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拿几块,多拿几块,甭跟你们大姐姐客套。自家姐妹,不见外。”江峻博笑呵呵的道。

江莲大喜,“父亲既这么说,我就再拿几块吧。”又拿了几块小金砖。

金砖其实是很沉的,江莲觉得自己都要拿不动了,却一块也舍不得放下。

江芬看了黄白之物也动心,平时是看不起江莲的,这时学着江莲的样子也拿了。

江蕙善解人意,见她俩似乎很吃力的样子,道:“让侍女替你们拿着吧,挺沉的。”江芬、江莲果真命侍女收好了,各自长长叹了一口气。

江蕙派去牵灰灰的人来了。

灰灰一来,更加热闹,阿若下着命令,灰灰叼起金砖飞一般的搬运,孩子们都为它鼓掌叫好。

有了灰灰,孩子们就不自己玩了,坐在两边的道上,兴致勃勃的看灰灰。

江芬、江莲便知道她们珍视的小金砖不过是江蕙哄弟妹玩的玩具了,江芬皱起眉头,江莲眼中闪过不忿之色。

灰灰叼了一会儿,大概是腻味了,停下来不肯再搬。阿若生气的打了它一下,“如果是让你运肉,你会站着不动么?金砖咬不动吃不了,你就懒得干活了!”

“傻灰灰。”江略淡定的训狗,“你知道这一块金砖能买多少肉么?知道若是换成肉够你吃多少天么?”

他俩说得都很有道理,奈何灰灰主意已定,就是站着不动。

阿若怒了,“哼,灰灰你不听话,我就把斑斑找回来,让斑斑来搬!小黄黄也长大了,小黄黄也比你强,比你会干活儿!”

“小黄黄也会干活儿呀。”江蓉惊叹。

“嗯,小黄黄会干活儿,它会替我吃饭。”阿若道。

几个孩子的注意力又被小黄黄吸引过去,没人关心灰灰了。

江蕙等人看在眼里,颇觉好笑。

孩子们玩够了,江蕙便吩咐人将剩下的金银搬进屋里,交给苏老夫人保管。苏老夫人道:“蕙蕙,祖母还有些私房银子,你若要用钱,只管跟祖母说。”安远侯不同意,“蕙蕙若要用钱,到帐房去取就行了。我私人帐上有几万两银子,蕙蕙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丹阳郡主也道:“我私房银子也有一些,专门给蕙蕙放着呢,随取随用。”

江芬和江莲侧耳倾听,眼睛都绿了。

虽然江蕙是安远侯的亲生女儿,但她在江家这待遇也太过份了吧?苏老夫人和丹阳郡主都愿意让她用私房钱,安远侯私帐上的几万两银子让她随意使,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家,要这么多的钱做什么啊?

这晚江家人聚在一起共用晚膳,江老太爷酒量不行,却喝了不少酒,醉态可掬,“今天遇着个老同年,说起咱们蕙蕙,他说蕙蕙的名声连他都知道了,能干是能干,但是太凶了,只怕没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敢求娶。他这完全是胡说八道,你们说对不对?咱们蕙蕙又美又聪明,以后咱们江家的门槛都会被媒人踏破,蕙蕙绝不会无人问津…”

“爹!”安远侯扶着江老太爷,低沉的叫了一声。

江老太爷酒好像醒了些,眼神茫然,“爹说错什么了?”

“祖父,您没有说错什么。”江蕙笑盈盈的,“我爹爹是心疼您喝的有点多了,怕您难受,提醒您少喝点儿。”

“这样啊。”江老太爷呵呵笑了。

江峻博和吴氏很有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颇有幸灾乐祸之意。唉,江老太爷白天看着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几杯酒下杜,就犯愁起江蕙的的婚事来了。也对,像江蕙这么凶的姑娘,确实是没人敢要啊。

056

“王孙公子若要娶妻, 自然是要那些端庄贤淑、温柔体贴的好姑娘了。咱们蕙蕙这样的人品、身份,老太爷不必担心的,安远侯府的大姑娘, 哪户人家不想高攀。”吴氏笑容可掬的说道。

她前面说端庄贤淑、温柔体贴的好姑娘, 后面却着重提及江蕙的身份、哪户人家不想高攀,明显是说王孙公子看不上江蕙, 门当户对的人家看不上江蕙,只有低一等的人家才会想要高攀, 那也是看上安远侯的地位, 而不是喜欢江蕙本人了。

按说吴氏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 今天她也是嫉妒得狠了,又仗着江老太爷不大清醒在说醉话,才敢混水摸鱼, 暗着讽刺江蕙几句。

“对,爹您不必担心,一定会有人上门求娶蕙蕙的,哪至于就无人问津了?”江峻博也喝了几杯, 有些酒意,不像平时那样谨慎,也顺着吴氏的话意笑着说道。

这夫妻俩的话, 在这个时候听来,说不出的刺耳,说不出的讨厌。

苏老夫人沉下脸,“老太爷说几句醉话罢了, 你们还当真了?几十岁的人了,听话听音的道理都不懂?”

苏老夫人声音严厉,江峻博吓得酒醒了一半,慌忙站起身,惴惴不安的陪着笑脸,“老夫人,我…我喝多了,方才说了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老夫人,媳妇太老实,把老太爷的醉话当真了。”吴氏唬了一跳,忙也站起身,低头赔不是,“媳妇说错话了,请老夫人责罚。”

这时候的吴氏,又恢复了平时那老实憨厚的模样。

江峻博和吴氏三十多岁的人了,儿女都在,被苏老夫人当着这么多面的人训斥,灰头土脸,很没意思。吴氏自悔多话,江峻博也后悔不迭,面红耳赤。

江峻博和吴氏这么一闹,连孩子们的目光都给吸引过来了。阿若不懂,“他们在做啥?”江略告诉她,“我二叔二婶说错话了,在挨训。”阿若笑咪咪,“我爹我娘才不会这样呢。我说错话做错事,我娘都是好好讲道理的。”江略道:“我爹我娘也是。”

江申、江畴也在小孩子这一桌,江申见自己的父母挨训,觉得很丢人,头埋得低低的,无论如何不肯抬起来。江畴生母是孙姨娘,对吴氏没有感情,对江峻博却是敬爱的,见父亲这样,心里难过,红了眼圈。

江芬、江莲姐妹俩眼中含泪。

江蕙就在苏老夫人身边坐着,柔声劝祖母,“祖父像是喝多了,我扶他老人家回去歇着好么?祖母,今晚大家高兴,都多喝了几杯,酒后之语,莫要放在心上。”

苏老夫人听着孙女的柔声细语,脸上不知不觉就有了笑模样,“我蕙蕙最孝顺了,快扶你祖父回去吧。”蹙眉看看江峻博、吴氏,“今天也喝得差不多了,都散了吧。”江峻博、吴氏如遇大赦,忙陪笑道:“是,是,儿子媳妇这便告辞了。”

安远侯和江蕙一起扶起江老太爷,缓缓的道:“二弟,这些天有几位昔日故交跟我提亲,要求娶蕙蕙。这几户人家的优劣,过些天我好好跟你说说,你这做叔叔也替蕙蕙参详参详。”

丹阳郡主轻笑,“二弟妹,我母妃自打见过蕙蕙,便很喜欢这个孩子,让我在齐王府的锦字辈里好好挑挑,不管挑着哪一个她都愿意结这门亲,我父王也是这个意思。我那些娘家侄子倒个个都是好的,可蕙蕙的终身大事侯爷和我还要慎重考虑,蕙蕙还小,要定下亲事且早着呢,你说对不对?”

江峻博和吴氏脸上热辣辣的,笑容尴尬,“是,是,郡主说的是。”

安远侯和丹阳郡主这是用事实打他们的脸了,谁知江蕙无人问津,江蕙才回京城才多久,喜欢江蕙、有意结亲的人家已经一拨又一拨的了。

江峻博和吴氏带着他们的儿女,灰溜溜离开了春晖堂。

江申和江畴两个小孩子还很难过,江芬一直沉着脸,倒是江莲暗自庆幸:吴氏向来对银钱看得很重,江莲若有除月钱之外的见面礼之类的进项,吴氏都要要收走的,美其名曰怕她小孩子乱花钱,要替她存着。但今晚吴氏遇到了这场难堪,连江莲意外得到的小金砖也忘了,竟任由江莲自己带走了,提也没提。

江莲回房之后就把金砖亲手锁到箱子里,钥匙自己亲自保管,满心欢喜的睡了。

吴氏却是忿恚不已,“这话原是老太爷先提起来的,我不过是想宽慰他老人家罢了,怎么倒成了我的错?我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自打进了江家的家门,孝顺公婆,敬爱丈夫,抚养子女,没敢出过差错,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挨了老夫人的训,以后我还怎么出门见人?”

江峻博大为气恼,“你要是不胡乱开口说话,我也就安安生生喝酒,不会站出来自讨没趣了。”

吴氏委屈得想哭,“我又没有说错什么。就大丫头那个脾气,那个性情,一个小姑娘家硬是敢和穆王府作对,还把安远侯府、丹阳郡主全都拉下水,整个江家陪着她一起胡闹一起冒险。她这样的儿媳妇哪家敢要啊,若是娶了她,哪天她性子上来,把整个夫家拉进泥潭也不是不可能!”

“没人敢娶她。”江峻博烦恼的挥挥手,“娶妻娶贤,像蕙蕙这么爱惹事的姑娘,谁也不敢要。”

“所以,我说的是对的啊。”吴氏含着两包眼泪,“我是一片好意,想着委婉提醒一下老太爷老夫人,能从此以后对蕙蕙严加管教,磨磨她的性子。她性子若软和了,也便能嫁人了。”

江峻博长长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吴氏见状,眼珠转了几转,趁机悄声道:“二爷,我娘家侄子里头倒是有两个和蕙蕙年纪差不多…”

“你娘家侄子哪行?”江峻博愕然。

吴氏的娘家是清贫读书人,说白了就是很穷很寒酸,吴家倒是有意要求娶江芬,让江芬嫁回去,但吴氏一直咬死了不肯,不就是嫌弃吴家穷么?江芬都不肯的人家,难道江蕙肯要?

“二爷,你别这么实诚啊。”吴氏心中暗骂江峻博死心眼儿,努力放柔缓了声音,“你想想,吴家家风清正,没别的毛病,就是穷了点儿。可蕙蕙富啊,她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家,就能随意动用几万两的银子。那到了她出阁的时候,这嫁妆得到多少?必定是一大笔银钱了。既然她有钱,那夫家穷富也就不要紧了,你说对不对?”

江峻博犹豫,“这个么…”

吴氏忙道:“我娘家若是有了蕙蕙这个儿媳妇,手头宽裕了,也不会亏待咱们的!”

江峻博动了心,“真的么?”

吴氏心中一喜,拉江峻博在榻上并肩坐了,柔声低语,“按理说,蕙蕙配吴家是低嫁了,吴家远不如安远侯府富贵。可蕙蕙她这身份有硬伤啊,你想想,蕙蕙的父亲是朝中重臣,但母亲呢?她母亲和侯爷离异另嫁了,还另外生了女儿。俗话说的好,好女不事二夫,蕙蕙母亲另嫁,名节有亏,蕙蕙肯定受连累,就算她不凶,就算温柔和顺,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不肯娶她的。她啊,只有低嫁这一条路。”

江峻博头有点晕,“你弄醒酒汤过来,我喝了再说。现在我头疼。”

吴氏心里着急,却不得不答应着,“好,我这就让人端醒酒汤过来。”

酸酸甜甜的醒酒汤入口,江峻博胃里舒服多了,长长叹了一口气,仰卧在榻上。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吴氏心急,替他按着太阳穴,柔声询问。

江峻博双眼微闭,“你说的娘家侄子,是你大哥家的吴勉,三哥家的吴励吧?嗯,年龄相符、尚未娶亲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了。吴勉这个孩子学问倒还行,长的却是…唉,吴励相貌过的去,那功课真是一塌糊涂…”

“吴勉长的怎么了?五官也挺端正的,就是个子不太高,略富态了些。吴励学问也不算差,横竖他年龄小,以后说不定就奋发图强,这事谁说得准?就算学问真不行,以蕙蕙的财力,花钱捐个官儿,也不在话下。”吴氏竭力蹿掇。

如果说从前她只是隐隐约约有这个念头的话,那么,今晚见识过江蕙的财力,吴氏是真的想给她娘家侄子娶上这么一个媳妇了。侯府千金,相貌美丽,妆奁丰厚,这样的侄媳妇不错了,性子野没事,娶回家之后慢慢磨,不怕她不软和。

“可是,跟大哥和郡主提亲的人家已经有了,也不知道吴家排不排得上号。”江峻博犯愁。

经过吴氏的劝说,江峻博已经很愿意去成就这个亲事了。毕竟吴家如果有钱了,对他江峻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对不对?可安远侯说了,有旧友提亲,丹阳郡主又说齐王府也有这个意思,江峻博摸摸良心仔细想想,要论门第,吴家别说比不上齐王府了,安远侯的那些个旧友,可能也和人家差得太远。

“二爷,这个你就不懂了。”吴氏急于替她娘家捞个金光灿灿的媳妇,搜肠刮肚,拼命劝说,“齐王府还能给蕙蕙什么好子弟不成,说不定是齐王爷哪个庶子的庶子,地位在齐王府低得不能再低,蕙蕙就算嫁过去了也是跟着受气。侯爷的那些旧友就更不行了,那些人家分明是看在侯爷面上才要娶蕙蕙的,为的是蕙蕙的身份,不是她这个人。这些攀高枝儿的人家,以后不会善待蕙蕙的。吴家人厚道,蕙蕙若嫁过去,我爹娘便拿当亲孙女一般疼爱,穷一些算什么呢?”

“我找个机会跟大哥说说。”江峻博终于被吴氏劝得松了口。

“二爷,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吴氏登时喜气洋洋,“你是侯爷的亲弟弟,你若跟他开了口,他可不好驳你的面子!”

江峻博干笑了两声。

他可不像吴氏这么有信心。他在安远侯面前是个什么地位,他自己心里清楚。多少年了,安远侯明明有能力替他弄个一官半职的,却根本不肯伸这个手,可见他江峻博的份量了。

“也别光靠着我。”江峻博道:“你先回你娘家问问,到底要说哪个孩子。还有,你最好把那孩子带到府里,想办法让他和蕙蕙见个面。若蕙蕙喜欢上了,那都不用我开口,大哥便能答应。”

吴氏想了想,“阿励那个相貌,再没有姑娘家会不喜欢的。让他们见上一面也行。”

当下夫妻二人便把这件事情商量定了。次日,吴氏向府里要了马车,连江芬也不带,独自回了娘家。吴家住在山花巷里头的一个小胡同里,浅浅窄窄的房子,从里到外都透着股子寒酸气。吴氏的母亲秦氏六十多岁的人了,见吴氏回来,很高兴,亲手量了米交给仆妇,又仔细的数了几块铜板出来,命仆妇买点肉,好招待吴氏这位姑奶奶。

吴氏想想昨天安远侯府的情景,再看看自己娘家的情景,心是酸的,眼睛也是酸的,忙拉着她的老母亲,把她有意撮合江蕙和吴励的想法低声说了。秦氏勃然,“母亲失节另嫁,又能教出什么好女儿了?我吴家虽然穷,也不能娶江蕙这样的女子过门!”

吴氏本想委婉说明实情的,见秦氏这样,也顾不得许多,心里话脱口而出,“可是,江蕙出阁,至少能有十万两银子的嫁妆!”

“十万两?”秦氏倒吸一口凉气。

“至少十万两。”吴氏笃定的点头。

安远侯昨天不是说了,他私帐上放着几万两银子,随便江蕙使用。平时都这样了,江蕙若是出阁,嫁妆怎么可能低于十万两。

“这可是个金子打成的人啊,难道您真的不想要?”吴氏嗔怪。

秦氏已经昏花的老眼有了亮光,仿佛眼前立着个金光灿灿的美人一样,她咧咧干瘪的嘴角,笑了,“金子打成的人,我若想用钱了,便从她身上摘片金叶子下来…”

“摘一辈子都摘不完。”吴氏笑。

江蕙的嫁妆,足够吴家上上下下一起吃上个几十年的了。秦氏有生之年,再不必为了钱财而发愁,江蕙就是个聚宝盆。

057

秦氏打着如意算盘, “虽然江蕙教养不好,性情粗野,还有个和离另嫁的亲娘, 不过咱们吴家不嫌弃她, 娶进门之后好生调-教,也就是了。她再野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丫头, 有了丈夫,收了心, 自然会变成小白兔的。这么看来, 娶了这丫头也不是不行。”

“新娶进门的媳妇, 就看夫家怎么教。”吴氏极为赞成。

江蕙在安远侯府看着确实威风,那是因为有江老太爷、苏老夫人宠着她,安远侯、丹阳郡主惯着她, 真要是离开了安远侯府,嫁到吴家,上面有太婆婆、公公婆婆管着,中间有丈夫约束着, 江蕙还可能像从前一样任性妄为么?不可能。夫家要她怎样,她便得怎样,再硬的性子也得给她磨平了。

“娘, 您看是吴勉好,还是吴励好?”吴氏向她母亲请示。

秦氏悻悻,“阿勉和阿励都是好孩子,哪个我也舍不得啊。”

“娘, 总得挑出一个来吧。”吴氏好言相劝。

秦氏权衡着利弊,“要说起来呢,阿勉要大上几个月,按顺序应该是阿勉。可阿勉读书好,将来一准儿有出息,我还真舍不得他娶个江蕙这样的,说起来有个和离另嫁的丈母娘…”

“什么和离另嫁的丈母娘。若这桩婚事成了,自然是不许江蕙和她生母再见面的。江蕙必须和她生母这边断了。”吴氏脸色阴沉,冷冷的道。

吴氏最看不起不贞节的女人,一个女人嫁过不止一个男人,这件事在她看来得直十恶不赦,让吴家和冯兰打交道,吴氏打死也不干,非逼得江蕙和冯兰断绝母女不可。

“原该这样的。”秦氏点头,“既做了我吴家的媳妇,她那不守妇道的亲娘,便再也见不得了。对了,江蕙还有个妹妹也在安远侯府,有这回事吧?”

提起阿若,吴氏脸色更不好了,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她是带着个异父妹妹回府的。她那个妹妹年方五岁,顽皮得不行,也娇惯得不行,江蕙拿金子银子逗她妹妹玩耍。娘您说说,她那个妹妹就是深山里的野丫头,这么宠着惯着,小孩子禁得住么?”

“拿金子银子逗她妹妹玩耍?”秦氏气愤之极,“她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

“确实不像话,也太娇惯纵容小孩子了。”吴氏眉头紧皱。

秦氏气愤不已,好像江蕙用来哄孩子的金银不是江蕙的,倒是从她口袋里掏出来似的,“哼,她这样的人若是进了我吴家的门,我得花多少力气教导她、训诫她?一针一线、一粥一饭都该珍惜,都不能浪费,她拿金子银子不当好东西,随随便便的给孩子玩!”

“以后要劳烦您了。”吴氏歉意的道。

想到江蕙以后要靠秦氏教导,不知会让秦氏操多少心,吴氏很有些过意不去。唉,江家怎么就不知道把闺女教好呢,你把闺女教好了,夫家长辈便省心了啊。

母女俩气愤了半天,秦氏又提起阿若,“江蕙嫁过来可以,她那个妹妹可不能带到吴家。吴家不要拖油瓶,不养外姓人。”

“这个嘛…”吴氏有些犹豫,“这个,恐怕江蕙不肯啊。她之所以和穆王府作对,为的就是她这个妹妹。”

“她必须改。”秦氏板起脸,下巴昂得高高的,“动不动就要和王公贵族为敌,这如何使得?这一点是她首先便要改掉的坏毛病,这个毛病若不改,吴家全家人都要被她害死!”

“是。”吴氏眼眸中闪过丝惧色,“娘您是不知道,江蕙才回府那会儿,我真是被她吓得晚上都睡不着觉啊。安远侯府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平静日子,这才安生了几年,江蕙一回来便和陛下的亲弟弟、太后娘娘最宠爱的穆王殿下对上了,这穆王是安远侯府得罪得起的人物么?江蕙她真是自私,丝毫不为安远侯府着想。”

“江家也太惯着孩子了。”秦氏不由的摇头,“你家老太爷老夫人都是好人,就是性子太绵软了,把江蕙纵容成这样。依我说,就该锁着江蕙不许她随便出门,在家里抄佛经和女戒。抄上一年半载,她性子便没那么野了;一年半载若是不成,那就三年五年,总归有她柔软顺从的那一天。她那个妹妹好办,不拘哪个小院子里住下,给碗饭吃,饿不死,也就对得起她了。”

母女二人越说越高兴。

吴氏又问:“娘,到底是吴勉还是吴励?”

秦氏想来想去,“阿勉读书好,前程远大,莫让这桩婚事给耽搁了。还是阿励吧,阿励生的也好些,年少风流,正好做个侯府快婿。”

吴氏也觉得吴励好,“那便是阿励了。江蕙生的标致貌美,阿励眉清目秀,两人看上去更相配。”

“哪有人能配得上我的宝贝孙子。”秦氏不快。

在她看来,天底下没有哪家姑娘配得上她的孙子。江蕙如果不是有至少十万两的陪嫁,她可看不上。深山老林里长大的姑娘,性子该有多野。

“您见了江蕙就知道了,长的实在是好看。”吴氏急于促成这门亲事,笑着说道。

“还是好看的孙媳妇有面子。”秦氏听了倒也高兴。

吴氏便和秦氏说了,让吴励从学里回来之后便到安远侯府找她,她好安排吴励和江蕙悄悄见上一面。吴氏心里想的是如果江蕙一眼看上吴励,这婚事便好说了,便知道秦氏的脾气,对秦氏说的却是先让吴励见见江蕙,如果满意那就提亲,如果实在看不上就算了。秦氏听了,皱起眉头,“婚姻大事是长辈做主,不管阿励看上还是没看上,就这么定了!”吴氏知道秦氏心里也是着急的,笑了笑道:“娘说的对。”

吴氏和秦氏商量好了这件事,也没在吴家吃饭,便匆匆回去了。秦氏觉得可惜,“特地为你买了菜呢。”吴氏哪看得上这个,推说江芬还在家里等她,不肯留下,秦氏只好放她走了。

吴氏和秦氏说好的是吴励,谁知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吴勉和吴励却一起到安远侯府找她了。原来吴氏的大哥听说了这件事,听说江蕙有十万两银子的陪嫁,馋涎欲滴,说吴勉年长,应该是先为吴勉完婚,这江大姑娘的亲事应该是吴勉的。吴氏的三哥三嫂也不肯撒手,说吴励生的好,江家肯定能看上,美人就应该配英俊少年,毕竟还是吴励合适。两房人争来争去,秦氏劝不下来,最后让吴勉和吴励一起来了,两个人都相看相看,看看谁和江蕙更投缘。

“去请大姑娘过来一趟,说我有事央她。”吴氏呆了半响,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命人去请江蕙。

吴勉身材不高,有些胖,五官也算端正,却一点也不出色,看上去有些木木的,书呆子之气尽显。吴励比吴勉高上半头,一身绿色的绸缎长衫,腰间系以玉色丝绦,脸色白腻,眉清目秀,折扇轻摇,很有几分风流才子的味道。

吴勉一脸严肃,正襟危坐,吴励却是坐不住,在屋里走来走去,门后放着盆架,盆架上有铜盆,铜盆中有清水,吴励时不时的走到铜盆前,自恋的看着水中的倒影。

“太太,三太太陪着大姑娘一起来了。”吴氏的侍女进来禀报。

院子里响起文氏的声音,“蕙蕙,你还是头回来你二婶这儿吧?地方生,三婶婶陪你一起。”

吴氏吓了一跳,忙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只见文氏、江蕙还有江苗、江蓉、阿若一起说说笑笑的来了,阿若手里还牵着只大狼狗,正是灰灰

“我也陪姐姐一起。”江苗拉着文氏的手,乖巧的说道。

“我也陪姐姐一起,姐姐是我家的。”江蓉跟在江蕙身边,笑得心满意足。

“灰灰在家里闷了,我正好来蹓蹓它。”阿若开心的扮个鬼脸。

快到屋门口了,灰灰不知怎么地大声咆哮起来。

“狗,不许叫。”阿若生气的拉拉狗绳,“你乱叫会吓着人的,吓着人我以后就不能带你出来了,知道不知道?”

吴氏大惊,想了想,忙转身对吴勉、吴励说道:“阿勉,阿励,你俩快到里间去,快!”

吴勉眉头微皱,“三太太来了,她是长辈,我应该拜见。”吴励比吴勉机灵点儿,伸手拉他衣襟,“快躲起来吧。三太太要是知道了姑母特地让咱们见江大姑娘,那还得了。”吴勉还是不想动,“表哥见见表妹,又能如何?”吴励眼看得文氏等一行人越来越近,急得直跺脚,手下用力,硬是把吴勉拉进了里间。

也难为吴励了,看着弱不禁风,其实还有几两力气。

小丫头打着帘子,文氏、江蕙等一行人鱼贯而入。

吴勉、吴励偷眼望去,见文氏身边一位身穿杨妃色罗衫的少女亭亭玉立,身姿袅娜,肌肤胜雪,容颜光丽,不由得两颗心一起怦怦乱跳。美女啊,没想到传闻中凶悍蛮横的安远侯府大小姐竟是这样的美女…

“我正和蕙蕙一起拟宴客的名单呢,写了半天,也累了。听说二嫂有事和蕙蕙说,我便和蕙蕙一起来逛逛。”文氏含笑说道。

“我也累了,所以和姐姐一起来逛逛。”江蓉奶声奶气。

“蓉蓉,你怎么累了啊?”江蕙柔声问着妹妹。

她的声音既清脆又娇柔,悦耳动听,躲在后面的吴勉和吴励听得都要醉了。

“灰灰不听话,我帮阿若一起说它来着。”江蓉稚气的道。

“蓉蓉真乖。”江蓉夸奖。

她和妹妹说话的声音实在太温柔了,像春水从花间流过。吴勉、吴励性情各不相同,这时却反应却是一样的,忽觉头晕,靠到了墙上。

“二嫂叫蕙蕙来是有什么事啊?”文氏问。

吴氏心里发慌,挤出一丝笑,“我想给芬芬制件新衣,想让蕙蕙帮着看看,哪个样式好。”

“这事应该叫我啊,我比蕙蕙在行。蕙蕙这孩子对衣裳饰品之类不在意,郡主给十件让她挑,她不过随意挑上三件两件就罢了。让她出主意制新衣样式,她恐怕说不上来。”文氏听吴氏这么一说,心里不大高兴,笑着说道。

安远侯府要宴客,文氏和江蕙一起在拟请客名单,这个时候吴氏为了这么件小事便把江蕙叫过来了,文氏能高兴才怪。

“我确实不大懂这个。”江蕙彬彬有礼。

“画好了吧?拿出来,我帮你看看。”文氏热心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