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午膳，众人也就都散了。
李衍走在最后，意味深长看一眼陆君桐，而后才慢慢对五皇子道：“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
这话不仅仅是对五皇子说的，也是对陆君桐说的。
陆君桐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一暖。
李衍还是那个李衍，不管是什么样子，他心底还是善良的，还是温柔的。
否则，他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第200章 送走
五皇子既然是大了，也不能身边都是宫女。也得选两个内侍。
五皇子选内侍的时候，连着两拨也没选到合心意的。
最后，五皇子就干脆的去了内务府一趟。是拉着陆君桐一起去的。
陆君桐只以为都不合五皇子的眼缘，所以也只任由他闹腾。作为皇子，折腾一点也不过是寻常。
旁人非但不会觉得烦，反而将五皇子越发供起来。
五皇子直接就叫人将年纪合适的小内侍都叫了过来。
陆君桐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阿满。
阿满瑟缩在人群里，带着大病初愈之后的虚弱。
陆君桐紧接着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五皇子。
五皇子是没见过阿满的。
应该。
可偏越怕什么，就似乎越来什么。
五皇子先是挑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却看着满肚子都是机灵的，紧接着就指了指阿满：“看着也不错，就他吧。”
五皇子这话说得可真够违心。
陆君桐几乎是哭笑不得。但是即便是心头有恻隐之心，该说的话，该尽的职责，也是必须尽到的。
所以陆君桐就轻声开口：“殿下换一个吧，他不大合适——”
“是本殿下选人，还是你选人？”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五皇子就已经不痛快的训斥出声。
陆君桐被训得一顿，准备好的话自然也是说不出口了。
“就他了。”五皇子就在这个当口麻利的下了领命令，然后扭头就往外走。“回头送我宫里去。”
五皇子一走，陆君桐也只能先跟上去。至于人——就算送过去了，自然也有一千种方法退回去。
纵然不可行，也先得跟五皇子说明白。
回了枕岚院，陆君桐看着五皇子还不肯理自己的样子，不由得苦笑一声：“殿下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我竟得罪殿下了。”
“你半点也不给我面子。”五皇子轻哼一声：“下次我在不带你出门了。”
“殿下知道他是谁？”陆君桐猛然反应过来，事实上，她一早就觉得不对劲儿，毕竟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巧合得事儿。此时只是一下子确定了下来。
五皇子没反驳。
陆君桐微微眯起眼睛来，看着五皇子缓缓道：“殿下不认得阿满，所以殿下才会一定要带我去。因为我认得阿满。是也不是？”
五皇子还是没反驳。
陆君桐忍不住气笑了，看着五皇子真想抓住他打一顿：“殿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五皇子这次总算是回答了：“当然知道。”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既然知道，殿下就该明白——”
不等她说完，五皇子就先不耐烦了，冲着陆君桐就嚷嚷：“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自己有主意！我都搬出来了，这点小事儿难道还不能做主？你再多说，干脆把你送走算了！”
陆君桐彻底的愣住了。
而后只觉得一股寒气袭来，从头冷到了脚。最后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
五皇子这样说，原也没错。
五皇子是皇子，是主子，她只是个宫女，是仆从。
没有仆从管着主子的道理。
第201章 委屈
道理是这样没错。
陆君桐心里也都是明白没错。
可是还是抵不住一阵阵的心寒。
她不仅仅是将五皇子当成了主子的。更是将五皇子当成了自己的弟弟那样。
况且五皇子对她也一直颇为依赖。
所以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她根本就是有些受不了。
陆君桐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刹那之间就要涌出来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既是这样，那就听凭殿下的意思罢。不过，婢女也有婢女的职责。”
说完这话，陆君桐一扭头就出了枕岚院。
五皇子也呆住了。
一时之间只觉得手足无措，扭头看青素一眼，青素也是不知所措的摇头。
五皇子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有脾气也是正常。青素他们服侍得久了，自然也就都明白，可是陆君桐第一次见……
青素最后神色复杂的咳嗽了一声：“她也是没想明白，殿下等她自己想明白也就好了。”
五皇子还是五皇子，陆君桐只能学着做一个婢女。也断然没有陆君桐真爬上了五皇子头上的道理。
青素如此想着，最后也就慢慢的将心里那一点不安抹去了。
而陆君桐这头出了枕岚院，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来。
明明那么受罪的时候也没想过哭，可是这会儿偏生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宫里是不许听哭声见眼泪的。
陆君桐也不敢就这么哭，赶忙往旁边小路一转，想着寻个地方躲着将眼泪收起来再说。
陆君桐躲在树后，飞快将眼泪抹了。
只是越是抹，就越是多。
最后反而手上全是泪珠儿。
陆君桐悻悻的盖住眼睛，咬着嘴唇，干脆的任由眼泪哗哗啦啦往下掉。只是克制着尽量不发出声音。
良久，心里头那股子委屈劲儿散了之后，陆君桐这才将手挪开，准备擦擦眼泪收拾收拾。
结果一挪开手，就看见了……李衍。
李衍站在她对面两三步远的地方，眉目温和里又分明掺杂了不知多少无奈之色。
陆君桐猛然一下子就愣住了。
好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最后就这么讷讷的问了一句：“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说话还有点儿费尽，说两个字就忍不住的抽噎一下，怎么也是止不住。
她眼里也都是还含着湿润的水气，睫毛也是湿哒哒的粘在一起。这么瞪着眼睛吃惊的样子，显得整个眼睛又大又亮，像是暴雨之后格外澄澈夜空，盛满了璀璨的星光。
李衍几乎是看得有些陷进去。
只是陆君桐的声音听着太可怜，他瞬间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反问一句：“哭够了？”
他这样问，陆君桐羞窘得连脚趾头都恨不得蜷缩起来，低头半点也不敢看他，更是讷讷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这样，是委屈了？”李衍见她不言语，就又问一句。语气之中全是耐心。
陆君桐讷讷不好意思说，就只能吸了吸鼻子，压低声音瓮声道：“太子殿下还是别问了。”
第202章 宽慰
陆君桐听着自己声音，越发的觉得羞窘。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现在这样一看……倒是有点儿怪怪的。偏生她哭就被看见了。
偏生看见了也就看见了吧，还是李衍看见了。
李衍看见也就罢了，怎么还竟出声问起来？
这话都没办法答。
总不能说，她和五皇子这么一个孩子计较起来？还觉得委屈？
“先把泪珠儿擦擦。”李衍递过来一个帕子。
陆君桐没接，只忙用自己的帕子擦。不过眼泪是没了，脸上的羞惭还是消退不了，故而一直都在发烫。
李衍看着她那样，禁不住又是一声笑：“别蹭了，脸皮都要破了。”
“太子殿下怎的打趣人——”陆君桐更不好意思，讷讷的嘀咕一句。既是不好意思，又是有点儿止不住想笑。
没想到李衍看着那般，竟还会开这样的玩笑……
原本还是高空之月，如此一来，倒一下子就沾染了许多凡尘气息。
李衍听陆君桐小声抱怨，笑容不减：“笑了？笑了就好，再哭我还真不知该如何说话了。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李衍这么一直追问，陆君桐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摇摇头：“太子殿下还是别再问了。这事儿本来也是我自己的不是。”
她本来就不该计较。
而且一直也没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觉得那样难受。
李衍微微蹙眉，渐渐收敛笑意：“是小五？”
本来李衍也就是这么随口一猜，不过紧接着看陆君桐的反应，也就是一下子明白了。
而陆君桐先是惊了一跳，只觉得李衍着实厉害。随即才猛然又反应过来：原来李衍刚才那是试探她而已。
刚要再出声反驳，就听见李衍出声：“看来果真是小五。小五做了什么？”
陆君桐当然不想说真正的情形，就只含混道：“是我不好。做的事儿让殿下不高兴，殿下训斥两句，我就觉得委屈了——”
“不可能是如此。”李衍不等陆君桐说完就直接摇了摇头：“若为这个，你绝不可能如此。”
陆君桐就不是个爱哭的。
那样的情况也没见她哭一声或是红一下眼眶，哪里可能为了这个就哭起来？还哭得如此伤心。甚至是连他过来都是没听见。
李衍语气如此笃定，陆君桐顿时愣住。
然后只觉得鼻子发酸，几乎又要哭出来。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想哭，可是这会儿就是想哭。
比方才还要想嚎啕大哭。
李衍看着陆君桐慢慢低下头去，眼眶又开始泛红，登时也是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
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哄小姑娘。
陆君桐用力摇摇头，然后说了一句：“多谢殿下这样的宽慰。”
“不是宽慰你，是认真的。”听见这句话，李衍觉得自己仿佛是知道了一点其中的缘故，就放松了下来，语气也更温和：“你在我心里，就不像是为了这样小事儿委屈的人。来，与我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第203章 真相
李衍这么一直追问，陆君桐也就将事情慢慢说了。
只是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一面说一面就频频看李衍。
李衍倒是神色一直没变化。
陆君桐说完，就讷讷再说一句：“的确是我的不是——”
“小五这话……的确是不妥。”李衍叹了一口气，反而一下子就有些苦笑：“他如今一则是年岁小，二则也是被宠坏了。你也不必和他一般见识。他童言稚语的也没个分寸，说话太伤人。你如何对他，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李衍如此说，陆君桐就觉得更加的委屈了几分。
不过，她还是强行将这样的情绪压下去，只道：“我也是没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李衍听她这样一说，就忍不住蹙眉：“什么身份？”
“到底是主仆有别——”陆君桐抿了抿唇。
“不过是做的事儿不一样，也真没到了那个地步。”李衍想了想，如此说了一句：“至少在我眼里，不是那样。”
陆君桐一愣。想抬头看李衍，却最终还是没有。只是那么低头站在那儿，手足都是无措。
李衍看她这样垂头孩站在那儿，他看不清她表情，只看得见她头顶上的发旋儿，良久轻声说一句：“的确不是那样的。将来你总会出宫，小五也会渐渐明白你对他的心意。”
陆君桐苦笑一声：“殿下还是别说这些话了。我自己已经缓过劲儿来了，本也是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李衍也知道这个道理，沉默片刻后温和一笑：“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不过。”
“多谢太子殿下您的宽慰。”陆君桐认认真真的行礼道谢，表情再是诚恳不过。她说的也是真话，李衍这么三言两语，的确是叫她心里很舒坦。
李衍想也没想，伸手就给了陆君桐一个爆栗：“再如此客气？”
李衍手指弹在陆君桐的脑门上，发出了一声“咚”的一声轻响。
陆君桐一把捂住了脑门。然后用眼睛去看李衍，鼓了鼓腮帮子，结果看见李衍含笑的样子，就一下子愣住了。
李衍见自己一下子就将陆君桐给弹得愣住，登时也是有些尴尬，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而后就咳嗽一声：“一时不留神，对着小五这样习惯了。”
陆君桐摇摇头：“也不疼。”
不过放开手还是一个红印子在脑门上。
李衍忍不住想：下一次还是轻一点才好。
两人一时之间好似谁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于是陆君桐就又提起正事儿：“阿满那个事儿——”
李衍轻笑一声：“罢了，他乐意就随他去罢。”
陆君桐一愣，几乎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李衍又笑：“他已和我提过。”
这么说，李衍分明就是同意了。
陆君桐更不知该说什么好——合着为了这个事儿闹成这样，原来根本就是个乌龙？
不过……“太子殿下觉得这样可妥当？”她还是没忍住，如此问了一句。
这样的事情，李衍怎么就能同意了呢？想想就觉得分明就是个隐患。
第204章 兄友弟恭
“他也不小了。”李衍轻叹一声，然后就又笑一声：“总该慢慢的有所决断了。”
李衍如此说，陆君桐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子，也算是明白了他的用意。
“至于阿满……他能做什么？”李衍神色平静：“他姐姐还在，需要大笔的银子，他是不会犯糊涂的。”
陆君桐一愣，不可置信的看李衍。
李衍唇角浅笑：“世上许多事情，都和你看到的不一样。”
“满三年后，你就出宫去吧。”李衍忽如此说了一句，“别留在宫里了。”
陆君桐本来也从未想过长久留在宫中，于是轻声的应了一声：“但愿能如此。”
李衍笑一笑，语气甚为笃定：“会的。”
陆君桐侧目，忽然明白了李衍的意思。
他这算是许诺？因为她曾经救过他——
“殿下不必如此的。”陆君桐轻叹一口气，如此说了一句。她的确是觉得李衍没必要如此。
李衍还要说话。
陆君桐就看他：“以后殿下还是别说这样的话了，太过客气。时辰不早了，我便先行一步。”
说完这话，陆君桐就往外走。
李衍本还想再说，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毕竟，三年也还早呢。
陆君桐回去的时候，阿满刚好也被送了过来。
看见阿满，陆君桐只觉得是心里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