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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两人在荷花池旁的小路上走着,初夏的午后,满池的荷花或开或含苞,让莘菲想起了杨万里的《小池》,便吟了出来,“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爱水照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好诗好诗啊,先生,您这首诗做的真美!妙姐儿十分喜欢,可否让我抄下来?”妙姐儿听见在一边拍手叫好。

莘菲顿觉无语,待要分辩说不是自己所作,由不知如何解释这诗的由来,便放弃了,想来这也不过是闺阁女儿闲来打发时间的,没有外人知道也就罢了。

妙姐儿即刻命橙玉回去取了笔墨来,抄录好这首诗,还意犹未尽,“先生,这诗让妙姐儿读来觉得唇齿留香,真好。我也能做这样的诗吗?”

“当然,只要妙姐儿好好学习,多多积累,总有一天会写出这样的诗来的。”莘菲安慰妙姐儿道。

妙姐儿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听了这话,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便走到一边,看着荷花池里的荷花发起呆来,想着也作出一首诗来。

看妙姐儿那样,莘菲只觉好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池边的石凳上,拿着帕子扇着风。这样安逸的时光让莘菲感叹起来,感叹美好的时光如何才能长留,感叹这样的日子又有几何,感叹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无忧的时候…

莘菲和妙姐儿都没注意到,荷花池旁的太湖石后站立着的人,这人听到了莘菲吟的诗,也看到了石凳上表情时而惆怅时而欢喜的莘菲…

莘菲带着妙姐儿回到春华居后,就有个婆子过来传话,说侯爷请韩先生去侯爷书房一趟。

“侯爷要见我?这是为何?是喜还是忧?”莘菲心里暗自腹诽,但也不敢得罪这冷面让人捉摸不透的侯爷,也只能整整衣服,带着篆儿又叫上了妙姐儿的丫环橙香,以防侯爷问及妙姐儿的学识。

从春华居出来,坐着软轿走了一刻钟才到侯爷的书房,进了书房,莘费便低下头,打定主意少说少看。然而站了颇久,也没听到侯爷说话,莘菲不禁有些好奇,这侯爷要干什么,叫人来又不说话?

想考验我的耐力吗?开玩笑,我前世听了多少培训,这点小下马威想考验我,还嫩了点吧,莘菲心里想得甚是热闹。

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诗是你作的?”半晌,才传来这么一句听不出喜怒的问句。

莘菲斟酌了会,反正这世也没人知道杨万里,说出来也不知道还要用多少谎言来圆话,便下定决心,厚脸皮借用了。“回侯爷的话,是莘菲所作。”她毕竟还不是这世的人,“奴婢”二字万万说不出口。

“嗯,想不到韩先生倒有诗才。我且问你,你教导妙姐儿女儿之身也要兼济天下吗?你可知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未嫁时从父,出嫁之后便要从夫,夫死之后便要从子。一个妇道人家,谈什么兼济天下,你懂什么朝堂之事?”

被侯爷这么一大通的劈头盖脸的指责,莘菲心里十分恼怒,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还没有人这么指责过她呢。

不禁就抬起了头,眸子里冒火般,尽量克制着,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侯爷说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莘菲认为这句话有个前提,这前提就是她所依靠的父、夫和子能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建功立业之能,有封妻荫子之德,但敢问侯爷,如果这一切并不成立,就如莘菲这样,父亲早逝,未曾嫁人更无来儿女,难道莘菲就该抛下生身老母亲,去死不成吗?所以,莘菲不觉得对妙姐儿的教导有何不当。人生在世,风云变幻,谁也不能预测未来,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莘菲说完这通话,因气愤激动,脸上还是红红的,也不后退,直视着侯爷。

周士昭听完这番话,不仅没有大怒,反而抚掌而笑,“好,韩先生果然非一般女子。妙姐儿交给韩先生我很放心。希望韩先生不要让我失望。”说完便直直地看着莘菲那还在冒火的眸子。

莘菲被周士昭那略带有侵略性的直视再次惹怒了,便后退一步,“也希望侯爷不要小看了女子。若无其他事,莘菲就次告退了。”便不再看周士昭,转身拂袖而去。

“这小妮子,有趣啊有趣,气性还不小。”周士昭冰冷的眸子里这一刻都是笑意。可惜莘菲没看见。

第八章 安内

转眼间,莘菲来侯府已经三个月了,慢慢地已经适应了这的生活。这日散学之后,与母亲韩张氏坐在院子里纳凉,韩张氏慈爱地看着莘菲,“菲儿啊,这几月来,你的束修再加上侯府里的赏赐,咱们手里也有些积蓄了,服侍你的人本就少,不如给你添几个丫头吧。”

莘菲听来不觉得心头一酸,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母亲,也是这般的慈爱。便将头埋在韩张氏的膝头上,久久没有抬起来。

“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尽撒娇,当心周嬷嬷笑话你。”韩张氏笑道。

“娘,要添也是给您添几个丫头,我这人手够的,平日里一些琐碎的事菲儿自己也能做的。”莘菲站起身来,走到韩张氏身后,给韩张氏按压着肩膀。

韩张氏拍拍莘菲的手,“我一个老婆子,哪需要那么多的人,倒是你,虽然咱们日子过得贫寒,那你也是我和你父亲的掌上明珠啊,咱们菲儿以后可是要享福的,还得嫁个好人家呢。”

“娘,您看您,说的什么。菲儿不理您了,去厨房看看绿豆汤熬好了没。”莘菲假借害羞,跑到厨房去了。

倒不是害羞,是莘菲想起这世女人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那就是嫁人。人人都道富贵好,哪里知道这富贵的凶险。看看侯府就知道了,侯爷正妻殁了,姨娘们就着急地想上位争宠,那府里的日子不知道过得如何煎熬呢,看看妙姐儿就知道了,小小的年纪面对父亲的姨娘们时也有着一丝戾气。

莘菲一边看着炉火上小火熬着的绿豆汤,一边在心里暗自想道,这一世绝对容不下女子不嫁人,如果真到了那一日,倒不如先相看一个忠厚老实的,家底薄弱倒也无妨,大不了让他入赘便是。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安稳度日罢了。

绿豆汤炖好,莘菲拿白底兰花的瓷碗盛了碗汤,放在竹篮子里,沉在井水中渍着,等到晚膳后再拿给韩张氏消暑。

第二日,因侯府里有筵席要赴,便有婆子来告知莘菲,老太夫人让妙姐儿休整三日。莘菲送走传话的婆子,便来到韩张氏的房间,商量着添买丫头的事。

韩张氏便召来周嬷嬷,让周嬷嬷去召相熟的人牙子带些干净的小丫头来。

半个时辰之后,周嬷嬷就带来这街上的一个王婆子,王婆子一副精明的样子,带着十几个或大或小的丫头。

莘菲站在母亲身后,这王婆子上来便福了个礼,嘴里说道:“给夫人请安了。夫人一向可好?”

“劳你惦记了,生意一向可好?”韩张氏脸上带着适度的微笑,既不显得冷淡也不见多亲热,张弛有度。

“托夫人的福,好着呢。今儿这些丫头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也还干净,夫人,您看看?”王婆子小心地询问。

“嗯,你让她们四个一组上来吧。”韩张氏吩咐着。

王婆子自是退下去安排,一会儿功夫,女孩子们就四个四个一组上来让人相看。

看着这些衣衫单薄破旧又不甚合体的女孩子,莘菲不禁感叹自己还是命好的,虽说穿到寒门,但毕竟还有慈爱的母亲,衣食无忧。

这些小女孩基本上都是十一二岁左右,韩张氏一一看过之后,留了六个看起来老实本分,手指甲干净的女孩子,让莘菲再从里面挑三个。

莘菲看向这六个女孩子,个头都差不多高,梳着简单的双髻,莘菲从六个女孩子面前一一缓步走过去,有一个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还有一个尖尖脸、杏仁眼的女孩子的眼神颇为飘忽,神情怪异,莘菲眉头一皱,王婆子马上就喝退这两个,剩下的四个里,莘菲留下了三个眼神较为镇定的。正要退到母亲身后时,一个被留下来的女孩子向前一步,扑通一下跪到了莘菲身前。

莘菲吓了一大跳,还未及说话,王婆子就赶上前推了那小姑娘一把,“死丫头,你这是作死呢?还不快退下。”

韩张氏喝住了王婆子,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孩子,“说说看,你这是为何?”

那女孩子早已泣不成声,“求求夫人了,求夫人将我娘一块买来吧,奴婢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的。”

听完女孩子的话,韩张氏和莘菲都看向王婆子,王婆子尴尬地说道:“这是怎么话说的,可不是我老婆自虐待她们,实在是她娘面容有毁,不好见人啊。”

那跪着的小女孩子赶紧抬头抓着莘菲的裙角,“奴婢的娘是为了救奴婢,才被火烧了脸的,求小姐发发慈悲,将我娘也买了吧。”

莘菲看看韩张氏,见母亲冲她点头,便问向女孩子,“你娘可会做些什么活计?”

女孩子听到这话,便知事情有得商量,便喜道:“我娘做得一手好饭菜,女红也好。我自幼跟着娘,针线上也是有些功夫的,不敢欺瞒小姐。”

那王婆子也赔笑道:“这倒是不假,她们娘俩的针线功夫是这里头最强的。”

莘菲便叫王婆子把女孩子的娘叫来看看。王婆子便乐颠颠地去叫了,一会儿,一个梳着妇人发式,头上全无首饰,只用蓝巾包头的躬身走了进来。

听得莘菲叫她抬头,才微微抬起头,也不敢正面对着莘菲母女俩,只是微偏过头去,饶是这样,莘菲和韩张氏也被那妇人脸上红肿像是爬满蚯蚓的伤势惊得倒吸了口气。

那妇人赶紧拉了拉包头的蓝巾,稍遮了下。“奴婢这个样子吓着夫人和小姐了,还请见谅!”矮下身子福了福,虽说衣着寒酸,但也透着股稳重,莘菲看看地上跪着的女孩子,后者正用充满希冀的可怜眼光看着她,莘菲心里一软,便看向母亲韩张氏。

韩张氏哪里不明白女儿的心,含笑点点头,便对王婆子说道,“那就把她娘也留下吧。”那对母女赶紧一同跪着向莘菲母女俩致谢,母女俩也抱头喜极而泣。

周嬷嬷带王婆子办好相应的手续后,签好了卖身契,便领着三个丫头和妇人去洗澡换了干净衣服出来。

三个丫头,莘菲照着篆儿的名字给她们分别取名为书儿、画儿和琴儿。那妇人便是书儿的娘顾氏,就称呼她顾大嫂。

三个丫头里,莘菲坚持让两个区服侍韩张氏,自己只留一个,韩长氏拗不过,便留下了画儿和琴儿,书儿便跟着莘菲,顾大嫂就安排在厨房里,周嬷嬷就只负责府里的银子支出并采买。

第九章 赏花会(上)

安顿好家里的事宜,侯府给的三日假期也已满,莘菲这日与妙姐儿在春华居内正准备讲学,就有老太夫人身边的荣嬷嬷过来传话。

妙姐儿与莘菲赶紧站起身来迎上,“曾祖母有什么话叫个姐姐来说就好了,怎么还劳动嬷嬷亲自来了?”妙姐儿说着便将荣嬷嬷引至堂上。

荣嬷嬷哪里敢坐,推辞着不肯坐,最终也只是坐在小圆凳上。橙香上了茶来,妙姐儿笑道:“嬷嬷也尝尝我们这里的茶,自身比不得曾祖母那的好茶。”

“大小姐可折煞奴婢了。也没什么事,原是那日老太夫人瞧着园子里的荷花开得好,便说要请亲眷们来府里赏荷华并散淡散淡,正日子就在明日,老太夫人传下话来,叫大小姐也别太拘着了,也散淡两日吧。”这话却也瞧向莘菲。

莘菲赶紧笑道:“正是呢,麻烦嬷嬷费心回明老太夫人,就说莘菲知晓了。”

妙姐儿也笑道:“还是曾祖母心疼我,怕我被先生打手呢。”说完掩嘴看向莘菲。莘菲知道她是玩笑,也只是微笑着。

“先生自入夏也每日带我去园子里逛呢,还学了不少好诗,请曾祖母放心,却也不曾耽误了进学。”妙姐儿接着说道。

荣嬷嬷也笑说:“老太夫人原也知韩先生是稳妥人,也知道大小姐自是尽心,也不过是白嘱咐罢了。”

说着话,连一旁立着的橙香、橙玉也都笑了起来。妙姐儿和莘菲送走荣嬷嬷,回到春华居。

妙姐儿坐到椅上,便叹气道:“又办什么赏荷会,自从母亲过世,这一年到头多少赏梅花、赏梨花、赏桃花、赏荷华、赏菊花会呢。”看妙姐儿那一副甚为厌恶的样子,莘菲心里不觉诧异。

要说大户人家为了交际或只是简单附庸风雅,夫人小姐们赏赏花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缘何妙姐儿会如此厌恶呢。虽心里诧异,莘菲也没有在脸上露出来,只看了眼立在一旁的篆儿。

篆儿看到莘菲的眼色,微微点了点头。莘菲便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撇下此事不说。

回到自己家中,用过晚膳,莘菲照例在院子里的树下转圈消食,篆儿走过来轻声说道:“姑娘,打听到了,原是侯爷的正妻去年过世,侯府的老太夫人想着要给侯爷续弦,所以借赏花会相看各家的小姐呢。”

原来如此,莘菲心里暗自腹诽那个冰块侯爷,不知道谁家的小姐这么倒霉,被那个侯爷看上,算了,也不关自己的事,还是好好顾好妙姐儿就行。

第二日早起,想着今日府里必然会莺莺燕燕,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自己的身份在这,还是素净点、低调点好,便拣了件月白色长罗衫,只在衣料上用浅绿色丝线绣了点点的四叶草,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绿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对着铜镜,莘菲自己看着还算清雅,就将头发绾成简单的流云髻,簪了一根碧玉簪便罢了。

来到春华居,见到妙姐儿,不禁被妙姐儿的打扮瞬时惊艳了。妙姐儿今天穿了件金黄色的云烟衫,底料上绣着朵朵绽放的素白兰花,下身穿着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梳着双髻,左右两边各簪着一个缀着南珠流苏的玉兰钗,更加显得小脸玉雪可爱,虽还年幼,但这股高贵之气却是赫然可见。

初时的惊艳过后,莘菲想起昨日篆儿的话,心里便已了然。妙姐儿必是心里排斥这种赏花会的,想用自身的气势给人“勿近”的暗示吧。可怜这小小的娃儿,诚然,如同莘菲这样在现代社会生活过的人,也没有喜欢有陌生女人当继母的人吧。

莘菲的本意是带着妙姐儿避开赏花的人群,去别的园子散淡。但没想到妙姐儿坚持要去荷华园里,莘菲也只能随她去了,看着妙姐儿脸上那苦大仇深、咬牙切齿的表情,莘菲也只有自求多福了,但愿自己别惹设么祸才好。

到了园子里,因为时辰尚早,两人带着丫鬟便沿着池边走着,见到小浦边有停着的小舟,短篷、茶几、坐垫、连带红泥小火炉都一应俱有,十分齐备,两人便欣喜不已,便商量着在这荷华池里荡舟赏荷,能在荷华池里穿花而过,想想都觉得美。

于是,妙姐儿带着橙香,莘菲带着书儿上了小舟,留橙玉和篆儿在岸边候着。小舟上只一个婆子慢划着桨,便缓缓向荷华从里荡去。

橙香和书儿自是在船尾生起小火炉,烧起水来泡茶,莘菲和妙姐儿坐在船头的篷下,迎面而来的都是和着荷华香气的清风,说不出的惬意。

莘菲完全沉浸在这种淡然宁静的气氛中,妙姐儿早已忍不住地趴在船头,手自然地垂到水里,掠着水面而过。

船头穿花而过,荷叶荷华层层叠叠,叶底还有小小的鱼儿穿梭着,湖面上蜻蜓或立或飞,连空气中满满的都是荷华的清香。

突然,“砰”的一声,正沉浸于这美好时光的莘菲被撞击声吓了一大跳,连忙看向妙姐儿,好在妙姐儿趴着的船头没有被撞到,妙姐儿也吓到了。橙香和书儿也赶紧丢下手里的活儿跑过来,莘菲站起来,才发现是另一只小船从对面划过来,因荷叶荷华的遮挡,两条船都未注意到对面的船,好在船速都不快,也只是轻轻碰了下。

对面船上立着一个身穿青布衣裳的小厮,后边还立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衫,腰系青色腰带的年轻男子,手里还摇着把折扇,不同于侯爷的冷面魁梧,这男子却是完全不同的潇洒飘逸,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书儿正要上前斥责几句,只听见一声惊喜的“洵哥哥,怎么是你?”只见妙姐儿快速地走上前来,朝那白衣男子半蹲下身子行了礼,莘菲站在妙姐儿身后,便也福了福。“洵哥哥?”不知道这人是妙姐儿的什么人,莘菲心里暗暗想道。

那白衣男子也看向妙姐儿,“原来是妙音妹妹。刚才是哥哥多有得罪,还望妹妹见谅。”男子的声音也颇为温和,甚是动听。

“洵哥哥也来赏荷华吗?还是找我父亲?”妙姐儿似乎十分高兴,缠着白衣男子问个不停。男子倒也不嫌烦,“在宫里闷死了,听说你们府里今日有赏花会,便来叨扰了。不想也还是扰了妹妹了。”男子与妙姐儿谈来颇为随意自然,看来应该是相熟的吧。

只是他话里提到“宫里”,难道是皇宫中人吗?皇宫中的年轻男子,难道是皇子?

正在思索着,便听到男子问道:“妙音妹妹身后的这位不知是哪家的千金?”知道是问自己,莘菲便低下头,等妙姐儿介绍。

“这是曾祖母给我请的韩先生,平日里伴我读书的。”妙姐儿笑着介绍。

“先生?”白衣男子玩味地说着这两个字。

莘菲被男子嘴里有些轻视的意味惹的有点恼了,这世的男人都怎么了,女子就不能做先生吗?

第十章 赏荷会(中)

碍于自己的身份,莘菲虽心里有些气恼,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微瞥了下那个白衣男子,心里想着不过就是个纨绔罢了,不放在心上就好。

“先生,这是…嗯,我洵哥哥,是我父亲的好友。”妙姐儿介绍得吞吞吐吐的,莘菲就更加确定了眼前这个男子身份只怕是贵不可言的,也不揭穿,只是稍低了身子,就算是见过了。

只是妙姐儿的话让她不明白的是,既是侯爷的好友,怎么妙姐儿还会称呼其为“哥哥”呢?甚是奇怪。倒也没多想。

殊不知这个妙姐儿口中的洵哥哥乃当今皇上的第四子赵宣洵,其母便是当今的皇后,自是贵不可言。因身份特殊,妙姐儿并未言明,但没想到莘菲其实也猜得差不多了。

赵宣洵看到了莘菲眼里一闪而过的嘲讽之色,再看时,莘菲已然低眉敛首,看不出任何表情了。“呵呵,这个女子有趣的紧。”赵宣洵心里暗自笑道。

脸上也没表露出来,只是潇洒地挥着折扇,“妙音妹妹,就此告辞。”说完,他所站立的小舟便划了开来,从妙姐儿和莘菲身边划过。

妙姐儿的眼光却还追随着远去的赵宣洵,莘菲看到了她眼中的些许闪烁,“难道…?不能,妙姐儿才多大的孩子啊,搁在现代社会不过是个小学生罢了。”莘菲在心里做着自我安慰。

妙姐儿转过身来,看见莘菲正盯着她看,便倏地一下红了脸,“先生,我们也走吧。”也不再看莘菲,吩咐船娘赶紧将船划回去。

有了这一小插曲,二人也再无游湖的兴致,船儿划回小浦头,二人扶了丫鬟的手下了船。就听到池边的八角亭中一片莺声燕语的,十分热闹。莘菲知道这是各府的小姐们都来了,便欲和妙姐儿避开她们回春华居去。

谁知妙姐儿倒坚持从亭边过去,莘菲知是她的小孩心性,也就由着她了。二人带着橙香、橙玉并篆儿和书儿,一行人朝着八角亭的方向走去。

行至亭前,便有眼尖的侍候的丫鬟婆子见了,便急急行礼道:“给大小姐请安!”妙姐儿摆摆手,“都起来吧。”说罢便看向亭中或立或坐的妙龄女子。

莘菲也随妙姐儿看去,只见一个上着淡粉色罗衫、下系深绯色湖绸八幅湘妃裙的女子正立在亭边,这女子瓜子脸儿,梳着高耸的螺髻,缀着红宝石的分心压住黑油油的发际,髻边簪着镂空的玉兰花珠钗。眉眼长得都颇为精致,樱桃小嘴惹人怜爱,只是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倨傲,怕是不好相与的。这女子正蹙眉看着妙姐儿一行人,在她身旁的石凳上的坐着的女子赶紧站了起来,拉了拉这女子的衣袖,遥遥地笑道:“如玉见过大小姐。”

又向那粉衣女子嗔道:“姐姐还没见过大小姐吧,这是侯爷的嫡女,妙音姑娘。”又向妙姐儿说道:“这是尚书府的莺儿姐姐。”

莘菲这才知道这位看起来不好相与的粉衣女子乃当今尚书黄远道的嫡女黄莺儿。这位尚书乃是皇上身边的近臣,颇得皇上重用。

妙姐儿也福了礼,“见过如玉姐姐。”那位唤如玉的女子赶紧走下亭子来,扶起妙姐儿,娇笑道:“大小姐客气了。”

走得近了,莘菲才看见这位如玉姑娘,尖尖的脸儿,一双杏仁大眼倒是灵动,只是眼梢眉角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轻佻之意,本来也是个清秀佳人,只是上了太多的香粉与胭脂,浓俗之余倒将那清秀也掩去了几分。

妙姐儿起身时转向莘菲,便不经意地挣开了如玉挽着的手。那如玉姑娘楞了下,眼里的阴鸷一闪而过,便又恢复了娇笑之态。

“我们正在这儿赏荷,准备作诗玩呢,一会儿妙姑娘不妨也来耍耍吧。”那如玉笑道。

“我还要去给曾祖母请安,就不打扰各位姐姐雅兴了。”说罢就示意莘菲离开。

莘菲自是跟着,临行前还看了眼亭子中还有两个姑娘,只是看不清楚长相罢了。

走过亭子,转过一道垂花门,便到了园子中的花厅,这花厅设在园子正中的位置,不仅是大,更妙的是开阔,就着园子的地势,后靠着园子的后山,因此花厅有着后山树荫的遮掩而特别凉快,花厅三面都打通开来,直接面水,视线开阔,看上去令人心旷神怡。

莘菲不禁佩服设计这花厅的人,确是会享受生活的人。

随着妙姐儿走进花厅,厅上坐着几位贵妇人,加上侍候的丫鬟和婆子,满地都是人,穿插着老太夫人的笑声。因此,莘菲只是走了几步便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站住,毕竟她只是个伴读的先生,不能僭越了。

花厅的正面摆放着一张大的湘妃竹榻,老太夫人正坐在榻上,右手边坐着位年约40左右的贵妇人,在老太夫人的下首各摆放着四张稍小的湘妃竹椅,上边还垫着深红松花软垫。几位贵妇人也都安稳地坐着品茶。

老太夫人今日装扮得十分贵气,大红的妆花缎子的宽袖上裳,下着深枣色的宽幅绉裙,一头银发挽成高贵的堕马髻,枣红色的抹额正中镶嵌着黄宝石。正笑咪咪地看着上前来的妙姐儿。

妙姐儿赶紧上前给老太夫人行礼,站起身来便黏在老太夫人身上,“这孩子,这么大了还爱猴在我这老婆子身上,叫你表祖母笑话你。”老太夫人对妙姐儿的黏糊样子很受用,也拍拍妙姐儿的手,看向身旁的妇人。

这妇人便是老太夫人的娘家侄女,嫁与南安侯府的傅晨芝老侯爷为妻。妙姐儿听言便要向傅老侯爷夫人行礼,被傅夫人一把搀住,“妙姐儿这好模样,便叫我想起了我那福薄的表侄媳妇,可怜这么年轻就去了…”说罢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妙姐儿也低头红了眼,“嗐,看我这破嘴,白引得我们妙姐儿伤心了。”便从旁边的丫鬟手中接了个檀香木的盒子来,打开来,是一支金镶玉的步摇,做成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样式,难得的是那凤嘴里还叼着颗又大又圆的东珠,整支步摇看起来既高贵又清雅,十分难得。

妙姐儿赶紧蹲了身子谢了,双手接过来交予橙香拿好。老太夫人也高兴,看向其他几位贵妇人也一一讲予妙姐儿,一位身材发福的是西定侯府的侯爷夫人韩氏,一位是北全侯府的侯爷夫人黄氏,还有一位和黄莺儿有几分相似的便是尚书夫人小韩氏了,这小韩氏与西定侯府的侯爷夫人是姐妹俩。

妙姐儿一一给各位贵妇人见礼,也收了各式的玉镯、钗环等自是不说了。

老太夫人慈爱地看着妙姐儿说道:“今日你莺儿姐姐、如玉姐姐、芳榆姐姐并丽芸姐姐都来了,她们都在前头荷华池边玩呢,你也去同她们一起耍耍吧,只是要小心,别让你姐姐们笑话你不知礼了。”

“从园子里过来时,就见到几位姐姐了,只是想着先来见曾祖母,才没有同姐姐们细说。”妙姐儿赶紧说道。

“嗯,好好跟着你韩先生去吧,尽尽咱们主人家的心,别薄待了你姐姐们。”老太夫人吩咐道。

莘菲听言也赶紧站出身子,领命同妙姐儿一同退出花厅。

第十一章 赏荷会(下)

妙姐儿和莘菲一起退出花厅,奉老太夫人之命不得不前去与众小姐打个照面。

再度来到池边的八角亭,几位小姐正在用穿着鱼食的鱼钩钩鱼玩,刚才只是路过,这会妙姐儿也不得不上前去打招呼了。

妙姐儿和莘菲走进亭中,几位小姐便都转过身来,黄莺儿和如玉也就是南安侯府的庶出的九小姐,因都已经见过,便福了一礼,“两位姐姐,刚才妙姐儿唐突了,还请见谅。”两位见妙姐儿已然放低了姿态,便也都笑着还礼。

另外两位姑娘,经旁边陪着的嬷嬷介绍,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裙,腰系八宝缠丝腰带,垂下两条蓝色丝绦,挽斜云髻,簪五色云彩样式的流苏钗,鹅蛋脸、小巧的琼鼻,显得很是伶俐可爱的便是西定侯府的嫡女张芳榆了,妙姐儿也与她相互见了礼。莘菲随立在妙姐儿身旁,这张芳榆倒是看起来天真烂漫。

另一位身着紫色云湖缎锦窄袖罗衫,下配同色丝襦长裙,浓眉大眼的姑娘便是北全侯府的二房嫡女韩丽芸了,这韩丽芸的父亲韩定业乃北全侯爷韩定邦的胞弟,许是将门之女的缘故,这韩丽芸生性豪爽,走上前来,不等妙姐儿见礼就直摆手,“就只我们几个女儿家,咱们就别见外了,没的这些虚礼作什么。”说话也是直来直去,让人一见就觉得亲近。

妙姐儿见如此,便也笑道:“韩姐姐说的是,妙音有不到之处,还请各位姐姐见谅。”

“才说别作虚礼了,妙音妹妹可是太客气了。”韩丽芸笑着说。说完看向莘菲,“这位是…?”

莘菲见韩丽芸提到自己,便半蹲下身子,福礼说道:“莘菲见过各位小姐。”妙姐儿因此便说道:“这是曾祖母给我请的伴读先生,韩先生。”

“哟,咱们倒是本家了。”韩丽芸听罢便朝莘菲仔细打量起来。

“先生?不知这韩先生可通得四书五经,当得这先生二字吗?”这挑衅的声音便来自那神情倨傲的黄莺儿,此刻,她正斜睨着莘菲,一脸轻视的神情。

“莺儿姐姐说的是,妙音妹妹,你年纪小,莫要被些子小人哄了去。”那风摆扬柳般的傅如玉握着帕子吃吃地笑道。

莘菲心里暗自觉得好笑,一群十来岁的小姑娘敢跟她都嘴皮子,拜托,在现代社会生活过30年的她可是个资深的人民教师,说句不好听的话,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还说不过这几个小屁孩吗,白混了她。

便不卑不亢地说道:“小女子不敢自称先生,虽说不曾通得四书五经,不曾像男儿一样考过秀才,取过功名,但小女子也知道圣人曾言‘朝闻道,夕死可矣’,陪在妙姐儿身边,不过就是伴读,且小女子是奉太夫人之命伴妙姐儿识字明理的,假若是小姐口中的小人,那么敢问小姐,这是在说太夫人不识人吗?小女子不大明白这个理儿了,还请小姐赐教。”

一席软中带硬的话说得如玉面孔红的像滴血一样,“你…,哼,好生无礼,不过是个下人罢了,敢教训起我来了?”

一旁的黄莺儿也轻哼了一声,看向妙姐儿,“妙音妹妹,虽说你年纪小,也要管好下人才是,别叫她们爬到你头上来了。”

妙姐儿也不是吃素的,笑道:“两位姐姐说的有失偏颇了,韩先生是曾祖母赐予小妹的,长者赐,妹妹不敢称为下人。姐姐们说是这个理儿吗?”这话说得莘菲心里十分熨贴,这小妮子还是相当有眼色的。

黄莺儿也被这话噎了一下,一时也无话可驳,只得讪讪地拉了那傅如玉走到池边假装看鱼去了。

那张芳榆忽闪着大眼睛看着莘菲,“你说得真真是好,如玉姐姐那样的利嘴也说不过你。你是先生吗,可是什么书都会?”莘菲被她说的苦笑不得。

“去去,小孩子家家的。”韩丽芸过来看了莘菲一眼,“嗯,你很不错,这话我爱听。是个爽利人。你都会些什么?作得诗吗?”

还不等莘菲回答,妙姐儿便抢着答道:“先生最是作得好诗了,每每都让妹妹读来回味无穷,口齿留香呢。”

“哦,是吗?那我今日可要见识见识了。”说完,便望向黄莺儿和傅如玉,“我们要作诗,你们可也要来?”

两人刚被莘菲和妙姐儿抢白,心里正恼呢,商量着怎么让莘菲出丑,好处了这口恶气,自是满口答应,两人平日也都是有进学的,琴棋书画自是不在话下,也是有些才女名声的。

众人便商量着要来作诗。正苦无章法时,老太夫人身边的荣嬷嬷引着一行人过来了。

荣嬷嬷给亭子中的众人见了礼,说道,“今日府上来了位贵客,老太夫人见各位小姐在此赏荷,便让我将这位贵客带到这,与各位小姐一起耍耍。”便将身后的一位女子引了过来。

众人都好奇这荣嬷嬷口中的贵客到底是何人。便都拥了过来,便见一位女子眉心一点朱砂,淡扫娥眉,一身银丝墨雪茉莉含苞对襟振袖收腰丝制罗裙宫装,雅而不俗,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红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簪,更显得整个人气质高贵典雅。

荣嬷嬷向众人说道:“这是跟着洵少爷来的浔少爷的妹子琳姑娘,还请各位姑娘照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