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马车在府门前停好,裘氏心里一沉,瞧这恓惶的模样,怕是即便人被放了回来,也颇受了些敲打。

罢了,好歹人平安无事。且老爷既然回来了,岂不是意味着沈承答应了自己的条件?

沈承一死,国公府已是板上钉钉属于儿子了,也算是额外的收获吧。以后再也不用烦心国公府会被继子抢去了。

这般想着,忙打叠精神,迎了上去。

车门打开,果然是灰头土脸的沈青云从马车上下来。

这么些日子的牢狱之灾,对沈青云的打击果然不小,脸上瘦的已是缩了腮,便是脊背也有些弯,哪还有之前一点意气风发的模样?

裘氏喊了一声“国公爷”,眼泪跟着就下来了。

沈青云神情也有些黯然,瞧着依旧巍峨轩敞的公府大门,又想起之前天牢中暗无天日的生活,只觉和做梦一般。

“好了,公爷吉星高照,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妾身已是备好了洗尘宴…”

裘氏边拭泪边道,却是一字儿都没提过沈承。

裘氏是有意回避,沈青云却是根本就不想提——

相较于自己的狼狈不堪,沈承的风生水起无疑太让沈青云无法接受了。

夫妻两个正要转身进府,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传来,两人回头,可不正是宝贝儿子沈佑正打马而来?

瞧见府门前的沈青云,沈佑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些日子处处碰壁,甚而外家都是冷脸相待,颇是让沈佑体会了一番人情冷暖,也非常深刻的意识到,有父亲沈青云撑着,自己才是人人艳羡的国公府嫡公子,不然,有谁会放在眼里?

这般想着,不期然想起鲜衣怒马的兄长沈承——好像这个哥哥并没有依靠家里,甚而处处被父母打压,却是完全靠了他自身的力量,走到了那样一个让人仰望的高位…

看沈佑只顾瞧着沈青云发呆,却连问安都忘了,裘氏忙不迭拉了儿子一把,又忙着向沈青云邀功:

“瞧瞧这孩子,瞧见公爷回来,高兴的都傻了。”

“公爷不知道,这些日子为了公爷早日离开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佑哥儿东奔西跑,人都整整瘦了一圈。今儿个又因为承哥儿,跑去杨家苦苦相求,公爷既是回来了,也不枉方才佑哥儿送到杨家的那么多宝物…”

话里话外,明显依旧忘不了替沈承埋刺。

“爹——”沈佑终于回神,刚要开口询问沈承得封一等侍卫的事,不妨沈青云已是蹙了眉头,抬高声音瞧向裘氏道:

“什么宝物?什么送到杨家?”

一句话问得裘氏又开始肉疼不已——那些好东西,可不全是裘氏的最爱,甚而有些是裘氏自己都没佩戴过的。

天知道若非反正沈承死了的话,杨希和嫁过来就得守寡,既是在自己手底下讨生活,少不得还得把今儿个送出去的宝物再还回来,自己怎么舍得把这些好东西全送出去?

“你说什么?”沈青云已是瞠目结舌——眼瞧着在人前,那逆子春风得意不算,背地里更是把家里的好东西尽皆搜刮一空了?

之前沈承可是逼自己答应过,一旦他才成亲,就得分府另居。那些宝贝既是送出去了,落到那么一个狠心绝情的长子手里,分明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气的跺脚道:

“你怎么这么糊涂,作甚要给杨家送礼!”

看裘氏依旧有些懵懂,沈佑也终于忍不住道:

“娘亲,您恐怕不知道吧?大,大哥,也从天牢中出来了,说是,还被皇上重赏,封了个一等带刀侍卫,您不知道,他方才到杨家时,耀武扬威的模样…”

“你说什么?”裘氏的表情真是和见了鬼一般,不觉一下提高声音,“不是沈承认了罪,公爷才得以安然脱身吗?怎么老爷这么窘迫,那个混账东西倒是得了福报?”

又想到那些自己亲手从库房里捡拾出来百般不舍眼下却全归了杨家女所有的宝物,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软,就往后栽倒。

第160章 160

沈青云脸色顿时更加难看,气闷之余,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裘氏终于醒转,却是一下拉住沈青云的手放声大哭起来:

“公爷,公爷,大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啊?怎么早不出来,玩不出来,偏就等着咱们巴巴的把整个府里的好东西都送给他岳家了,就从天牢里出来了?公爷您为大正立下汗马功劳,被赦出狱也在情理之中,他沈承又凭的是什么,被皇上如此爱重?说什么救驾之功,那西山猎场可是皇家重地,不得允许,如何能入内游逛?不治他个擅闯禁地的罪名就不错了,还救驾之功?要说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妾身死也不信啊…”

如果说一开始还只是心疼宝物、更愤怒于一向视为眼中钉的继子青云直上而无法忍耐的泄愤之语,到得后来,却越来越觉得自己说的不错。

毕竟,事情怎么会这么巧?且听儿子方才话里意思,那沈承之前春风得意,分明在天牢中根本就没有受过一点磋磨!

听裘氏如此说,沈青云混沌的大脑也渐渐清醒,仔细回忆一番彼时在朝堂之上的情景,也觉得有些不对,好像沈承站在那里的模样,竟是比自己这个上惯了朝的国公爷还要理所当然。

便是站在旁边一向爱挑众大臣刺儿的雷炳云瞧向他的眼神儿都温和的有些怪异…

见沈青云蹙眉思索,裘氏顿时哭的更痛,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一叠连声道:

“快来人,备轿,我要去杨府…”

一番话把沈佑唬了一跳,忙不迭拦阻:

“娘,你才醒过来,身子正弱着呢,又跑去杨家干什么?”看杨家人方才赶自己出来时的绝情模样,不定怎么恨着沈家呢,如何还要上赶着被人轻贱?

“你莫要拦我。”裘氏的眼泪却是流的更凶,“大公子明显今非昔比了,而且你们没瞧出来吗,他心里,恨着咱们呢。”

“明明有脱险的法子,却硬是眼睁睁的瞧着你爹日里夜里的熬煎受折磨都不愿意说出来,这回还只是谋夺府里的财物,说不得下一回他谋划的就是你们爷俩的命了…”

“这一出来就跑去杨府,分明是和家里彻底离了心了…”“我去给他磕头,我去跟他赔罪,他要是看我不顺眼,就把我的命收去便好,只别把那层出不穷的坏心眼子都对着你们爷俩就好啊…”

说着又眼泪涟涟的望向沈青云:

“老爷不然赶紧替大公子请封了世子吧,我什么都不争了,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老爷和佑哥儿平平安安就好…”

一番话说得沈青云怫然变色:

“那个逆子,他休想!敢有这等恶毒心思,看我不抽死他!”

还要再说,一阵舒缓的脚步声传来,随之走进来一个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

“二妹说得对,青云你若想要改变皇上对你的观感,还是上一封请立长子为世子的折子。”

裘氏一愣——特特说这样一番话,不就是怕沈青云看继子有出息了会把国公的爵位传给他吗?什么人敢跑过来和自己作对?

待得瞧见进来的人,神情越发不好。这进来的可不正是自己的亲大哥、眼下裘家的家主裘吉文?

裘吉文眼下已年届花甲之年,只是保养得当,瞧着竟是和三十多岁一般。

看妹子脸色不好,裘吉文却没有丝毫不悦,脸上满满的全是歉意:

“这些日子青云在狱中受苦了,为兄施救不及,还请青云谅解。”

说着,长揖到地。慌得沈佑忙去搀扶,裘氏虽脸上依旧有怒气,却明显有些受惊,沈青云也长长叹了口气:

“大哥你说什么呢?眼下五皇子被斥,宫里娘娘也被夺了打理六宫的权柄,大哥你也是焦头烂额…”

方才只顾混闹一气,倒是忘了问朝堂上的事了。听沈青云如此说,裘氏再躺不住,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情愕然:

“公爷说什么?五皇子和娘娘怎么了?”

话说裘氏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把矛头指向沈承这样一个一等带刀侍卫,字字句句都是高高在上的轻贱之意,依仗的除了沈青云外,可不就是皇子外甥和贵妃妹妹了?

“二妹莫急,娘娘他们,暂时没事儿…”裘吉文口中这样说,却明显有些强颜欢笑的味儿道,“你和三妹都是我的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哥都想顾,可就是,大哥老了,很多事,力有不逮啊。你要是相信大哥,就听大哥的,这替沈承请封世子的折子一定得上,便是为了你们沈家,为了佑哥儿好,也必得这般做,不然,怕是青云这辈子都别想被皇上启用了…”

“那句天下父亲不慈者莫如你沈青云的评断必须从身上摘了去!”

“且说句不好听的话,信不信即便你上一道替佑哥儿请封世子的折子,也必然会被驳回…”

“英国公府的前途为重,也只得让佑哥儿暂时受些委屈了…”

“只你们也莫要担心,佑哥儿是我嫡亲的外甥,咱们徐徐图之,绝不会让他受委屈才是。”

看着裘吉文不断蠕动的嘴唇,裘氏只觉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脑海里只有一句话不住盘旋,自己费尽心力、殚精竭虑替儿子谋划的国公府世子之位,还是要被那个从来看不上眼的继子给抢走了…

竟是身子一软,又无力的瘫倒床上。

沈青云已是神情颓败,分明愤愤不平,却是张了几次口,都没有说出推拒的话,明显已是认同了大舅兄的话。

待得裘吉文告辞离开时,沈家三位主人都是面色发苦好险没哭出来的样子。

裘吉文心里不是不感伤。毕竟多年的兄妹之情,说一点儿也不为裘氏着想自然不可能,只是形势所限,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宫里…

竟是在马车里呆坐良久,才勉强打叠起精神:

“走吧,去苏府。”

车子缓缓启动,朝着内务府总管苏玉林的家中而去。

听说裘吉文到了,苏玉林忙出来迎接。

之前可不是靠了裘家并贵妃娘娘一力提携,苏玉林才一路高升,直到现在,一手掌管皇上的内库?

这些日子裘妃卸了宫中权柄,连带的苏玉林的日子也颇不好过。

外人只瞧着两人一样的面色凝重,却不知待得进了内庭,竟是齐齐露出笑容来。

更甚者,两个年轻的身影也从后堂迎了出来,不是苏玉林的外甥顾准并理应闭门谢罪的五皇子姬晟,又是哪个?

“舅舅,苏总管。”姬晟满面春风,哪里有丝毫之前如丧考妣惊魂不定的模样?

至于落后他一个肩的顾准,倒是依旧神情淡淡。

“殿下,”裘吉文忙加快脚步,瞧着姬晟的眼神爱怜无比,“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又用力拍了下顾准的肩膀,对苏玉林道:

“有甥如此,夫复何憾。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苏玉林天生的弥勒佛脸,这会儿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裘公过奖了,能为娘娘和殿下分忧,也是我们阿准的福分啊。”

口中虽这般谦虚着,却明显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不怪苏玉林得意。实在是放眼朝中,五皇子最大的竞争对手,可不就是三皇子姬旻?

想那姬旻,自幼养在皇上身边,和皇上的情谊即便比不得有母妃帮衬的姬晟,父子之间也算和谐。更内有太后一力帮衬,外有岳父孔存这样的文臣魁首帮忙策划。

贵妃娘娘之前想了多少法子,都没有动摇姬旻的根基。

因占着一个“长”字,若令他做大,五皇子未来的皇储之路,必然艰难无比。

眼下却是刚刚好。

五皇子虽是同样受了训斥,却并没有伤筋动骨,至于三皇子,枉以为聪明,却是背负了所有的罪名。眼下即便皇上念在骨肉亲情,不给他一个痛快,却也会圈禁到死,再无出头之日。

“就是四皇子那里…”裘吉文瞧了一眼始终默不作声的顾准,虽是对方身为后辈,有些倨傲,裘吉文却是丝毫不以为意,甚而这会儿,语气还有些揣测。

“四皇子若是没有什么动静,事情倒是简单了。”顾准晒然一笑,“只我猜的不错的话,十日之内,他必会自请离京。”

之前筹谋不可谓不成功,殊不知最大的的受益人却是四皇子姬临。

可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若然姬临日日在皇上眼皮底下晃的话,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必会再被斥落。

毕竟,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皇上对姬临的成见早已根深蒂固,如何会因为一两件事就轻易改变?

不过是太过失望,才特特借宠爱姬临来宣泄自己的怒气和不满。

若然姬临真是留在帝都争夺储位,稍一谋划,便能令他们薄弱的父子关系再生嫌隙。

只可惜,自己猜的不错的话,姬临背后也有高人,绝不会让他毁了好容易有了些希望的棋盘。

“眼下最需要关注的,却是那沈承。”顾准一字一句道。

第161章 161

听顾准如此说,裘吉文坐直了身子。便是五皇子姬晟,神情也一下郑重起来:

“沈承的身份,可有确凿证据?”

姬晟的语气,分明有些狐疑。

不怪姬晟如此。身为皇子,姬晟自然比别人都更能体会龙骑卫指挥使的分量。话说当初父皇登基时,可不也是险象环生?若非龙骑卫横空出世,鼎力相助,还真说不定如今荣登大宝的会是哪位。

若然真能早早的把龙骑卫收归己有,姬晟确信,自己问鼎的可能性说不得可增加至少三成。

事关重大,连裘吉文这等老于世故的人也颇有些沉不住气,齐齐望向顾准。

“没有证据。”顾准微微一哂,慢吞吞道,“只是此前,我去见了三皇子。”

“是三哥告诉你的?”姬晟顿时有些不以为然,这些年来,弟兄两个面和心不合,彼此不少下绊子,眼下姬旻遭了秧,姬晟除了快意之外更多的是对这个三哥的鄙薄——

那么容易就被顾准牵着鼻子走,不是蠢货又是什么?

裘吉文心里却是一凛。

因姬旻身份特殊,更甚者,皇上分明觉得姬旻身后还有其他高人,被临时作为圈禁之地的三皇子府,这会儿可不亚于龙潭虎穴。顾准却能随意进出,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形式上的强大?

“莫非是三皇子见过那位神秘的龙骑卫指挥使的真容?”

“裘公还记得邓千吗?”顾准倒也没有兜圈子,径直道。

之前邓千表面被姬晟收买,其实却是听命于姬旻。却不知兜兜转转之下,依旧做了姬晟的马前卒。

而就在出事前不久,邓千曾悄悄送过去一个讯息,说是龙骑卫指挥使大婚在即。

“这之后,便传出了太后给沈承和,杨家小姐赐婚的消息…再有,三皇子想要提审沈承,不想他赶到时,监牢里早没了沈承的影子,反倒是雷炳文和龙骑卫指挥使齐齐出现在阴暗的囚房…据三皇子说,当时虽是没见着龙骑卫指挥使的真容,却是对龙骑卫指挥使和雷炳文并肩而行的背影印象颇深。”

“恰巧金殿之上,沈承正和雷炳文并肩而立…”彼时忙乱绝望之下,姬旻只觉熟悉,待得被囚禁起来,细细回忆,才惊恐的发现,竟和西山监牢那会儿,雷炳文和龙骑卫指挥使站在一起的情形那般相似…

“事关重大,还须小心斟酌。”裘吉文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语气里隐隐有些不以为然。

倒不是不相信顾准的能力,委实是因为龙骑卫指挥使身份太过贵重,若说是沈家老国公也就罢了,那沈承不过是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子后辈罢了,何德何能可以荣膺此职?

方才虽是嘱咐妹夫暂且上一道给继子请封世子的折子,更多的却是为着沈青云的仕途打算,除此之外,也是被顾准关于“沈承是龙骑卫指挥使”的讯息给惊得乱了阵脚——

毕竟,看皇上的态度,分明是把沈承视为心腹,更是对妹夫沈青云观感极差。如果说之前即便已是完全毁了沈承的名声下,尚且不能想出一个为沈佑请封的万全理由,眼下再想把沈佑推到世子的位子上更是毫无可能。

倒不如顺水推舟,感化沈承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祛除皇上对沈青云的恶感,不然,沈青云的仕途怕是真就走到头了。

而后者更是裘吉文毫不犹豫的牺牲掉沈佑继承国公府可能性的根本原因。毕竟,若然交恶于龙骑卫指挥使,五皇子走上至尊之位的道路可不知要艰辛多少。相较于五皇子的未来,一个英国公府又算得了什么?

倒不想,一切不过是三皇子姬旻的猜测罢了。

“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叮”的一声轻响传来,却是顾准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沈承此人,或者拉拢,或者除去,二者必选其一。”

顿了顿又道:

“还有沈杨两家的亲事,还是拆散的好。”

这顾准也太狂了吧?若论尊贵,在场几人哪个比得上自己?或者说德高望重,便是苏玉林也比不得舅舅这个两朝老臣。即便顾准再有些本事,用这般吩咐多于商量的语气同舅舅说话,也太不知天高地厚。

姬晟一时有些不忿,刚要开口说话,不妨衣襟被扯了一下,连带的裘吉文轻咳一声。

五皇子无法,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边裘吉文已是满脸堆笑的瞧向顾准,脸上却是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恼怒之意:

“这人老了,有时难免会念旧。是我想的左了。只手心手背都是肉,阿佑怎么说也是我嫡亲的外甥,瞧着他落到一无所有的境地,我这心里还真是不忍…你放心,来之前,我已去过沈家,想必很快,我提议让沈承继承公府的事情就会传出去。这般诚意,若然沈承依旧无法接受,这人自然就留不得了,至于说沈杨两家的亲事…”

说话间却是停了下来,明显有些犯难——

之前唯恐杨家悔婚,沈家下聘时当真是大张旗鼓,闹得沈杨两家要结亲的事举世皆知。这会儿实在不好想借口再把婚事给退了。

说话间,窗户外面忽然传来两下拍翅膀的声音,连带的还有低沉的咕咕声。

沈承推开窗,抓住停在窗台上的鸽子,顺手取下一个小小的竹筒。待打开来,脸色却是一变,抬起头来,眼睛灼灼的瞧着姬晟:

“五皇子快些回宫。要么亲自去求皇上,要么想法子让谢畅去央太妃出面退了这门亲事…”

谢畅?姬晟蹙了下眉头。毕竟心智尚未成熟,虽是早认定了谢畅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可心里头,却委实对谢畅并无一点儿男女之情,或者说还迫有些嫌弃——才貌不是顶尖的不说,连年龄较之自己也大了两岁,若非看在谢太妃份上,姬晟绝无法忍受谢畅这样的女人成为自己的正妃。怎么这会儿听顾准的意思,是谢畅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那边裘吉文已是上前一步,抬手接过顾准递过来的条子,上面可不清清楚楚的写着,皇上有意给姬临并谢畅赐婚?

“父皇老糊涂了吗?”即便不喜欢谢畅,姬晟也明白,谢畅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是皇上糊涂,我猜的不错的话,怕是四皇子已然上了要回边关的折子,皇上出于补偿的心理,再有有心人推波助澜——”顾准摇了摇头,“之前海东青的事还是太急躁了。以致四皇子不独毫发无损,还借着被囚禁,彻底避过了皇上遇险有可能来的震荡,更甚者,这一主动退避,既显得有情有义,更令皇上愧疚,以为亏欠了他,想法子补偿,自是在情理之中…”

不怪顾准话里话外的不以为然。

本来依着原先定好的计划,只要把姬晟拉下马,便已算功德圆满。不想又节外生枝,弄出一个海东青的事件来。

或者裘吉文等人的意思,想要一举把姬旻、姬临全都拿下,却忘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以致现在,被人浑水摸鱼,明明劳心劳力的是姬晟,不想获得最多利益的却成了姬临。

只他们这么做,倒也不是全无好处,比方说姬晟以后怕是更得依赖自己…

裘吉文一下抬起了头,神情愕然:

“海东青不是阿准你的意思吗?”

“竟然不是裘公的安排?”顾准也是大吃一惊,旋即想到一个可能,“莫不是姬临自编自演的一出苦肉计?!”

室内众人脸色一时都有些不好。

“殿下您先赶紧回宫,找娘娘商量一下可有什么补救的法子。”裘吉文再也无心久留,和姬晟一起告辞离开。看苏玉林和顾准一起起身相送,忙客气的让二人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