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恩收礼,林秋禾既然已经来到了前院,自然也就不用再回去了。直接就按照之前的流程拜入了张章师门之下,给张章敬茶当着众人的面喊了一声师伯。

这师伯更是让请帖上只说师门下又收一人的客人心中震惊,张章这么大张旗鼓的在京城之中宣扬,大部分都以为他收的是关门弟子,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师侄女。

这…这…

这林秋禾的来历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此后几日整个京城都在讨论有关林秋禾的身世,而那日拜师礼结束之后,奉陈太妃之命前来宣旨的太监这才笑着起身离开,道:“奴婢也算是完成了太妃的交代,既然如今拜师礼结束,那么奴婢就回宫复命了。”他说着对着林秋禾点头,“林姑娘这几日准备下,奴婢临走之前太妃交代,说是想要见见林姑娘呢。”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又让林秋禾的形象神秘了三分。林秋禾心中也是莫名的很,不过却没有显露在脸上,而是笑着行礼谢恩,表达了一下喜不自胜的又惊又喜的恐慌心情。

之后她依然是暂居在秦家,而外人都知道林秋禾与秦家的外孙女陈自晴情同姐妹不愿意分开。

秦家一时间也变得炙手可热,不少的人想要从他们口中打听出林秋禾的消息。而这个时候得了秦舒兰正式道歉的林秋禾正和陈自晴一起倒在榻上发呆呢。她本以为这个拜师宴顶多会让她在秦家过的好一些,不受刁难什么的,却没有想到生出这么多的波澜,就连陈太妃都惊动了。

等等!

想到那位想要见自己的陈太妃,林秋禾猛然坐了起来。

她…她不会是陈太妃失落在外的女儿吧?她的真实身份不会是公主吧?林秋禾迅速脑补出了一个狗血宫斗剧,什么为了争宠把女儿送走换成了儿子,或者是为了报复故意抢走了陈太妃的女儿送出宫外…

所以张章才对她这么好?所以晋王才看重她?所以在拜师宴上,陈太妃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送礼给她撑腰?

林秋禾越想越觉得这样的推测虽然有些荒谬,可是却也在情理之中。说起来,陈太妃不是还说要见她吗?林秋禾眨了眨眼睛,摸着下巴想,也许到时候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然而,这个“到时候”却一直没有来临。林秋禾又去了张府两次,却从未听张章提起带她入宫的事情。似乎那天的事情也不过是陈太妃心血来潮提了一提,之后就给抛之脑后了。

她又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然而张章对她的尽心尽力,还有齐林对她的各种包容和照顾却让林秋禾对他们两个的警惕心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降。

唯一让她觉得不安的就是每次过去似乎都能遇上晋王。

林秋禾对张章还是心有疑虑的,因此就私下偷偷问了齐林。齐林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晋王身体不好,需要师父长期给他调理。而师父要教我们两个,总不能让我们都跟着去晋王府上或者是摄政王府吧?自然是要让晋王过来了。”

听到齐林的解释,她才明白。本朝虽然也讲究士农工商的地位不同,却没有那么大的界限,而且医这一行业也是不在这四个阶级之内的。

大夫在本朝有着超然的地位,颇受世人敬重。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鼎鼎大名的山东齐家会出了齐林这样一个不读书考取功名却学医的后代了。

至于晋王体内的毒到底有多霸道,竟然将近十年都没有治好这一点,林秋禾也是很快就见识到了。这天齐林第一次没有亲自去秦府接他,而是派了张府中的一位管事嬷嬷。

林秋禾当下就觉得心中有些不安,而等她到的时候甚至直接就被引到了前院暂时给客人休息的客房中。她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血腥味,进了内屋一看,就见晋王整个人都蜷缩在床上,浑身颤抖着牙关紧闭已经咬得双唇渗血。

她吓了一跳,再仔细看就见他双手紧紧握拳骨节突出,青筋暴起。之前那种虽然病弱却潇洒自傲的神色全然不见,如今早已经狼狈到头发散乱,满头的汗水更是让头发黏在了脸上,现出一副痛苦的神色。

“晋王毒发。”齐林见她进来急促地说了一句,“师父这边没办法灌进去药。”

林秋禾见晋王如此痛苦的样子,浑身都有种发麻的感觉,她几乎是颤抖着开口:“我能下针缓解他的痛苦…”

一旁正在忙碌地张章闻言动作一顿,立刻道:“净手,下针!”竟然是对林秋禾充满了信任,一点都没有怀疑她所说的话。

跟在林秋禾身边的红线立刻上前拿着线绳把她的袖子绑好,然后给林秋禾净手。齐林早就取出了针囊摊开在一侧,然后在无法顺利脱下晋王衣服的情况下拿剪刀剪开了他里外的衣衫,露出了晋王白皙却紧绷的皮肤。

这不是他大意了,忘记林秋禾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而是依照晋王现在浑身痛到紧绷至痉挛的情况,隔着衣服实在是没有办法下针。

下针

林秋禾迅速的净手上前,齐林拿着帕子擦拭着晋王宁卿身上的冷汗。她甚至没有问张章有关晋王的情况,手起针落,在这种艰难地情况下下针反而更加迅速准确。

十几根银针分别错落在晋王的身上,然后就见晋王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虽然还微微有些抽搐,但是很明显疼痛已经渐渐过去了。

“这是…”齐林惊讶地看着林秋禾,又飞快地转头看向张章。

张章摇头,“这种手法师父也没有讲过,可能是师弟学成之后又自行研究的。”

林秋禾接过齐林递过去的帕子擦拭着额头,虽然不过是几分钟的工夫,她却是全神贯注到了极点,这会儿放松下来浑身也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她接着擦汗的姿势偷偷看了一眼张章。张章说的没错,这十几针确实是她爷爷根据后来又自修的中西医后自我感悟研究出来的。等到缓过来一口气,她才开口:“这针大概能缓解一刻钟的疼痛,所以如果要喂药就趁现在。”

齐林闻言立刻反应过来,回身端着早就熬好的药过去。他正准备强行给晋王灌下就见本来双目紧闭的晋王猛然睁开了双眼。

林秋禾都吓了一跳,刚刚那种剧烈的疼痛,若是人清醒着,该是多痛苦?宁卿却丝毫不知道秋禾的震惊,只是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扶我起来,我自己喝就行。”

他开口,声音嘶哑,一丝丝血丝顺着唇角往下低落。林秋禾看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递过去了手中的帕子。宁卿一愣,伸手颤抖着接过帕子擦了下唇角,唇上之前被咬破的地方这时候才疼了起来。然而,他只是细细擦着唇角,像是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张章过去扶着他起身,对于这位晋王的坚韧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齐林在一旁迟疑了一下:“这个时候,只怕你是端不住药的。”刚刚光是接帕子的那个动作,宁卿的手就颤抖得不成样子,一碗药看起来不重,然而落在如今的宁卿手中却是有千钧之势。

他说着就把药碗送到了宁卿的唇边。宁卿苦笑,低头喝药。

齐林说的确实没有错,如今的他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之前那几乎要死过去的疼痛他已经耗费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去抵抗,不要说是一碗药,就是一个空碗,他也端不起来。

药已经放得有些凉了,入口极其苦涩,然而宁卿就像是没有味觉一样一口气把药喝了个干净这才又靠在床头。他的头发如今已经完全散落了下来,脸上还有一些没有来得及擦点的血迹,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只有渗血的唇露出异样的殷红。而上半身如今更是裸、露到了平坦结实地小腹,被齐林剪开的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看起来更是平添了一份颓废。

林秋禾看得几乎要双眼发直,这种病弱美男的场景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还好,她明白这是什么时候,几乎是一瞬间就回过神,转头看向张章。

“师伯,晋王殿下中的是什么毒?”怎么这么厉害?而且不是都说晋王中毒已经有近十年了吗?要是每次毒法都这么厉害,她还真是不得不佩服晋王了。

张章摇头,“如今发作的寒毒只是其中一种。”如果不是晋王体内毒素混杂的话,也不至于十年了也只是略微好转,根本就看不到治愈的希望。

林秋禾微微蹙眉,迟疑了片刻才道:“我能给晋王把把脉吗?”

宁卿听到她的话,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笑声,然后微微伸出手腕,“自然是可以的。刚刚你及时出手,我还没谢你呢。”

林秋禾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几乎入女子一般纤细。

她上前一步,一手托着宁卿的手腕一手三根手指一起搭了上去。若是论诊脉,林秋禾真的只能算是会而已,一般的病症她还可以,若是太过于复杂她的判断就会差上很多。

而宁卿刚刚毒性剧烈发作,却是帮了她的大忙,此时诊脉更是事半功倍。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沉吟了许久才缓缓放下那冰凉的手。如今已经是初夏,宁卿的手却凉得如同在冰水中浸泡了一样,由此可知他体内寒毒有多重。

“怎样?”宁卿却是丝毫没有小看林秋禾,见她收手就笑着问了一句。不过听他的语气也明白,他实际上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林秋禾微微扬眉,一双乌黑的眼睛直直看着宁卿,“体内毒素混杂是一回事儿,晋王殿下没有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也是事实。”她语调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就如同面对一个一般的病人一样直接开口指责,“若是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话,那么就算是大夫再尽心尽力,也是事倍功半。为了你自己着想,以后还请晋王配合…”

说到这里,她猛然顿了一下,神色微微一变才又讪讪道:“配合我师伯治疗,不要误了我师伯的名声才是。”

宁卿依然微微笑着,就这么随意地靠在床头,享受着难得的平静和身体上的放松。一刻钟的时间不算长,他喝了药,又重新诊脉,之后休息了片刻,疼痛似乎就又开始从骨头里面散发出来。

林秋禾甚至比已经痛地麻木了的宁卿更早一步意识到针灸效果的消退,她上前慢慢收起针,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的宁卿额头再次冒出细密的汗珠,心中更是敬佩。

而后,她再次落针。这次下针的地方跟之前完全不同,几乎涵盖了宁卿的全身,用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下了九九八十一根银针。平均每分钟三针的手速让她右手微微颤抖起来。

不同于上次紧急止痛,这次下针是根据之前把脉得出的结论。努力稳住右手,最后一针落在了宁卿的小腿上,林秋禾这才直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也只能够做到这点了。”她说着看向张章,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可以的话,最好找一位懂得穴位按摩的老手坚持每天按摩推拿,也可以排出体内一部分的寒毒。”

嫡庶

张章闻言双眼一亮,然而又皱眉,“这样的御医倒是有一个,只是年岁已大,只怕体力不支。”按摩推拿是极其考验体力的,一个年过七十的御医,就算身体再好,体力也会跟不上了。

“你会吗?”这个时候,宁卿突然轻声开口,虽然没有题名道姓,然而在场的人都明白他问的是谁。

林秋禾一愣,才又缓缓皱眉。

“我未曾通过考试,没有行医资格。”给宁卿下针是因为一旁有张章,她可以算是辅助。而给孙梓棋看小日子这样的事情,实际上是并没有严格的算入行医范畴之内的。这只能算是给人调养而已。

可是,若真的要每日给宁卿按摩推拿的话,那就算是正式行医了。

宁卿一愣,然后抿唇笑道:“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你只要说你会不会?”

林秋禾眉尖微微蹙起,半响才沉声开口:“会。”

本朝每年的医考大部分都是安排在中秋前后的,而因为宁卿的安排,林秋禾在六月初的时候就加考了一次。她的基础还算是扎实,几样科目考下来,加上特事特办顺利的就拿到了行医资格的证书。

十三岁的女医者,说出去虽然不是本朝最小成为大夫的人,却也足够让人侧目了。再加上是张章的师侄女,师承神秘。又深的晋王和陈太妃看重,一时间林秋禾在京城之中也算得上是风头无二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宫中传来了旨意,让林秋禾第二日与张章一同入宫。

林秋禾的第二批夏装裁云轩那边刚巧送过来,得了消息之后陈自晴就叫上了住在旁边院子的秦锦兰和秦舒兰一起帮林秋禾挑入宫见陈太妃的衣服和装饰。

林秋禾只觉得头都变成了两个大,青黛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一旁的红线也是满脸的喜色,抓着林秋禾配合陈自晴和两个兰对她的“折腾”。

“见太妃可不是小事儿,姑娘不能不放在心上。”青黛毕竟老成一些,见林秋禾打不起精神,还有些不耐烦这才低声劝慰,“太妃如今是喜欢你,然而若是见面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那就得不偿失了。”

万一被陈太妃厌恶,那还不如不进宫见呢。当然了,到底要不要进宫这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也许是听进去了青黛的话,林秋禾这才打起了精神配合三女。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三女确实有她们的长处。特别是那两个兰,久在京城居住,更是了解京中贵人们的喜好。

“听闻陈太妃年轻的时候身体也不是很好,这才颇为看重你师伯的。”秦锦兰认真地说,“你到时候不要紧张,只要按照礼数行礼问安就好。想来有你师伯在,她也不会刻意为难你。”

“陈太妃喜欢素净的打扮,我看你就穿这身湖绿色的衣服好了。”秦舒兰在一旁说,“颜色素净,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花纹,显得爽利。”

秦舒兰与林秋禾如今也算是一笑泯恩仇,更何况林秋禾也不可能真的跟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一般见识。而有些人一旦关系缓和了,就更容易看出对方的优点。不管是秦舒兰还是林秋禾都是这样的人。

林秋禾闻言看过去,只见秦舒兰挑出来的那套衣服看着果然舒服就笑着点了下头,“果然是干净爽利的颜色,夏天里看着也凉快舒服。”

秦舒兰闻言就笑了起来,把衣服递给青黛,“快伺候你们家姑娘换衣服,之后我们好替她挑选首饰。”林秋禾就又被押进去换了一套衣服,出来的时候陈自晴和两个兰的首饰盒就都送了过来,青黛手巧按照她们的要求不时用不同的发簪衬托不同的发型。

几女玩的正是开心,外面传来了秋枫通传的声音。

“姑娘,大姑娘、二姑娘,林姑娘,三姑娘过来了。”

一时间,屋中的笑声都停了下来,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才都站了起来,陈自晴道:“快请三妹妹进来。”说话间秦玉兰就被人请了进来,不过□□岁的她带着甜甜的笑容,一进来就以此给几人行礼问好,然后才道:“远远地我就听到几位姐姐说笑的声音,可是在恭贺林姐姐要入宫面见陈太妃的事情?”

秦锦兰笑着示意她坐在身边,这才道:“三妹你看看秋禾这般打扮如何?”

秦玉兰这才转头看向了梳妆台那边,只见上面摆放着好三四个梳妆匣子,除了其中一个里面东西不多之外,其他的匣子里面装的都是好东西。她目光微微闪动,然后才笑着道:“真是人靠衣装,林姐姐今日格外漂亮呢。”

“就是嘴巴甜。”林秋禾笑着说,“绿袖、橙光,快把之前做好的糖冬瓜端出来给三姑娘尝尝!”

众女又是一番说笑,青黛继续按照主子们的意思给林秋禾变幻发型,而绿袖和橙光也回去端上来了几碟子新点心撤换了之前用了一半的,又另外端了一些茶水过来。

秦玉兰虽然机灵,然而毕竟年纪小心,平日里面又被拘着并不很能加入姐姐们的话题。不过她一张小脸一直带着笑容,不时地恭维一两句也是恰到好处的。

说话间,每日前来的孙梓棋也到了。巧的是,她也带着一盒子的首饰过来,更是给林秋禾的梳妆会添了一些不一样的风采。

“我不过是想要凑个热闹罢了,就自作主张带来了一些首饰,林妹妹可别嫌我多事才好。”孙梓棋笑着把盒子递过去,顺手打开跟秦锦兰的并排放在一起。

虽然熟悉了之后孙梓棋总这么叫她,可是秋禾对于这一声林妹妹还是有些不适应。而秦锦兰和秦舒兰已经不客气地凑了过去,“让我看看你最近又新得了什么好东西?”

几女就纷纷拿起了孙梓棋盒子中的首饰品评了起来,而最终林秋禾用的还是陈自晴的首饰,不算很名贵只是精巧而已。

“我是什么样的出身大家只要略微打听下就知道了,何必非要硬装成富贵人呢。”林秋禾笑着解释,“陈太妃要见我,只怕之前也早已经清楚了我的出身了。这样的装扮就很好,绝对不会失礼的。”

年龄稍大的秦锦兰和孙梓棋听了这话连连点头,而一旁的陈自晴也是开心地笑着。至于秦舒兰,虽然不觉得林秋禾这话是特意指她之前的失礼,却也有些尴尬。反而是秦玉兰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林秋禾是在说她一个庶出的女儿非要跟嫡女们挤在一起。

她勉强笑了下,道:“林姐姐是美人,浓妆淡抹总是相宜的,这样也很好看。”

几人说笑玩闹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秦玉兰本想留在荷园吃饭,然而秦锦兰却起身道:“我看你这荷园也留不下这么多人,不如我们各自回去吃饭好了。用完膳休息会儿,下午再过来一起说入宫的礼仪规矩。”

秦舒兰立刻符合,秦玉兰无法只能够也跟着起身离开。只是她一回去就又到了苏姨娘的屋中,又是哭又是闹,说什么大姐二姐都有许多名贵的首饰,偏就她没有。不过是欺负她是个庶出的罢了,几个人还一起排挤她。

正哭闹着,外面却响起了脚步声,守门的丫鬟连忙通传,“姨娘,老爷过来了!”

苏姨娘连忙起身拿了帕子给秦玉兰擦拭眼泪,然而等到秦二爷进来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她狼狈的样子,那双微红的眼睛就更是挡不住了。他见状眉头猛然一皱,道:“这是怎么了?我远远的过来就听到有哭声,还是哪里难受?”

秦玉兰身子不好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然而女儿家的病症他当爹的就不是那么清楚,只道女儿身子弱,平日里面虽然关心却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看病这种事情,不是有大夫就可以了吗?

他想着就想到了林秋禾,沉声道:“最近在家中借助的那位林姑娘不是医术不错吗?老大媳妇的胎不就是她保住的?既然她在秦府做客,请她过来给玉姐儿看看也是常理。”

“没有太太发话,我一个姨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苏姨娘一副无奈的样子,“我倒是想请呢!”她说着娇嗔了一声,然后才又道:“不过这次倒不是因为身子难受,而是…唉,还是玉兰你与你爹爹说吧,免得让人以为我喜好挑拨是非。”

秦玉兰闻言抬头,一双眼睛哭得通红,这会儿看到秦二爷就鼻子一酸,泪水又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今日得到消息,林姑娘要入宫面见陈太妃,我就去恭贺她。谁知道当时大姐姐和二姐姐都在,她们特意拿出了珍贵的首饰把我的这份心意给显得毫不起眼…爹爹,我是没有什么好首饰好东西可以送给林姑娘使用,可是我也是真心为她高兴的,谁知道大姐姐和二姐姐竟然如此…”

她一边说一边呜咽着哭泣,听得秦二爷心中一阵心疼。然而这种女孩家的事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直接一挥手道:“不过是些许小事儿,改日我也送玉姐儿一盒子的首饰可好?”

“女儿在乎的又不是那些金啊玉呀的器物,只是觉得…”她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秦二爷,“觉得被大姐姐和二姐姐看不起了,她们分明不当我是姐妹,不过是因为我是庶出罢了…”

秦玉兰嘤嘤哭着,秦二爷的脸色却难看起来。“是啊,不过是庶出,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了。”

看诊

苏姨娘见他这副神色,心知他心中有事,连忙叫丫鬟哄了秦玉兰回去,这才凑过去一边给秦二爷揉按着肩膀,一边低声道:“二爷今日怎么回来如此早?”

秦二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坐在一旁才又叹息了一声,“三弟今日去工部报道了。”工部主管各种研究制造,每年最大的事情就是休整河堤以及清理运河,这几年全国大部分地方风调雨顺,里面的油水不可谓不大。他之前几次想要调入工部都被秦大爷给劝阻,如今偏偏秦三爷一当官去的就是工部如何让他心中舒服了。

“之前三弟谋缺遇阻,我本想着帮忙的,然而他和大哥都没有吭声,偏生瞒着我,不是不把我当亲兄弟吗?”秦二爷说着一脸的失落,而实际则是他当初知道秦绍轩的谋的缺没了,心中高兴叫上三两好友去喝酒了,秦大爷和秦三爷寻不着他才没有知会他的。

“没有想到,大哥和三弟都是有本事的,一个缺被人顶了,还有更好的缺等着三弟呢!”

“老爷喝杯茶。”苏姨娘乖巧地递上了一杯凉茶,低声道:“我相信凭借老爷的人品和能力,就算没有秦家的帮忙老爷也会有出头一日的。总有一天,老爷会比他们站得都高,看得都远。”

秦二爷闻言阴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伸手就搂住了苏姨娘,“你说的没错,就算不靠家中我也定然能成的!”他说着略微顿了一下,“玉姐儿身子弱,既然那位林姑娘有些本事,我就让太太请了她给玉姐儿看看。至于首饰,改日我就让人来家中,给你和玉姐儿都挑上些好的定做了。免得出去被人看不起!”

“玉姐儿还小,再说奴的东西也都够用。”苏姨娘连忙阻拦。

秦二爷却是摇头,“就这么定了,玉姐儿总有长大的时候,至于你远就是我生母当年所托付我照顾的,若不是我没本事,也不会让你只是一个姨娘,受这些委屈。”

苏姨娘闻言眼睛就红了起来,感动地看着秦二爷,半响才拿起帕子轻轻地擦了擦眼角,低声道:“只要爷记得我的好,我就满足了。”

且不提这边苏姨娘母女不动声色的给秦二太太和秦家另外两房的人上了眼药,又得了好处。荷园这边,林秋禾她们才刚刚用过了午膳就迎来了齐林亲自护送过来的婶婶赵氏。

赵氏自然不会直接到荷园的,先是带着齐林一起给秦老夫人问安,交代了来意。

“受张御医所托,林哥儿在他门下学医,我自然是不容推辞的。”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说起来,林姑娘我也是见过的,人也是机灵,想来明日入宫的礼仪很快也就学会了。”

“有劳你费心了。”秦老夫人应道,秦家当家人秦老爷虽然得今上重用,然而下面三个儿子却是官途一般,如今也没有给家中妻子挣回来一个“夫人”的名头,自然是从未入宫请安过。这些礼数她们虽然都会,却也不见得有赵氏这个出入过宫闱的人清楚。

更何况,皇宫之中礼数虽然重要,但是那些复杂的关系却也不简单。张章托福了赵氏过来,自然是报着她是齐林的本家婶婶,齐林又是林秋禾的师兄,让她多讲一些宫中忌讳的意思。

秦老夫人笑着道:“我这就让人请了林丫头过来。”

“不敢再打扰老夫人休息,还是我直接过去就好了。”赵氏连忙推辞,她来的时间正是休息的点儿,这会儿再让秦老夫人作陪那就真的是失礼了。

秦老夫人也不坚持,就让身边的紫莲带了赵氏去荷园。

上次拜师礼就是赵氏指导林秋禾的,如今入宫的礼仪也是她来,两个人自然是熟悉了不少。而陈自晴就和齐林坐在一旁喝茶闲聊,不时地看着这边课程的进展。

“我看陈妹妹脸色好了不少,可是这些日子调养得宜?”齐林低声询问,又道:“可是我那师妹与你开了方子?”

“是一些食疗的方子,秋禾说对身体好,让我按照吃。”陈自晴笑着点头,“秋禾这些日子跟着张御医学习医术,有劳齐公子照看了。”

“她是我师妹,我自然是要照看好她的。”齐林说得理所当然,“且师妹聪慧,在医术一道上颇有天赋。不说别的,只那行医资格的证书,我都没有考取,师妹却是手到擒来。”

他言语之间皆是赞叹,没有一丝不满和嫉妒。陈自晴偷偷看了一眼,只见齐林神色坦然,唇角带着的微笑如沐春风,心中猛然一紧连忙就低下头。

齐林却没有察觉她这个小动作,只是看着那边神色认真跟着赵氏学习的林秋禾,再次赞道:“师妹最让我敬佩的就是那一手的针灸之法,师父曾经说过,那针灸之法,没有十年的苦练是不行的。师妹今年不过才十三四岁,可见平日里面有多努力。”

“秋禾确实是极好的。”陈自晴低声应道,有些心神不定,“若不是她,只怕我如今还是病怏怏的呢。”

齐林这才回头,犹豫了一下才道:“陈妹妹,我可给你把把脉?你放心,我医术虽然不如师妹好,这把脉却是比她强上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