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多聪明，李荣这一出演得有些用力过猛，怎么看都是别有目的，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攻城的。
九王爷对身旁贺一航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你陪他玩儿吧。
贺一航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就替赵普应付李荣，“李啸？敢问将军，你兄长是何军衔啊？来我黑风城，可是公务？”
贺一航一句话把李荣堵得直接都没下文了。
李荣也无奈，李啸不是军中的人，而是万宗门的换句话讲，这位皇亲是江湖人。
“呃我兄长是”
贺一航微微一笑，见他尴尬，也没往死了逼他，反而替他解围，“既然令兄无军职也不是为了公务而来，那就是私事了不如将军来城内详谈？若是有什么人命官司发生在黑风城，元帅会替你做主的。”
楼上众人默默望天——果然最难对付的还是贺一航啊，这话说的。
李荣身后兵马都眼巴巴瞧着自家将军——人副帅这话说的不错啊，要不好好聊聊？总比打起来的好啊！
李荣暗暗叹了口气，随后似乎是狠了狠心，一抬头，指着赵普大骂，“赵普！我兄弟死你黑风城了！你们休要巧舌如簧推脱责任！将我兄弟尸体和凶手交出来，否则我拆了你黑风城”
李荣这通骂完，四周瞬间一片寂静，就听到天空中“嘎嘎”几声鸟叫，叫得还挺凄凉。
城楼之上，赵普眼皮子抽了两下，贺一航也是伸手，轻轻摸了摸下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嚯哟！虽然他俩来了黑风城第一回 瞧见有人讨敌骂阵，但李荣够有种的啊，头一回见人这么骂赵普啊，厉害了！
修罗王他们都在围观中，几位老爷子挺纳闷——不都说西域诸国的将领看到赵普都不敢大声说话么？这位好凶！
九王爷一挑眉，“你倒是来拆拆看啊。”
李荣就感觉身后的兵马悄悄在往后挪，心里也是虚，赵普不知道会意了没，可别让龙乔广一箭把他给射死了。
那么赵普会意了没有呢？当然！
李荣应该是西夏皇族里比较明事理的一个文武全才，他向来稳重，从不口出狂言，今日相当的反常。
赵普和贺一航本来就觉得奇怪，若是要调查李啸的死因，来黑风城一趟问清楚不就行了么？干嘛要劳师动众出兵。
现在一想，李荣的确是想进城，但不能自己走进来，而是要被抓进来才行。
赵普瞧瞧贺一航——要不要搭理他？
贺一航无奈——人都说要拆了黑风城了，今天你要不然活捉了他要不然砍了他，不然你九王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赵普觉得这事儿挺妙，按照之前仟翼送回来的情报，李元昊似乎是准备调动兵马出兵了无论他是抓了李荣还是杀了李荣，老李估计都会带个十几二十万的兵马过来。赵普自然不怕，但李元昊除非是疯了不想当西夏王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乱来把？看来其中另有隐情，得给自己找个出兵的理由
赵普想了想，对欧阳少征勾了勾手指。
火麒麟往上一凑。
赵普道，“去抓个活的回来。”
欧阳点点头，下了城楼。
城楼上众人都准备看好戏。
片刻之后，三声炮响，城门一开火麒麟带着他的兵马就杀出城来了。
李荣的部下一看不好瞧那一脑袋红毛！火麒麟来了！
李荣心里也没底，但既然已经计划好了，只能试一试他是想催马上前跟欧阳少征大战三百回合，他的马可不想。
那匹马以前估计也是被疯丫头咬过，一瞧见那匹黄骠马就直往后退。
李荣甩了两把缰绳，那马不往前光往后，手下战将也不晓得怎么个意思，这是要战还是要逃？再看黑压压那一哨黑风城的骑兵，气势惊人这是为啥就来打一仗啊？
李荣见自己的战马不敢上前，索性抬脚狠狠踹了一脚战马的三叉骨那马疼得嘶鸣一声就往前冲了出去。
关键是战马冲得太猛，李荣朝着欧阳就正面过去了。
属下将士们一闭眼，欧阳却乐了。
李荣身后的战将都来不及抢，欧阳抬手一棍子就抽过去。
李荣举起方天画戟就扛其实这位王爷也是能打几下的，但分跟谁比，跟欧阳比他显然是差了一大截。
在欧阳手下走了几棍子，李荣的方天画戟就飞了。
火麒麟伸手一提溜，就把李荣从马上提起来了，往自家阵营一丢，那意思——捆起来！
就这么着，李荣被活捉了。
西夏那些兵马一看，傻眼了——这咋整啊？
欧阳一拽马缰绳，扛着冰铁棍对着西夏军兵一抬下巴，“下个谁来？”
这时，就听城楼上“哗啦”一声，龙乔广的弓弩手全上来了。
那万把人一看我滴天！转身就逃。
欧阳扛着棍子皱眉头——就打那么两下啊？没意思！
众人将李荣五花大绑捆着押进了军营。
赵普又带着人哗啦啦从城楼上下来，回自己的军帐。
九王爷瞅着李荣挺别扭，让先捆着丢一旁，一会儿再问他。
撂下李荣不提，众人依旧在帐篷里坐好了，等黑水婆婆解惑。
余啸嫄端着茶杯眯眼喝了一口，“我黑水宫啊，其实”
只是她话没说完一整句，外头赭影又跑进来了，“元帅！又来叫阵的了！”
赵普就觉得眼脑仁一抽一抽的，众人也都皱着眉头——今天啥节日？集体自杀日？那么多叫阵的哈？
众人又都去瞅黑水婆婆，只见婆婆那张惨白惨白的小脸这会儿是黢黑黢黑的。
展昭观察了一番之后，觉得余啸嫄似乎脾气比黑水婆婆好点儿，这换成以前的黑水婆婆，估计已经掀桌了。
贺一航不解地问赭影，“这回又是谁啊？”
赭影也是挺困惑的，“耶律齐带着人来的。”
“他俩不是刚走么？怎么都回来了？”欧阳少征有些无语。
“他来干嘛来了？”赵普问。
“带了万把人，也都是骑兵，说是一兄弟死我黑风城了！”赭影一摊手。
赵普疑惑，问鲁严，“最近黑风城里有死了什么辽人么？”
鲁严摇摇头，“并无人报案啊。”
赵普又看了看展昭。
展护卫一眯眼——大爷最近都没捡到尸体，嫑看我！
贺一航对赵普使了个眼色——跟西夏情况几乎一样，这两家是不是讲好的？
九王爷抬手对龙桥广一摆，那意思——射死他得了。
右将军又看了看贺一航。
贺一航想了想，问赵普，“还是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白玉堂都懒得往外跑了，修罗王和薛烬端着茶杯好奇问殷候，“这黑风城每天都这么忙吗？”
展昭想着，要不然让赵普出去办军务，他们留在这里听余啸嫄聊吧只是展昭刚想问问余啸嫄的意见，一转脸发现黑水婆婆坐的凳子空了。
展昭眨眨眼，戳了一下一旁的白玉堂。
五爷一回头，也愣了。
霖夜火纳闷，“诶？老太太嘞？”
殷候对帐篷门口努努嘴，“刚才气哼哼出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出去了？什么时候？还气哼哼？
正纳闷，就见门口，黑水婆婆“飘”回来了，进门一抬手那位倒霉的辽国四皇子耶律齐被丢在了帐篷门口。
众人眨眨眼。
黑水婆婆幽怨地坐在了凳子上。
耶律齐看着赵普，样子也怪可怜的。
赵普对门口的侍卫们摆摆手，那意思——跟李荣丢一块儿去，一会儿慢慢审，一个个排队！
而黑风城楼上的将士们望着城下乱作一团的辽国骑兵，又瞧了瞧跑远了又不敢走，蹲在一起眼巴巴望着黑风城的西夏骑兵，就觉得纳闷——今儿啥日子啊？这也不嫌累啊，一趟一趟忙的慌。
等众人再一次在大帐中坐定，一起望向黑水婆婆。
婆婆张开嘴，说话前先又望了一眼门口。
赵普对欧阳少征一指，那意思——把门，谁都别放进来！
黑水婆婆捂着嘴“嚯嚯”了两声，终于是说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话，“这事情，涉及到我黑水宫的起源。”
众人都好奇——这是年代多久远了呢？
“黑水宫原本并不是一个武林门派，而是一个有用途的宫殿。”余啸嫄说着，仰起脸想了想，“这事儿能往前追溯个小一千年吧。”
众人听得都抽了口气，“小一千”
“黑水河发源自一个巨大的坑，就是之前我们见到的那个天坑，这地方原先有个名字叫邪灵池，后来为了掩人耳目才改的名字。”余啸嫄不紧不慢地说，“邪灵池里原本是有活泉的，汩汩往外冒活水，水是清澈的。”
听到这里，众人都好奇。
白玉堂问，“既然水是清澈的，为什么叫黑水？”
“嗯。”余啸嫄叹了口气，“因为邪灵池也是改名之后来的。”
“那最开始究竟叫什么？”展昭疑惑。
“叫灵池仙泉。”
余啸嫄一句话，把众人都给说愣了。
公孙抬起头，“灵池仙泉？传说中西域圣灵王修行的地方？”
余啸嫄点头。
“圣灵王被传得神乎其神”包延抱着胳膊琢磨，“灵池仙泉更是跟天界仙境驰名的所在，那里不应该是最圣洁神圣之地么？怎么会变成邪灵池？”
“因为圣灵王在那里并非是修行而是练邪功。”余啸嫄幽幽地说，“圣灵王我觉得确切的说，应该叫他邪灵王才对，他就是黑水宫的创始人。”
“圣灵王是女的？”众人惊讶。
余啸嫄摇摇头，“男的呀。”
“那黑水宫的功夫不是只有女人可以练么？”
余啸嫄点头，“没错啊，创始人是男的，但第一任的黑水宫宫主却是女的呀。”
“是谁啊？”展昭好奇，心说，在你脑袋里么？
余啸嫄微微地笑了笑，“刚才说了，黑水宫是有其他用途的，洁白色的宫殿，其实是一个灵堂。”
众人一愣。
“灵堂？”
余啸嫄点点头，“黑水宫的第一任宫主，就是第一个躺在灵堂里的人。”
第171章 【灵宫噩梦】
神秘的黑水宫最早的用途竟然是一座灵堂，也是出乎众人预料。
“第一任宫主用的灵堂难不成第一任宫主是个死人？”霖夜火还是心直口快，张口就问。
众人觉得有些混乱的时候，余啸嫄却笑了，点了点头，慢悠悠来了一句，“没错但也不算太对。”
众人都看着余啸嫄——那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啊？
“圣灵王之所以名声那么好，倒不是说他人真的有多好，而是他将自己名声经营得十分好。”余啸嫄幽幽地说，“他最初能封圣，是因为喜欢充当救世主的角色。当年在西域几场天灾人祸，他都适时地出现，救人施药，还有人替他传播好名声，几年下来，就成了圣贤，为人敬仰。”
包延问，“您的意思，圣灵王其实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嗯，差不多吧，他干的好事传开了，坏事没传出来。”余啸嫄说。
“如果圣灵王真的救人了，爱出名一些倒是也没什么，人各有志么。”九王爷觉得这种人也不算大恶，虚荣一点而已，便问余啸嫄，“之后呢？他是不是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余啸嫄莞尔一笑，不答反问，“九王爷，觉得自己是不是神呢？”
赵普嘿嘿乐，“前辈你可别忽悠我，我还没昏头。”
余啸嫄捂着嘴“嚯嚯嚯”地笑了起来，“九王爷清醒，要知道，清醒可比聪明还难得，一个人不聪明不要紧，就怕不清醒。”
赵普一挑眉，对一旁贺一航指了指桌上的纸笔，那意思——这句好！写下来！裱起来！
“圣灵王每天被人捧成神，久而久之习惯了，就真拿自己当了神了。”余啸嫄冷笑了一声，“有一次，几个村民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来找他，原来这孩子误食了毒菇，眼看就要不行了。圣灵王伸手，在拿孩子的前额啪啪啪拍了那么三下，谁知那孩子咳嗽两声，坐起来竟然痊愈了。”
众人听得惊奇不已。
小四子问公孙，“爹爹，这是什么道理？”
公孙也皱着眉，“如果不是谣传的话，那就可能是巧合。”
“巧合？”展昭不解，“拍两下治好了中毒？”
“可能根本不是中毒，只是噎住了之类，拍了两下一个寸劲儿咽下去了。也可能是因为被村民送来的时候一路颠簸，把有毒的食物呕出来了可能性其实还不少的。”
众人都觉得有理，问，“那之后呢？”
“这件事很快就被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
公孙也点头，“的确，史书上对于圣灵王的记载各种各样，其中最神奇的一点就是说他能让人起死回生！”
“无论什么神能，这个是最厉害的了吧？”霖夜火道，“可世上谁又真能让人起死回生呢？”
“但圣灵王入戏太深。”余啸嫄轻轻摇了摇头，“世上为何会有昏君？如果每天你身旁的人说的都是你爱听的话，说你是天命之人高人一等，迷魂汤灌多了人自然就昏庸了。同样道理，如果每个人都在你耳边说你是神，久而久之，你会不会真觉得自己就是神呢？”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这个还真是
“公孙先生擅长医术。”余啸嫄问公孙策，“先生行医是为了治病救人，可这世上也有很多郎中，他们苦研医术并不是为了救人，而是”
公孙立刻领会了余啸嫄的意思，冷声道，“这种郎中太多了，他们只是喜欢那种能掌控人生死的感觉，因为那一刻，他们觉得自己是神。”
众人听了都频频点头，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些个著名的江湖邪医的名字，同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公孙最常教导小四子的那句，“神医是医不是神！要做好郎中，你首先得是个好人！”
“圣灵王从这天开始，对起死回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真的把自己当成神，感觉可以凭一己之力，将死人复活！”
众人听得直摇头，这人一旦钻了起死回生这个牛角尖，那就是要开始做大死了。
“圣灵王研究了许多的旁门左道，最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干了什么，总之最后他觉得自己成功了，于是做了一件差点毁掉整个西域的事情。”余啸嫄说到这里，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他在灵池仙泉建造了一座纯白的宫殿，取名仙灵宫。等宫殿建造好之后，他号召天下，但凡有亲友过世的，只要尸骸还完整，都可以送到仙灵宫来，他可以让所有死者，都复活。”
帐中众人听到这里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贺一航连连摇头，“他不是要复活一个两个人而是要复活所有人？”
余啸嫄也笑，“想象一下当时西域是怎样的一种盛况。”
众人都皱眉。
“这世上每日有多少生离死别，若是能让亲人复活，上刀山下油锅都有人肯做，只是送一趟尸体算什么呢？”余啸嫄冷笑，“当时西域通往灵池仙泉的路都被载着棺材的车给堵死了，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无论是大富大贵还是穷苦潦倒浩浩荡荡数十万人，抬着亲友爱人的尸骸，送到仙灵宫。”
公孙十分的好奇，“那么多尸体，圣灵王准备怎么复活？”
“他让人将所有尸体都沉入仙泉之中，也就是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个传说中的天坑。”余啸嫄低声说，“天坑之中都被尸体填满了，据说圣灵王当时一身黑衣，踩着尸骸走入天坑”
众人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五爷想象了一下踩着数万尸骸就觉得反胃。
小四子一直睁大了一双眼睛听着，忍不住轻轻戳了戳公孙，问，“爹爹，这些都是真的么？”
公孙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也困惑，望着黑水婆婆——这是这位婆婆继承下来的，千百年前的记忆还是只是某段传说中的野史？
白玉堂一直安静听着，此时他似乎有所疑惑，忍不住问余啸嫄，“那数万尸骸都是放在天坑里的么？”
余啸嫄点点头，嘴角就带出了一些笑意，问，“玉堂觉得哪里不妥？”
白玉堂问出心中疑惑，“既然尸体都放在了仙泉里，那他建造仙灵宫干嘛？”
众人也都歪着头寻思——对啊！都说了建的是灵堂了！灵堂里不存放尸体么？
余啸嫄笑了，没有回答白玉堂，而是继续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圣灵王走到天坑正中的时候，天刚晌午，头顶艳阳高照，却突然狂风四起，黑云弥漫，电闪雷鸣。”
众人都莫名——这么邪性啊？
“一时间天昏地暗，如同末日降临。”余啸嫄声音越来越低，“原本清澈的仙灵池里突然黑水翻涌，圣灵王脚下的尸体开始往下沉，水越来越黑，直到最后，形成了墨色的，如同镜面一样平静的水面”
众人都联想到刚才被黑水婆婆平掉的天坑的状态似乎有些相似。
“之后呢？”众人都听得投入，催促余啸嫄接着说。
“之后啊”余啸嫄的神情莫名就有些邪异，“黑色的仙泉之中，所有尸骸都复活，爬了上来”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小良子张大了嘴，“妈呀！诈尸啊？！”
小四子仰着头一直盯着他爹看，那意思——爹爹这个是为什么？这个不是不符合医理的么？！
公孙按住怀里不停动弹的团子，盯着黑水婆婆，急切地想听之后发生了什么。
余啸嫄从容继续，“那些等在池边的亲友们见到自己的亲人都复活了，欢呼雀跃，然而”
霖夜火忍不住吐槽，“都不觉得诡异么？还欢呼？”
“那些复活的尸体爬上岸之后，众人才看明白，一个个虽然有人形，却没有人样，那些人像是黑色烟雾形成的。”
“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种邪灵么？”展昭问。
余啸嫄微微一笑，“就当是吧那些邪灵上岸之后，朝着周围的人走了过去，凡是被邪灵接触到的人，全部摔倒在地，脸色灰败双眸无光，形同死尸。天坑四周围原本的欢呼声变成了惨叫声，加上天空之中电闪雷鸣，场面宛如炼狱。”
公孙听得专注，就觉得胸口有点痛，低头一看，就见小四子正拿脑门顶他胸口呢，那样子像是想往他怀里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