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深知此事颇有难度,毕竟西泽还有一个静安王,若想掩他耳目,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如,你找静安王明说,就说我思乡体弱,心思郁结,你想夜间带我散心,让静安王安排看守的人马!”

“……也好,试试吧!”两人皆皱着眉看向卧榻上昏昏沉沉的风佑,连城走近一步想俯身探看,不料却被风佑一把抱住大腿,脑袋在她身上不住地蹭着,可怜兮兮地说道:

“丫头,我要是困死了,你会不会想我!”

连城惊叫一声,想去拨他的脑袋,不想风佑越抱越紧,撒娇似的咕哝:“会不会?会不会嘛!”

连城猛翻白眼,心里为今夜的出行隐约产生了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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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首《乱红》大家一齐欣赏一下!

桑丫头写得太好了,深得我心!

草地奇遇 梦迭警世

今夜是个异常沉闷的夏夜,暮色低谒,没有风,流云也静止了,一场大雨即将要来临。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可现在空气中迷漫的只有沉闷,沉闷……

连城坐在马车上,轿帘掀起,借着微弱的月光努力在河滩上寻找花朵的踪迹,她的手被一只汗湿的大掌紧握着,风佑的脑袋倦倦恹恹地枕在连城的膝盖上,连城因焦虑而变得冰冷的手掌轻轻贴上他的额头,换来一声压抑的呻吟。

“……一定可以找到的……”

连城低喃着,感觉着风佑的生命一点一点地从自己手心中消失,此刻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再去想什么了,更没有力气去流泪。

“楚毓!”连城大喊了声,马车停了下来,连城松开风佑的手跳下马车,急急得向着前方一片平地跑去。

“找到了吗?”楚毓追了过来。

连城摇头,但依旧没有停下脚步:“没有!但我感觉这里也许会有,你先回车里,风佑身上有我配好一半的药水,你去将它收好。我就在这里找找,你好了以后去那边找找。”

楚毓点了点头,回身向马车跑去,连城低下头胡乱地走着,可是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脚下一滑,连城跌坐泥地里,抬头看向天空不甚明朗的月光,泪汩汩不断地流出眼眶。

记忆里的那个人总是笑着、闹着,想方设法地让你笑、让你快乐,尽管他自己背负了许多秘密和伤事但也只在月下无人时独自舔呧。风佑太好,好的让连城不想去计较他的来历,她宁愿他一直只是个逃跑的奴隶,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没有野心、什么也没有的陪她走下去。不管自己经历多少,不管所在乎的人是否依旧牵挂自己,但只要一想起那个站在绿荫下冲她做鬼脸的身影,就一定能够安心。

风佑,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记得你的好和你站在绿荫下明媚……

“花中不称王 自轻狂

天地万物随他 不浊柔阳真无处

一身许夜霜 ……”

远远传来高亢的歌声,连城泪眼看去,夜幕下一个老者踏草而来,周身晕着淡淡的光圈,红光满面,仙风道骨。

连城只觉得脑中一沉,用手背擦去泪水时,老者已经站立在连城的面前。

“女娃娃,哭什麽?”

说着将手伸向连城欲拉她起来。

“我找不到花,他要死了……都是我的错……”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死亡不过是另一个生命的开始,这世间万物轮回千转,生生不息!”

“不,我不想他死!”

“为何?”

“……”

“他可是你的亲人?”

“不是!”

“可是你所爱的那个人?”

“不……是!”

“既然如此,何必勉力救他!”

“可是我想他活着,在我身边那么多人中,只有他能带给我快乐!”

“你喜欢他却不爱他!”

“对!”

“可是你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

“我……明白的!”

“哦?那里看看我腰间的葫芦是什么颜色?”

连城诧异地看向老者,轻声说道:“杏黄色!”

老者仰面哈哈大笑:“傻丫头,我腰间可是真有葫芦?”

连城再次看去,那原本挂着葫芦的位置果然空空如也,不由得惊讶地看着老者。

“女娃娃,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不要相信你一直坚持的,这时间的人事都装在镜子里,颠来倒去,谁还会记得它原来的模样?你瞧,这葫芦不就是杏黄色的吗?”

说完一扬手,拿起腰间的葫芦在连城眼前晃了晃,接着又说:

“用心眼去看,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东西,至于感情,当心最痛的时候才是遇见了真爱!”

连城突然激动的站起身来,拉着老者的袖口说道:

“您是神对不对?能不能救他?”

老者大笑着轻轻推开连城,“我可不是神,这世上的神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沉睡了,我只是个梦而已……”

说完一指前方,远天的乌云纷繁着拥簇而来,风起云涌,闷热在大风里骤然释放,草浪上红光顿现,层层迭迭,像天空烧红了一角,骤然开出大片大片的红色小花。

“太不可思议了……”

老者站在连城身侧,笑看她惊讶的低喃。

“这花叫梦迭花,四季不败,它美不过秋菊牡丹,但对这天地自有它独一无二的爱,它的爱隐匿而绚烂,然只在夜间悄悄弥漫,即使严寒沉冬也无法阻止,女娃娃,你要的可是这种花?”

连城狠狠的点头,赶忙蹲下身采摘起花朵,身后带着笑意的声音却渐行渐远:

“女娃娃,你此生若堪不破,便注定情深缘浅,切莫像这梦迭花一样,将爱隐匿起来,永不言出……”

风音……

梦里又有人呼唤我的名字,不!不是我的……是谁的……

胸口涌起若隐若现的惆怅,眼睛在黑暗里找寻着那头金色的长发。

为何我总是跟随着那金发的身影,那是谁?是我爱的人吗?

意识一点点地清晰起来,在夜的黑暗中连城耸动鼻翼,身边是风佑身上那熟悉的清幽而绵长气息,那味道在幽暗里扩张流动,深吸一口,却反而遁去无踪,若不去找寻,它马上又回来了,在连城身边浮动,好象一只贪花的蝴蝶带着醉意围绕她拍打翅翼。

“醒了?”

那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回到记忆的最初,心里有压抑的激动,只感觉能再次听到真的太好、太好……

“嗯!”

“懒丫头,来照顾我反而自己睡的踏实!”

黑暗里风佑的手指缓慢艰难的爬行上连城的脸颊,顺着完美得没有缺憾线条游动,那样的怜惜,连城没有拒绝,任他把自己慢慢拢近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连同自己的,一下一下,不知是谁带着谁涌动了起来。而那手指,是冰凉的近似寒冷,却让脸颊变的火烫,风佑的味道此刻从他手指的冰凉蔓延开放,铺天盖地侵过来,缠绵而空寂。

慢慢贴近靠拢的还有他的嘴唇,那同样冰凉苍白里却带着羞涩的□,在他唇快要完全吸附住连城的唇时却停住了。

“丫头……”

嗓音沙哑地近乎破裂,连城猛地惊醒,推开他慌慌张张地起身,碰倒了身旁的椅子。

“你好好休息!”

没头没尾地撂下一句话,连城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外,月下,风佑倚在床边露出一丝酸涩的微笑,扬手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还沾染着少女淡淡的香气,风佑闭起眼,缓缓滑下床沿,轻叹了一声,将修长的食指吮在口中……

“主子!”

“贾一!”

连城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对抱在一起热泪盈眶主仆,不住地搓着自己的小臂,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耶!你们俩在干什么?演二人传吗?”

风佑啃着一只硕大的苹果晃了进来,立刻遭到四条凶狠的目光射杀。连城憋着笑说道:“前阵子放贾一回去探亲,这不刚回来嘛!”

“哦,我说来这以后好像少点什么,原来是他啊!”

贾一白了风佑两眼,决定不理他,转过脸换了副情深意切的表情看着楚毓。

“主子,贾一这些日子不在,您都瘦了,进宫时听人说您被静安王关在这太乙殿被迫‘造人’,真是……真是太难为主子了……”

说着眼泪就要流下来了,连城正在喝茶,一口水很不淑女的喷了出来,风佑那边哇啦哇啦开始嚷上了:

“说什么呢!臭小子!”

楚毓护着贾一,避开风佑的魔爪,拉着他“内殿诉衷肠”去了,风佑咕哝着转脸看向一脸羞愤的连城,突然咧开大嘴冲她直乐。

“这小子不说我还没想到呢,听说那老狐狸要楚毓那小子一年内弄个嗣子出来,瞧着这边都几月过去了,你准备怎么办?”

连城不答话,擦了嘴,继续喝茶,半晌才说道:

“南阳有动静了,听说易怀沙准备出兵!”

风佑一听,跳蹲在连城旁边,仰起脸看她,笑道:“果然被你料中了!”

“运气而已!”连城放下杯子,轻叹了一声,喃喃道:“或许她也不是为我,总觉得她那人心里还有别的心思!”

风佑没有再问,停了会儿,又听连城说道:“现下就看北里了!”

风佑神情一凛,连城将目光投向窗外,兀自言语道:“若是北里侯不愿借兵,又该如何……”

风佑听完笑着答道:“这就要看楚毓那小子够不够‘诚意’了!”

连城斜过眼撇了撇风佑,嘴角上扬:“不,确切的说,要看北里侯有没有‘野心’!”

风佑从怀里拿出一只苹果递给连城,连城笑着接下,骂道:“又去静安王府偷什么了?”

风佑咧嘴笑着:“又被你知道了!”

“这‘红镶玉’也算静安王府一宝,你偷摘他的果子就不怕他设下埋伏抓你?”

“若怕就不偷了!”

风佑嘿嘿笑道,连城别过脸闭目养神,风佑见状面色一沉,深深看向连城,两人静默了许久,连城突然幽幽问道:“怎么了?”

耳旁一声轻叹,风佑贴近连城缓缓说道:“我看墨蛟那小子是喝了‘忘川之水’了!”

连城杏眼一睁猛地回过身来,盯着风佑道:“可有解?”

“有!”

“谁人能解?”连城大喜,上前一把握住了风佑的手。

风佑微微一笑,伸出大拇指冲着自己的胸口指了指:“我!”

王府探宝 绣房春色

“琅琊蛛?什么东西?”

连城站在风佑身边,看他得意的坐在太师椅上啜着茶,不由得恨得牙痒痒的。

“呃……今天怎么这么热……”

风佑眼光游移,伸出食指勾着自己的领口,夸张的用另一只手掌扇着,连城没好气的拿起搁在一旁的美人扇,对着他“呼呼”猛扇了几下。

“耶?茶没了……”风佑的眼睛笑成一条线,抬头正对上连城杀人的目光,笑意顿止,生生咽了口吐沫,干笑了两声说道:

“所谓‘忘川水,琅琊蛛’是说这两种东西是分不开的,琅琊蛛是一种上古的生物,只存活于忘川水畔,而所谓的忘川水,也只是万年洞窟中的‘石乳’,一种莹蓝色的石头,经过特殊的环境炼化,变为一滩同色液体,而琅琊蛛就以这液体为食,十年结一次蛛网,结出的蛛丝坚不可断,非一般利器所能截!”

“你是说,要解忘川水的毒就需要琅琊蛛丝!”

风佑打了个响指,对着连城赞同的点了点头。

“忘川水不是毒药,但它能封闭人的心智,就像一把锁,将前尘往事全部锁了起来,而这琅琊蛛丝就是钥匙,将它扣在手脚的脉络上,再推以内力,便可将忘川水从体内引出来,这门,也就开了!”

连城恍然,小声说道:“看来这解毒的法子也不是很难!”

风佑晃着脑袋在连城身边乱转:“手法是不难,但这蛛丝难求!”

连城眉头皱了起来,是啊,天下之大,他们要去哪才能找到这用忘川水的万年洞窟呢?就算找到了,这蛛丝十年一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风佑察觉了连城的忧虑,“嗖”地窜到她的面前,指了指自己的鼻间,笑道:

“我知道那里有!”

“哪里?”

“求我!”

“求你!”

“一点诚意也没有!”

风佑噘起了嘴,双臂一抄,不悦地看向连城,而连城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僵持了许久,风佑泄气的塔拉两只手臂,挫败地叫道:

“算了,算了,一点都不可爱!你今晚陪我去趟静安王府吧!”

连城疑惑的眯起双眼:“为什么要我去?”

“傻丫头!要是我能偷回来,不早就偷了?这琅琊蛛丝是至阴之物,取得后需用千年寒冰贮藏,如需转移,须得妙龄处女贴身携之!”

连城的眉头纠结到一处,咕哝着:“这么麻烦!”刚一说完,额头就被风佑敲了一记:

“我还没嫌麻烦呢!”

连城吃痛瞪了他一眼,对夜里的事倒没有多想,心里思忖着墨蛟体内的忘川之水到底是谁下的,他又是什么目的呢?

窗外淡淡一轮明月,静安王府的内湖水面波澄如镜,月下闪闪生光。

此时已是夜阑人静,虽府中的灯火还未曾熄灭,但各屋想是都准备歇下了。

墙角处闪过一大一小两个黑色的身影,较小的那个正拖着高大的那个费力往前走,显得诡异可笑。

“丫头,你就先让我去摘一个苹果嘛!”

“你个死猪头,能不能干点正经事儿!”

“我保证就一会儿!就一会儿!”

“不行!”

风佑一脸哀戚地被连城拖着,抬头看向高处,突然低喊了一声:“有了!”

连城停下随他望去,远处依山而建的楼阁上兀自凹进一块,看上去像是一个洞穴,只不过洞口装了厚厚的铁门,且有重兵把守。

“看到那个门了吗,好东西都在那里头,门后是个天然洞穴,虽大但不深,我们过去看看!”

连城一把拉住欲往上窜的他,小声说道:“疯了吗?那么多精兵把守,怎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