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重返二十这种事,本来就不会发生。”

荣浅沉默许久,似乎陷入了剧情中,“可如果真的可以呢?景呈,当我们老了,小米糍和儿子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们会不会变成多余的人?”

“看吧,就知道你坐月子期间多愁善感,还是不该给你看这些片子。”

“景呈,我很怕老,也怕死,我好想这样一直下去,永远保持着我的年轻。”

厉景呈闻言,笑着将她拉向自己,“那女儿和儿子呢?他们总归要长大,去体验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如果真的如你所愿,对他们也是不公平的。”

荣浅抬起手,摘下眼罩,目光在一片幽暗中攫住厉景呈的眸子,“景呈,你一定答应我,要跟我一起变老,等儿女都长大后,你照顾我,包容我,适时安抚我的惶恐和胡思乱想好吗?”

“放心吧,”厉景呈攥紧她的手掌,微用下力,“我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他欲要替她戴回眼罩,荣浅忙不迭凑过去在他脸上重重亲了口,“看样子马上就要结束了,让我看一会会嘛,好歹看个结局。”

见他似乎还不肯答应,她抱住他的脖子摇晃几下,“好嘛好嘛。”荣浅知道他爱吃这套,又凑上去吻了吻他柔软的唇瓣,“好嘛,嗯?”

“好吧。”厉景呈无奈道。

最后的结局,果然如厉景呈所预料的那样,鹿晗所扮演的孙子出了车祸,当女主角的儿子让她自私一点,不用再管家人,让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时,荣浅眼眶不由湿润,可她没敢哭出来,只能忍着吸了吸鼻子。她几乎已经能预料到了,一个人生活在世上,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她爱的人其实远远比自己的快乐要重要多了。

最后的画面,变回了老奶奶的女主角和儿子媳妇有说有笑在一起看着电视,厉景呈将她的脸扳向自己,“没哭吧?”

荣浅擦了擦眼睛,“才没有呢。”

“走,我抱你回房。”

带着荣浅回到卧室,厉景呈将她放到大床上,“这会总不能再说我压迫你了吧?”

荣浅拉起被子,盖住嘴角处蔓延出来的笑,“景呈,我有没有说过,你对我真的很好?”

“好像没说过。”

“没说过吗?我记得很久之前就说过了。”

厉景呈莞尔,伸手揉了揉小妻子的头顶,“你心里清楚,就好。”

“你会每天都带我看电影吗?”

“得寸进尺了吧?”

荣浅就喜欢这样和他说话,她不由侧着脑袋,“好嘛,好嘛。”

“只要你肯乖乖戴好眼罩,我可以考虑。”

荣浅两手作势捂住自己的眼睛,“你看,我乖吧。”

厉景呈盯着身下的妻子,虽然生了两个孩子,可她在他眼中,仍旧稚气未退、纯净逼人。这也是他给予她的最好保护,他情愿她永远长不大,他情愿自己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小米糍推了门进来,看到爸爸两手撑在妈妈的身侧,正不知说着什么话,她大摇大摆进来,“爸爸,陪我玩啦。”

厉景呈偏下头,看到女儿穿了条公主裙,白色的打底裤,头发软软地窝在肩头,他目光不由放柔,“小米糍乖,先和阿姨下楼玩会,爸爸先陪陪妈妈好吗?”

“你都陪妈妈一个下午啦,小弟弟也不陪我,爸爸,你快跟我去搭积木嘛。”

两人正情到浓时,厉景呈自己也舍不得马上离开,“宝宝乖,妈妈一个人很无聊,爸爸只陪一会儿。”

“妈妈才不无聊呢,她会偷看电视。”小米糍毫不留情戳穿。

荣浅一听,整张脸从被窝中钻出来,“小米糍,给我自己玩去,再不听话,把你玩具都没收。”

“爸爸你看,妈妈欺负我。”小米糍嘴巴撅得老高,摆明是受到委屈了。厉景呈一把将她拉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撅嘴巴,以后习惯了怎么办?”

“那爸爸陪我玩?”小米糍立马扬笑,摆出习惯性的小狗腿一般的笑。

荣浅想到昨晚被告状的事,心里不由小小郁结了下,她伸手抱住厉景呈的臂膀,“老公,再陪我会吧,给我讲个故事,我真的好无聊哦。”

小米糍见到荣浅这样,也跟着过去吊住厉景呈一遍手臂,“爸爸,陪我啦。”

“老公,你不想我再哭吧,到时候眼睛会坏掉…”

“小米糍,”厉景呈果断冲女儿道,“自己去玩,半个小时后,爸爸来陪你。”

小女孩委屈地站在原地,看了看厉景呈,再看了看荣浅,忽然哇地放声大哭起来,“哇哇哇哇,你们都不喜欢我了,你们喜欢小弟弟,爸爸喜欢妈妈,没人喜欢小米糍了,呜呜呜。”

两人对望眼,也不着急,偏偏其中还有着几分恶趣味,有时候荣浅看小米糍得意的厉害了,就想弄哭她,而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跟她抢厉景呈的宠爱。

女儿哭得伤心无比,厉景呈笑着伸手将她抱到怀里,每次都这样,哄人的总是他。“宝宝不哭,妈妈逗你玩的,我们最爱的是你。”

“真,真的吗?”小米糍抽泣着,荣浅凑上前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当然是真的,我们爱你,也爱弟弟,宝贝不哭哈。”

小米糍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囡囡很乖,我去自己玩,爸爸你先陪会妈妈吧。”

哭过后的半小时,总是她最乖最甜美的时候,荣浅笑着靠向床头,将手放入了厉景呈掌心内。小儿子一百天后,厉景呈就张罗着跟荣浅的婚礼。

他去了趟吏海,可还是没能把厉青云请来。

帝景内,光月嫂就有两个,荣浅除了喂奶外,别的事基本不用操心。

她只知道厉景呈一直在操忙婚礼的事,但并不知道具体是哪天。

这日,天刚朦朦亮,荣浅就被厉景呈拉起身,换好衣服出门,荣浅看眼天色,“这么早,你带我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来到威厉的顶层,直升机已经在候着了。

厉景呈拉住荣浅的手上去,来到目的地后,他双手捂住荣浅的眼睛,“我带你来得这个地方,你肯定喜欢。”

“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小米糍和儿子怎么办呢?”

“放心吧,有人会照顾好他们的。”厉景呈示意荣浅抬腿,清风拂面,荣浅虽然看不见,但这种略带冷冽的风吹到身上,舒服极了。

荣浅往前跨步,双脚触及到水,她忙缩了回来。

厉景呈笑着在她耳边道,“别怕,有我呢,往前走几步,就顺着这条路。”

荣浅大着胆子向前,厉景呈的手还是没放开,等到他示意她停住脚步,厉景呈看了眼跟前的人,“准备好了吗?”

“你要给我什么惊喜吗?”

厉景呈的手松开。

荣浅睁眼,最初的光线射到眼中,她觉得有些不适应,眼里被一望无际的蓝色充斥着,她忙看眼脚下,她踩着泳池的边缘,整座露天泳池和海是相连的,荣浅不由失笑,“这儿是哪,好美啊!”

“你回头看看。”

荣浅侧过身,看到一座酒店坐落于这样的人间仙境中,她站在原地没动,就怕一个踩空,整个人都会掉进海里去。

不远处,欧式建筑的凉亭内传来一阵悠扬的钢琴声,飞舞而起的发丝在荣浅的耳畔交相缠绕,她背靠着厉景呈,脑袋枕在他的肩头,厉景呈薄唇烙在她脸颊处,“今天,我们就在这儿举行婚礼。”

“什么?”荣浅惊得正起身,杏眸圆睁,“我什么都没准备。”

“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不是,”荣浅转过身看他,“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哪有人结婚还搞突然袭击的啊,我昨晚也没做脸,早知道是今天,我还要减减肥呢。”

厉景呈笑着将她抱进怀里,“你就算胖成一个大包子,你还是我最爱的老婆。”

“那今天,来的人多吗?”

“你说呢?”

荣浅双手捂住脸,语调间带出撒娇的味道,“不要嘛,我最起码要减掉十斤,穿婚纱才好看。”

“你这是丰满,好不容易长点肉,”厉景呈亲了亲她的嘴角,“快去吧,化妆师都准备好了,还有礼服和婚纱,都需要你自己挑选。”

荣浅坐到化妆镜前时,还觉得自己好像尚未从早上的那个梦里面醒来。

换上婚纱出去,婚礼的现场就布置在海边,凉亭内的神父已经在里面候着。

当荣安深朝她伸出手时,她激动地差点哭出来,尽管荣安深还未恢复如初,可他却能挽着女儿的手,清清楚楚说出这么一句话,“浅浅,爸爸祝你幸福安康一辈子。”

她眼眶通红,手掌不由握紧,两边的礼台上摆满了香槟玫瑰,一时间,掌声如鸣,荣浅看到林南跟何暮站在人群的前方,各自身边都有心爱的伴侣。

后面,还有荣家的亲戚、她的朋友们、她拍卖行的同事…

简单而熟悉的婚礼进行曲,在这样的场合下显得格外煽情,荣浅觉得自己的每一步跨出去,都是那样不真实,就好像踩在了棉花糖上。

走上几节台阶,荣安深将她的手交到厉景呈掌心内,他五指收拢握紧,纯白色的西装将男人的脸衬出一层别样的明媚,厉景呈胸腔内的激动跳跃着,他说不出别的话,嘴巴张了张,“老婆,你今天真美。”

他们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可听到这样的夸赞,荣浅不禁红了脸。

林南跟何暮穿着波西尼亚长裙,两人手里均拿着花篮。

她们看到自己的朋友满脸笑意,幸福而知足,林南鼻尖不由发酸,想到荣浅这么多年的不容易。

何暮见她眼圈通红,“今天是浅浅的好日子,不管之前怎样,现在总算苦尽甘来了。”

林南轻点头,听着神父庄严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这般青天白日之下,又是在这样碧海连天的地方举行的婚礼,林南还未饮上一口酒,就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她们看到英俊的新郎执起新娘的手,“我,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妻子,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到死亡。”

其实,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接受了荣浅作为他的妻子。

有那么一个恍惚的瞬间,荣浅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想到她和霍少弦跑到那个小镇上,想到他们在教堂里的宣誓,荣浅目光不由瞥向人群中,她看到了荣择,看到了江颂佳,看到很多亲人朋友,却唯独没看到霍少弦。

她眼泪不知不觉淌落出来,心里被幸福填得满满当当,却仍有一种说不明的情愫在涌动,荣浅上前步,踮起脚尖吻向厉景呈的唇瓣,“老公,我也是,我们相守相爱一辈子,好不好?”

林南噗嗤笑场,“我还没见过新娘主动的呢。”

厉景呈双手捧住她的脸,“浅宝,你放心,我好不容易才盼来你这样的一句话,我肯定会守着你,以后,不论你野蛮还是暴力,我都不会离开你。”

她不由莞尔,厉景呈牵起她的手,两人步下台阶,众人掌心内的鲜花往上抛起,白色的头纱轻抚到荣浅面上,人群中,多少惊羡,又有多少向往的?

“哇哇哇——”

忽然,一阵哭声由远及近,荣浅看到月嫂抱着儿子大步走来,后面还跟着小脸通红的女儿。

小米糍边跑边喊,“妈妈,小弟弟一点不乖,刚才就在哭,囡囡都哄他大半天啦。”

月嫂也知道这样的场合下,不能打扰,可她也是没办法啊,厉景呈望眼,“看样子是饿了,喂过了吗?”

“奶粉不肯喝,估计跟小姐小时候一样,就喜欢母乳。”

厉景呈面色微沉,“我们待会还要敬酒,你哄着点。”

“哇哇!”没想到,儿子扯开嗓门哭得更凶了,小米糍双手捂住耳朵,“妈妈,给弟弟喂奶啦!他会把肚子饿扁掉的。”

荣浅听到这样的哭声,也心疼,她伸手将孩子接过去,儿子到了她怀里,脑袋不住朝她胸前拱,小手撕扯着荣浅的礼服,林南跟何暮都看呆了,这婚礼可真是充满戏剧性,他们不仅带着一双儿女,还要上演现场版妈妈我饿了?

“乖,别揪,妈妈的衣服…”

厉景呈手臂护住荣浅肩膀,忙带着她大步回酒店。

荣浅一顿就将儿子喂得饱饱的,他满足地哼唧两声,开始在床上做抬头动作。

所有的宾客都被安排在酒店,第二天,还有会专车接送他们去周边游玩。

厉景呈没让荣浅喝酒,用完晚餐,两人躺在海景房的大床上,厉景呈拉起荣浅的手,欣赏着他们无名指上的对戒。

“这是我看过的,最最好看的戒指。”

荣浅脑袋摆动下,“好累,快睡觉吧。”

“睡觉?”厉景呈一把撑起身,“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么好的机会别浪费了。”

荣浅连声抗议,“我们就是举行个婚礼而已,都老夫老妻多少年啦!”

可厉景呈不干,他这辈子,还没享受过洞房花烛夜呢!

他扣起荣浅的手掌,十指交握,两枚戒指也恰到好处地叠在一起,在灯下泛着暖光。荣浅看在眼里,不由拉开了眸中的笑意,“景呈。”

“嗯?”

“谢谢你给了我这样的婚礼。”

厉景呈单手撑起上半身,目光轻柔拂过妻子的脸,有了这层名分,他看荣浅时,似乎又多了层别样的感觉。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如羽毛般轻柔的吻扫过她的鼻梁,然后一直往下。

荣浅唇角始终勾翘起,厉景呈维持着同她十指交扣的动作,他另一手将她搂入怀里,甜蜜的话语在她唇齿间蔓延开,“亲爱的,新婚快乐。”

荣浅欲要回应,多余的话却被他堵住,不得不吞咽入喉间。

南盛市。

霍少弦坐在餐厅内,旁边的李芬然在旁劝,“少弦,待会跟人好好说会话,你也老大不小了,遇上相亲的机会你总那么排斥…”

“妈,”他忽然冒出句话,“今天是浅小二结婚的日子。”

李芬然一怔,很快做出反应,“你看,浅浅都生了两个孩子了,以前的事,你也该放下了,少弦,你现在带着橙橙,妈不再要求什么门当户对了,只要找个家世清白稳妥点的姑娘就行。”

霍少弦没说话,半晌后,家里的表姑就带着他相亲的对象来了。

他抬头一看,有些吃惊。

女人看到他,脚步立马定住,表姑拉着她赶忙入座,“这位是我家晗晗的家庭老师,姓萧,萧老师,快坐啊。”

李芬然仔细看了眼,模样俊俏,既然是做老师的,人品肯定也差不了。

她哪里能想到,这位萧老师跟霍少弦的渊源还很深。

萧老师局促地坐在那里,霍少弦的表姑在那边做着介绍,说好只是来吃顿便饭,可越听,怎么越像是在相亲呢?

霍少弦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一双眸子紧盯在女人身上。李芬然倒是高兴得很,萧老师很少说话,更多时候甚至不敢去看霍少弦。

杯中的饮料很快见了底,霍少弦亲自给她倒上一杯,表姑和李芬然见状,心想这下可有戏了。以前,大大小小的场面经历不少,霍少弦向来都是提前离开的。

女人望着杯中续起的饮料,“谢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萧谨言。”

“谨言慎行的谨言?”

“对。”

女人不由抬头朝他看了眼,他们之间虽然陌生,却有过最直接最原始且最亲密的接触,而自始至终,他却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霍少弦轻啜口杯中的柠檬水,他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那晚之后,他让人去初步调查了萧谨言的资料,只是这个名字在他这儿并不重要,他自然也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席间,萧谨言起身去洗手间,身边的两个女人见状,赶忙发动攻势,“少弦,怎样,满意吗?”

“什么怎么样?”

表姑立马急了,“当然是这姑娘怎样了。”

“我是来吃饭的,又不是相亲。”

“你个孩子。”李芬然虽然这样讲,却也是拿他没办法。

表姑见状,热情劲也就下去不少,“本来,就是因为我挺喜欢谨言的,才说带来给你们看看,但我也明白,你们两家家境悬殊很大,就算再不计较,但至少也要小康水平是不是?谨言还有个弟弟,她爸爸身体也不怎么好,现在,她上班那点工资还在供着弟弟上学,在别的小姑娘忙着打扮谈恋爱的时候,她就四下找兼职了。这个情况呢,我肯定是不能瞒着你们的,当然,我也只是跟她说来吃个便饭,你们要看不上,也不必明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李芬然听闻,面色不由肃然,“这样啊,那似乎是差了些。”

“不过呢,小姑娘人品是不错。”

“这拖家带口的,我们霍家倒不是差这几个小钱,只是传出去的话…”

霍少弦看到那抹纤瘦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他提声打断李芬然的话,“行了,这种事我自己会做主的。”

萧谨言回到座位上,整顿饭下来,气氛一直不错,表姑还让两人留下了联系方式。

离开酒店前,李芬然忍不住再度打探,“怎么样?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嗯,还行。”

“我看着倒也不错,虽然家里没什么钱,可谈吐举止均不俗气,她以后只要对橙橙好就行,”李芬然对萧老师的初次印象很好,“少弦,如果你没有离过婚,我们没有橙橙,那霍家的媳妇必须要配得上你才行,现在,妈也什么都看淡了,我们家境本来就不差,一家人和睦幸福才是最要紧的。”

“妈,你方才不还心生嫌弃吗?”

“我是难得看到你肯跟一个女人这样说话。”

表姑和萧谨言走在后面,霍少弦等了会,直至她们来到自己跟前,这才开口道,“表姑,萧小姐,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萧谨言连忙拒绝,“这儿门口就有车,我自己回去就好。”

“那可不行,”表姑插了句话进来,“这样吧,我自己也开了车,少弦,你送萧老师,我跟你妈妈一道回家,成吗?”

霍少弦不容萧谨言拒绝,便点头答应,“行。”

门童取了车过来,两人上车,许久沉默,霍少弦单手支于车窗外,这样的夜晚,看不出任何的不寻常,可是,今晚对于荣浅来说,肯定是刻骨铭心的吧?

他掏出支烟点上,一边抽着,一边扭头朝萧谨言看了眼,“听说你还有个弟弟,不会就叫慎行吧?”

“你怎么知道?”

霍少弦不由轻笑出声,“给你们起名字的人可真省心。”

萧谨言闻言,脸色微变,平静波澜的面上总算有了别的神情,“很好笑吗?我爸妈文化水平不高,可这四个字却记得清清楚楚,我不觉得有哪里不好听。”

霍少弦吸了口烟,再度朝她看眼,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加速前行。

车子停下来时,萧谨言朝外看眼,霍少弦已经径自下了车。他走过去几步,替她将车门打开,“下来。”

她以为是方才的话令他不高兴了,才会将自己丢在半道,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坐在一起尴尬。她刚要提起脚步走,却被霍少弦牵着手腕向前,“走,陪我去喝几杯。”

“喂,”萧谨言站在原地不肯动,“我不喝酒!”

霍少弦没给她挣扎的机会,直接将她拖进了酒吧内。

刚进入内场,嘈杂的音乐声蹿到耳朵里,霍少弦掐着她的手腕,将她按坐在桌前,他熟练地点酒,又将烟和打火机放到吧台上。萧谨言环顾四周,这儿本就是个能滋生暧昧的地方,看看,多少陌生男女在缠绵热舞,紧贴的身躯,勾人的话语,尽管已经出格,却总有一种即便如此,也要大胆尝试的错觉。

霍少弦轻抿口酒,萧谨言如坐针毡,她看眼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抬头看了看霍少弦,“我要回去了。”

“你说什么?”霍少弦听不清,凑近了些。

“我说,我回去还要备课。”

霍少弦身子靠回去,手肘压向吧台台沿,单手撑起了侧脸,目光如炬盯着萧谨言看,她被他盯得浑身不适起来,萧谨言动了下,想要从高脚凳上离开,却见霍少弦再度靠了过来。他离她那么近,脸几乎贴到萧谨言,她惊得怔在原地没敢动。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萧谨言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垂下视线,看到男人修长的手指朝胸口狠狠戳了几下,一股无以名状的悲伤同这般氛围格格不入,却偏偏在此刻围拢了过来,她听到男人的口气几乎是痛心疾首的,“今天,是我的浅小二结婚的日子。”

他反反复复,至少说了五遍,“今天,是我的浅小二,结婚的日子!”

萧谨言不语,却觉心头闷闷的,似乎也被这样的情愫感染了,她莫名觉得难受起来,霍少弦头一点,下巴磕在她肩头。

从远处看,他们就像是对亲昵的情侣般,萧谨言垂在身侧的手想要抬起去碰触,但最终还是落了回去。

霍少弦在她耳边继续道,“你知道浅小二是谁吗?”

见她不回答,霍少弦退开些身,两人仍旧靠得那么近,鼻梁几乎要碰触到一块,如此近的距离,她毫不费力便望进了霍少弦的眼底。那儿,犹如一滩深渊般,幽暗、难以触及,更多的均是一种名为悲伤的东西。霍少弦的手掌绕到萧谨言颈后,用力将她扣向自己,“记得我和你的第一次吗?”

萧谨言闻言,脸色酡红,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毕竟她的第一次是不光彩的,还跟钱挂上了钩。但显然,霍少弦并未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对她那晚为什么卖了身,也是丝毫的不关心,他仿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总算如愿以偿,将最心爱的女人伤了个彻彻底底,如今她结婚了,幸福了,我还在这缅怀过去做什么呢?”

她努力了片刻,还是将手掌落向霍少弦背部,“霍少,如果她现在很幸福的话,您应该祝福她。”

“可是,我呢?”霍少弦再度戳了戳自己胸口处,“她爱上了别人,那我怎么办?我爱她如初,这样痛苦的日子,我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萧谨言听得出他话中的无奈,“你们,相爱很久了吗?”

“十五年,你说久不久?”

萧谨言不由抿唇,十五年,真是一段漫长的时间,怪不得…

霍少弦喝了不少酒,意识逐渐迷糊,平时的自律也在酒精面前轰然溃塌,说到底,也只是输给了自己此时的心情而已。“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该祝福她,我只是茫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处安身?我的浅小二,我既希望她能从以前的事中走出来,又希望她不要爱上别人,说到底,我才是最自私的。我只是难受,难受,她为什么要去爱他…”

霍少弦最后的话,变成了呢喃,萧谨言却犹如感同身受般,清楚他心里撕裂般的痛和不甘,他两手改为将她搂在怀里,“我还深知,就算她无法爱上别人,我们也是不可能的了。”

这难道,不就是最大的悲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