只有乐声停止,一切才会停止,否则,这样下去,不但涂山侯人会彻底废掉,所有人都会被无形绞杀。

她催动委蛇,寻找敌人。

忽然,柏灌王冲过来,她来不及闪避,已经被他拦腰抱住。他浑身的热量就像三万度的沸水,他拥抱的双手,就像滚烫的烙铁,他的呼吸,简直就像是被煮熟的蒸汽,凫风初蕾整个人快被烤焦了。

他的目光,穿透颜华草下她那张绝美的脸。

那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至美。

那是他几万年来,第一次心跳如雷。

他气息浓重,举止忽然变得疯狂:“初蕾……我要你……”

委蛇,被一脚踢开。

她骇然大叫:“放开我……快放开……”

他的双眼,沾满情迷。

他的抚摸,充满野性。

她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便倒在了他的身下。

雪白衫子张开如一间小小的屋子,屋子下,是他钢筋铁骨般的雄壮身躯。他满头的火发更红更艳,眼神迷离得就像下了蛊的美酒。

“初蕾……初蕾……”

她在他身下战栗,就像一朵即将被摘下的花蕾。

她怕的,并非他的侵犯。

敌人,就在旁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下一刻,他和她,还有涂山侯人,甚至整个鱼凫国的士兵、百姓,甚至整个小鱼洞……会统统地被消灭在这里。

可是,她被他牢牢束缚,无能为力。

他的嘴唇已经将她捕捉。

纵然是心智迷失时的意乱情迷,他也温柔得出奇,小心翼翼,就像在春天里欣赏到田野的美。

甜蜜,清新,温暖,和煦,这世间上最美的酒,也比不上这一刻的享受。

她无意中将他唤醒,便成了他一世的劫难。

柔软的红唇,令他迷醉。

浑身碎裂一般的疼痛,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万年的伤痕,瞬间被抚慰。

她却睁大眼睛,看着一把利刃慢慢地迫近涂山侯人,然后,瞄准他的咽喉,很快,便要一刀下去。

鹿蜀不知从哪里奔出来,眼看主人危在旦夕,却束手无策,只发出一声声凄惨的悲鸣。

与此同时,几名黑衣人已经团团围住了柏灌王……只等他癫狂情乱时,一举将二人格杀。

他们都知道,柏灌王才是今天的主角,他要不死,自己便死,所以,大夏所有的精锐几乎都集中到了柏灌王面前。

凫风初蕾甚至看到远处的大费,他满脸喜色,又诡异暧昧,嘴唇蠕动,似在说:柏灌王这厮能死得如此香艳,也是死得其所了。

但是,大费丝毫没有放松,鸾凤飞起,他居高临下,手里的武器彻底瞄准了柏灌王,只等地面杀手出动,他立即配合,必然将柏灌王一举格杀。

柏灌王,依旧无知无觉。

他只沉浸在甜蜜的亲吻里,心旷神怡,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比不上她花一般的甜美。

七八柄利刃,直刺他的背心。

大费的匕首,兜头刺来。

柏灌王没有任何生路。

他忽然偏开头,动作灵敏得不可思议,就像刚刚一切的意乱情迷只是一种错觉。

凫风初蕾已经跳起来,委蛇一闪,一人一蛇窜出去,横在涂山侯人咽喉上的利刃被委蛇一尾扫开。

柏灌王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她对上他的目光,但随即又移开了。

千年柏树王上,一个人影倒栽葱落下。

砰的一声,古老的五十弦瑟被生生摔成两半。

琴声,戛然而止。

柏灌王大手伸出,拎着他的脖子,淡淡地:“你想死还是想活?”

他双足乱蹬,就像被卡住脖子的野鸡,发出难听之极的哀嚎。

大费奔出来,可是,于七八丈开外便停下,因这功亏一篑,懊恼得直跺脚,破口大骂:“大业,你这个蠢货……真是地地道道的蠢货……”

原本,再坚持一会儿就成功了,可是,一切都晚了。

柏灌王一松手,大业便被重重地贯在地上,五十弦瑟被一脚踩碎,柏灌王淡淡地:“卑鄙小人,你也配用这五十弦瑟?”

第二十三章 委蛇救主

大业面如土色,躺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

涂山侯人慢慢站起来,双腿一软又歪坐在地上。他面如土色,眼中还有血丝,整个人委顿得不成样子。

他指着大业的鼻子,大叫:“哈,真有你们兄弟俩的,一个琴魔、一个鸟魔,处心积虑来到小鱼洞,怕不止仅仅是为了对付鱼凫王吧?只可惜啊,花了这么多心思,还是没能杀死我……”

大费兄弟见事情败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跳起来,再不管柏灌王和凫风初蕾,直接就杀向涂山侯人。

很久以来,他们便想杀掉涂山侯人了!

大业的洞箫直刺涂山侯人背心,大费直接拍向涂山侯人的天灵盖……涂山侯人分明感觉到那刺骨的杀机,不由得闭上眼睛,暗道,我命休矣。

柏灌王举起手,大费兄弟的步履立即变得踉跄。大业的洞箫明明已经刺出去,但不知怎地,手腕失去了力气,抵在涂山后人的背心竟再也无法用力了。

兄弟二人交换一下眼色,均是同样心思,今天非杀掉涂山侯人不可,否则,等涂山侯人回到了阳城,真是后果难料。大费拼着一股气,也顾不得兄弟的困境,一鼓作气就击向涂山侯人。

砰的一声,兄弟二人碰在一起,顿时头破血流。

一声闷雷,柏灌王面色大变,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竟再也顾不得大费兄弟了,只是高高将他俩举起。

暴雨,铺天盖地降落。

再也不是地泉,是货真价实的天降暴雨,那么快,那么陡,没有任何过度,猛烈暴击在所有的血肉之躯上面。

柏灌王一松手,大费兄弟被重重砸在地上,扑在暴风雨肆虐的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大水已经在脚下蔓延,涂山侯人身子一侧,双脚离地,幸好柏灌王双手一带便将他拉住,往鹿蜀背上一扔,厉声道:“快跑!”

凫风初蕾死死盯着小鱼洞,但见湖中水浪一浪一浪的窜起,比小山还高,很快突破湖岸,势不可挡地霸占了所有陆地。

她稍一犹豫,柏灌王猛地拍了一下委蛇的脑袋,大喝一声:“快跑……”

一人一蛇,猛地窜出。

奠柏的卷须已经彻底失去了威力,山臊们叫得比哭还难听,飓风、暴雨、漫天忙着逃窜的猛禽凶兽……上千的大夏精锐,鱼凫国的将士,统统遭遇了灭顶之灾。

稍微慢一点的松鼠、獐子很快被洪水吞没,就连高大蠢笨的大象,渐渐地也迈不动沉重的双腿。

天好像漏了一个大洞,顷刻之间,小鱼洞已经变成了茫茫的一片汪洋大海。

大费爬起来,抓着大业仓促召唤凤鸟逃命,但是,柏灌王已经顾不上他们兄弟。

柏灌王的身躯一再暴涨,几乎变成小山一般也阻挡不了洪水的蔓延,凫风初蕾和涂山侯人就在他脚下,渺小得如沧海一粟的蚂蚁。

洪水,快要湮没他俩的头顶,凫风初蕾已经连连咳嗽,涂山侯人更是不谙水性,好几次被灌水,呕吐不已。

他干脆高举双手,将凫风初蕾和涂山侯人提起来。

委蛇,在水里快速游动。

洪水,以更猛的速度上涨,很快到了柏灌王的胸口。

涂山侯人双腿乱蹬,大吼:“快帮我拿一样东西……”

只有委蛇回答他:“什么东西?”

“快摸我左边口袋里的一个袋子……”

“这时候还拿什么东西?”

“快拿,能抵挡洪水……”

“不是吧,什么东西这么牛?”

蛇头伸进他的怀里,咬住一个小小的黑色袋子:“是不是这个?”

涂山侯人单手扯开袋子,十分珍重地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来,众人见他两手空空,以为他在弄什么玄虚,他却笑道:“神器来了……”

众人细看,这才发现一个芝麻粒大小的黑色东西。

涂山侯人将这芝麻大点的东西往水里一扔,大喊:“你们看……”

一瞬间,土壤生长,漫过洪水,成为一道墙壁,无论水蔓延到哪里,这墙壁就生长到哪里,就像一道自动的屏障,将洪水隔离。

柏灌王失声道:“哪来的息壤?”

涂山侯人得意洋洋:“我出宫时偷了一点带在身上,只可惜太少了……”

但见那神奇的息壤完全迎着水的方向生长,以爆炸式的程度蔓延,很快,众人便脱离了洪水的包围。

委蛇大赞:“这东西好厉害!真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息壤。”

大禹王的父亲、涂山侯人的爷爷——大鲧,当年奉舜帝之命治水,屡次失败,便偷了天帝的息壤,阻止了滔天的洪水。天帝震怒,直接将大鲧绞杀,从此,息壤成为人间禁物。

但见这指甲盖大的一点神物,很快变成了十丈高墙,方圆何止十里?被围困在里面的洪水咆哮着一次次冲刷,就像关在笼子里的猛虎,焦虑寻找着搏杀的出口。

凫风初蕾和涂山侯人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