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静思一愣，实话实说：“恢复了一些，不过并不太明显。”
说白了就是进展缓慢。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进展。
黄静思也不敢说的太明显，如此已是极限了。
李衍心知肚明，随后又问一句：“那父皇可有说，打算怎么处置慧嫔没有？”
其实他也好，三皇子也好，总归虎毒不食子，性命是不用发愁的。
可是……慧嫔就不一样了。
提起慧嫔，黄静思的目光有些古怪，然后就这么摇了摇头：“圣上没提，像是忘记了这一茬。”
李衍听了这么一句话，当时就挑了挑眉：忘记了？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忘记呢？说出来只怕都是没人相信的。
不过，既然文皇帝不提，谁也不会巴巴的提起这个。
“那现在慧嫔那边——是如何处置的？”谁说作为儿子，也不好太多过问自己父亲后宫的事儿，不过这个时候，少不得还是要问一句。
黄静思压低声音：“当时圣上没说什么，现在也没说什么，所以一切都是照旧。谁也没提起这个事情。”
按说许皇后或是诚贵妃都该过问这个事儿。
可是二人都没有。
所以慧嫔除了闭门不能出，一切都是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李衍闻言，便是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既是这样，他多少也是摸清楚了这个事情，文皇帝到底打算怎么处置了。
第512章 法子
陆君桐知道李衍罚跪的事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送走了白蕴，在门口听见守门的小宫人在那儿议论。见了她，还特意问了一句：”咱们殿下是犯了什么错吗？为什么竟是要罚跪呢？“
陆君桐这才知道这件事情。
也这才知道，原来她开开心心过寿辰的时候，李衍却是在罚跪。
一时之间，她心中就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更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心疼。
陆君桐几乎是想着立刻就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她这样贸贸然过去，就怕给李衍也惹了麻烦。
陆君桐回了书房，急得团团转。
谁说心里也知道李衍必定是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的，可是……她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担忧和着急。
陆君桐最后目光落在奏折上，灵机一动，当即便是抱了最紧要那一叠飞快出门了。
陆君桐一路走得飞快，加上怀里又抱着东西，所以走到了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热得有些发红。背脊上更是被汗打湿了。
更是止不住的气喘吁吁。
她就这么一脸红扑扑的进去了，然后叫了一声：“殿下。”
李衍正跪着呢，闻言迅速转过头来，面上愕然：“你怎么过来了？”
陆君桐听见这话，忽就生出几分恼意。又见他果然是老老实实跪着，心里更是不痛快起来——跪了这么久，怎么就不肯想想法子呢？难道膝盖不受罪么？
至于他问的话，她压着火气低声答了：“殿下不是说这些折子十分紧要吗？我瞧着殿下迟迟没回来，便是特意送过来了。”
这个理由，不可谓不冠冕堂皇。
毕竟，耽误什么都耽误得，唯独朝政大事耽误不得。
而陆君桐这么一说，黄静思倒是也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事情：的确，李衍在这里耽误了一天了，这奏折怎么办？朝廷大事儿又该怎么办？
一时之间，倒是觉得有些棘手起来。
这个事儿，提醒文皇帝不是，不提醒似乎也不是。
可真真是难办了。
陆君桐抱着一摞折子，俏生生的站在那儿睁着眼睛说瞎话，李衍听得看得都是忍不住唇角向上弯起来。
不过他本来就是温和的样子，这样也不算突兀，也没叫旁人看出异样来。
知道她应该是担心他，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所以他也就配合道：“嗯，先放在那边吧。”
黄静思这才也是想到了合适的理由，忙进去到了文皇帝榻前，低声道：“圣上，太子殿下如今跪着不能处置政务，您看是不是拿进来，您看看那些折子？听说都是顶顶要紧的。”
文皇帝瞪着眼睛，看着黄静思，不过嘴里却是只发出了“赫赫”的声音，依旧是根本说不了话。
不过唯一好的，是没有再流口涎了。
大约也是放弃了用言语表达，最后文皇帝就点了点头，然后想了一想，指了指自己的口，又指了指黄静思的口。
黄静思揣摩了一下文皇帝的心思，最后试探着问了一句：“圣上是想让人来念给圣上听？”
这样的法子，似乎现在也是最合适的。
第513章 自告奋勇
陆君桐本来是想着或许李衍能趁机就不继续罚跪了。可没想到，黄静思进去一趟之后，出来就只说要将奏折送进去给文皇帝看。
这么一下子，陆君桐倒是有些急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又犯了错。
就算是那一刹那没有想太多，可是还是直觉那些奏折让李衍处置是最好的。
因为那代表着，李衍掌控着这天底下的权力，掌控着一切。
至少，这样一来李衍虽然辛苦一些，却绝对并不是被动。
陆君桐抿着唇，有些无措的看李衍。
然而李衍还是古井无波澜的模样，似乎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紧要的。
说白了就是，他李衍根本不在意这个事情。
陆君桐被李衍这样的态度弄得更加的手足无措。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很多时候李衍的真正想法神态，都是掩盖在这么一层温和从容的面具之下的。
这样的温和柔润，从来都是李衍的一层面具。
所以，她看不出来李衍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这样的无知无觉，只会让她更加的慌。
然后她也来不及揣测更多，就听见黄静思这个时候开口问了一句：“你们有没有识字的？”
陆君桐心中微微一动，当即便是深吸一口气，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出了声：“我会。”
李衍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就皱了眉。
然而还没等李衍开口阻拦这个事儿，黄静思就已经招手道：“你随我进去。”
陆君桐虽不知具体叫自己进去做什么，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可多想的。当即也就跟着进去了。
只是李衍却是瞪着她。
这还是……第一次。
陆君桐有点儿呆。然后却是又忍不住的唇角一弯，灿然一笑。
这分明就是李衍在担心，又觉得她自己冒冒失失的，所以恼怒呢。
也难为芝兰玉树温润柔和的太子殿下，竟然会有这样的时候。
李衍本的确是在恼怒，还想着陆君桐见他气恼，也该心虚。
却没想到，她倒是好，竟是还能笑出来。
一时之间，李衍反而是被她这个笑容弄得好半晌也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就这么的，陆君桐跟着黄静思一路进了屋子。
到了文皇帝榻前，黄静思就将折子塞进了陆君桐手里：“念吧。慢点儿，念清楚些。别弄错了。“
陆君桐这才反应过来倒是要她做什么。
捧着折子，只是愣了一瞬间，她就已经是回过神来，将心头情绪压下，恭恭敬敬给文皇帝请了个安，就战战兢兢的开始念。
刚念了两句，文皇帝就伸手敲了敲床边的脚踏。
黄静思就咳嗽一声：“你坐下念吧。离得近，圣上也才听得清。“
陆君桐又只能坐下去。
折子是陆君桐大概看过的，此时念起来也没有多生涩。
小姑娘的声音本来都是清脆好听的，这样微微念来，就如同是出谷的黄莺一般动听。听着自然也是舒服。
文皇帝抽空赞许的看了一眼黄静思。
黄静思心中却是慢慢想：自己要不要告诉圣上，这个女官是太子殿下身边服侍的呢？
第514章 求情
陆君桐就这么不知念了多久。
口干舌燥的时候，她就只能先停了下来。再念下去，声音都是该哑了。
黄静思此时就递上来一杯茶。
陆君桐感激看了一眼，赶紧喝了一口润了润。然后看了一眼还有一大半的折子，想了想，就言道：“圣上，这些只是其中最紧要的。还有许多折子，也等着处置。您看——”
陆君桐偷偷看了一眼文皇帝。
就见文皇帝目光锐利的盯着自己。
陆君桐被那样锐利的目光一看，就止不住的头皮一麻，而后就这么的一下子……忍不住的就跪了下去。
陆君桐这么一跪，屋里就彻底静谧下来。
文皇帝都是没出声，所以谁也不敢出半点声。
陆君桐跪在地上，一直也能感觉得到文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从未曾挪开过。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背上背负了一座大山，压得人动弹不得。总觉得如果动上一动，必然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陆君桐又过了良久，心里不知怎的就是一横，干脆又再度轻声开口：“圣上大约也是明白婢女的心思的，婢女说这些，只是想替太子殿下求个情。”
文皇帝现在根本就说不了话，所以当然不会开口。
而陆君桐，则是仿佛不知道天高地厚一般的继续说下去：“太子殿下自从得知圣上突病，连夜赶回宫中，便是一直都是守在了圣上身边。就连看奏折也是不敢有片刻离开，一直守着。直到二皇子殿下回宫，太子殿下这才算是松缓了一些。为了给圣上寻医问药，殿下也是操心颇多。若说太子殿下有错……不管是什么样的错，只看在殿下这样一片孝心上，也请圣上原谅太子殿下吧。殿下今日跪了一日了，半句抱怨也没有，仍是一直跪着。这么下去——”
陆君桐越说越是委屈，眼泪就吧嗒落下来，跟个委屈的小姑娘似的，只是却又不敢真哭出来，只能强压着哽咽，心酸的替李衍辩驳：“殿下一片孝心，婢女都是看在眼里的。婢女昔日在家中，也曾遇到过父亲生病，因了心中担心彻夜守着，根本不敢半点错开目光的时候。所以，婢女明白殿下的心情。还请圣上怜惜太子殿下罢！家父曾说过，子女犯错，责在子女身，痛在父母心。故而往往，总是父母最先心软。圣上对太子殿下……必也是心疼的。所以，所以……“
眼泪砸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变成一朵小小的水花儿。
屋里依旧静谧无声。
陆君桐伏在地上，看不清文皇帝的神色。不过黄静思立在一旁，却是看得分明——文皇帝的神色，竟是果真从暴怒，慢慢变成了若有所思。
而这个时候，陆君桐心中多少有些慌。越是慌，越是安静，她就只能选择继续说下去：“圣上昏睡不醒，殿下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是饭量减了一大半，不过几天，腰带就松了一指。婢女看得也是于心不忍，斗胆说了一个偏方，旁人都说偏方不可信，可唯有太子殿下，竭力主张一试。黄公公当时也在旁边看着，都是看见了的。”
第515章 下水
陆君桐这么一句话，顿时也将黄静思就拖下了水。
黄静思苦笑的看了一眼陆君桐，心中道：都这样问了，我若不开口倒是不合适，可我这一开口，圣上肯定以为我是故意替太子说好话。以后……还如何做到哪头也不沾？
可是心中即便是这样想，黄静思当下还是说了一句：“陆女官说的没错，太子殿下的确是如此做的。”
一时之间，文皇帝什么反应也没有。不过却是看了一眼黄静思。
黄静思惶恐低头，心中难得的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只是即便这些都是因为陆君桐而起，他倒也没有多少怪罪陆君桐的心思。
毕竟陆君桐也是一心一意的为了李衍。那样一副全心全意的样子，叫人多少也是有些动容。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皇帝拍了拍床榻。
黄静思抬头看过去，就见文皇帝轻轻地摆了摆手。
虽然神色还是冷冷的，不过到底是有些变化了。
黄静思心中猜测片刻，而后就问一句：“不知圣上是否让太子殿下先回去？”
文皇帝眨了眨眼睛。
这样便是许了。
于是黄静思就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出去，让李衍赶紧回去歇着。
李衍人是起来了，不过却是皱着眉问了一句：“本宫那女官呢？”
黄静思想了想屋里的情形，犹豫了片刻，也不好下定论。最后就只说一句：“怕是还要些时辰才能回去，殿下先回去吧，回头我亲自将人送回去？”
黄静思如此，也是有些讨好李衍的意思。
李衍侧头深深看黄静思，似乎是看穿了对方心中所有的思绪。
黄静思任由李衍如此看着，一直都是毕恭毕敬的垂着手立在旁边。
他这般做派，李衍最后也就收回了目光，说了一句：“不必如此麻烦，本宫在这里等着就是，横竖还有这么多折子没有看。”
反正也不是继续跪着，人也不必受罪，在哪里其实也都是一样的。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不放心陆君桐。
毕竟，现在文皇帝以这样的情景，只怕心情好不到哪里去，到时候若是陆君桐做了什么事儿，惹了文皇帝迁怒发火也是未可知的。
他不在这里等着，着实也是怕陆君桐那个丫头到时候连小命丢了，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黄静思多少也是猜到李衍的心思，于是就说了一句：“太子殿下，还是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一定立刻叫人去通知您。陆女官在里头替圣上念奏折呢，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事儿。”
倒是李衍一直处在这里，旁人难免多想。
旁人也就罢了，最关键的还是怕文皇帝多想。
本来现在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是有些危急，倘若再出现什么事儿，只怕就是神仙也难挽救了。
毕竟这天家父子和普通父子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普通父子之间，就算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儿发生，时间过去慢慢也就不计较了，也不至于就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可是这天家父子——
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难道还少了吗？
第516章 挂心
李衍当然知道黄静思说起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同样也更是明白黄静思之所以会这样对他说，无非也多少是有些投靠的心思。
就算是不会投靠过来，也是在卖好。
他没有理由拒绝。
事实上，如果真的拉拢了黄静思，那么许多事情上倒是方便许多。
黄静思毕竟是文皇帝跟前第一人。****都在文皇帝跟前，对文皇帝的脾性可谓是了若指掌。而文皇帝对他的信赖，也同样是旁人无法达到的。
最终李衍还是接受了黄静思的好意，朝着他点了点头：“多谢黄公公提醒，那本宫这便是先回去了。”
不过在走之前却是又对着黄静思说了一句：“陆女官和旁人不同，她父亲是陆知晖。”
黄静思在文皇帝跟前服侍多年，当然知道陆知晖是谁。当下微微一阵诧异之后，也就恍然点头：“怪不得看她竟是如此面善。”
而李衍之所以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事情，黄静思也知道李衍的意思。
无非就是想告诉他，若真的文皇帝想要将陆君桐如何的时候，大可以将这个事情提起来。
文皇帝总不好意思对死在职位上的臣子遗孤动手。
必要的时候，这就是个保命的免死金牌。
看黄静思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衍也没有再多久留，当下也就这么的走了。
不过事实上是叫人抬回去的。
跪了这么久，他的膝盖早就几乎没有知觉，连站起来都是要人扶着，更不要说是走路了。
也难为他在膝盖这样的时候，都还能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面色语气虽是温和的与人说话，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就只说这一份忍耐力，黄静思心中只想着也是肃然起敬。
而无理，陆君桐这是已经重新又乖巧的捧起折子，逐字逐句地念给文皇帝听。
不过脸上却还是狼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