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路桥商行的管事亲口说的,当然不能有假。”

“你刚说的那个什么什么路桥商行,是什么东西?”

“凡是修路修桥,都归路桥商行管。谁要是有门道,想卖货,也可以去找路桥商行。”

“人家有水泥,我们能卖什么?”

“卖肉卖菜卖零嘴卖成衣,什么都能卖。那些修路的人,要跟着路桥商行一直修下去。得了钱,不得买点东西来吃吗?衣服坏了,不得买两件像样的衣服穿吗?鞋子穿烂了,不得卖双新鞋子穿吗?”

“是这样?”

“嘿嘿,李家的大小子天天往外跑,没想到还长了点见识。”

李大郎得意一笑。笑过之后,又有些发愁。

四海路桥商行的管事见他跑得勤快,就给了他机会。

要是他能组织起一支三十人的修路队,就让他做个小头目。

只要干得好,四海商行可以和他签一份十年的契约,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收入二三十两。还能内部价购房。

四海商行的工作,对于没有读书天分走不了科举,又不愿意当兵吃粮饷的人来说,是个极好的选择。

李大郎为了前程,这回是拼了。

他找街坊邻居,口若悬河,说修路多好多好,未来如何如何。

却不知,街坊邻居早年都服过徭役,修过城墙修过路,挖过沟渠开过山。

修路有多苦,他们门清。

这苦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早些年,朝廷不稳的时候,赶上那时候服徭役,出去一百人,能回来五六十人就不错了。

那些路啊,河啊,边城要塞啊,都是用老百姓的人命填出来的。

现在京城小民,家家户户都做着一门营生。每年情愿拿钱赎徭役,也不肯亲自服徭役。哪里会上李大郎的当,跟着他去修路。

李大郎费了几天功夫,竟然没一个人愿意跟着他去修路。

他灰心,沮丧。

还是他老子看不过,给他出了个主意。

“城里人都有营生,自然不肯跟你去修路。你去乡下,越偏僻越穷的地方跑几趟,别说三十人,三百人都能拉来。”

李大郎眼巴巴地看着他爹,“人家能信我吗?”

“蠢!京畿地区,谁不知道四海商行。今晚你就住城外,半夜起来,到大槐树集市四海肉菜店门口堵人。那些偏远乡下来的人,你和他们混熟了,要多少人修路,他们都能帮你拉来。”

李大郎受了点拨,一蹦三丈高。

收拾行李,就去了城外,开了间大通铺歇息。

李母问李父,“你都能想到的办法,四海商行能想不到?别到最后,大郎白忙活一场。”

李父嘿嘿一笑,“四海商行要修路,哪能找不到人,怕是乡下那些泥腿子挤破头都要去。

我这几天琢磨了一下,我估摸着,四海商行之所以把机会让出来,是想给大家一个出路。

要是大郎经此过此事后真能担事,说不定还真能在四海商行做个小管事。好歹大郎也识得几个字。”

“四海商行这么好啊?还主动给人机会。”

“嘿,这个你就不懂了吧。听说水泥路要修到洛州去,四海商行是在京城发家的,到了洛州,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不多带点本乡本土的人过去,就要被被洛州本地豪族拿捏。辛辛苦苦修的路,就成了替别人做嫁衣。”

“照你这么说,四海商行是想从京城拉人到洛州镇场子?”

“我估摸着是这么个理。”

李父还是有些见识。当然,实际操作起来,当然没他说的那么简单。

一群修路工人,能镇什么场子。

真正镇场子的人物,自然是洛州本地豪强。

顾玖最近在京城,在洛州,撒了不下五百张请帖。

洛州不少人都在京城做官,这些人自持身份金贵,不愿意和商行打交道。但他们也不介意让家族派人过来出席顾玖的商界茶会。

考虑到那些人从洛州出发到京城,得一二十天,顾玖就将茶会暂定在六月初五。

届时,朝廷上吵架差不多也该有了结果。

私下里,少府家令,户部尚书没少联络洛州出身的官员,为这条路造势。

洛州以外的官员,大部分是反对修路的。

其实他们不是真心反对。

城外那条修了半边的水泥样板路,文武百官们全都偷偷摸摸走了一趟,坐在马车里面好好感受了一番。

这路好不好?

好!

十分好!

速度快,又稳当。一旦修好,从洛州到京城坐马车,时间能缩短到五六天。

为何还要反对?

一部分人是屁股歪了,为了反对而反对。

一部分是利益相争,不乐意往洛州修路。凭什么要便宜洛州那帮王八蛋。

就不能往河东,河西,亦或是往西北修路吗?敢情大家都是后娘养的,就洛州是亲妈生的?

于是乎,朝堂从该不该修水泥路,该不该让私人出钱修路设收费站,吵到该不该往洛州修路。

这年头做官的人,地域意识极强。

其实在现代社会,官员同样有着强烈的地域意识。

水泥路的优点,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

所以,人人都想修一条,从京城到家乡的水泥路。

甚至连江南,岭南,西南,中南部地区的人也来瞎凑热闹。

他们也不想想,京城离着他们那地有多远,哪能一口气就修过去。

不过不妨碍大家拉拢这帮南方官员,一起反对修京城到洛州的道路。

为了这事,朝堂上下,吵了一二十天。

消息传到地方,无数地方官员也兴奋起来,纷纷写奏章,恳请从京城修一条路到他们那去。

其实这些地方官员,连什么是水泥路还没弄清楚。

他们就一个想法,既然是好东西,既然能缩短行路的时间,那就争呗,抢呗。

看热闹不嫌事大。

就算文德帝不爽了,要惩治几个人,也轮不到他们地方官员。

地方官员天高路远,容易被皇帝陛下遗忘。这是坏处。

好处就是做官的风险比京官低,收入比京官高。

一地父母官,手头上随便漏一点,就足够养活一家人,还能攒下一笔养老银子。

心狠一点的,做几年地方官,就能发家致富。为家族有朝一日成为豪门,打下坚实的基础。

从京城到地方,全都因为修路闹腾起来,热闹得不行。

嗡嗡嗡,嗡嗡嗡,文德帝耳边天天都是各种嗡嗡嗡声。

眼看着马上就要六月,顾玖的招商募资茶会,很快就要召开了,文德帝轻咳一声,朝堂上立时安静下来。

文德帝不急不缓地说道:“朕知道,你们都想修一条通往家乡的路。但是朕得提醒你们,户部没钱,没钱给你们修路。

京城到洛州这条路,全部由民间出资修路,故此会设收费站。修路一切费用,朝廷不用承担一文钱,便有了一条天下间最好的路。这样的好事,朕能反对吗?你们能反对吗?

你们想修路,也不是不行。谁要是能拿出几十万上百万的钱粮,朕现在就可以批准修一条从京城到你们家乡的水泥路。

要是拿不出来,就少说几句废话。要是你们有本事,能说服民间出资,替你们修一条到家乡的路,朕也是替你们高兴。”

终于有人站出来,“陛下,民间出资修路,还要设收费站,不成体统。也有失朝廷脸面。”

其他官员纷纷附和。

于是乎,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又开始吵四海商行有没有资格出资修路设收费站。

有人愿意掏钱修路,其实每个人都一百个赞成。

唯独不赞成的就是设收费站。

设收费站,吃相未免太难看。

堂堂皇子妻,要不要如此贪财?

虽然谁都没有说过,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四海商行背后的东家就是顾玖。

等大家吵累了,文德帝呵呵冷笑一声,顿时让朝臣们打了个激灵。

文德帝面上带笑,说出话的却句句嘲讽,字字戳心,“朝廷脸面?户部库房穷得跑耗子,朝廷还有脸面可言吗?

有人一口气拿出上百万钱粮为朝廷修路,设几个收费站难道不应该吗?

你们啊,吃相未免太难看。又叫马儿跑,又不肯给马儿吃草,照着你们这个吃相,这条路一百年都修不起来。”

“陛下,朝廷体面难道不要了吗?”

文德帝喝了一口茶水,“出门左拐,去大街上问问百姓们,到底是朝廷体面重要,还是一条水泥路重要?朝廷体面能当饭吃,能当衣服穿?”

“陛下,你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市井无赖一样说话,脸面都不要了。

你是天子啊!

体统呢?

体面呢?

堂堂天子,做出如此市侩的样子,刘姓祖宗的脸面都被丢光了。

文德帝半点不在意,说出的话,像是一把刀子,划过每个人的脸颊。

“朕难道说错了吗?如果说有了体统,就可以不吃饭不穿衣,不如从今日开始,朝廷不再给文武百官发一文钱的俸禄,不给一粒米粮,你们开的铺子也不能免税,全都回家吃自己就成。

反正只要有体统,旁的都可以丢弃。什么吃饭啊,穿衣,钱什么的,多俗气啊。百官们个个品德高尚,那能和衣食钱粮打交道,当心失了体统。”

文武百官:MMP,遇到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而且还臭不要脸的皇帝,怎么办?

心累!

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陛下,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住行同体统并非对立。”

文德帝哈哈一笑,“既然不是对立,为何诸位爱卿,却容不下一条水泥路?诸位爱卿心中,连一条路都装不下,朕还能指望你们干点别的事情吗?”

“你们没罪,是朕有罪。是朕无能,户部穷困如斯,连修路的钱都拿不出来。”

“诸位爱卿怎么可能有罪,你们一心替朝堂体面着想,朕得奖励你们。来人,每位爱卿赏一口茶水。”

“臣等不敢。”

金銮殿上哪里敢喝水,万一尿急怎么办?

一个非要赏赐,一群人非要推辞。

让来让去,修路的争吵就结束了。

文德帝叹了一声,那模样像是在说:你们这群人啊,都不懂朕的心。

文武百官:嘤嘤嘤,臣等又不是后宫嫔妃。

过了两日,朝廷下了公文,准许四海商行修建从京城到洛州的水泥路,准许四海商行每隔五十里就设一个收费站。

有了这一纸公文,就等于是拿到了路桥牌照。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等茶会一开,募集了足够的资金,就要开始动工。

洛州各大世家,各地豪强代表陆续到达京城。

大家都盯着六月初的茶会,却不知拖了半年多的,牵连蔡家一族,二十年前的屠村案已经判了。

当年下令屠村的人,参与屠村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判斩首。

足足一千人,一千颗人头。

蔡家除了蔡大将军,他的几个兄弟也没能幸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咔嚓了。

第503章 不虚伪

一千颗人头,转眼就染红了京城的天空。

新皇登基,首开杀戒,竟然就要了一千颗人头。

朝臣们心惊胆战。

文德帝同先帝不愧是父子。

区别在于,先帝面目凶狠,杀人也利索。

文德帝平日里看着还挺好说话,一旦杀起人来,同样是人头滚滚,丝毫不逊先帝。

新皇此举,是在杀鸡儆猴吗?

这桩案子,不光是收割了一千颗人头,还有庞大数量的人被抄家流放。

首恶蔡大将军一族,几百口人,全都流放梧州。

是的,就是梧州,案发地。

不知道文德帝怎么想的,竟然将这群人流放到梧州,真不怕再闹出群殴事件,死十个八个吗?

案子审得慢,判得快。

没几天,一场暴雨冲刷,菜市口地面的鲜血被冲得干干净净,半点痕迹看不出来。

六月初,流放的人启程出京。

一大早,有人就伸着脖子,朝城门方向看着,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走吧,走吧,不会来了。”

蔡家的外嫁女,全都被此案牵连,没被夫家休弃,已经算是运气不错。

又怎么敢指望她们来相送。

走吧,走吧,赶紧上路。

等到最后一刻,也没见到人,只能一声叹息,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京城。

这一走,这辈子还有回京的希望吗?

多看看吧!

看看这个京城。

看一眼少一眼。

尤其是孩子们,这辈子就要葬送在梧州那个偏远贫穷的地方,面朝黄土背朝天。再过几十年,谁还记得京城蔡氏。

蔡氏儿郎,只配做一群乡巴佬,永远上不得大雅之堂。

有那父母,哭了出来。

自己上半辈子锦衣玉食,该见识的都见识了。

只是苦了孩子,人生还没开始,就被打落尘埃。

这辈子哪还能指望有什么见识,连吃喝都要抠着。

祖宗作孽,子孙后代承担。

这一大家子,彻底完了。

城门口,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内,蔡氏早已经哭红了双眼。

丫鬟也压抑着哭泣。

等到流放的人走远,再也看不见了,丫鬟才出声劝道,“宝林,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我们回府吧。”

蔡氏点点头,拿着手绢擦拭眼泪,“我是个没良心的。我知道他们都盼着我能出现,好歹给他们一点安慰,就算只给三五两碎银子也好。

可是我怕,我心头慌得很。我怕我一下车,这几百口子的生计就压在了我的肩膀上,成了我的负担。我背不起,也不想背。所以我可耻地逃避了。”

“宝林千万别这么说自己,你也是身不由己。这一切要恨就恨许嬷嬷。蔡家对她不好吗,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心头的恨怎么就消不掉。”丫鬟说到最后,已然是咬牙切齿。

蔡氏的陪嫁,全都恨许嬷嬷。

只因为,许嬷嬷毁了蔡氏,也毁了她们的人生。

她们是蔡氏的陪嫁,她们的家人都在蔡家。

蔡家一出事,她们的家人全都被发卖,也不知被卖到了何处,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一面。

蔡氏哭累了,说道:“提她做什么,恶心人吗?”

“奴婢该死。”

“罢了,以后别让我听到她的事。”

马车缓缓前行,到了王府。

蔡氏避开人,从二门回到三房。

三皇子不在。

下人说三皇子进宫去了。

蔡氏好奇,“殿下身上并没有差事,他为何进宫?”

下人说道:“殿下虽未有差事,也该时常进宫给娘娘们请安。宝林忘了吗,殿下还没娶妻。”

蔡氏顿时愣在当差。

是啊,三殿下如今是皇子,定要娶个名门贵女才配得上他的身份,早早生下嫡子,才有底气去争那个位置。

蔡氏自嘲一笑,她最近是傻了吗?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都没想起。

“不知殿下想娶哪家姑娘?”

“想来就是那几家勋贵,亦或是同朝中几位老大人结亲。”

“前两日听人说,殿下曾问起裴家。难不成殿下想娶裴家的姑娘?”

“不能吧。皇后娘娘定不答应。”

蔡氏浑浑噩噩,别管裴家,还是别的家,她都惹不起。

如今,她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她因为早早嫁给了三殿下刘言,才免了犯官之后,被流放的命运。

蔡氏想哭,可是眼泪早已经哭干。

这时,她又听到下人提起另外一件事。

“胡家近些日子来得很勤,不知道是不是在打殿下婚事的主意。”

蔡氏猛地抬起头。

“胡家果真上门来了?”

“不敢瞒着宝林,此事千真万确。”

胡家,是三殿下刘言的舅舅家。

三殿下刘言的生母早早去世,胡家那边同王府就少了来往。也就过年的时候,会派人给王府给三殿下送份年礼。

如今刘言做了皇子,胡家也赶紧贴上来。

刘言需要助力,需要舅舅家的帮忙,于是抛弃前嫌,同胡家亲热起来。

蔡氏最近忧心蔡家人,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她突然意识到,三殿下很可能会娶胡家的姑娘,即便不是正妻,也会给个位份。

蔡氏咬咬牙,“行了,都别说了。不管殿下将来娶谁,大家守好本分就行了。”

胡家的确想将闺女嫁给三殿下刘言,刘言也没反对。

然而胡家家世普通,胡家的姑娘做不了他的正妻。

刘言心里头早有成算,他的妻子,就算不是出身顶级世家,也该是圈子里的名门淑女。

他进宫,求到文德帝跟前。

想让文德帝早点给他指婚。

他已经满了二十岁,连个孩子都没有,他也很着急。

然而文德帝却想得更多。

操办皇子婚事,是一笔极大的开销,少说也要几万两,多一点直接十万两往上。

如今别说几万两,就算是几千两,文德帝都不乐意掏出来。

于是,他对三殿下刘言说道:“你的婚事,还有老五,老六的婚事,朕已经让人留意着。等有了合适的人选,就给你们几兄弟赐婚。你呢,别着急。先好好养好身体,身体好了,才能说养孩子的事情。”

刘言很失望,“父皇可否先赐婚,婚期定到明年也没关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难道不懂吗?退下吧,朕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刘言无奈,只能退下。

他去见了裴太后。

萧太后也叫他不要着急。

“先帝折腾得太厉害,留下了一堆烂摊子。陛下整日忧心国事,加上国库空虚,暂时顾不上你们。你湖阳姑母,如今还是郡主爵位,陛下说什么都不肯赐爵,你懂吗?”

萧太后含蓄提醒三殿下刘言,国库空虚,没钱操办婚事,想成亲,等着吧。

刘言脸色苍白,“朝廷困难如斯?”

“谁说不是。这么多人都指望着国库吃饭,加上近些年天灾频繁,处处需要减赋税赈灾,陛下一个人支撑这么大个烂摊子,也很艰难。”

刘言愧疚道:“只恨我没本事替父皇分忧。”

“只是你是个孝顺的,替你父皇的话,好好养身体。身体养好了,才能养孩子。”

三殿下刘言失望地离开皇宫。

回到王府后,他找到管家,询问公中如今有多少产业,有多少结余。

管家自然不肯告诉他,“殿下可别为难小的。”

刘言不悦,“只是问一声府中有多少产业,瞧你为难的样子。”

管家委屈,“殿下也该知道,如今府中的产业,名义上挂在王府,实则是少府在派人打理。具体盈利情况,小的真不知道啊。”

“连账房也不清楚吗?”

“账房现在只负责从少府要钱,做个流水账。”

刘言蹙眉,“为何要让少府打理王府的产业?”

“王府的产业,本就是陛下置办的。陛下一切事情,皆由少府打理。那些产业,理应也该由少府打理。就连皇后娘娘,也将嫁妆交给了少府打理。娘娘的陪房,都在少府领了差事,有了官身。”

“此事当然是真的。殿下之前都没听说吗?”

三殿下刘言摇头,他身边得用的人太少,消息不够灵通。

别人都知道的消息,偏生他不知道,心里头就堵着一口气。

他脸色不好看,态度有些强硬地打发了管家。

他想来想去,还是去找了二殿下。

两人都是庶出,某种意义上,两人利益一致。

这府里几兄弟,眼看着就要拉帮结派,分成几个小团体,暗地里斗起来。

文德帝完全顾不上几个儿子。

就算事先知道几个儿子会斗起来,文德帝估摸着也无所谓。

他向来是支持儿子们互斗,只要别斗出人命就成。

什么兄友弟恭,那都是个屁。

明知道是假的,文德帝也不要求儿子们在他面前演戏。

文德帝这一点比先帝强,他不虚伪。

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他不会强迫儿子们去做。

就比如,兄友弟恭,他就做不到。

所以儿子们想斗就斗吧。

文德帝特想得开。

也算是帝王中,最想得开的人。

他的后宫,也是这个风格。

他没指望后宫女人一团和气,也就不勉强大家在他面前做戏。

裴皇后吐槽他的女人,他乐呵呵的听着。

萧太后吐槽儿媳妇,他也乐呵呵听着。

但是嫔妃们,谁敢当他的面吐槽皇后和太后,抱歉了,一切照着规矩来。

文德帝不求女人们一团和气,却也不许有人破坏规矩。

他对几个儿子也是一样的要求。斗可以,但是别坏了规矩。

谁敢坏了规矩,他就用规矩教训人。

盛夏,天亮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