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边是新修的房子,全都是小二层,一栋接着一栋,黑瓦白墙,整整齐齐。

文德帝坐在马车里,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朕以前经过南城,可不是这个样子。”

常恩说道:“前面还修了个街心花园,种了花花草草。小民们没事,就去那边晒太阳闲聊。”

“是吗?”文德帝很感兴趣。

陆侍中却说道:“微臣不敢欺瞒陛下,南城改造,也就这条大街两边做得比较好。其他坊市,几乎没什么变化。”

文德帝蹙眉。

“爱卿的意思是,诏夫人在忽悠朕?”

“微臣并无此意。据微臣了解,南城这边极为混乱,产权纠纷严重,小民坐地起价。非大魄力者,根本没办法彻底改变南城容貌。微臣观察,恐怕诏夫人也坚持不了太久。这些都是顽疾,没有官府插手,很难有大的进展。”

文德帝点点头,“原来如此!朕记得,诏夫人曾对南城做过一个统计。南城这一片,生活着上百万人口,此事是真是假?”

陆侍中微微躬身,“此事应该是真的。这几年条件好了,人口只多不少。加上新民县的人口,整个南城的人口数量,恐怕已经突破了两百万。”

“京城有这么多人?”文德帝诧异,不太敢相信。

陆侍中说道:“回禀陛下,这些年,各地频发灾情,唯独京畿一地因为兴修水利,灾情不算严重,还算过得去。

于是大量失地破产的灾民涌入京城找活干。这些人有来自西北,有来自东北,西南,甚至还有人从岭南而来。在京城,只要有一把子力气就能活下去,女子也能找到活干,于是这些灾民纷纷扎根京城,不肯回乡。

另外,京畿各地乡村小民,皆知京城容易找活干,工钱又给得高。所以很多小民都会在农闲时到京城打零工。

更有甚者,常年留在京城,带着一家人做活挣钱。攒够了首付钱,也不回乡置办田地房屋,反而是在新民县买房置产,用于出租。据微臣了解,新民县六期,目前已经建有五千栋二层小楼。

购买这些小楼的人,要么是京城小民,要么就是京畿各地小民,少量外地灾民也会选择在新民县置产出租。因为诏夫人限制富户同小民抢房,富户在六期购房,反而是少数。

微臣可以说,因为诏夫人给小民建房子,因为新民县,每年都有大量人口涌入京城。整个南城人口,突破两百万,绝不是微臣夸张之言。微臣甚至大胆估计,南城人口只怕要不了几年,就会突破三百万。”

文德帝听完陆侍中一席话,眉头紧皱。

“爱卿告诉朕,这个情况是好是坏?”

陆侍中严肃地说道:“有好有坏。人口增加的弊端在于,大大增加了京城的粮食供应压力,增加了京仓压力。户部上本要求增加京仓数量,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人口暴增。

然而京城土地有限,产量也不高,增加京仓意味着增加地方官府的压力。朝廷要花费更多的钱粮,才能将粮食运输到京城。

其次,五城兵马司,绣衣卫的压力随之增加。需要更多的人手去维护京城治安。这么多人集中在一地,一旦爆发险情,或是疫情,后果不堪设想。比如去年灾情最严重那段时间,不瞒陛下,当时微臣真的担心因为粮食不够吃,京城爆发乱子。

最后,京城人口暴增,等于是京城在吸地方的血。京城一地,就抽干了无数个县,无数个州府的人口。那些县,那些州府被抽干了人口,却依旧要完成额定的税收,征粮,徭役。这会大大加重留守在家乡的小民负担,会造成更多人破产。最终结果,肥了京城,穷了地方。”

文德帝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好处呢?”

“好处就在眼前!”

陆侍中指着马车外面,“随着京城人口暴增,越来越多的商家选择到京城经商。朝廷税收也跟着年年增加。这是第一大好处。第二个好处,京城一地,养活了这么多破产的灾民,穷困小民。这些人有钱吃饭,就不会落草为寇,为祸地方。为朝廷减轻了极大的负担,也为地方官府减轻了赈灾的压力。

小民安居乐业,才有钱结婚生子,大周人口随之增加。同时会有更多的小民家庭出生的孩子接受教育,十年二十年后,朝廷将是一番新局面,此乃盛世之兆。

但是不能为了一点好处,就忽略了人口暴增的弊端。微臣建议,重新核定地方官府的税收,田亩,粮食产量,人口统计。减轻对地方小民的盘剥。”

文德帝突然笑了起来,“爱卿想法很好,只是此事关系甚大,需从长计议。爱卿不如陪朕上城墙走一趟。”

第749章 奉旨杀人,何所惧!(三更)

一行人上了城墙。

天气晴朗,视线良好。

往北望,远远的能看见皇宫屋顶。

“皇宫竟然如此高大,朕还是第一次站在城墙上打量皇宫。”

“陛下,下面就是新民县。”陆侍中指着南边。

站在城墙上,偌大的新民县一目了然。

一眼看去,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密密麻麻的房子,一排排整齐排列。

其次就是好多人,全都是人。

“怎会有如此多的人?”文德帝发出惊叹声。

陆侍中介绍到:“新民县没有城墙,没有宵禁,加上山河书院的影响,很多读书人都租住在新民县。于是很多青楼楚馆,酒楼茶楼,纷纷跑到新民县开分店。

这便吸引了天下各地的商人,以及文人墨客,到新民县风流潇洒。人一多,各种商铺也随之增多。于是人就越来越多。”

看着人头攒动的新民县,文德帝心中隐隐的兴奋。

“陆爱卿,此乃盛世否?”

陆侍中迟疑了一下,想说不是,又站不住理由。

于是他便说道:“新民县一地,乃盛世景象。但是城墙内,微臣斗胆,绝非盛世。”

文德帝点点头,“事实就在眼前,朕看得见。这里是新民县,繁荣就在眼前。”

说完,文德帝走到城墙另外一头,指着南城,“这里就是京城南城,混乱,贫穷,同样在眼前。两边有多大的差距,朕看见了,也知道了。”

“微臣无能,死罪!”陆侍中干脆请罪。

文德帝摆摆手,说道:“和你没关系。你都说了,这是京城顽疾。几十年上百年留下来的顽疾。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不过在朕眼里,南城不仅是顽疾,更像是京城的一块补丁。破破烂烂,可不就是补丁。

爱卿同朕说了许多关于人口暴增带来的弊端,首当其中就是粮食压力。这一点,的确无法忽视。但是在朕眼里,京城人口暴增,好处远远大于弊端。

光是税收这一块,直接由户部接管,中间省却了多少道手续,减少了多少贪墨?地方上的税银伴随着各种摊派,十两银子最多只有一两能落到户部口袋里。京城有钱,户部有钱,朕就不用增加赋税,地方小民就不用承担沉重的摊派和徭役。这个好处,爱卿怎么没见到。”

陆侍中却有不同想法,“陛下,地方税银是定额,无论人口多寡,都必须如数缴纳。地方人口减少,官员为了完成任务,势必会加倍压榨留守当地的小民。”

“这些灾民的原籍,基本上都是中下等县,一年的税银区区四五千两。这点任务,难道都完不成?”

陆侍中连连摇头,文德帝没做过地方官,不知道这里面的名堂。

他说道:“地方官府除了税银,还要养人。一个县,少说七八十号人,多的能有上百号人。人吃马嚼,一年开销可不少。靠谁支应,自然是靠着摊派。

地方每逃走一户人家,就意味着没逃走的人家,要承担更多的摊派。若是当地官员要兴修水利,支应县学,还有迎来送往,再贪墨一点,则需要更多的摊派。这对留守当地的小民极不公平。”

地方官府的鬼名堂之多,文德帝的确没那么了解。

但是他看得更深远。

“即便将扎根在京城的小民赶回原籍,爱卿莫非以为地方官府就会良心发现,减少摊派吗?摊派不会减少,然而却有更多的小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允许这些小民扎根在京城,至少能让一部分人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陆侍中很诧异。

他以为文德帝很保守,却没想到文德帝比他想象中的更开放。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自去年年底,陆续有地方官员上本,说京城抽干了地方上的人口。致使当地人口锐减,完不成赋税。此事,还请陛下定夺。”

文德帝沉默片刻,“此事,明日朝堂上商议。”

文德帝双手背着背后,望着繁荣的新民县。

“自太后过世,朕时常感到精力不济。”

“陛下节哀!请陛下务必保重身体。”

文德帝面无表情地说道:“一开始,朕真的以为太后是病逝,还曾感慨生死无常。结果太后竟然是被人毒杀,真正是骇人听闻。什么时候,皇宫竟然变成了一个筛子。连太后的安危都无法保证。”

“臣无能,还没有抓到案犯苏文芷。请陛下处置!”

文德帝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苏贵妃那个贱人,竟然还有一个女儿,胆大狂妄,祸害后宫。朕必杀之。”

陆侍中躬身听命。

文德帝扭头看着他,“陆爱卿!”

“朕再给你十天时间。若是还抓不到苏文芷,你知道该怎么做。”

陆侍中脸色一白,“陛下,这里面有不少无辜之人。”

文德帝冷笑一声,“太后被人毒杀,只能用鲜血洗刷朕心中的愤怒。没有无辜之人,所有人皆可杀!朕只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无论有没有抓到苏文芷此人,朕要血染京城。要让菜市场的血永不干涸。”

陆侍中和常恩齐齐打了个寒颤。

文德帝杀意之浓烈,如有实质。

按照文德帝的要求,慈宁宫上下,皇宫成百上千的人,凡是和苏文芷有牵扯的人,全都要人头落地。

人头滚滚!

上千的人头,实在是骇人。

文德帝要用数千人的性命,去祭奠萧太后的身亡。

陆侍中有心劝解,这几千人,很多都是无辜者。

“爱卿休要再说,朕已经决定。天子之怒,唯有人头和鲜血才能够平息。”

文德帝目视陆侍中,“爱卿若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现在可以提出来。朕会另外派人执行此事。”

陆侍中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几千人命,他担得起吗?

一边是文德帝的信任,一边是人命这,他该作何选择。

“爱卿想好了吗?”

“微臣,微臣遵旨!”陆侍中艰难说道。

他一定会被史书大书特书,死后一定是毁誉参半。他会被后人冠以酷吏,侩子手之类的名声。

身前身后名!

读书人一辈子追求的不就是这些。

然而,他已经顾不上身后名。

他就是文德帝手中的刀,文德帝指向哪里,他就必须杀向哪里。

唯有获得文德帝的信任和支持,他才能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陆侍中深吸一口气。

大丈夫杀一人是贼。

杀千人就是忠臣良将!

他奉旨杀人,何所惧!

陆侍中眼中多了一抹疯狂。

文德帝满意地看着他,“爱卿从未让朕失望。”

陆侍中低头说道:“微臣会竭尽全力抓捕苏文芷。”

“抓住她,朕要将她凌迟处死。”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文德帝杀人的决心,前所未有的强烈。

若非苏贵妃已经没了娘家人,文德帝早就将苏家灭族。

不能灭族,那就抄苏家祖坟鞭尸。

文德帝密旨鞭尸,金吾卫已经派遣心腹干将前往苏贵妃祖籍。

这就是天子之怒!

胆敢在宫里下毒,胆敢谋害太后,就要做好承担皇帝怒火的准备。

天子一怒,伏尸即便没有百万,也有一万,十万!

陆侍中奉旨杀人,只不过是一切的开始。

后面,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牵连其中。

从京城通往皇陵的道路,将由人头铺就。

太后的死,必须用无数人头偿还。

文德帝并没有失去理智。

此时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

此时此刻,文德帝比任何时候都要理解先帝的做法。

不是先帝暴躁嗜杀,而是有时候不得不杀。

没有满目鲜血,哪有太平盛世。

文德帝动着手指头,嘴角挂着一抹笑容,“朕对爱卿寄予厚望,相信爱卿也不会辜负朕的信任。”

陆侍中躬身一拜,“微臣肝脑涂地,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甚好!好好办差!”

文德帝指着新民县,“朕的大好江山,你说该交给谁?”

陆侍中想骂娘,今日太刺激了。

先是奉旨杀人,现在又问立储之事。

桩桩件件都是要命。

“微臣不知!”他只能如此回答。

文德帝似笑非笑地看着陆侍中,“究竟是不知,还是不敢回答?”

陆侍中很坦诚,“既是不知,也是不敢。”

文德帝放声大笑,然后亲热地拍拍陆侍中的肩膀,“朕不为难你。这个问题,为时过早。”

“陛下说的是。”

“陛下一定能长命百岁。”

“不敢奢求长命百岁,能活到先帝的寿数,朕就满足了。”

第750章 都是侩子手

十天之期已到。

菜市口人头滚滚!

鲜血染红了街面,看一眼都让人胆战心惊。

无数的尸体从金吾卫诏狱运出来,运往城外乱葬岗掩埋。

三千条人命,意味着三千颗人头。意味着背后许许多多个家庭。

一时间,陆侍中名声大振,能止小儿夜哭。

私下里,已经有人称呼他为酷吏,走狗!

从杀第一个人开始,陆侍中已经不在乎了。

杀一个是杀,杀三千也是杀。

杀个人头滚滚,杀出他陆侍中的名声又何妨。

敢对太后下毒,胆大妄为。

下毒之人,根本不知道她一动手,会葬送多少人的性命。

天子之怒,杀母之仇,岂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任何一次胆大妄为的举动,都是在葬送人命。

为何皇宫最忌讳下毒?

明明下毒是最快捷的办法,皇宫之人却对下毒一事谈之色变。

因为每一次毒杀,紧接而来就是大清洗,无数人命被葬送。

三千人头算得了什么。

高宗朝,某皇子牵涉到毒杀案。那一次,足足牵连了四五万人。

四五万人啊,转眼间都成了尸体。

无数人家破人亡,被诛九族。

被流放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如今岭南烟瘴之地,还有当年被流放之人的后人。

昔日世家贵族,皆成了阶下囚,成了苦力,成了这个时代最最底层的人,永世不得翻身。

后宫,可以使用任何手段,构陷,栽赃,各种斗争全都允许。

唯独下毒,任何一个皇帝都深恶痛绝。

毒药,令人闻之色变。

无声无息就能取人性命的毒药,哪个皇帝不怕。

皇帝怕毒药,所以一旦皇宫发生毒杀,必定要进行一场大清洗,方能平息帝王之怒。

不用质疑,苏文芷绝对是捅了马蜂窝!

她破坏了游戏规则,她在后宫玩火,就要做好玩火自焚的准备。

一艘客船停靠在码头。

客船自北方而来,船上的人,多是跑北方的行商。

他们将江南的货物运到北方售卖,卖了钱又从北方购入货物运到江南贩卖。

文青书局出版的各类科举书籍,各类传奇小说。甚至还有过期的《山河书院报》运到江南,都能大赚一笔。

还有四海商行出产的棉布,羊毛毯子,羊毛制衣,牛肉干等等…

就连免费的新民县房产信息一览表,拿到江南都能卖钱。

江南的人,最爱听的就是关于山河书院的八卦。

他们对皇室没兴趣,对朝堂没兴趣,对什么反贼赈灾统统没兴趣。

反正不管朝廷干什么,都是在扒江南的皮。谁让江南富足。

他们对山河书院每月一次的裸奔,却兴致勃勃。

有人发现其中商机,同南来北往的商人合作,搜集山河书院的八卦,集结成册,两月一刊,在江南各地贩卖。

销售情况竟然意外的火爆。

如果能配上彩图,绝对供不应求。

江南人不差买书那点钱。

可是江南的书局,彩印技术渣得不行。

无论怎么改进技术,印出来的彩图,色彩都糊成了一团,连个人脸都看不清。

同文青书局精美的彩印,犹如真人刻在纸张上的真实,不可同日而语。

仿佛隔着一千年的技术壁垒。

文青书局靠着彩印技术,就已经打败了同时代全天下所有竞争对手,立于不败之地。

船靠岸,商人们雇来脚夫,将货物搬出船舱,运往熟悉的客栈或是商行。

“这回运来四百册《杨先生讲论语》,四百册《杨先生讲中庸》…《科举一百零八问》《手把手教你考科举》《历届科举试题汇总》…定能大赚一笔。”

“有没有毛线?谁有羊毛线?我们东家高价收购!”

“谁有牛肉干?高价购入!”

“谁有山河书院考试冲刺习题集第六版第七版?”

“有没有《前世今生人鬼情》精装版和珍藏版?一定要有二十八张画像的那一版。高价购入,有多少要多少。”

“有平装版的《前世今生人鬼情》要不要?”

“不要!我们书局自己就能印刷平装版和简装版。”

“你们那是盗版!盗版必究。”

“你又不是文青书局的人,盗不盗版关你屁事。天下书天下人读得,读书人的事情,能叫盗版吗?”

好一个天下书天下人读得,被怼的行商伙计哑口无言。

商人见伙计被怼,就说道:“这话你到京城新民县说去,看看你会不会被山河书院的学生打死。”

“到了新民县,你敢这么说,你一定会被山河书院的学生打死。”伙计得到东家的支持,底气高涨。

书局伙计轻蔑一笑,“山河书院的学生再嚣张,也跑不到江南。读书人的事情,你们少掺和。喂,你们到底有没有精装版和珍藏版?说真的,我们东家可是放了话,有多少要多少,价钱好商量。”

“说了没有!有也不卖给你。走开,走开,别挡路。”

等到码头乱子结束,商人们纷纷下了船,围着码头的脚夫苦力也都散去。

一个头上包着头巾的妇人从船舱里面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金吾卫追捕下,仓皇逃窜的苏文芷。

她很警惕,四下张望,确认没有人注意她,才下了船。

在码头租了个驴车,前往城内。

初夏季节,江南已经感受到暑气。

今年的夏天一定很热很热。

青石板路面,湿漉漉的,昨晚上刚下过雨。

坐在驴车内,苏文芷重重喘息了一声,嘴角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些日子,她寝食难安,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姑娘。尤其是当身边的人一个个死亡或是失踪的时候。

终于到了江南,她会平安的。

苏文芷坚信这一点。

驴车顺利进了城,停在一栋二进宅院门口。

苏文芷下了驴车,付了钱,等车夫离开后,她才上前敲门。

门上的铁环敲打着大门,发出沉闷的响声。

大门应声而开,露出一张面目苍老的脸。

“嬷嬷,是我!”苏文芷扯下头上的头巾,露出真容。

苍老妇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结果未语先流泪。

“原来是姑娘,进来吧。”

苏文芷跨进大门。

苍老妇人在她身后将大门重重关上,并插上门插。

苏文芷熟门熟路进了后院。

到了熟悉的地方,她全身放松,不复之前的紧张以及警惕。

以至于等她放下了行李,才后知后觉发现屋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一个人从阴影中走出来,赫然正是陈大昌。

苏文芷一声惊呼,转身就朝门外跑。

还没跑到门口,就不得不止步。

门口出现了数个气质凶悍的糙汉,一看就是手中沾过血的人。

“嬷嬷,嬷嬷…”

苏文芷不敢置信地大声喊道。

苍老妇人出现在门口,满目含泪,欲说还休。

苏文芷愤怒呐喊,“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你说啊!”

一把利剑,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利剑刺入身体。

苍老妇人低头,看着穿透身体的剑尖,目光有些茫然。

她缓缓回头,目光对上杀她的壮汉,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就朝地面上倒下。

利剑从身体中抽出来,鲜血喷溅。

苏文芷厉声怒吼,“嬷嬷,你不能死。”

苏文芷往前扑,她要去扶住嬷嬷。然而却被守在门口的大汉阻拦。

苏文芷疯狂大喊,厮打着,“你们要杀就杀我,为什么要杀她?她是无辜的啊!”

“半个月前,京城菜市口三千颗人口,滚滚落地。那些人多半都是无辜的,却都因你而死!苏文芷,你在做事之前,就没动过脑子吗?你命人给太后下毒之前,就该料到今日后果。你的嬷嬷,只是开始,还会更多的人因你而死!”

陈大昌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插在了苏文芷的心头。

陈大昌挥挥手,护卫将嬷嬷的尸体带了下去。

地面留下一摊血,那样的刺目。

浓郁的血腥气,让人心头作呕。

一个护卫端来一盆清水,泼在地面上。洗去了血迹,却洗不掉手中的血腥味。

每个人都是侩子手!

这屋里,没有谁是无辜者。

要努力,要振作!

第751章 毒发身亡

苏文芷转过身,同陈大昌面对面。

泪珠还挂在眼角。

然而,她已经停止哭泣,只有愤怒和仇恨。

陈大昌坐在椅子上,招呼苏文芷也坐下,并且命人上了茶。

他反客为主,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