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若绸缎一般柔软却显得雍容的声音响起来,包涵着内力,清晰落在每个人耳朵里。这说话的,是盟主君琼疏。

嘈杂的现场顿时静的只能听见冷风过堂的声响。

“小女子逍遥派罗萍遥!”女子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尖利刺耳。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都一脸茫然。没几个人对这女人有印象,少数认识的,也只知道她是逍遥派毒杀案的幸存者。

然而听到这么个默默无闻的名字,李淮水的神色却突然变了。

她突然用力跪直了身体,若不是因为金针封穴,说不定已经站了起来。

她记得这个女人,当然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

七年前的雪夜,她在风雪中迷路,困在山中七天七夜,正是这个女子在冰天雪地里救了她,若不是罗萍遥,她李淮水此时早已是荒山中的一具枯骨。自己濒死,全凭这个女子日日悉心照料才得以康复痊愈。

“罗萍遥,你今天所来何事?”君琼疏的嗓音温润若春风,听得人舒心。

“血债血偿!”罗萍遥一字一句,说得字字带血。她抬头,眼中是绝望的猩红。

李淮水因为这四个字扎在心里被刺得一痛,这才回神。

诸人见台上的女子已经濒临癫狂,都以为她是对李淮水的残害同门之仇积恨已深,希望手刃了李淮水。

但是叶来风一眼就看出这女子虽然眼含恨意,但更深的却是绝望和悔恨,忍不住道,“姑娘你不妨说仔细些。”

“萍遥…”一直沉默至今的李淮水忽然脱口而出,声音竟是满满的怜惜。

台下的罗萍遥身体猛然一颤,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轻唤。

“七年前…”罗萍遥咬牙,狠狠捏紧掌心,猛然闭上眼睛,下了狠心一吐而出,“七年前的逍遥派血案,下毒的根本就不是李淮水!而是我罗萍遥!”

一句话抛出来,四下里居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君琼疏却丝毫没有诧异之色,淡淡道,“接着说。”

“我本是逍遥派门下第十七代弟子,只因恨大师兄蒋千峰移情别恋对我弃若敝履,一气之下投毒,只求与那负心汉共死,不想害了逍遥派一十三条人命!当年李淮水为了报我救她之恩,甘愿承下血债,我自知罪孽深重,七年来日日寝食难安,今天前来只求一死,以谢逍遥派十三条冤魂!”

语落,在场无人不惊惧。

江湖无人不知,李淮水之所以成为悬赏榜上的头号人物,之所以成为四大恶人之一,起因正是这逍遥派一案。自从此案之后她才桩桩血案一件接着一件,若这头一遭就是个天大的误会,那岂不是…

“罗姑娘,李淮水毒杀逍遥派一案早已盖棺论定,你若想翻案,无凭无据,恐怕困难。”

听到君琼疏这样问,罗萍遥却似早有准备,惨笑道,“当年下毒之所以如此厉害,只因为我下的是唐门的剧毒‘相思子’!”

说到“相思子”,现在已经是唐门的管事之一的唐展神情一僵。

他抬眼,发现罗萍遥正眼含绝望得盯着他,那眼神太过凄苦,唐展只觉得数年前这女子的一颦一笑历历涌上眼前,喉间不觉微微一哽,差点落下泪来。

“哦?这‘相思子’乃唐门的独门秘方,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罗萍遥收回了目光,看着遥遥坐在高处的君琼疏,“我家本就是唐门的支系,拿到‘相思子’有什么奇怪的?我把相思子和红豆放在一起熬煮成粥,被众人饮下,李淮水虽然替我担罪却不曾于我商量,她不知是粥中出了问题,所以才说是在水源里投毒。试想若真在水中投毒,须用得多少毒药?她李淮水孤身一人在逍遥派,怎么可能做到?况且当日试水验毒,也并未发现水中有毒。”

“这么说来,真的是你所为?”

“是。”罗萍遥毫不犹豫地承认。她忽然顿了一瞬间,微微侧头,仰起下巴看了一眼正跪在邢台上的李淮水,那目光中全是无法掩饰的悔恨和愧意。

罗萍遥收回目光,轻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轻松,“本来那粥只是为蒋千峰一人准备,阴差阳错却害了逍遥派中无辜同门。我的良心日日受到煎熬,今日我便在此血债血偿,以命抵命!”说完,罗萍遥袖中陡然银光一闪,下一秒只见她脖颈上开出了一个三寸长的血口,正中动脉,刹那间,“噗”得一声,鲜血喷薄而出,飞溅三尺。

闷闷一声轰响,罗萍遥倒在地上,没了声响,只有嫣红的血像是有生命的红色蚂蚁一般迅速爬满了白袍,慢慢在地上蔓延成狰狞的一滩。

她死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想来是一心求死,早就生无可恋。

事情,倒并不全如罗萍遥所说。

这女子外柔内刚,只是想一人承下所有罪孽,只是因为对师门有愧,才没把他师兄蒋千峰所作所为都公诸于世。蒋千峰乃逍遥派掌门之子,仗着掌门偏护,在门派中飞扬跋扈,胡作非为。罗萍遥与唐展早就私定终生,那下毒用的“相思子”外形与红豆无异,其实是当年唐展赠与她的定情之物。只是罗萍遥遭到蒋千峰强霸,又怒又惧,几次之后竟已经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她找蒋千峰求他负责,却不想蒋千峰将强迫她的勾当推卸了个一干二净,还诬赖罗萍遥与唐展之间不洁,罗萍遥一怒之下才想下毒与他同归于尽,然而阴差阳错,这锅毒粥竟然被无辜人食用…

李淮水不着痕迹得叹了口气。

当年,她欠了罗萍遥一条命,罗萍遥又已经怀胎三月,她这才替她顶下罪责,只希望罗萍遥能够平安活下去,将孩子抚养成人。没想到时过境迁,七年之后,竟是这样一个在等待千刀万剐,一个割喉殒命的结局…

李淮水抬眼,琉璃般通透的眸子里隐隐藏着一股浓烈的杀伐之气。

君琼疏敏感地察觉到李淮水的目光,却泰然相对,坦坦荡荡,丝毫找不到半分闪躲。

不是他搞的鬼?李淮水挑眉,忽然间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转眸看去,发现一双眼角上挑的狐媚眼睛正看着自己,眼波荡漾,眸中含笑。

那人一袭鹅黄色锦衣,衬得肤色若雪,唇若丹醴,一举一动尽态极妍,这人正是当今武林第一美人,戚暮楚。

【金屋藏娇】

最后,少林寺住持大和尚终于出来发话,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所造功德不可计量”,决定暂且将李淮水软禁在武林盟中,待逍遥派毒杀一案以及诸多调戏良家妇男案水落石出,再做定夺。

一句软禁,而不是关押,就使得李淮水的处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金陵,武林盟内。

“小水,瘦了。”戚暮楚细长的烟柳眉一簇,眉梢眼角浮上一抹哀哀惹人怜惜的神色,“武林盟的人待你不好,我去找君琼疏理论!”

说完,真的就愤愤起身要夺门而出。

李淮水当然明白她这不过是风月场上打情骂俏的虚晃一招,虽然心里想的是“你去啊”,但是手上却拉住她,笑道,“哪有什么不好,我一个罪大恶极的阶下囚,还能让他们烧高香供起来吗?”

“还好你没事,”戚暮楚微嗔,三分怒三分媚瞪了李淮水一眼,“听说你要被凌迟,真的是吓得我魂儿都飞了!”

李淮水弯起眼睛,嘴角弯起的弧度却显得有点锋利,“还好有暮楚来救我,若不是有罗萍遥血溅当场,我恐怕现在胳膊腿儿已经没了,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赶来刑场?”

“除了我,还有谁会求罗萍遥去救你这个小坏蛋?若不是当日你喝醉了,把七年前真相告知于我,你今天就当真是没救了。”

李淮水怔了一下,轻声道,“以后再也不会了,”她顿了一下,轻轻俯身环住戚暮楚的脖颈,又加了一句,“以后再不会让你担心了。”

戚暮楚柔柔一笑,散着兰花香的气息扫在李淮水颈间,“你现在信我是真心待你了?还记得我曾说过,再过两三年我让出了这飞花楼楼主之位,就与你去浪迹天涯,泛舟五湖吗?我可一直没忘…”

李淮水微扬唇角,“记得。我等你。”

——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了。

送走了戚暮楚,李淮水只觉得累,头痛欲裂,恨不得一头钻进被子里睡到后天,谁料只听窗户“吱呀——”一声轻响,一阵阴风伴着一个白影瞬间卷到了桌案边。

来人大摇大摆坐下,一开口又来邀功,“小淮水,我今天救了你,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了?”

李淮水才懒得听晏子缺大言不惭,当即打了个呵欠,毫不避嫌得绕到屏风后面宽衣解带。

烛光将倩影映在丹青泼墨的屏风上,一道清晰的背影婀娜隐现。

李淮水不慌不忙一件件衣服脱下来,若玉兰凋零似地优雅,优雅之中带着一种无法触碰的诱惑。

若是一般女子如此,男人大抵要把此举当做是含蓄的邀请,但是李淮水如此,晏子缺瞬间明白了——这丫头是视我为无物!

“喂喂喂,李淮水我今天费尽心机救你,你怎么能如此凉薄!”晏子缺隔着张屏风站在外屋直跳脚,又不好真的冲进内事冒犯了她。

正寻思着自己又怎么得罪她了,忽然想起了罗萍遥。

“你是怪我见死不救?”晏子缺强压怒气,端起桌上的凉茶就灌了下去,“你自己也看得出,罗萍遥她这些年良心难安,一心求死,救下她又有何用?”

“你是怕救了她夜长梦多。”屋里传出一声轻笑,“什么时候你晏子缺也学会找借口了?”

晏子缺吸了口气,然而又吐了出来,被李淮水这句话给噎得半死。这天底下能噎他的,恐怕也只有这李淮水了。

晏子缺嘴角抽了抽,转移话题,“你现在运功试试,是否感觉内伤好些了?”

片刻,屋里传出一声轻微的舒气声。

“晏神医你针法果然高明,怪不得连君琼疏都赞你手艺好。”

晏子缺自然从李淮水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你是说他已经察觉了?”晏子缺略微沉吟,带着嫌恶的语气道,“这个君琼疏,你还是多提防着点儿好,你与他素不相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淮水轻轻阖上眸子,眼前倏然浮上君琼疏那双眼睛,心中隐隐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晏子缺见李淮水又不理他,之后继续转移话题,“我以金针入穴,虽看似封住你穴道,其实是助你真气凝聚自愈,算来大概不出一个月你内伤便可恢复。”

“嗯,能够自愈最好。以后你少来看我,省的引人怀疑。”

“笑话!我晏子缺要来看便看!何曾怕过别人的闲言碎语?”晏子缺八分不屑得哼了一声,一抬头,却发现只着了一层薄丝里衣,衣袋松系的李淮水竟然从卧房走了出来!

清瘦而曲线优雅的身姿在一层薄衫下若隐若现,看得晏子缺差点没当场真气走岔一口血喷出来。

“你你你…”晏子缺飞快眨了眨眼睛,迅速别过头去,“你快点回去穿衣服!男女授受不亲!成何体统!”

李淮水却从屋角拎起坐在小火炉上的茶壶,大大方方往桌子边上一坐,皓腕一抬,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臂,往杯中斟水,“笑话,别用什么世俗教理来压我,什么男女?什么伦常?凭什么女人非得讲什么三从四德?你们男人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会说话的穿山甲…”

晏子缺握拳,暗暗悲愤:又是穿山甲!

据说后来神医晏子缺特别喜欢用穿山甲入药,有用没用都喜欢用上点儿穿山甲,害得这没毛畜生一时间成为被捕猎的重点对象,几年之间数量暴减。

李淮水窝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本来是打算起码睡个十二时辰,把近几日来乱七八糟的事都抛到脑后,待到明日再起身,但是终于还是醒了,而且还是自动醒来的。

因为,实在是太冷了!

她这次是被活活给冻醒了的。

虽然君琼疏给足了她面子没让她去睡柴房,给她安置在比较偏僻的一座独门独院儿小宅里,但是这房间却清冷得过分,像是多年都没人用过。床上的锦被虽然是新换的,却只有薄薄一层。屋子里除了一个温水用的小炉就再没别的东西可以取暖,而那炉子烧了整夜,里面的炭火早就成了一窝灰渣。

李淮水不情不愿从被窝里钻出来,打了个呵欠,抬头瞅瞅外头的天色。

飞鸟归巢,天色已暗。估计已经是下午酉时,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

门外有点儿人走动的动静,但是李淮水没听见似地,把挂在衣架上的外衣乱七八糟裹在身上,又一头钻回被子里继续蒙头大睡了。

杵在门外的,正是武林盟派来照顾李淮水起居的一个小丫鬟和一个小厮。

小厮瞅了一眼丫鬟提着的盫笼,见里面乘着驱寒的竹笋煲鸡汤,金丝小馒头,松子鲑鱼和糖藕,忍不住骂道,“这么好的饭菜给这种恶人吃,真是糟践粮食!”

“是啊,咱们盟主待这个坏人也太好了些,吃穿规格都是按着宾客的礼仪来的,她怎么配得上!咱们也真是命不好,怎么就摊上伺候这种人!”丫鬟说着就恼了起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小厮赶紧拽她袖子,“你小声点!不怕被女恶人听见割了你的舌头!”

小丫头却完全没被吓到,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骄傲,“怕什么怕,这可是武林盟,她在这里还敢胡作非为?”

李淮水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桌上的红烛早就燃尽了,化成一滩凝固的红泪,屋子里只有一片黑暗。不过李淮水的夜视能力本来就比一般人强很多,黑暗中也很适应,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桌上是一片狼藉的残羹冷炙,被人吃掉了大半儿不说,里头还混着些沙土泥巴。

李淮水扬手,掌风轻轻推开窗子,刹那间银色的月光铺陈了一室,碎银粉似地在空气中浮动。

屋角小炉子底下被添了炭火,李淮水拎起水壶给自己斟了杯热水,然后不慌不忙拿起桌上的筷子在面前的盘子里翻了翻,挑出片糖藕放在嘴里,片刻之后,她居然微微笑了。

“武林盟的厨子手艺倒是不错嘛…月朗星稀,良辰好景,只可惜啊,只有温水,没有温酒…”

第二天清早,小丫鬟一睡醒走出房间就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蹲在院子的一角。

“谁呀,这是?”她嘟囔了一句,想去赶人。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女子,青丝未挽,披衣在肩,正在把馒头的碎屑洒在角落里喂飞落的鸟雀。

那些鸟雀也不怕她,在她手边跳跳啄啄,直到发现有其他人走近,才突然拍翅膀,惊飞而去。

丫鬟见这姑娘背影很生,却穿得是质地上乘的好衣裳,以为是武林盟中哪家的小姐,于是放缓了语气客客气气道,“姑娘,你怎么来这么偏僻的地儿?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里关着一个大坏人呢!”

李淮水回头,见眼前的丫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一张瓜子脸儿,薄薄的嘴唇,眉目灵动,倒显得很秀气。

再说那丫鬟,看到李淮水的脸,顿时有些惊讶——这么标致的美人儿,自己怎么从来都没注意过?

李淮水没有理会丫鬟的话,只是淡淡一笑问道,“你叫什么?”

丫鬟愣了一下,“我、我叫小环…”

李淮水点点头,然后绕过小环,转身回屋。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盫笼,里头装着的是收拾好了的碗筷。

李淮水把盫笼放到环儿的脚边,“有劳环儿姑娘了。”她说完,对环儿微微一笑,就回身入了房间。

环儿在院子里足足愣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把刚才发生的一切想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才猛抽一口冷气明白过来——刚才那个凌波仙子一般的漂亮女子,竟然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李淮水!

【叶送往来风】

李淮水躺在床上,看着枕边躺着的小玉净瓶,只能苦笑。

这瓶是晏子缺那个毒舌医生硬塞给她的外伤药。

晏子缺给李淮水以金针疏导内息,留下了独门外伤药,写了补气养血的方子,可惜婆婆妈妈的晏子缺却没料到,武林盟并没给李淮水安排一个可以照顾她的人。药没人煎就算了,伤在背上,她李淮水自己也没法上药啊。

背后的伤口恢复得不好,再加上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内力不济,结果李淮水这万年难得生病的孩子竟然就病倒了。

发烧第一天只觉得头昏,没有力气,第二天结果就起不了床了,到了第三天,昏昏沉沉中,李淮水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被人敷了凉凉的冰袋,有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着自己的手。她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床边坐了一个眉如墨画面如桃花的女子。

李淮水轻轻咳了一声,露出一个慵懒的笑意,“想不到武林盟这般周到,病了还有佳人在侧侍候。”

那女子温婉一笑,“李姑娘感觉好些了吗?先起身把药喝了吧。”

她说着,扶着李淮水卧坐起来。

李淮水这才发现,身上的薄床单已经换成了厚厚的锦被。

李淮水接过药碗,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小女子名晚秋,是君琼疏的侍妾。”晚秋垂首浅笑,语气肉换却不卑不亢。

李淮水一向讨厌喝药,瞅着眼前熏得人头昏的黑色药汁,忍不住微微蹙眉,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屏住呼吸,一口把一碗飞快地咽下去。

晚秋见她这副神情,忍不住笑,回身拿了一块蜜饯塞进她嘴里。

一举一动之间,两个人并没有半分生分,倒像是认识了许久的朋友。

“晚秋姐姐这样的身份亲自来照顾,我这次倒是病得值了。”李淮水恢复了点精神,半开玩笑道。

她这句话本来只是玩笑,并没有任何反讽之意,但是晚秋却意有所指得轻声说,“下人们不懂分寸,不知道该怎么伺候人,自然要我亲自来接手。”

站在角落里添炭火的小环一听这话,头压得更低了。

李淮水看了一眼那个小丫头,虽然这两天那小姑娘没少给她脸色看,但她还是替小环开脱了一句,“是我自己不好,怪不得别人。”

晚秋却冷下脸来,“李姑娘你不必替她说情,小环做了什么我一看就明白了。不罚她,便是坏了我府中的规矩。”

李淮水沉默了一瞬,轻轻“啧”了一声。

“晚秋姐姐此言差矣。武林盟维护江湖正义,这孩子嫉恶如仇是好事,怎么能罚她?罚她恐怕才难以服众。”

晚秋听到这话,看李淮水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诧异,然后她摇头失笑,“我不罚她便是了,李姑娘你何必这样说作践自己?”

语落,门口传来一个小厮的传话声,“叶副盟主来探望李姑娘了!”

话音没落,一个人影就急匆匆夺门而入。

叶来风一进门就让人眼前一亮,确切地说,是闪得人眼花缭乱。

他那身打扮实在是太刺眼了。一席广袖长袍,用缀满了琥珀珠子的丝线织成,衣服上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在阳光下面熠熠生辉。

晚秋起身对叶来风盈盈一拜,“叶副盟主。”

叶来风看到晚秋似乎有点吃惊,轻轻“咦”了一声,而后他对晚秋微微点头,晚秋便识趣地退下了。

叶来风隔空抛了一个瓶子给李淮水,“这个是晏医生托我给你捎来的,”他说着,一屁股坐到床边,脸上是一如往常的世家子弟略带骄傲和玩世不恭的笑。

李淮水脸上方才温和的浅笑立即隐去,冷下脸戒备地盯着叶来风。

她往床里侧挪了挪和那男人开距离,用行动来无声的表达抗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