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宫娥道:“小马公公,绣鸾公主真没有得体的宫袍,否则也不会上门来求凤歌公主。”

绣鸾迟疑了一阵,支支吾吾地道:“能不能让我见见凤歌,我…我就与她说几句话。”

小马冷声道:“你快回去预备吧,我们公主这会子正在打扮呢,宫里都忙着游园的事,再耽搁下去,这几时才能出宫?”

绣鸾垂首,宫里人说她抠门、寒酸,为什么就不想她的难处,她是有例赏,可哪有得宠公主的好,得宠公主领的宫绸贡缎,花式好,颜色好,都是每年最新的料子,而她领到的都是往年的陈布,颜色是别人不要的,花式就是给四五十岁的老太太做都嫌太素。

她也有首饰,式样新的、精致典雅的,早被其他公主、嫔妃得了去,到了她这里,就剩下一些学徒匠人做的首饰。

就这样的东西,她哪敢戴出去?

萧才人现在也不大管她,萧才人想管,可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开口就埋怨她当年胆儿大,敢勾结外臣弄火蒺藜,要不是皇帝仁慈,看在是他的女儿分上,还指不定如何呢?

五皇子延宁王不得宠,又没领到什么正经差事,不过是靠汤沐邑与一份家业在支撑着,手头也没有多宽裕,不像德妃所生的长安王,他好歹领过几回差事,那都是有油水的,而德妃给长安王挑的王妃,嫁入皇家,那嫁妆丰厚得惊人,根本就不缺银子。

再有刘静妃所出的四皇子广平王,虽然刘静妃失宠,可她的妃位还在,在皇上跟前近几年寻常不说话,一旦开口,皇帝也会给她两分看顾。

翠薇宫里,碧嬷嬷正呼道:“蓝凝、翠冷,你们是如何分工的,蓝凝替公主换洗宫裳,出去待的时间长,随常的一身,宫袍一身;翠冷,让你预备点心,你呆立在那儿作甚?”

翠冷福身道:“嬷嬷,我已经预备好了。”

“预备好了,就把东西都装好,一旦动身就得出宫。”

绣鸾心下着急,皇帝早就忘了有她这个女儿存在,更因几年前她弄火蒺藜的事而厌弃了她。她猛一转身,穿过小马的身边直往里跑,一口气跑到大殿:“凤歌,我也想举止打扮得体,可我宫里的宫袍多是几年前做的,这几年我又长胖了些,穿着都瘦了,颜色也得褪了。还有首饰,我宫里真是没有得体的…”

绣鸾衣着一身随常宫袍,难怪宫人说“绣鸾公主比宫娥好不了多少”这一身茧绸春裳,除了颜色与大宫娥的不同,质地式样都很相似。

江若宁又忆起宫里关于绣鸾的种种议论、流言,都说她寒酸、抠门,给她自己攒嫁妆等等,怕还真是过得艰难,亲娘是个小小的才人,这妃位、嫔位、贵人位的多了去,而皇帝的嫔妃人数原就不多,偏她还处于最末位的。

“凤歌,我真的没有得体的宫袍、首饰,我没说谎…”她巴巴地望着江若宁,一脸哀切,“我以前是算计过你、嫉妒你,可我真的改了,你信我吗?”

如果,江若宁说不信,绣鸾想她一定会转身离去,大不了不去参加踏春游园。

翠冷不满地道:“绣鸾公主怎么能这样?哭穷都哭到我们公主跟前来,四季例赏,每月例银,样样都没少你的,大家不都一样的,你宫里这么多人服侍,我们宫里也这么多人?”

这等哭穷,有意思嘛?

483 送衣赠饰

绣鸾眼里有泪,是辛酸,是无奈,她已经大了,不像江若宁有那么多人捧着、疼着,只要她想嫁人,随时都可以,甚至还会有人抢着给她物色驸马。而她呢,这两年就没参加过任何酒宴,因为没有得体的宫袍,就连上元佳节的宫宴,也推说身子不适缩在寝宫里,萧才人还责备她不懂规矩,哪里知道,她是没有参加宫宴的宫袍首饰,她是怕丢人啊。

“凤歌,你信吗?”

人,只有真的如此落魄,眼神才会如此无助吧。

江若宁一转身,对蓝凝道:“将我衣橱里最好的宫袍送到东偏殿,看看可有她能穿的,如果有就送她了。”

她是受宠的公主,没必要与一个落魄的公主计较。

绣鸾连连迭声道:“凤歌!谢谢你!谢谢…”

江若宁:“玉兰,我们进库房。”她经过绣鸾时,压低嗓门道:“往后你差缺什么,可私下寻我,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

“谢谢!”

绣鸾面带感激,不是敷衍,是真切的谢意。

江若宁从库房里挑了几块衣料,又挑了两套头面首饰出来,一套赤金的,又一套嵌红玛瑙的,式样精致,也不算式样过时。

她进了东偏殿,看绣鸾的两个宫娥正在给绣鸾试穿宫袍,那小榻上,满满一榻衣裳,叠放整齐,红的、紫的、蓝的皆有,颜色都以鲜艳明丽为主,全都是新的,一次都没上过身。

江若宁喜欢淡雅的颜色,即便是宫袍也偏爱这种,但像喜宴穿的,就要求颜色喜庆。

蓝凝知江若宁的喜好,故意挑了这种鲜艳的送到东偏殿。

江若宁道:“这两年,我虽不在,可德母妃和莲母妃还是照例给我发放四季例赏,我正缺几块茧绸赏人,我用这六匹衣料与你换六匹茧绸,就挑四五十岁妇人穿的、男子穿的即可。”

江若宁受宠,她想换茧绸,拿着这些宫绸贡缎,一句话就能让内务府大库房的金总管笑眯眯地给换了。说不准,还能一匹换回两匹来,这摆明了就是江若宁在帮她。

绣鸾与身侧的宫娥说了声“快去给凤歌公主换六匹茧绸来,就挑我屋里檀色、墨绿色、蓝灰色的,挑花式瞧着大方端庄的。”

宫娥抱了六匹绸缎,飞野式地回了绣鸾宫里。

江若宁坐在贵妃椅,歪头瞧了一阵,“还不错,我瞧紫色的正合你身量,大小也合身,这两年我不在,莲母妃不知我现下胖瘦,与以前的略放宽了些,你穿上也合身。若是都成,这几身就留下吧!”她又道:“那个锦盒里有两套头面首饰,着宫娥给你戴上,是早前父皇赏我的,也算贵气。”

小马道:“禀公主,玉鸾公主、雪鸾公主、青鸾公主已乘宫轿前往宫门。”

江若宁应答一声,“就来。”

绣鸾急得不行。

碧嬷嬷瞧着那宫娥也不是个麻利,一把将宫娥拽开,将绣鸾按下,三两下给挽了个发髻,打开锦盒,那动作快得宫娥都不瞧不清楚,最后一朵紫牡丹一戴就成了。

碧嬷嬷又打开脂粉盒,冷着声儿道:“还不快给绣鸾公主预备出宫更换的宫袍,游园若是脏了,得有一身换的。”

那宫娥这才回过神来。

另一边,去换衣料的宫娥也回来了。

江若宁看了一下,分了两匹给阿欢,“拿回去给你娘做新裳。”剩下的四匹就赏了薛玉兰。

小马又催道:“禀公主,得启程了。”

江若宁道:“我先走了,绣鸾你来得快些。”

她一走,原给绣鸾施脂粉的碧嬷嬷也有些急了,拿着帕子,这里一擦,那里一拭,“赶紧的,快追上吧。”

前面,小马紧跟在江若宁身后,不解地道:“公主就是心善,当初可是她与人联手想害死公主呢,这会子听她说得可怜,又送宫袍,又给首饰,这些儿东西可值不少银子呢。”

江若宁洋洋自得地道:“小马呀,库房里那么多东西,留着也留着,有需要的人送一些出去也没什么。”

江若宁很是大气地一摆手,上了翠薇宫外头的宫轿。

碧嬷嬷紧走几步,追上了江若宁。

绣鸾一到宫门外,才发现没有她的轿子,只得提着裙子,又让宫娥、太监托着披帛,她一路快奔直往宫门移去,一回头,发现薛玉兰、尚欢二人虽打扮贵气,也没宫轿坐,跟在江若宁后面跑路,几个宫人还捧着衣料、盒子等物。

宫里人都说凤歌公主最是大方,尤其待身边人更是宽厚。

走了一程,才发现路口有几辆宫轿。

小马道:“早前宫里只知几位公主出门,没备多的轿子,这是令内务府添的,绣鸾公主、嘉柔县主、欢乡君,快上轿吧!”

几人上了轿子,赶到宫门时,雪鸾、玉鸾、青鸾已经上了凤辇。

薛玉兰将新得的赏赐令人送到宫门外薛家马车上,尚欢的那份也一并放进去,“哥,别弄错了,那几匹缎子是欢乡君的,我的首饰盒子是红色的,她的是紫色的…”

薛玉模道:“我记下了。”

玉鸾打起帘子,“瑷皇姐,统共就备了三辆凤辇,你瞧怎么坐?”

“我与嘉柔、阿欢一辆,剩下两辆,你们二人一辆如何?”

雪鸾、青鸾脱口而出:“我与九姐坐一辆!”

倒八辈子霉才与绣鸾乘一辆,她的名声有多坏,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玉鸾道:“我与瑷皇姐一辆,雪鸾、青鸾一辆,绣鸾与嘉柔、欢乡君一辆,瑷皇姐以为如何?”

再这小问题争执下去也太没意思了。

江若宁道:“好!”

她上了第一辆凤辇,玉鸾随后也上。

凤辇很是华贵,三辆凤辇有些相似,却又在细节处有些不同,金漆红绸,金黄丝幔随意飘动,鸾锦凤帐垂立,描金绣丽,顶上璎珞流苏随着行进的步伐而轻轻晃动。辇中两位公主端坐其间,高髻云峨,透过凤辇的金黄轻纱只能依稀见得其间坐着两位风华佳人,双眸点漆,玉质柔肌。

出得宫门,往东城门方向缓缓行近,今日沐休,大街两侧立了不少的围观百姓,看着三辆华贵高昂的凤辇出宫,辇角上还挂着拳头大小的铜铃铛,叮叮当当好不悦耳,空气里更是清香扑面,这是清香,淡雅的,迷人的又沁人心脾。

薛玉兰想到江若宁让她办的事,拉着阿欢低声问道:“你联系上河二爷没?”

绣鸾立时竖起了耳朵。

阿欢用极低的声音道:“没找到人。”

“没找到人?你不是说他入京了,怎没找到?”

“我这几日在宫里,我只能请侍卫去找郑大哥帮忙,郑大哥说他没找着人,我能有什么法子?”

薛玉兰沉吟道:“河老太太就想见公主呢?”她低低地道:“这可怎么办?找不到人了。”

绣鸾隐隐约约听到她们的事,当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们俩在说什么?”

薛玉兰笑了一下,“我与阿欢闲聊几句。”

绣鸾冷声道:“河二爷、河老太太…不会是青溪县河家吧?你们俩想找死么?皇上可是下了旨,不许任何人与凤歌提青溪县的事,你们…”

尚欢一拧眉,想到绣鸾早前与江若宁不合,今儿江若宁心软,送她宫袍,送她首饰,绣鸾才能体面出宫游园,“绣鸾公主想哪儿了?我们说的何三爷,乃是京城何记牙行的东家,嘉柔县主家里想给她备嫁妆,想请我说说情,能不能将一个庄子上的良田卖便宜些。这不是人熟好说话么?偏河二爷的母亲住在乡下,前些日子病了,他回乡探母,这事儿只得耽搁了。”

绣鸾似信非似,薛玉兰着实该出阁了,人家父母备嫁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薛玉兰沉吟道:“京城的地价也太贵了,离城近的良田卖到十五两银子一亩,像杏花镇、梅花镇那边也得十两银子一亩,家里攒下几千两银子,还要置店铺呢,也买了多少田。”

正说话,就听到人群里一片轰动。

有人大叫着“小江”,这声音此起彼伏。

江若宁挑起透过轻纱,摇了摇手,便当作打招呼了。

无数的年轻学子追着凤辇奔跑着。

“听说今日京城贵女在春晖圣母庙后山游园,宫里的几位公主也参加!”

“第一辆马车上坐的粉蓝色女子就是凤歌公主!”

“听说凤歌公主自幼流落民间,性子最是温婉可亲?”

“凤歌公主拥有高才,几年前曾在我们京城书院留下了一幅墨宝《山河永寂》颇得赞赏。”

凤辇出了东城门,许多出城踏青的少年便疯狂地追着凤辇奔跑着,隔着金黄色的轻纱,能隐约瞧见凤辇内坐的女子。

几位公主出宫踏青游园,这可是极少有的,谁不知道当今皇帝膝下还有几位待嫁的公主,个个国色天香,才貌兼备,在朝中也颇有贤名、才名,凤歌公主曾拟定了太学院的改学章程,而今也推行到京城书院;凤歌公主带着玉鸾、雪鸾、嘉慧、嘉柔拟定了河道、官道的百年修建章程,而得六部官员赞赏;玉鸾、雪鸾公主还拟定了文臣巷工程章程…

484 拦路

美丽的女子人人爱,而有才干的女子也得人敬重,传说着又是性子温婉和柔的,就引得年轻学子们个个疯狂,更多的人是想一见这些公主的真容。

行进中,突地传来一阵骂咧声。

“大胆刁民,拦阻道路,快闪开!”

这是侍卫的喝骂声。

一个男子跪在路中央:“草民求见凤歌公主!”

江若宁脱口而出:“莫不是拦路喊冤的?”

玉鸾哭笑不得,“瑷皇姐,朗朗乾坤,哪有这么多的冤情,就算真有,大理寺可递状纸。”

侍卫大怒,挥着鞭子“啪啪”抽打两声,“《大燕律例》拦阻朝廷命官道路者,当处以十至五十的杖责之刑;今日你拦阻当朝公主的鸾驾,罚你鞭刑!”

“草民只求凤歌公主一见!”

第三辆凤辇上,尚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声音她熟悉,是河二爷河土柱,他怎么跑到城外官道上来了,还生生拦了去路。

江若宁唤过小马,叮嘱了几句。

侍卫挥鞭便打,小马大喝一声:“住手!公主有令,着他到凤辇前回话。”

河土柱被两名侍卫拖到了凤辇前,江若宁透过轻纱,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穿着深蓝色的茧绸袍子,像是一个文士,“你因何阻本宫去路?”

侍卫一松手,河土柱重重跪在地上,刚受了几鞭子,浑身痛得撕心裂肺,“草民有书信一封,还请公主一阅!”

“呈上来!”

小马接了书信,转递到江若宁手上,江若宁暗道:莫不真是状纸?不对,如果是状纸,就该直言是状纸,她抽出信纸,但见笔迹熟悉,如行云流水一般,隽秀又不失风\流韵致。

玉鸾惊叹一声:“好漂亮的行书!”落音之时,待看到上面“青溪县”三字时,玉鸾心里立时打鼓:这人是青溪县河家的人,上京就为了求见江若宁,河老太太病重想在临终前见江若宁最后一面,以了心愿。

江若宁早前听薛玉兰提过此事,“来人!给他一匹马,允他同行。”

玉鸾道:“瑷皇姐,他冲撞鸾驾,你不罚他么?”

“这个人说,我是他祖母养大的,他祖母病重,盼能见我最后一面。”

“瑷皇姐真要去见一个村妇?”

“老之老,乃吾之老。一个病重老人最后的心愿是再见我一面。我总得问清楚才行,先让他随我们去桃园。”

皇上曾下令,不许人再与江若宁提青溪县的事。

车队开始行进。

突地,车队又停了下来。

一个文柔的男子声音传来,“学生有要事求见凤歌公主!”

穿过轻纱,但见前方一个灰袍学子跪在官道中央,手里高举着一封信,信套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凤歌公主亲启”字样。

江若宁与小马使了个眼色。

小马接过信。

江若宁抽开信,赤果果的情书啊…

玉鸾气得双颊通红,厉喝道:“大胆狂生,竟敢污言秽语…来人!给本宫打!”

江若宁道:“九妹,且慢!”她朗声问道:“你叫林泰然?”

“在下乃是京城书院的学子林泰然。”

“本宫谢谢你的爱慕之情也欣赏你的勇气,很抱歉,本宫无法接受你的感情。你阻碍道路在前,依照《大燕律例》无故拦阻朝廷命官、皇家贵人的道路要受罚,来人,罚他十五鞭子!将人拖开,继续赶路!”

人群里的李观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就算她忘却了过往,但行事的手段还和以前一样,有理有据,刚柔并济,该柔之时很柔,该硬之时也毫不手软。

林泰然大叫道:“启禀凤歌公主,学生不服。早前那人拦阻道路,你没罚他,为何到了在下这里,你就要罚鞭子?”

“他给本宫的是一封家书,而你给本宫的是一首情诗。启程!”

一声令下,车轮辘辘,一行人进入了桃园。

身后,传来了侍卫抽打林泰然的鞭子声。

江若宁下了凤辇,宫人簇拥下进入桃园。

一路紫陌花影拂面而来,灼灼知花,菲菲红粉,令人目不暇接,五色碧桃,千瓣碧桃…桃花林,碧玉台梦,旖旎深处,一座朱漆飞桅四角亭古朴而立,一辆辆油璧香车停驻在侧,亦真亦幻。

四角亭内已经摆上了果点等物,以四角亭为中心,周围又摆了零零散散好几张桌案绣杌,周围漫步着三三两两的贵女,人人衣着艳丽,浓妆淡抹。

贤妃正端坐四角亭内,两侧坐着几位官家贵妇:镇北王妃谢氏、敏王府冯王妃、顾妃等。

江若宁与玉鸾并肩而行:“玉鸾可知这附近哪里有小憩之地?”

“据我所说,往东不到五十丈,便有一处女客小憩院,素日是圣母庙师太静修之地,早早便借了出来。往西五十丈处,有一条河,河那边也是桃林,不可那边可是踏青游园的男客,那边的主事是七皇兄。”

难怪德妃如此热心,原来在同一日举办游园会。

江若宁回头问道:“玉兰与阿欢是游园还是随我去小憩院?”

尚欢道:“我随师姐去。”

江若宁对小马道:“将那拦路的男子带到小憩院,本宫有话要问。”

薛玉兰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着江若宁进了小憩院。

院门外,站着小马。

院内正房内,江若宁端坐上方。

河土柱被两名侍卫押送进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要不是江若宁的容貌与以前相似,他还真不敢认,衣着漂亮的华裳,贵气逼人,一双凤眸带着探究地打量着他。

河土柱早前不信,可这会子,他信了尚欢说地“师姐失忆了,记不得青溪县的人和事”,他深深一磕:“草民河土柱拜见凤歌公主!”

江若宁道:“你说我是你祖母河江氏养大的?”

河土柱忙道:“公主若不信,可问尚欢姑娘,她是知道的?”

江若宁望向尚欢。

尚欢道:“师姐,这个人…确实是河老太太的孙儿,你是…是河老太太养大的…”

碧嬷嬷突地从院子外奔进来,怒气冲冲,“你是那个拦路的刁民?”

河土柱揖手道:“草民情非得已。”

“好一个情非得已,你寻公主作何事?”

“我祖母病重,想在临终前见公主最后一面。”

“一介平民,想见当朝公主就得见?河家养大了公主不假,可皇家为示恩典,给了你们河家莫大的恩宠?你们河家也是因为公主才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体面光鲜?

我且问你,你祖母病重要见公主最后一面,你是几时从青溪县动身,至今又有多少日子,若公主前去河家,又得多少日子,既是病重,就当请医问药?来寻公主作甚?

你祖母既然病重,以她的日子能坚持至今?

再则,如果她真能坚持,又凭甚以一个寻常妇人的身份要求公主去青溪县见面?她既能拖延这么久,怎不是她来京城与公主相见?

河后生,我这话可是漏洞百出啊?”

薛玉兰与尚欢早前只当是真的,在尚欢的心里,河家是淳朴的,可这会子被碧嬷嬷这一番追问,当真是有些古怪。

江若宁原想怪碧嬷嬷,可这一番话下来,又觉得颇有道理,“阿欢…”

碧嬷嬷福身道:“还请公主恕罪,今日老奴逾矩。刚才老奴特意使了祝重八去打听此人的消息,靖王殿下的侍卫长来回话,赶巧西桃园有青溪县入京赴考的学子,公主不妨召了他们来问话。”

“有请!”

河土柱目光闪烁,神色慌张。

江若宁凝着眉头:“阿欢,养大我的那家人,家中子弟便是这副模样?”

目光不正,必有阴谋;神情慌张,定是阴谋败露心下难安。

尚欢为难地答道:“以前的河家人还是挺好的,不是这样的,师姐,以前他们真不是这样的。”

不多会儿,祝重八带了两名文士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生得俊美端方,穿着一袭银灰色的锦袍,那锦袍针脚细密,绣工精良,上面绣着文字,更显儒雅飘逸;另一个三十岁上下,举子得体,容貌还算端方。

“学生河嘉祖(李观)拜见凤歌公主!千岁千千岁!”

“二位学子免礼!”

她真的记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