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命了人看着她,自然也会有人接她,初冬的北风刮得人脸生疼,作为一个怕动手动脚的人,她是真的能早点回来恨不得早点回来的人,所以才一进大门,徐良玉像是飘过花尖的花蝴蝶,飘忽得很。

青萝直在后面叫着她:“小娘子慢些走,等等我呀!”

她回头便笑,匆匆往院里去了,不曾想一人也回头说着话,也往出来,顶上了没避开竟是撞到了一处。

李德身形颀长,脚步不快自然是站住了,徐良玉脚下不稳却是差点摔倒,幸好青萝眼看着,上前小跑两步扶个正着。李德身边还有一人提灯在旁,火红的灯火映着少女的脸,她被他这么一撞一晃,当即抬头。

上次见过也只淡淡一瞥,没大仔细看,这回烛火一映,照着她的眉眼,却觉她有些眼熟。

徐良玉晃了下腰,伸手扶住,一抬眼见是他,连忙见礼。

李德却也只这么一顿,从她身边走过。

她似乎已经对这个在檀家神出鬼没的雍王殿下习惯了,才不在意他什么脸色,赶紧就往屋里去了,青萝这回也不磨蹭了,主仆二人就像是有人追着一样,一溜烟进了屋。

只待这主仆二人没了影,李德也进了竹院,身边的人才是犹豫道:“殿下总得做完全准备,不能全听檀笙一家之言,本就是个姑娘家成不了什么大事,我见她方才竟是半点沉稳都无,真是当不得主啊!”

李德随口嗯了声,脚步捕快。

身边人提灯在前,趁热打铁:“不如就见见那宋三郎也考量考量,做两手准备,毕竟是陈知府力荐的,还压着檀庾司那件差错在他那,不给个脸面也不好不是?”

李德自出生以来,身边流言蜚语最多。

相比较其他皇子公主,他对身边的人最是敏1感多疑,此时见这位张口闭口一直为陈知府说话,当即顿足:“什么时候你的主子变成陈知府了?嗯?朝中上下谁人不知本王最是护短,檀庾司差错压在他那又如何,本王还得看他脸色行事了?”

身边的光亮一下暗了下去,他扑腾一声跪了下来,遮住了身边的灯光:“殿下息怒。”

李德冰冷的目光在他后背上扫过,拂袖转身。

他双手负于身后,却不叫人跟着,独自一人上了竹楼,楼上摆设简单,就连灯火都用特制的灯罩罩着,床是竹床,窗是竹窗,坐了竹窗边抬眼一看,天是灰蒙蒙的,像是他的梦境一样。

徐良玉回到屋里时候,旺儿已经伺候着檀笙上床躺下了。

他今日精神不错,侧身歪着,两手还在人偶的辫子上摆弄着,也有几分童趣。

她拢着袖子,大步跳着脚,一步步癫了进来,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

檀笙抬眼,见她脸色又垂了眼:“怎么这般高兴,有什么好事吗?”

少女嗯了一嗯,在青萝的伺候下洗手洗脚,一会又不知想着什么事,在梳妆台旁翻腾半晌,叮叮当当地总不消停。

去接她的车夫和眼线自然是交接了下,先行回过话了,宋凛在巷口徘徊了半晌,然后给她拽一边说了几句话,因为巷口高墙处太暗,也看不真切,听不真切。

檀笙推开手边的人偶,仰面躺倒。

过了半晌,也没等到少女的回答,徐良玉正在铜镜前面坐着,她背对着他,手里拿着那块玉,正是仔仔细细地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一块瑜玉佩,在章怀太子墓里捡到的,应该是太子妃的也说不定。

上面的镂空雕工可是了得,她举在眼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蹊跷。

冒然也不敢去问别人,她随身收好,徐良玉这才想起檀笙刚才似乎问了她什么,回身踱了他的床边来。矮桌上的烛火跳得厉害,檀笙闭着双眼,脸色不太好,他双手交握在被上,倘若不是能看出还有浅浅呼吸,都会产生一种这人去了的感觉。

蹲在床边,她就盯着他看。

有好半晌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闭着的眼睛这就睁开了。

檀笙才一抬眸,便对上她的笑脸,她双手捧脸,像是馋腥的猫儿见了鱼儿那般看着他:“檀笙,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那时候呃那个…我从前是什么模样的?”

他瞥着她,挑眉:“我今日见着宋三郎了,他见我身体不能自主时候像见了鬼,那模样有些可笑,可惜你没去,没见到。”

她听他无缘无故又提起宋凛了,顿时别开了脸去:“好端端提他干什么,扫兴。”

少女脸上未来得及收起的复杂情绪,被檀笙尽然收入眼底,他心一沉,自然是又闭上了眼睛:“我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你也早些歇息吧。”

说着手一动,又是恢复了刚才模样。

徐良玉还捧着的脸,顿时被她自己揉了又揉:“好吧。”

她今日冷不丁听见青萝说起西厢记和西游记,心里砰砰直跳,虽然疑云重重,但是也觉得自己和那少女徐良玉又密实了一层关系。见到宋凛的时候,竟是恨不能抽死他!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宋凛那样的人,不管是哪个徐良玉,都饶不了他。

片刻就计上心来,由此回来的一路上都在盘算事情,心情好得出奇。

没想到在檀笙这想打探下过去的事情,被他一盆冷水浇了透顶,不过他是病人,没有精神应付她是可以理解的,脱衣上床,就按着平时习惯躺了外侧。

玉被她贴身收着,睡不着不由得拿出来继续看。

外面北风吹过窗棱,扑棱扑棱不知打着什么东西直有响动,徐良玉挨了檀笙紧些,正要收起玉,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此时正偏过脸来看着她:“刚才忘记告诉你了,公主替去世的荣国夫人祈福,出家为女道士了,今年不能来洛州了。”

也就是说,他之前与她商量的办法不可行了。

少女手一顿,才要收起的玉便被檀笙拿了过去:“拿这块玉做什么?”

徐良玉自然不能说实话,当即敷衍地笑笑,又一把夺了回来,放入自己枕下:“喜欢啊,越看越喜欢。”

他看向她的目光里,这便又多了些东西:“你喜欢?”

她当即点头,不容置疑地狠狠点头。

她平时从未多看一眼,他还以为她不喜欢呢,垂下眼帘,檀笙自嘲地笑了:“竟是骗我,当真喜欢的话,我送了你这么久,你怎不记得我。”

第十三章

诶?

他说什么?

他说了什么?

他说这块玉是他送给她的?

少女眨眼,随即对着他嘻嘻一笑,翻身趴着看他:“这不是拿出来逗你吗,我当然记得了,横竖也睡不着,不如你跟我说说,你第一次见我时候,是怎么个样子的?”

她眼底似有深深的漩涡,不过檀笙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打发:“你记得,记得什么?”

很显然,她脸上微小的情绪变化,他都没有放过。

她道行没有他深,无奈地举手做投降状,连连告饶:“好好好,我错了,我胡说的,原想糊弄过去,现在看来夫君更厉害,可我不是不记得你,这场大病,从前很多事都记不真切了,我也是很是烦恼。”

她这一次,可是说的真话。

檀笙看了她片刻,终是对着她叹了口气:“彼时我正少年,每日去各处酒楼坐坐,了解民情,第一次遇着你,你便站在说书人的高台上,与人论这商道,博弈赌钱。我心想谁家的小姑娘,怎这般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坐了听一会。”

徐良玉显然很是感兴趣,摇着他的胳膊直晃着:“给我讲讲,快给我讲讲。”

他定定看了她片刻,才是轻轻拂开她的手:“你从前悄悄混迹在市井当中,也无时不刻不在寻求商机,这几年别的不知怎样,就只说谎的功力可是见长,这块圆玉乃是我最后的保命符,年少之时殿下所赠,既给了你,你当好好收起,不得轻视。”

她还待要问,他却已是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你当好生想想,公主不来洛州了怎么办,而不是费神诓我。”

他这小脾气来得有点莫名其妙,她甚至都来不及问他,他便是翻身背对着她去了。前后说了这么几句没头没脑的话,仔细一品,明着听是夸她能说会道,可很明显是话里有话。

可她没有骗他,这块玉是她在章怀太子墓捡到的。

如何能有他送她玉的记忆,若说做错,也只是下意识敷衍他说当然记得的那句话,除此之外真是不知怎么回事了,本来也是忙了一天,又累又乏,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说来也巧,从前那些已经忘得七七八八的记忆,忽然入了梦来。

起初就是乱七八糟的梦,有的时候她是个婷婷少女,有时候她是个小小孩童,有时候梦里有别人,有的时候梦里只有她自己,不像是现代的她,戴着面具生活,只觉得肆意得痛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梦里都能笑出声来,她梦见了小小小小的徐良玉。

小小的她,半长的头发披散着,头顶梳着两个可笑的包子头,一双大眼睛又黑又圆。

她套着一身长长的灰扑扑的袍子,手里拿着一根木棒,坐在木马上来回摇晃着,口中还念念有词不知说着什么。木马边蹲着另外一个小不点,扬着脸看她一脸新奇。

小徐良玉拿着那木棒轻轻在她头顶一敲,装模作样地叹着气:“你这猴头,又淘气了。”

话才说完,头顶日头已经被人遮住。

她抬头,看见徐有义更年轻些的脸,看着她正是无奈地摇着头:“良玉,你又穿我的袍子玩。”

徐良玉瞪着他,一脸的不高兴:“师傅,您老人家回来得太晚了,我不和你好了。”

说话间男人已经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他变戏法一样,自怀里拿出一大纸包来,举在她头顶:“看看,你最爱吃的的王记蒸饼,要不要?不要都给你阿姐吃了!”

说着他转身就走,急得她直在后面喊他:“爹!爹爹!”

男人回头,偏脸憋着笑意看她:“说多少次了,叫耶,阿耶,耶耶,不是爹爹。”

她学着叫了一声,跳下木马奔着他就跑了过去,结果长长的袍子绊住了她的脚,整个人直直摔在了地面上。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徐良玉手一动却是醒了过来。

她一手放在心口处,还能感受到自己飞快地心跳声。

梦境是这般地真实,真实得身临其境。

睁眼一看,天已经大亮了,檀笙依旧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她赶紧爬了起来,抻个懒腰下床。

洗漱一番,平时早就醒过来的人还没有动静,她爬过去扳着他的胳膊,也不知是迷糊着还是清醒着,檀笙胳膊一抽出去,轻轻一拐就推开了她。

她不以为意,转身就走。

在他这打探不出什么,那也可以到青萝那打听打听,总觉得十分诡异。

徐良玉给她讲过西游记西厢记的话,难道这姑娘从前也是穿越过来的?

还有梦境当中,她的模样。

总觉得哪里不对,有一条线,想要连起来还没有头绪。

仿佛是印证了她的梦一样,晨起早饭就是蒸饼。

唐朝还不兴炒菜,面食以饼居多,多是麦面加配料做的,各种口味也是层出不穷。

檀家多吃清淡的东西,主要是檀笙常年病着,讲究养生,也许是家中有客,这两日伙食竟是不同了,早起就有萝卜汤,蒸肉,蒸饼也做了花样…还有两样小菜。

到了前堂,檀越和檀溪早就坐在桌边了。

这些日子赶上饭口,她就和他们一起吃早饭,既然想做一家人,总能熟悉熟悉。

丫鬟们布好了饭菜,徐良玉就坐了檀溪的身边。

小檀溪自从送了人偶给她之后,更是亲厚,一口一个阿嫂,每次见到她都笑得特别开心,就是檀越,依旧不待见她,三人落座,徐良玉伸手捏了捏檀溪的小脸,笑着逗她:“溪儿今天真好看,快教教阿嫂,怎么能每天都这么好看呢!”

檀溪眉眼弯弯,才要说话,一边的檀越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阿兄没教过你吗?”

小姑娘顿时闭上了嘴巴。

徐良玉也是无语:“…”

布好菜了,也有丫鬟给切了饼过来,这边才要动筷,一人匆匆跑了来。

原来是雍王殿下的随侍,从前他们过来,都是在竹屋吃的,不与他们一起,今日一早起来了,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说要和他们一起吃早饭,幸好这随侍来得及时,不然吃到半路,人家雍王殿下突然来了,那得多无礼,多尴尬。

三人侧立一边等候,不消片刻,李德缓步走了过来。

本来就是矮桌,矮椅,长长方方的,原本是徐良玉和檀溪坐在一处,檀越坐在对面,现下李德随便坐了,再让他们坐的时候,檀越就挨着徐良玉坐了一起,如此他们三人一边,雍王殿下一边。

丫鬟们早给他盛好了汤,摆好了饼,这回不用谁说食不言寝不语了,都小心翼翼地了。

蒸饼是徐良玉最爱吃的主食了,到这里来从吃食上来说其实不大合她的心意,因为鸡鸭鹅什么的也不常吃,青菜也没有什么可吃的,炒菜没有不说,就连肉也不能随便吃。

猪肉被人称作脏豚,只有穷困潦倒的百姓才会吃,狗肉则被人视为灵魂不洁不净,无人吃食,牛被百姓视若珍宝,一旦上了肉菜,多半就是羊肉,虽然经过处理了,但是徐良玉依旧不喜那股子味道,所以吃饭对于她来说没有可期待的。

檀溪才喝了一口萝卜汤,不知怎么呛到了。

徐良玉连忙扶她站到旁边,拍她的后背,重重咳嗽几声才缓过这口气来。

二人再坐回桌边,檀越看了她们一眼:“没事吧?嗯?溪儿?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檀溪还拿帕子擦着唇边,瓮声瓮气地说道:“阿兄,食不言寝不语啊!”

徐良玉一下没忍住就笑出声来,檀越沉着脸看她,可她盯着檀溪一本正经的笑脸,实在忍不住,越笑越是收势不住,笑着笑着,发现对面的李德正看着她,赫然板住了脸。

檀越这才松了口气,隔着徐良玉给檀溪夹了块饼。

徐良玉吃得不多,多半时间是在照顾檀溪,偶尔抬脸,能看见李德考究的目光。

饭后檀溪说想跟她一起玩,可她哪有什么时间带孩子玩呢,思来想去,就应了她,带她去铺子里转一圈,当然了,少不得和檀越好言好语地说一声。

幸好少年虽然不喜她,但是很疼自己妹子,也没拦着。

姑嫂二人这就一起高高兴兴地走了。

饭后李德等着与檀笙对账,然而却是没等来人,又是惊动了大夫,说是一夜难眠,头疼难忍,檀越担心不已,常守床边。可诊也诊了,也吃了汤药了,一点不见效果。

檀笙面如白纸,紧闭双目,李德上前问话,他竟有弃世之意。

恼得檀越又惊又叫,趴在床边还落下泪来,当年檀家长子本就是李德身边之人,为护他而死。那时候他还是潞王,名为李贤,心心念念还给檀家一个顶梁柱。

后来此檀笙因他中毒中病,发派到了洛州来。

他在床边坐了片刻,当即起身,唤了旺儿来:“待到晚上,想办法将宋三郎引到巷口去。”

屋里几个人都惊得抬眼,檀笙心病更重,脸色更白:“殿下这是干什么?”

李德回眸瞥着他,一脸冷厉:“本王治治你的病,不绝你的心,就绝她的意。”

檀笙眼帘一动,不觉失笑:“殿下这是何苦,我一个病秧子眼看土都埋到脖子了,她就是真的旧情难忘,又能怎样,管这些呢,正事要紧。”

可人不听他说这些,却已拂袖:“本王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第十四章

天空还是那样的天空,云朵也还是那样的云朵。

只不过她的心境却变了许多,徐良玉牵着檀溪的手,每一次听见她叫阿嫂,都能生出许多的甜意来。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应该是孤独的,乘车到了徐家门口,她亲自接了徐孝娣,两个都带了铺子后院去,只让她们一起玩了。

日日都在赶制人偶的衣饰,她在前面巡查,翻看记录在案。

青萝就在她身边清点剩余的边角料头,不多一会儿,看着这小丫鬟的纤细背影,她揉了一团硬白纸,朝着她后脑勺扔了过去。青萝很快回头,对上她一本正经无辜的脸,捡起了纸团:“娘子又是混闹了,坐不住了?”

徐良玉正想问她从前的事情,故意扁嘴一脸委屈:“日日忙着这些,好生无趣。”

青萝从来是肚子里藏不住话,怀疑地看着她:“怎么会?小娘子不是最喜欢这种感觉吗?”

她眨眼:“什么感觉?”

青萝捧脸:“挣钱的过程,从前小娘子可是恨不得日夜都忙,忙的什么了…哦对是忙得飞起。”

徐良玉:“…”

她抚额,又抬眼:“有点累了,你给我讲讲从前我讲过的故事?”

青萝左右看看,到了她的跟前,伸手覆住她的额头摸了摸:“小娘子这是怎么了,不是让我烂到肚子里不能说吗?”

说着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挨着徐良玉坐了下来,小声说:“就小娘子给我讲的那些故事,小时候还不觉得,大了觉得不合常理,比如说西厢记啊,崔夫人为什么要棒打鸳鸯?崔莺莺愿意和张生吃苦就便叫她去,嫁过去后悔了再改嫁就是,还有什么牡丹亭,丽娘也真是糊涂,愿嫁柳梦梅就随他去,为何把自己憋屈死了…”

徐良玉:“…”

青萝还待要说些别的,一个绣娘拿了人偶的填充物过来,就打住了。

等绣娘走了,那边两个孩子又都跑了回来,檀溪和徐良娣一边站了一个,一人抓住了她的左手,一人抓住了她的右手,徐良玉低头看着两只小手,认命地和颜悦色:“怎么了?”

这两个孩子先在一起玩着还欢快得很,后来时候,檀溪对徐孝娣得意地说,阿嫂送了她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偶,是她亲手做的,徐孝娣恼了推了她一把,这就打了起来。

檀溪说徐孝娣先动手打了她,徐良玉顿时皱眉,低头看着弟弟,声音不免厉了声色:“你怎么能打妹妹?”

徐孝娣一下摔开了她的手,后退了好几步:“阿姐果真是变了,从前最是护我。”

他小脸冷飕飕地,还有几分愤愤不平之色。

徐良玉怔住,可不等她再开口,檀溪也甩开了她的手,先一步跑了出去:“我要回家了。”

她一走,徐良娣也喊了一声,追着跑出去:“我也回家了!”

徐良玉一个人追不得两个,檀溪是她带出来的,自然还得亲自带回去,她赶紧让青萝送徐孝娣回去,小家伙跑了两步听见她叫青萝来,两眼瞪得溜圆,哇地一声哭得更快了。

也是顾不得这么多了,徐良玉追着檀溪就出了前街。小姑娘从小无父无母,都在兄长身边长大,他们毕竟是男儿家心也粗,平时多是丫鬟婆子跟着,也有胆大欺主的时候糊弄她,孩子小不知道怎么说,大了些性格就多腼腆,少言心重。

毕竟是小姑娘,哭也抿着小嘴,只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委屈得不行了,徐良玉追上她,哄着说送她回家,这就走上了街头,街头上面行人不少,不少货郎挑着担子卖着各种小玩意,担子里多是哄孩子的东西。

平常百姓带孩子上街都要逛逛的,她带着小小的小姑子,看这孩子脸色,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就故意拉着她东看看,西看看。平时檀越也不总带着小溪儿出门,小家伙原本还恹恹地,眼里一进了那些熙攘的人,那些货郎挑着的担子,顿时把委屈抛之脑后了。

徐良玉从前也未和孩子打过多少交道,不过就是尽心尽力哄着她,在货郎处给买了一个小鼓,买了一个小小的九连环,一手给她拿了一个摆弄着玩,小姑娘显得十分开心,很快又是喜笑颜开。

街头不少摆着摊子的百姓,卖什么的都有。

一个老者端着盆,里面还有沾着水的几条大鱼,看着就十分肥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